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搓背 （70）

道法自然

第七十章 玉石浴缸

　　玉石佩件，比如手镯、吊坠之类的小物件，王大鹏倒是见过不少。至于玉石做的浴缸，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那么这个用整块玉石开凿而成的浴缸，它的价值应该怎么样来衡量呢?王大鹏禁不住问道:“那一个浴缸得多少钱啊？”

范金龙笑道:“玉石也有优劣之分，名贵的玉石当然很值钱，但像做浴缸这样的大物件，用的就是普通料子，价钱也不贵，一个才十几万！”

一个十几万，两个恐怕就得三十多万，他还说不贵。再加上其他配套设施的支出，他家一间浴室，恐怕都得赶上别人开一家公共浴池的投资了。

在王大鹏的有限认知里，实在想象不出有玉石浴缸的家庭浴室该是何等程度的奢靡华丽。因此不由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来，脱口说道:“什么时候我去参观一下您家的浴室行不行？”

话一出口，他又立刻觉得此言是不是有点太过唐突?人家的私人浴室，这么隐秘的地方怎能随便让一个外人去参观?不由心中开始责怪自己太过冒失，说话不过脑子。

不料范金龙却痛痛快快答应了:“没问题啊，随时欢迎你，不然等按摩完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到我家里喝杯茶。”

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王大鹏便也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便在按摩结束之后，跟随范金龙一起，去他家里开开眼界。

政通街麒麟苑，是市政府机关家属院，范金龙家就住在这个小区。他家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洋楼，院子里栽有两颗无花果树。此时正是深秋季节，树枝上依稀还挂着一些晚熟的果实，一阵风吹过，一片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在院子里的水泥地面上。

走进家门，看到散落的枯叶，王大鹏二话不说拿起扫帚就扫起地来。范金龙没有阻拦，而是用一种欣慰的目光注视着他，心想这小子还真有点眼色，进门就知道帮忙干活。嗯，不错！

他把整个院子打扫一遍，又将枯叶撮起来倒入大门外面的垃圾桶里。回到院子里也不客套，挑拣熟透了的无花果摘下来就吃，就像来到自己家的果园一样随意。吃了几个之后，便跟着范金龙去参观他家的浴室。

这间浴室面积大约十五六个平方，房间窗户上的百叶窗帘呈关闭状态，室内光线很是暗淡。打开电灯，看见门口处有一个红木衣柜和一张皮革包面的长条木凳，这是用来更衣的地方。

环顾室内，只见红色大理石铺地，墙面贴着乳白色瓷砖。墙壁上的淋浴设施及旁边的洗漱台面，都是洁白铮亮，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着亮光。

里面靠墙处，并排安装有两只细腻温润，油光亮泽的玉石浴缸。

在室内柔和的光照之下，缸体的颜色不尽相同，有的地方是清白色，有的地方呈墨绿色，里面透出一些不规则的纹路。缸体内壁光滑洁净，浴缸上沿被雕刻成一条青龙盘踞的形状，龙体凹凸有型，鳞节均匀清晰。龙头在浴缸头部右侧抬起来张开口面向缸内。缸体下面连着注水管，打开阀门，热水就从龙口之中喷薄而出流入缸内。

这两只浴缸造型设计新颖别致，做工精雕细琢，看上去精妙绝伦，无可挑剔。王大鹏满脸都是好奇，伸手抚摸着玲珑剔透的龙头部位，口中啧啧称赞。又不住地向范金龙讨教玉石品质跟产地关系，如何鉴定优劣等等有关方面的知识。

与此同时，他心里却又在想，难怪人们都削尖了脑袋想当官，这市长家里的条件就是不一般！如此奢靡的生活，谁不向往?

越是社会最底层人，越有一种仇官仇富的扭曲心理。他们谩骂有钱人强取豪夺、为富不仁，骂当官的都是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而骂人的同时，心里面却无时无刻不在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升官发财，一夜暴富。

和村里人比起来，现在的王大鹏其实也算是一个有钱人了，但他那印刻在骨子里的底层思维并没有发生改变。和社会上大多数人一样，恨人有笑人无，那样的仇富、嫉妒心理，他也同样具备。

因此，看到范金龙家里如此优越的生活条件，结合到他对泡澡养生的痴迷喜好，王大鹏心中认定范金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贪图享受纸醉金迷的贪官污吏。因此心中暗骂，老天爷真是不开眼，这样的昏庸之辈怎么就让他坐到市长的高位之上。

