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 星

岁月清欢

（一）小小的身影

放学了，妈妈和往常一样匆匆忙忙走出校门，匆匆忙忙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急急忙忙走过两旁房屋挨挨挤挤、青石铺就的老街，放学回家的学生们纷纷向她道别，熟识的家长笑着向她打招呼，她匆匆挥手报以微笑。

她匆匆前行，走出老街，走上一条笔直的乡村泥沙路，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不用看，她知道这条路的前方200米处有座小拱桥，与拱桥左侧垂直的是另一条伴着小溪流的更窄些的泥沙路，通往奶奶修行的甘露寺。小拱桥前方是几棵枝繁叶茂的高大的古树，拱卫在村口。

此时，妈妈稍微驻足，手搭凉棚，眼神越过两条路相交区域的那片刚收割完的农田，落在那条小路上——

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在奶奶身边的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妈妈不禁嘴角上扬，不由得又加快了步伐。二岁多的宝宝显然也发现了下班回家的妈妈，他加快了小步伐，小手快活地摆动起来，小身影一纵一纵的，好似一只跳跃着的可爱小兔。

妈妈率先到达小拱桥边——两条小路的交汇处，她蹲下身来，朝宝宝张开双臂：

“宝一一宝——”

“妈——妈——，妈一一妈——”

宝宝奋力甩开奶奶想要牵着的手，步履蹒跚地扑向妈妈的怀抱。

“妈一一妈！”宝宝双手环着妈妈的脖颈，奶声奶气地叫着，小小脸蛋紧紧贴着妈妈。

“宝宝呀！”妈妈抱紧宝宝，亲着宝宝粉嫩嫩的带着奶香味的脸蛋儿，一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奶奶，再见！”宝宝转身向奶奶道别，然后牵上了妈妈的大手，“妈妈，回家。”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拉长的身影，手牵着手走过小拱桥，走过护卫在村头枝繁叶茂的古树，走在回家的路上。

（二）妈妈，你要第一个来接宝宝

2002年的春节过后，三岁半的宝宝，成为县城幼儿园小班的一名插班生。（在此之前，宝宝一直跟着妈妈在乡下生活，错过幼儿园小班的第一个学期。）开学第一天，妈妈有些担心，怕宝宝上学会哭闹。尽管在此之前，妈妈已为宝宝上学做了各种铺垫，但在第一天上学的路上，妈妈还是从宝宝全程紧紧抓住不放的手中感受到了他将要离开妈妈独自面对陌生环境的焦虑和恐惧。到了教室门口，其他小朋友们欢快地走进教室，一边向老师问好，一边和家长摆手再见。在妈妈的一再鼓励下，宝宝低着头小声地向老师问了好。“宝宝乖，你看，老师和小朋友们都要上课了，”妈妈蹲下身来，试图说服孩子，“你也进去，好不好呀？”可那只紧紧拽住妈妈的小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老师满脸笑容走近来，牵上宝宝另一只小手，“欢迎xxx小朋友，我们要上课了，你该跟妈妈说再见了！”老师的语气温柔而又坚定，她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妈妈离开。宝宝无奈只好一边跟着老师向座位上走去，一边转过头来望着妈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妈妈转身离开前努力保持轻松的笑容挥挥手：“宝宝乖，听老师话哦！”

回到家后的妈妈，整个上午都有点魂不守舍，她不知道宝宝在学校过得怎样？他会不会哭着闹着要找妈妈？他和小朋友相处得怎样？他听不听老师的话呢……小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

快放学了，妈妈第一个赶到学校教室门口。老师已经准备好让家长们来接孩子了。妈妈努力伸长脖子往教室里张望，看到宝宝了！他也焦急地往门口张望咧！母子俩眼神隔空交汇的那刻，妈妈看到宝宝被激动和喜悦点亮的小眼神。

宝宝离开座位，开心地向老师挥手再见，迫不及待地地冲进妈妈的怀抱。“宝宝，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啊？”妈妈把宝宝抱起来，亲亲小脸蛋问。“嗯——，妈妈，老师教我们做了游戏，唱了歌，还玩了滑梯……老师表扬了我，说宝宝很棒呢！就是——”宝宝把妈妈抱得更紧了，“就是——妈妈，就是宝宝你来接，等了好久好久呢。”

