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岁月——军垦战歌

刘姥姥

<p class="ql-block"> 我的连队 我的班</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元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解放军某部军垦农场,这个农场座落在豫东,距离焦裕禄治理风沙盐碱的兰考县不远。</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是“女生连”,是全国各地到“河南省革命委员会”报到的女大学毕业生 。 男生去湖北沉湖围湖造田了,所以只剩下女生。在那个年代,这叫做知识分子“接受再教育 ”。我们连有三个排,每个排有三个班 ,每个班有十几个人,这样算下来全连有一百多号人。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司务长、还有一名文书是现役军人 。其余就是女大学生了,有来自上海的、安徽的、北京的、天津的、武汉的、重庆的、更多的是河南本省的。刚开始,我被编入战斗班二班,担任班长,简称“二班长”,后来又调到炊事班当班长。</p><p class="ql-block"> 泥 瓦 匠</p><p class="ql-block"> 先讲讲我在战斗班的故事吧。 </p> <p class="ql-block">  豫东,一马平川,平得连一个像样的土邱都没有。这里的风很大,并且就像吹着口哨一样单刀直入,或许这就叫“刺骨寒风”吧。这里的风和沙总是纠缠在一起,风卷着沙,沙缠着风,让人睁不开眼睛。这年冬天,下了几场大雪,农场的麦苗就像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它们在松松软软的被子下面,舒舒服服地睡着了。这时场部下达了命令,要求我们变冬闲为冬忙,趁麦苗还没有返青,大搞农田基本建设。这就像打一个大的战役一样,各级首长进行了轰轰烈烈地动员之后,布置了战斗任务:有的连队打机井,有的连队修水渠,有的连队盖厂房。各个连队热烈地响应,战士们表决心,挑应战,群情振奋。分配给我们女生连的任务是盖机井房。就是在机井的上面盖个小房子,保护机井和设备。机井房不算高,大约有三米多高吧;面积也不算大,对质量也没太高的要求,所以就分给了女生连。女生连又把任务分解到各班排,最后落实到我们班的任务就是盖一号机井房。 </p> <p class="ql-block">  施工开始了。因为我是班长,是全权负责的,既是“总设计师”,也是“总工程师”,既是搬运工,又是泥瓦匠。我把全班分成几个小组,有的组负责搬运砖瓦、沙石、水泥,有的组负责和泥,有的组负责砌墙,批荡,勾缝,总之盖房子的每一个程序我们都要会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由于没有任何机械设备,没有提升机,没有搅拌机,盖房子的全过程都是“纯手工制作”。在墙比较矮的时候,难度还不是很大。当墙超过一人高时,特别是到了封顶的时候,往上运砖瓦就是个难题了。由于没有提升设备,我们采用最原始、最古老的办法:“空中抛绣球”。</p> <p class="ql-block">即一人站在地面往上抛,一人站在墙上接。这是个难度系数很大的工作,它要求两个人配合默契、动作协调。往上抛的人要把握好方向和力度,上面接的人要把握好伸手时机和缓冲方法。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经验,不是接不住掉下来,就是手被打得皮开血流。我们经过反复练习,从一次只能扔一块砖,到后来我们可以把两块砖摞在一起扔。下面的人屏住呼吸,腹肌和臂一起向上用力,上面接的人,将两只手一前一后地伸开,还要随砖头前进的方向运动一段距离,这样就稳稳地接住了。连长讲评的时候,还把我们的先进技术——“空中抛绣球”的方法在全连作为典型进行交流呢。</p><p class="ql-block"> 我记忆最深的还是内墙批荡。内墙批荡需要大量的麦秸泥,就是用粘土和麦秸搅拌成均匀的稀泥,糊在墙上,抹平。我们没有搅拌机,我们的工具是铁铲、铁叉和铁钩。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我们运来了粘土和麦秸,刚倒入一桶水,一会儿就冻得刨不动了。没有麦秸泥就不能批荡内墙,就完不成组织交给的战斗任务,怎么办呢?我心急如焚,因为我是班长,我必须想办法攻克这个难关。于是,我脱了鞋,卷起裤脚,跳到了泥浆里。在我的影响下,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全班战士都跳了进去。我们手挽手,踩着,跺着,跳着,笑着,好像是在跳舞一样,忘记了这是踩在布满冰碴子的泥浆里,忘记了冰碴子和麦秸像刀子一样割在腿上。有几个来例假的女生也忘记了自己的”特殊时期”,或许也没忘记,因为那时的我们,是没有“例假休息”这一说法的。就这样,我们用自己年轻稚嫩的双腿和双脚代替搅拌机,搅拌出来的麦秸泥又细又均匀,可是我们的双脚和双腿布满了像蜘蛛网一样的血痕,火辣辣的痛。晚上回到宿舍,仔细察看,发现有些同学的腿肿得发亮。 </p> <p class="ql-block">  一个冬天下来,我们连盖了四、五座机井房。二十几岁的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可那时”美容养颜”对于我们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们都变成了泥瓦匠,一张张脸皴得像树皮,一个个手指都裂开了缝,用胶布粘住还在流血。</p><p class="ql-block"> 炊 事 员</p><p class="ql-block"> 冬去春来。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从战斗班调到了炊事班担任班长。俗话说,众口难调,要使全连一百多号人吃饱吃好,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努力工作,在伙食费许可的前提下,尽量做到饭菜花色品种多样,照顾到各地方的口味,并且经常把热饭热菜,按时送到田间地头和训练场。多次受到连队的表扬。