虽然心里在咒骂，可他口中说出来的，却是极尽赞美和奉承之词。因为他知道，毕竟范金龙是现任的常务副市长，比干爹王宏伟的官职还要高。巴结上这位高官，自己今后在忠州社会上混，身后就又多了一座坚实的靠山。

参观完浴室，范金龙带领王大鹏来到二楼的书房，请他喝杯茶。书房里的环境氛围不禁又让王大鹏感到耳目一新，只见宽大阔气的紫檀木桌案上，中间摆着电脑显示器，一摞书籍文件堆放在旁边。书桌的一角，还有一盏造型精美的熏香炉。后面靠墙的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籍。

另一面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张用来书写毛笔书法的长条书案，书案上有文房四宝以及几件精致典雅的书案摆件。

书案上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装裱精良的书法横幅，上写着“厚德载物”四个行体大字。

一般人乍一看，会觉得这几个字儿写的有模有样，似乎还挺不错。可是，稍微有点书法专业知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写这字的人，绝对是个新手，还是处在临摹阶段，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书法功底可言。

王大鹏的爷爷王炳尧民国时期读过私塾，在他的同龄人中，算是比较有文化的人了，尤其是他写得一手不错的毛笔字。每年春节前几天，村里大多数人家都会拿着红纸，到家里来请他写春联。王炳尧就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小方桌，拿出笔墨，满足大家的需求。

幼年时的王大鹏，每到这

个时候，都会不亦乐乎地帮着爷爷裁纸、研墨，忙个不停。也从小就在爷爷的指导下，习练书法。尽管长大后没有坚持下来，使他的书法功力半途而废，但他也从小养成了对于书法艺术的欣赏喜好。

刚一抬头看到那幅书法时，王大鹏感到可笑，心想什么人写出这么蹩脚的字儿，竟能入了范市长法眼，还把它装裱的如此精良，端端正正挂在那里。仔细一看落款，不由吃了一惊，那上面竟然写着范金龙的名字，也就是说，这字儿是范金龙自己写的。

明知道他这字儿写的不咋的，跟爷爷的字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王大鹏接下来还是大展手脚，再次将溜须拍马的本领发挥到极致。他故作惊奇地说道:“叔叔，这字儿是您写的?没想到，您还是位书法家呀！”

范金龙淡淡一笑，说道:“比书法家可差远了，我也就是业余时间随便练练，消磨一下时间而已。”

王大鹏随即说:“不能这么说，书法家就是书法家，你看颜真卿，柳公权那样的古代名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书法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业余爱好，但不影响他们的书法作品流芳百世呀。就您这幅字儿写的，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满张都能给人翰动若飞，落纸云烟般的遐想。整幅作品看下来，除了物字的那个弯钩收的有点仓促之外，其余都是完美至极。您的书法造诣非常深厚，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这昭然的马屁，拍得范金龙不免有点洋洋得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于此同时，他心中又感到很是意外，因为在他的意识中，王大鹏就是一个靠搓背来养家糊口，虽然能说会道实则没有多少文化的乡下粗俗少年。没想到他居然能对自己的书法作品评头论足，而且张口就是翰动若飞，落纸云烟这些赞美书法作品的专用词汇。另外，他还明确指出了作品的不足之处。很显然，对于书法艺术，这小子多少还是懂得一点的。

这一下子，又多了一个共同的兴趣，仿佛真正遇到了知音，两个人关于书法艺术方面的话题又在一起探讨了很久。

很多人都喜欢把自己的业余爱好当作专业技能来展现甚至炫耀给别人。为了讨好范金龙，王大鹏有意想要给他一次展现的机会。临走之前，提出想要范金龙写一幅字送给他。范金龙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略一思索，开口说道:“你的名字叫大鹏，使我想起了李白的诗篇《上李邕》里那句荡气回肠的经典名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句诗既吻合了你的名字，又能表达出你们年轻人奋发有为的豪迈气概，现在我就把这几个字送给你。”

说完，取出一张裁好的宣纸铺在桌案上，从笔筒里抽出毛笔，饱蘸浓墨，挥毫写下“鹏程万里”，四个大字，又将李白的那句名诗，用小草字体写在后面。题上落款，范金龙 辛巳年秋月赠与大鹏贤侄励之。然后取出印章，沾上印泥，重重地按在纸上。

不管写的怎么样，王大鹏感恩戴德一般连声称谢，待墨迹稍干，便将纸张卷起拿在手中，辞别范金龙，返回了医院里王宏伟母亲的病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