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那年去百里外的湘乡县第二中学读书,我就离开了养育我的老屋和慈善友爱的乡邻。以后便是一年也难得回一两次了。在家乡人眼里,我变成了飞出草窝的小鸡;在我的眼里,他们变成了老家人,现在在我女儿眼里,他们是乡下人了。</p><p class="ql-block"> 当年交通不便,去一趟县城只能搭顺风车,那种形似蚂蚱的手扶拖拉机,50多公里的路,需要近3个小时。每次有老家的人进城,妈妈都会托人带来家里的坛子菜和剁辣椒,乡下人进城,永远都是那么的谨小慎微,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破坏了城里的环境,怯怯的眼神里,是那种对城市生活的企盼和矮人一等的自卑,然而,当时的我,对他们,却永远是一种期待和亲切。帆布包里有妈妈的信和可口的菜肴,家境好一点的邻居,还会私下给我几元零花钱,并教育我好好读书,那种对我如同己出的慈祥,那种对我求学城里的羡慕,以及可能出人头地的赞许,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总有泪水在眼眶里涌出。</p><p class="ql-block"> 毕业进城以后,我回老家的次数很少,并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在他们看来,我已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了。过年有闲回趟老家,我会登门到每家每户去拜年。当年风华正茂、山歌嘹亮的阿婶,如今已是白发苍苍,脚步蹒跚;曾经虎背熊腰,抱我扎我的大伯,如今也是腰弯背曲。听着人家亲切的叫着我的小名,喝着他们长满老茧的双手端上的芝麻豆子茶,烤着大圆木材烧出的旺火,望着火上方悬挂的正宗乡里腊肉,品着粮食酿造的纯正米酒,那种来自纯朴生活的温馨,那种乡言俚语的召唤是我挥之不去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女儿出生后,父母就一直和我住在城里,一年也难得有一次机会回乡下,就把乡下的老屋的钥匙交给邻居,拜托邻居代为照料,每次父母回家,屋子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偶遇大雨屋后山体轻微滑坡,第二天也被邻居疏通,屋前果树,屋边花圃,没有一点被采摘和破坏的迹象;他们回家呆了不到十几分钟,就有人送来米、菜和柴火。就连邻居家的狗儿,见了我们也是分外的亲切,缠住脚脖儿,跳到身上来,那摇晃不停的尾巴,是对我这离乡人的幽怨和归乡人的欢迎。</p><p class="ql-block"> 过完年回城前,邻居纷纷来我家,有人送土鸡蛋,有人送老母鸡,还有薰满柴火味的腊肉,乡下自制的茶叶和糍粑,满是泥巴味的冬笋,等等,装了满满一车尾箱,女儿最感兴趣的是二婶家晒的红薯片,用油一炸,咬起来嘎嘣直响。</p><p class="ql-block"> 和我在城里的朋友们相比,故乡的人,他们没有显赫的地位,没有滚圆的荷包,但有着一颗纯朴善良的心,有着对我这个离乡游子无限的包容和浓浓的关爱,这也是我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财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