“宝宝可真棒呀，妈妈为你感到高兴！”妈妈亲吻着宝宝的额头，“那，妈妈保证以后都第一个来接宝宝，好不好呀？”

“好！”宝宝满意地牵上妈妈的手，望着妈妈，郑重其事地说：“妈妈，你一定要第一个来接宝宝哦！”

（三）妈妈，你在做什么

秋天的傍晚，妈妈放学后回到家，开始准备晚饭。她走下门前的几个水泥阶梯到压水井边洗菜。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射过来，给妈妈的身上披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丁零零——”厨房里的电话铃响了。妈妈放下手里洗着的菜，走进厨房，厨房装的是楼上客厅里电话的分机，没有来电显示。“是谁呢？”妈妈心里嘀咕着拿起了听筒。

“喂？”

“妈妈，是我，宝宝！”电话那头传来稚嫩的熟悉的声音。

“哦，是宝宝呀。”这真是个惊喜！就在周末妈妈赶回县城陪读幼儿园中班的宝宝的时候，告诉了他乡下家里的电话号码——3396066，并且告诉他想妈妈的时候就打电话。今天才周一，没想到宝宝就打来了电话。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

“嗯……妈妈正在洗菜呢，准备做晚饭了。宝宝呢，吃饭了没？”

“奶奶做好了饭，我要吃饭了，妈妈再见！”

妈妈张嘴还想说什么，电话那边传来了嘟嘟的声音。妈妈笑着摇摇头，挂上电话，洗菜，炒菜。当夕阳隐到山背后去了的时候，晚饭做好了。

“丁零零——”，电话再次响起，妈妈抓起听筒。

“妈妈，是宝宝！” 听筒那头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宝宝呀！”笑容溢上妈妈脸庞。

“妈妈，我刚吃完晚饭，你在做什么呀？”

“宝宝乖，妈妈刚要吃饭呢。”

“那妈妈吃饭吧，妈妈再见！”

“宝宝，再见！”妈妈挂上了电话，有那么一刻的恍惚。

一会儿天黑了，乡村四下里静悄悄的。妈妈洗漱完毕，上了楼打开了电视。

“丁零零——”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妈妈起身看了一下来电显示：3206088——那是县城家中的电话号码。妈妈抓起电话——

“喂，是宝宝吗？”

“妈妈，是宝宝，”话那头传来了宝宝愉快的声音，“妈妈你现在吃完饭了吗？”

“嗯，妈妈吃完了饭上楼看电视呢，宝宝呢？”妈妈笑着问，“宝宝在做什么呢？”

“宝宝在看动画片。”

“宝宝在看什么动画片呀？看奥特曼吗？”

“宝宝在看海尔兄弟，奥特曼打怪兽好怕，等妈妈回来陪宝宝看。”

“宝宝乖，听奶奶的话，妈妈回来一定陪你看奥特曼打怪兽哈。”

“好的，妈妈再见，妈妈晚安！”

“宝宝再见，宝宝晚安！”

妈妈轻轻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

后记：

多年来，那个小小的身影无数次出现在妈妈的梦境里，虽然当年可爱的宝宝已成长为身高182公分的帅气且优秀大男孩了，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妈妈的梦境里就只出现年幼时的孩子呢？

答案或许就是：在孩子还是宝宝的那几年里，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情感是一种最真挚、最饱满、最毫无保留的双向奔赴，它带给了年幼孩子足够的安全感，滋养了孩子的同时也带给了年轻的母亲最美好而又全新的人生体验。于是，这些母子间双向奔赴的画面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被触发，犹如老电影的胶片，在梦境的银幕中一帧一帧徐徐展开；又似记忆苍穹中的点点繁星，熠熠生辉。

不管孩子长多大，将来走多远，飞多高，妈妈的心愿一如从前：唯愿他健康，唯愿他平安，唯愿他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