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少飞摸索着走到厨房门口,昨天的伤痛经过一夜的灼痛之后已经恢复到了理性。他打开厨房的门,将几十个工人的早餐赶在七点半之前做出来,等到工人吃晚饭之后他还要赶到医院。尽管昨天已经看到了病床上的梦洁,但是对于病情以及治疗措施他还无从所知。从睁开眼到做好饭菜,少飞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早餐任务。现在他急切的盼望人们赶快起来,赶快吃完早饭,这样的话他就能够赶到医院,谢胜利在医院熬了一夜了,他今天还要去学校交涉梦洁的事情。病房里的女生还要上课。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照顾梦洁的事情上。</p><p class="ql-block"> 工人们似乎理解少飞似的,一个个早早的夹着饭碗,他们站在寒冷的窗户外面,厨房的灯光照在一张惺忪的睡眼上,刺的他们几乎都睁不开眼睛。少飞今天闲的有些手忙脚乱,几次将饭票都忘记了收回,好在善良的工人很自觉的将饭票从窗口给他递了进来。</p><p class="ql-block"> 等到最后一位打完了饭菜,少飞就将厨房的门上了锁,然后将钥匙交给冬生,自己夹了一个馍,边走边吃出了储备库。</p><p class="ql-block"> 冬日的早晨,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迟迟不肯露脸,街道上的行人紧缩着脖子。不时的有赶上班的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公共汽车站站满了等车的人。他们大多穿着厚厚的棉衣,有的还用围巾将鼻子以下包裹起来。寒冷的早晨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起早贪黑。</p><p class="ql-block"> 少飞夹在人群中。一辆公共汽车驶来,人们一哄而上,狭窄的车门似乎要被挤爆了一样。司机一个劲的喊着朝后走朝后走。但是人们大都守候在车门跟前。少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座位。他扶着一个座位站着。</p><p class="ql-block"> 昨晚她有没有醒过来?今天她能不能睁开双眼,昨天晚上从医院出来到现在,这几个问题一直缠绕着他。让他无法辨别自己的神经是不是出现了问题。</p><p class="ql-block"> 公共汽车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少飞下车之后急匆匆的往医院后面的重症监护室走去。当他出现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谢胜利已经从医院的卫生间那里洗了把脸,他的妻子还趴在梦洁的床上。腿上的吊瓶已经不见了踪影,胳膊上还在挂着吊瓶。这大概是护士给换的吧。少飞心里说。</p><p class="ql-block"> “你这么早就赶过来了啊。”谢胜利有些过意不去的看着少飞说。少飞先是观察了滴斗里的药液,再看了看依然昏迷着的梦洁。梦洁仍旧是昨天那个样子。脸色苍白,没有任何复苏的征兆。</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听到了有人说话,谢胜利的妻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努力的睁开肿胀的眼睛,眼角已经挂满了血丝。她睁开双眼后,先是疼爱的看着病床上的梦洁,将她的脸紧紧的帖子女儿的脸上。谢胜利这个时候一筹莫展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p><p class="ql-block"> “你们要不先去吃点东西,这边我能支应一会。”少飞劝说着谢胜利,谢胜利摇了摇头。从昨晚到现在,他的思维一直处于紊乱状态。他怎么也想不通乖巧的女儿怎么会昏迷在病床上,马艳琼所说的一切还需要他进一步的了解。现在,他们身在异乡,想寻求帮助都无从着手。他从少飞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些什么。但是现在他又不能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女儿身边能有一个比较熟悉的人还是要好些。当然,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p><p class="ql-block"> 妻子在病房里打来了一盆热水,她正在用毛巾为女儿洗脸。昏迷中的梦洁已经被输氧面罩遮住了大半个脸。尽管如此,作为母亲的她仍仔细的帮女儿清洗脸面。女儿干净整洁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也要及时帮她清理卫生。</p><p class="ql-block"> 给女儿洗完了脸,一筹莫展的夫妻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又各自低下了沉重的头。</p><p class="ql-block"> 少飞知道,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去吃早点,但是考虑到要做好长期护理的思想准备,这样过度的消耗体力,他担心两人会不会搞垮了身体,那样的话就更麻烦了。</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马艳琼以及他们的导员已经来到了医院。导员先是和梦洁的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护士办公室询问相关情况。谢胜利一直跟在导员身边。少飞本来想跟着问个究竟,但是又觉得人多杂乱。加上担心病床上的梦洁,最后他和马艳琼守在床边。