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树的春天

一

　　院子里有一棵歪脖子桃树，是我刚搬到乡下定居的时候种下的，三四年时间便长得枝繁叶茂。它原本是不歪的，隔壁的老太太总是嫌它挡住了屋子里的阳光，找来大斧头，趁着我不在家，把它砍去了围墙边的几桠旁枝。原本挺脱健壮得宛如一把巨大凉伞的大桃树，只能歪着脑袋斜着向上继续生长，令人不得不感叹它顽强的生命力。

歪脖树长得很快，已经有两层楼房那么高。如果没有遭遇那场“横祸”，或许它将成为整个村子里令其他植物见了黯然失色的强者。虽然时运不济，却并不妨碍它继续乐观面对每一天的阳光雨露。

一到阳春三月，树上就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花蕾。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绽放，孤芳自赏。有条不紊地凋零，等待化作春泥，换取下一次的满树繁花。它从不抱怨脚下密密麻麻的鹅卵石，也不在意别的树怎么想。它只管结果，满树都是。它的枝桠尽力往一旁舒展，像是要把全部的生命力都展示出来。一个个毛绒绒的小桃子，不断膨胀，由青到黄，最后泛红。原本轻轻巧巧地缀在枝头，到后来沉重的果实压弯了树腰，它也一声不响，仍然歪着脖子一动不动。

知了在树上唱得不知疲倦时，一树的毛桃成熟了，泛着诱人的光泽。一群手持长竿的小童，三五成群来光顾，常常将歪脖树打得鼻青脸肿，撒下一院子的残叶，还有一串咋咋呼呼的嬉笑声。歪脖树并不恼怒，它的使命算是达成了，因为孩子们在收获果实的时候并不会在意它的容貌，这也是令人欣慰的一点了。

今年的春与往年不同，房子后面的小溪因为雨水充足，也唱着哗啦啦的歌，我给歪脖树的旁边又添了几株新树苗。

歪脖树照常明艳靓丽，它的伙伴金桔树和柚子树也精神抖擞。引得蜜蜂蝴蝶一拥而上，各种鸟儿也停在枝头开会。霎时间，风声，鸟叫声，蜜蜂嗡嗡声，夹杂着不知名的草香味，一股脑扑面而来。树脚下，一株株无名小草对着她俯首称臣，越发衬托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段，粉嫩娇美的容颜。邻居家的青砖黛瓦成为她短暂一生中最美的背景墙，缕缕幽芳打着转儿随风飘摇。

歪脖树得意扬扬起来，迎着风，朝着暖阳肆意挥洒她的青春。云聚云散间，花残了，花谢了，花落了，一个个似指甲盖大小的毛桃又一次缀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