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手术室外,低矮的天花板下聒噪不止的声音,来回躁动的灵魂,座椅对面的大屏上不断翻滚的手术者状态的名单,一切都是令人窒息的氛围,再加上广播里随时“某某家属请到接待室谈话”的呼喊,更是让人紧张到无法呼吸。虽然没有上次急诊手术前被医生约谈后的崩溃,但是有一种一触即发的莫名情绪充盈在心胸。</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字眼,一位生命中最有关联和牵挂的人。小时候他给我的印象是乡政府一年一度的教师节表彰获得的殊荣和颁发的一个又一个瓷盆、一把雨伞或印刷有“第多个教师节”的提包。父亲一年一度的奖品承载着我对教师节认识的全部,一个以教育为荣的种子也悄悄在我心里播下。中学和高中时随着两位哥哥相继成婚,家给我的印象是父亲紧锁的眉头,全家碗里端着的紧紧巴巴的日子,还有父亲肩上滚雪球似的不断沉重的担子。大学时,父亲对我的关注逐渐减少,但一年至少有四次我是受父亲瞩目的。那就是每学期去学校和放假回来的那一天。每次开学去学校时,只要父亲有时间他总会亲自送我去车站,在我开始赶下一趟车之前,他总要热情地跟司机师傅打招呼,希望师傅能对我多照顾一下,仿佛我是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姑娘,尽管师傅抬头堆笑的应允,低头转瞬即逝的遗忘,父亲还是如释重负地离开。有时父亲不能去车站,他还会央求即将远门的亲邻带我一程,这种不放心并没有因为我年龄的增大而递减,仿佛我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大学毕业时他又为我的工作到处托人,哪怕能打听一个相关信息,父亲也显得极其慎重和卑微。所以父亲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一直如此高大,直到有一年寒假我放假回来,让我对父亲有了新的认识。那时由于没有手机,父亲只能估摸着提前在省道通往村庄的岔路口等我。不知道他等了多长时间,注视了多少辆南来北往的汽车,在我下车的瞬间,才看到一个佝偻微缩的身影在瑟瑟北风下蜷缩在树根旁。我试探性地走过去,才愕然发现,父亲老了,被岁月揉皱的日渐暗沉的肤色,被风霜无声刻深的皱纹,被时光漂洗掉黑色的白发,被生活磨砺的粗糙的手掌,被寒风浸透的冰冷的身体。这个印象让我记忆如此深刻,后来我记下了当时的心声,发表在那一年的《安徽青年报》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成家后,每次开车回去,父亲才不再担心我的行程,即使他很想让我能在家多待几天,但是考虑我幼小的孩子需要照顾,有繁琐的工作牵绊,他只能沉默,但还会不断提醒,要回去就早点,天黑了路不好走。看似日渐衰老的父亲每次往我车里装农产品的时候却是仍然力大无穷。只要你说一声家里的南瓜好吃,保准给我备个七八头十个,如果你说家里的土豆或山芋好吃,他准会给你备个几十斤,然后毫不费劲地搬到后备箱里,直到车里塞不下为止。那种大气是中国父辈对子女的毫不保留和永远割舍不掉的牵挂。家也变成了人到中年路途中的精神和物质补给。</p><p class="ql-block"> 农村的宽阔环境和方便的集市采购,退休后的父亲在农村生活得也算平安无事,悠闲自得,持续多年的平静,也为我不满意的工作状态而不断地追求学问争取一点又一点时间。平静的日子却在21年春节期间被打破,骑车去上街的父亲却遭受一场车祸的重创。在交警大队看到父亲当时被车子撞飞的视频让我坚信,父亲一生的积善行德和仁义谦让让上天对他多了一份垂怜和庇护。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惊动了十里八村的人,也惊吓了左邻右舍,好在父亲平安回归。村里人看到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人有好报”。我也相信如此,因为我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来自一位陌生人用从他口袋里翻到的的手机拨打的。</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人到中年,工作的承担、孩子的抚养与教育也常常让我感到力不从心,这个时候就怕父母再有任何闪失。之前的小病小痛他们一忍再忍,头疼发热时找个小诊所就能解决了,但是现在的父母如秋叶飘零,日渐衰落,生命也变得如此脆弱。想起术前查房医生叮嘱时父亲乖巧的回应,父亲对生活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和期望的。 </p><p class="ql-block"> 人常说父母在人生尚有出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期。我们活着的希望和勇气是父母无私给予的,我们也应承担起父母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因为,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一场延续,一次传承,一次不完整的互相陪伴的缘份……</p><p class="ql-block">期待父亲的早日康愈!</p><p class="ql-block">2024.9.6日上午手术室外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