</p><p class="ql-block">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带着几个医生以及护士来到重症监护室。他走近病床,把了把脉搏,又用手撑开梦洁的眼帘,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对身后的医生说“要及时观察,定时检查瞳仁,适量输液和高压氧。有什么反应及时报告。”说完又问了声病人家属在哪,谢胜利赶忙跻身到老医生跟前。只见老医生一脸严肃的表情。</p><p class="ql-block">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长期昏迷,后果难以预测。希望你们能够配合院方积极救治。”说完就去了别的病房。老医生的话让谢胜利夫妻感到莫名的恐怖。他的妻子当时就瘫软在地上,马艳琼和谢胜利将她扶起,少飞也感觉到眼前一黑,在精神尚未崩溃的一瞬间扶住了病房的门。他不敢相信这个老医生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什么叫做好心理准备?准备什么,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不顾谢胜利夫妻在场,泪水夺眶而出。苍天呐,你怎么就这样的不长眼啊。少飞扶着门框,用另一只手悄悄的抹去泪水。</p><p class="ql-block"> 少飞守在病房外面,他的意识已经处于模糊状态,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可能出现的问题。谢胜利夫妻的意志几近崩溃。他们茫然失措的望着昏迷中的女儿。送走了查房大夫之后,导员这才走近谢胜利跟前。</p><p class="ql-block"> “请家长放心,梦洁是在与窃贼冲突的时候受伤的,我们学校将会竭尽全力来救治梦洁同学。”说完,导员带领谢胜利前往学校。病房里留下了马艳琼和少飞。</p><p class="ql-block">少飞的精神也是接近崩溃。他不顾马艳琼在场,附在梦洁的耳旁轻轻的呼唤着她的名字。眼眶中的泪水又在打转。马艳琼见状扭过身子。作为好友的她为梦洁感到痛惜。从昨天到今天,她在一些方面已经对少飞有了认识。当他看到少飞用手摩挲着梦洁的手心的时候,她慢慢的了解了为什么这个打工仔能够让梦洁如此投入的去爱。她为少飞的真诚所感动。</p><p class="ql-block"> “陆少飞,你还是要振作起来。医生的话有时候也只是那么一说,梦洁一定还有希望。”少飞泪眼婆娑的看了看马艳琼,他站直了身子。是的,这个时候他必须站直了,面对一切的可能性。只是他现在这种身份,难以与谢胜利他们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p><p class="ql-block"> 从早晨到中午,少飞粒米未进。他一直处在巨大的伤痛和焦虑之中。他不时的观察梦洁有没有变化或者反应。过度的焦虑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下午的时候,谢胜利夫妻才从学校返回医院。学校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小陆,梦洁的病可能还有持续观察一个时期,现在她还没有苏醒的可能。我们计划将梦洁带回去治疗。你对我女儿的关心我们很是感谢。”</p><p class="ql-block"> 还没有等谢胜利说完,少飞就感到脑袋嗡的一下,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p><p class="ql-block"> 带回去治疗?这意味着什么?他从此将在也看不得心爱的人了。这怎么办?他不能阻止谢胜利将梦洁带回家治疗。他们是她的父母,他们有绝对的权利将女儿带回家去治疗。可是,可是,可是……少飞感到天旋地转。他望着依旧昏迷着的梦洁,有一种想抱起她冲出医院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不能,我不能让他们带走心爱的人。他想极力的阻拦,但是他又显得那样的自私和无助。</p><p class="ql-block"> “这个事情就要这样决定了吗?”少飞不知道是问梦洁的父母还是在问自己,他神情恍惚。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情况。他又看了看马艳琼,马艳琼似乎和他一样的无助。看来自己已经无法改变现实了,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攥在手心。</p><p class="ql-block"> “这种情况她能不能承受长途跋涉?”慌乱中的少飞从脑子中找出了一个勉强可以拖延的理由。</p><p class="ql-block"> “这样带她回去是不是意味着放弃治疗?”少飞脑中又闪出一句话。这让梦洁父母感到吃惊。是的,这样状况下孩子能不能够承受得了长途的颠簸?可问题是,如果不进行回家治疗,在这边的费用将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尽管校方接受承担医疗费用,但是毕竟这不是家乡。所有的事情都会因为人际关系而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如果不回去治疗,那他们夫妻两至少要有一个人要留下来陪护女儿。而长期处于昏迷状态下的女儿何时能够苏醒?万一出现意外……夫妻俩不敢再往下想了。再这样下去的后果将会变得更为复杂。</p><p class="ql-block"> “你们先不要着急,我看看这边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少飞一边安慰着梦洁父母,一边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够更加有效。