我出生在农村,只会做些糊涂面条蒸馍蒸菜之类的饭菜,连队把我送到军部去培训。由于是“活学活用,急用先学,立竿见影”的学习,所以我学习特别努力,一个礼拜下来,也会做几个诸如红烧肉,糖醋排骨等拿手好菜了。</p><p class="ql-block"> 在炊事班,还有一件令我难以忘怀的事是杀猪。记得是“八一”的前一天,司务长宣布说,为了庆祝“八一,把我们养的猪杀了,来个全连大会餐。我真有点舍不得杀,从几斤的小猪娃养到一百多斤的大肥猪,每天都是我提着桶去猪圈里喂它。它一听到我的脚步声,就知道是“班长”送好吃的来了,就发出“哼哼”的欢迎声。冬天我怕它冷,从很远的地方拉了一架子车麦秸,在它的卧室里铺了厚厚的一层。晚上,它舒舒服服地申着懒腰躺在上面。</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饭后,我和司务长来到猪圈,它听到我的脚步声,还是像往常一样“哼哼”地唱着歌欢迎我。一进猪圈,司务长就用绳子捆住了它的腿,我记得很清楚,两只前腿和两只后腿是分开捆的。我们用一根长木棍,从捆着的腿中间穿过去,抬着它走向了“刑场”。我们走到了一棵大树旁,司务长又拿出一条绳子,把猪和大树捆在了一起。因为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杀过猪,担心捅刀子那一瞬间它跑了。这时,我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我亲手养大的猪,它深情地望着我,眼睛流着泪,它哭了。司务长拿了一把大刀,大约有五六十公分长,弯弯的,亮亮的。司务长说,你去提个桶准备接猪血。司务长举起大刀砍下去那一瞬间,我的眼睛是闭着的。只听见他说,你站远一点,别让血溅到你身上!这时,我才猛然睁开眼睛,猪血像喷泉一样流在了地上,我桶里接的血连一半都没有。</p> <p class="ql-block">  放完了血,接着就要给猪”打气”,要把猪打得像气球一样鼓鼓的,这样才可以刮毛。我去拿来一个打气筒,在猪的小腿部开了个口,刚好能插进打气筒的嘴儿。我们两个轮流作战,一个人打气,另一个人按住猪腿。打一会儿,拍一拍,按一按,猪的肚子要像汽车轮胎一样鼓起来,比较硬了才行。累得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腰都直不起来了。我们两个在杀猪的时候,炊事班另外几个胆子小的女战士,不敢看杀猪,他们已经在空旷的野地里,支起来一口大锅,烧好了一锅开水。我们两个把打了气的猪丢进了锅里。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烫猪、刮毛、分割。</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八一”大会餐。红烧肉,糖醋排骨,回锅肉,肉丸子汤都上了餐桌,大家都说,这猪肉特别香,特别嫩,特别好吃。可这时的我,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腰椎间盘突出。</p><p class="ql-block"> 在此后的几十年里,我经常梦到当年杀猪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野 营 拉 练</p> <p class="ql-block">  野营拉练,炊事班是最辛苦的。不仅要背自己的行李,还要背炊具和柴米油盐菜,每个人至少要负重五六十斤。在拉练途中战士们休息时,炊事班必须在四十分钟之内做好三菜一汤,这是铁的纪律。记得有一天晚上,天特别黑,风特别大,还下着大雨。半夜时分突然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声,十分钟之内,全连战士背着背包,集合完毕。接着,班长向排长报告人数,排长向连长报告人数。连长作了简短的讲话,宣布了行动路线和进攻目标,要求天亮之前必须到达目的地。然后连长一声令下:出发!由于这次行动是“军事秘密”,部队不能走大路,必须抄近走田间小路,还要趟过一条小河沟,行军途中不得暴露目标,不得发出响声,不得留下任何痕迹。连长和指导员在前面带路,副连长和炊事班走在部队的后面。虽然纪律要求不得发出任何响声,但是在行军途中,时有“扑通扑通”的声音传出来,因为那是又有人倒下去了!我们戏称为“牺牲”了。有的跌倒在水田里,有的跌倒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天亮了,我们按时到达了目的地,每个人脸上身上全是泥和土,汗水和泥水掺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个个会行走的泥猴子。这时连长宣布:“部队原地休息待命,炊事班做饭”。我带了铁锹,负责挖坑、砌灶、生火,由于下雨柴被淋湿了,很难点着火,我就先用几块干柴引着火,然后用嘴当鼓风机,不停地呼呼地吹气。因为平时有战备思想,我们带的白菜萝卜大葱都不用洗,省了不少时间。四十分钟后全连战士高高兴兴地吃上了米饭,炒白菜,炒肉片,炒罗卜丝和葱花肉片汤。饭后连长对这次行动进行讲评,讲评时表扬了许多战士,对我不但没有表扬反而进行了批评。我的错误之一是,急行军时发出了“咚咚”的拍打声,暴露了部队的行动目标。那是因为下雨,我怕柴淋湿了,背上的大锅下面扣的是木柴,由于锅和柴之间没绑紧,发出了响声。错误之二是,部队撤离时做饭的草木灰掩埋得不干净,也暴露了目标。我心里忿忿不平:“你们休息,我做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要受批评!”但一想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什么气也没有了,那个年代的人就是这样的。</p> <p class="ql-block">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的车轮转到了1972年,我们的“接受再教育”即将结束,在一年半的军垦生活中,我学会了干农活,盖房子,当炊事员,掏大粪和喂猪,还学会了打靶、扔手榴弹、拉练等军事技术。更重要的是,我收获了一辈子的精神财富。”大学毕业生到工厂去,到农村去,到部队去接受工农兵再教育很有必要。”这是一代伟人毛泽东的高瞻远瞩。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