<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上了年纪,大病不犯,小病不断,皆为正常,然而,那一年,母亲病重,才二十八岁,身体抱恙,一病四载,实不寻常。</p><p class="ql-block"> 在这次电话采访中,与母亲交谈投机,母亲善于释怀叙旧,话匣打开,滔滔不绝。我急于想问的便是她近来的身体,她说老毛病,不要紧,几十年来母亲一贯就是这种口吻,尤其是对疾病,她的心很平静,随遇而安,积极面对,甚至,与病魔抗争,她说这个家“我不能倒”,若非如此,可以想象,为了这个家,母亲就是天,她若倒下,这个家将会如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她说一生中病磨受难最严重的要数一九六三年至一九六六年那四年。唉!说到这里时,我老伴电话外一句插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本想追问母亲当时得的是什么病,这一下子茬没了,真是无语。</p><p class="ql-block"> 岁月沉淀,我脑海里留下些许记忆,尤为母亲这件事记得深刻。那一年,我十岁,应该是一九六五年的冬天,天寒地冻,红瓦屋檐结了冰棒。母亲因病昏迷,躺在床上。事不凑巧,我的大舅(母亲生父母家的大兄弟),好几年没来我家,那天,他在市里把事办完,想到我家来歇一下,取取暖,顺便看看我家近来情况如何。在屋外我与小伙伴们打雪仗,见大舅来了,心里格外高兴,笑脸相迎,大舅看到屋(平房)横头公共水池中一个大脚盆里滿滿一盆衣裳没洗,觉得有点不正常,因为母亲平时一般不会把衣裳泡着水里不管的,他望着我问“汉平,你妈呢”,我说母亲睡着了。这时,大舅已猜测我母亲一定不好,进屋后,见家里比外面冰天雪地还要冷清,母亲没有吭声,大舅并未作打扰。转身出屋,这会儿,他出门打开水龙头,二话没说,连搓带揉几把就将衣物洗完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觉得这样蛮好,母亲与大舅,毕竟是同胞姐弟,舅对亲姐有怜悯之心,这是手足之情,为此我感到欣悦。又细想,都说农村的男人不干家务活,而大舅却不一样,他这样做一是真的帮母亲解难,二是在外甥面前树立长辈的形象。当时我来不及多想,大舅说,现在要赶回去,家里还有事,这时,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叫他先莫走,等母亲醒了再说。后来,母亲从昏迷中醒来,见衣裳都洗完,问我情况,我说周家大舅来过(母亲生父姓周),母亲责备我,没有叫醒她,这么冷的天,没好留大舅吃中饭,母亲好客,何况亲兄弟到家,招待不周,心里愧疚。</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母亲当年到底得了什么病,至今我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但听母亲说过,也见到过,母亲发病时脸色苍白,头昏心慌,四肢无力,说话声音低沉,总想睡觉,这个病应该是严重低血糖,贫血症。记得有一次母亲叫我泡红糖水,喝后得以缓解。</p><p class="ql-block"> 分析母亲得此病的主要原因应该与她长年操劳家事,累狠了,苦狠了,又与三年自然灾害有关,饿狠了。平时母亲吃饭总在最后,她有意让我们先吃,等她来时,好吃的东西被兄弟几个抢得精光,剩下的不是咸菜,就是残菜余水。</p><p class="ql-block"> 母亲常说生的硬的冷的食物不能吃,不易消化,腹痛,拉肚了,有时便秘。这个毛病到了晚年越乏严重,长年用药,至今未断。记得母亲年逾花甲的哪一年,在市中心医院做胃镜,我真担心母亲受不了那种折磨,没想到母亲凭她的毅力坚强地挺过这一难关,虽然也有呕吐的迹象。</p> <p class="ql-block"> 母亲又说她经常头痛,这个病是她小时候留下来的后遗症,在《母亲的往事》一文中已讲叙,母亲十一、二岁那年,不小心从木梯上一头掉下来撞到斗柜角上,前额被撞出一寸左右深的大窟窿,至今仍留伤痕。医生诊断说,母亲的头痛会一直到老,年纪越大疼痛越很,打针吃药都无济于事。</p><p class="ql-block"> 母亲又说腰痛,小时候听到母亲说此,我一声都不敢问,也怕知道,还不好意思,感觉不是男孩该问的。其实,母亲本身不会跟我说这些。在她与亲戚和街坊婆婆妈妈对话中,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她每次“大姨妈”来不正常,有时会引起大出血,我想这肯定是妇科疾病,年轻时发病多,老来似乎母亲很少提,此病让我一时也不可能完全说明白,横竖严重,医生说弄不好会致性命。</p><p class="ql-block"> 母亲说她怕风怕凉,热天电扇不能吹,冬天须垫“电热毯”,否则,身子骨不利索,遍身疼痛,特别是关节,这是严重的类风湿,想必这些都是月子里治下的。只要这些症状并发,母亲死去活来,而最大的幸运是没有“三高”。</p><p class="ql-block"> 针对这些症状,多少年来。我们常常买些补品和对症的药物给母亲调治,几乎未间断。母亲说调理最有效果的药物,首选是山东东阿阿胶。</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其实,母亲最严重的病要数胸口疼痛,一度怀疑她是老年更年期综合症,抑郁、失眠、胡思乱想、甚至出现梦幻,她说有鬼神缠着她,常常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剪刀,有几年把父亲练身的“长剑”放在床头,说是以避邪恶。医嘱交待,让她把心放宽,事莫搁,又跟她说,到老年不注意也许会导致精神失常,因此,母亲心神时有不安,常流露出会成“神经病”的言语。</p><p class="ql-block"> 说起此病的产生,追溯于一九六六年,那年,父亲被“文革”冲击,一夜之间从“先进劳模”打成“走资派”,戴黑牌子四十八天,每天起早贪黑徒步十多里地来回上下班。挨整期间,有人说父亲可能要去劳动改造,话传母亲耳里,若父亲真坐上班房,她担心五个儿子咋办,精神受到严重刺激,焦虑过度,留下难以抹去的阴影。</p><p class="ql-block"> 越怕鬼,越有鬼,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母亲惦记老大带学生考察到此地。后来,大哥来信说,地震时他正好跑出屋外,有一名老师未及时逃脱丢了性命,此时,母亲一颗悬浮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一九八三年老三因事故摔坏双腿致瘫,急得母亲寝食难安,九年后老三走了,老年丧子,痛恨欲绝,抱坟而哭,三天三夜没合眼,母爱至深,惊天地,泣鬼神。一九九二年我遇车祸,从火车车箱底铁轨中把生命拉回来,母亲的身心又一次受到致命的打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如今,母亲只要一遇不顺心的事,易旧病复发,甚至加重。这种病是病,是她心中长期积虑家事酿成的一种心病,这种病又不是病,这分明是母亲与家人之间难以割舍的情与意,是一种人间大爱在母亲身上的体现。</p><p class="ql-block"> 小时侯懵懂,不明事理,现在说起,母亲之伟大,母亲之艰辛,为了家,为了我们兄弟五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罪呀!与她所言“我不能倒”!年轻时为了家不能倒,现在,日子过好了,更不能倒,应该多多享受来之不易的美好!</p><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