</p><p class="ql-block"> 不过,少飞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忽然,少飞冲出病房,直奔医院的专家会诊室。离开了病房,少飞迈出他跄踉的步子来到会诊的会议上,恰巧早上查房的那位大夫还在。</p><p class="ql-block"> “大夫,外科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能不能够长途转移?”老大夫有些不解的望着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的年轻人。</p><p class="ql-block"> “转移?还是转院?你们要转到哪里去?”大夫有点感到意外。</p><p class="ql-block"> “不是,现在的病人家属想将病人带回以千里之外的老家进行救治,您看这样可行不可行?”</p><p class="ql-block"> “扯淡,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够承受长途跋涉呢?这不等于放弃治疗吗?病人现在状况还比较稳定,也没有到非转院不可的地步。你是病人家属还是?”</p><p class="ql-block"> “我是病人的男朋友。”少飞壮着胆子将这句话从嘴里吐了出来。老大夫从老花镜的后面投来一瞥,望着情绪紧张的少飞。</p><p class="ql-block"> “首先,病人在这种状况下不宜做长途跋涉,那样风险太大,要是那样的话就等同于放弃治疗。你们要考虑好后果的严重性。如果能够继续在这里观察的话,病情也许还会有好转的可能。”</p><p class="ql-block"> “大夫,那能不能麻烦您将刚才的话对病人的父母谈一谈?”老大夫放下了手中的一沓病历,略作思考后说:“我们要为病人负责,我这就跟你去见见病人的亲属。”说完老大夫就摘下了眼镜,跟随着少飞来到重症监护室。少飞同老大夫下了楼,直奔重症监护室,马燕琼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梦洁的父母来了,她感到轻松一些。本来昨天的刘燕和那个女生还要一起过来,马燕琼告诉他们梦洁的父母也过来了,病房不需要那么多的人。</p><p class="ql-block"> 来到病房门口,少飞抢先一步帮老大夫打开了房门,自己侧身让进了老大夫。</p><p class="ql-block"> “是你们要将病人带回老家治疗吗?这事情你们不能随便改变医院的治疗方案。如果你们执意要将病人带回去治疗的话,那么出现意外的话我们一概不负责任的。”</p><p class="ql-block"> 梦洁父母这才明白刚才少飞冲出去的原因,面对老大夫的话,让谢胜利夫妻两人相视无言。</p><p class="ql-block"> “那怎么办呢?难道就继续留在这里吗?”谢胜利对着老大夫说。</p><p class="ql-block"> “这个小伙子刚才也说了,他也不赞同回去治疗的方案。””谢胜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神色严肃的望着少飞。</p><p class="ql-block"> “你为什么要阻止将梦洁带回去治疗呢?”谢胜利一脸疑惑的望着少飞,他的妻子也站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情咱们以后再说行吗,现在咱们要做的是积极配合医院的治疗。而且,路途这么远,你们要是将她带回老家,中途有点事情该怎么办?请您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当然这不完全是我的个人意见,这也是医生的意见。”谢胜利夫妻垂下了头。是啊。苏北到这边千百公里的路程,这要是在中途有个闪失,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p><p class="ql-block"> 这该怎么办呢?</p><p class="ql-block"> “要不这样,老婆,你回趟家,让建宁过来一趟,我想有他在这,我的心里也就踏实一些。”谢胜利对妻子说。</p><p class="ql-block"> “我不能回去,我要在这里照顾孩子。”夫妻俩为了这个小事争执着。</p><p class="ql-block"> “建宁还不知道在不在,也有可能他去了上海。”谢胜利的妻子说。</p><p class="ql-block"> “你们不要争了,这样看行不行,如果你们相信我,医院这摊子事交给我,您二位和学校交涉后面的事情。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和阿姨调换一下。路程这么远,陶老板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赶过来。”少飞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谢胜利夫妻望了望少飞,眼里流露出感激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老大夫见家属不再提起回家的事,就对少飞说:“小伙子,你好好照顾他们,有什么事情到办公室找我。”说完就带上了病房的门。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看到大夫走了,少飞又对谢胜利夫妻俩人说:“你们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会,我和梦洁的同学在这里盯着吊瓶。”</p><p class="ql-block"> “不用了,还是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们不能再拖累你了。”谢胜利拒绝了少飞的好意。执意要在病床跟前守着。没过多大一会,马燕琼领着导员进了病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