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玉米

青岛大刀

这个小集设在村子里的几条小街上。村子本身就在路边。因此每到赶集日子，这条路的两边就停满了车。这些车的档次虽然参差不齐，却总有那么几辆劳斯莱斯幻影2000金碧辉煌正襟危坐。

因为没有城管，因此人行道可以随便占用。

和谐。

人行道稍微靠南一点的大树底下有个卖烤玉米的老头儿。七十来岁。脸是古铜色的。不知道这种古铜色是太阳炙烤的还是那个自制的铁炉子炙烤的。还有那双胳膊，不光古铜色还结实有力。那样的颜色那样结实有力的胳膊里一定有不少欧米茄3。

我由衷地感叹。

连着两个集我都光顾了那个摊点儿。烤玉米4块钱一瓣。趁着烫嘴，我先在那里吃一瓣，然后带回家一瓣。发现凉了的烤玉米比烫嘴的烤玉米一点也不逊色。同样的淡淡的糊味儿，同样的沁人心脾的清香都会缭绕都会弥漫都会挥之不去。那个古铜色的老头儿虽然历经沧桑态度却依然谦恭，说话依然和气。我一直认为老头儿的目光很深邃，而且很有穿透力。

“不用急。”那天他一面擦着汗，一面从那个载着炉子的三轮车上拿了一个马扎子，“坐下来吃。这树荫，这小风，真就是好。”

我没急啊？他怎么让我不用急？

于是我坐了下来。

夏末秋初的石岛到处郁郁葱葱。天空晴朗。许多羽毛艳丽的、不知道名儿的小鸟不时掠过明净的天空。

老头儿是个外地人。鲁西南一带。不知道为什么，石岛的老头儿不卖烤玉米。何止烤玉米？在石岛连个卖豆腐的当地的老头儿都找不到。石岛的豆腐几年前就全军覆没。取而代之的是东北大豆腐。

第二次的经历和第一次一样。

今天是第三次来。

看见我的时候，老头儿脸上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回老头儿没递过马扎子而是递过来一支烟。我告诉他我不吸烟。然后他才递过来马扎子。我告诉他今天不在这儿吃了买两瓣带回家。老头儿说忙当然没有办法要是不忙就在这儿坐会儿。我感觉到了老头儿的热情。于是我说坐会儿就坐会儿，无所谓。但老头儿却说有所谓。综合不易察觉的微笑、烟和那一丝热情我察觉老头儿有什么话要说。

职业使然。

那就坐会儿。

既来之则安之。

老头儿的烤玉米不是一蹴而就或者说不是一气呵成。从你说要买玉米到烤好了需要四分钟。四分钟是烤不熟玉米的。他都是提前把玉米烤成八、九分熟，然后把这些八、九分熟的半成品放进有点余温的烤炉的右上角。当买主确认要买玉米并且扫码以后，他再把半成品放进炉子继续加热。这既可以大大缩短顾客等待的时间，又可以保证每一瓣玉米都是烫手的。

老头儿给我送来玉米才在我耳边泄露天机。

“发现没有？每次你坐在这儿吃苞米的时候，过来买苞米的人特别多。”

“真的？我不知道啊。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老头儿认真、实在地回答。

真是怪了。

‍我开始审视自己。

‍从来不多说话。

‍穿戴也没有当地人好。

‍也没有引人注目的举止。

‍奇怪。

怪不怪的果然过来几个人要买玉米，老头儿高兴地忙活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一来果然有人过来这让我感到展扬。让我感到很爽。让我感到不得了。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没准儿我真有明星范儿？

过了几秒钟我立马冷静了下来。老头子是逗我吧？凭什么我坐在这儿买玉米的人就特别多？我又不是全红婵，更不是郭晶晶。毋庸置疑，倘若全红婵坐在这儿啃玉米，老头子再有十车烤玉米也不够卖的；而郭晶晶要是坐在这儿啃玉米，不光玉米，恐怕凤凰湖的房子也会被抢购一空。

不过被一个穷老头儿忽悠了一句，我的心情突然变得舒畅起来。这种舒畅比看劳斯莱斯幻影2000舒畅得多。比看美女舒畅得多。《柳叶刀》杂志上说人心情舒畅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出一种物质叫多巴胺。而多巴胺不光能杀死人体内百分之九十五的癌细胞，还能扩张血管进而使血液不拥堵。并且还能让人的精气神儿由企业编转成事业编。

于是我开始大快朵颐。其实吃玉米的时候大脑也会分泌出一种物质叫多巴胺。这种多巴胺同样能杀死人体内百分之九十五的癌细胞。同样能扩张血管进而使血液不拥堵。并且也能让人的精气神儿由企业编转成事业编。

吃烤玉米真好。

卖烤玉米的老头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