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编辑:夏鲁宁</p> <p class="ql-block"><b>此篇献给在21军文工团工作、战斗过的老前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21军政治部青年训练班第二队全体同志合影(1949年9月)</b></p> 群星璀璨会师北平 <p class="ql-block">百万雄师胜利渡过长江,我军日夜兼程向南进军,解放了一座座城市,一个个乡镇。</p><p class="ql-block">1949年5月3日,我军解放了杭州。当时我正准备继续南进的时候,突然接到军政治部令人万分欣喜的通知:“由二十一军文工团美术指导杨文勋,艺术干事陈三百为我军代表,出席全国第一次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我们两人即到苏州华东野战军政治部报到。在我们报到后,战争形势有了新发展,解放上海指日可待,全国文代会延期到上海解放后举行。于是我与陈三百便到华野宣传部准备参加接管上海文化系统的工作,待上海解放后与上海代表团一起去北平参加全国文代会。</p><p class="ql-block">6月上旬,我们华野代表团与梅兰芳、周信芳、白杨、兰马、巴金、周小燕、袁雪芬、吴茵、上官云珠、夏天等上海代表团一起乘车北上。在途经南京时,受到了南京军管会,二野刘伯承司令员的宴请款待,并派人护送我们过江(当时无火车轮渡)到滁县再乘火车北上。</p><p class="ql-block">第一届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会于1949年6月中旬在北平中南海怀仁堂召开,周扬、郭沫若主持大会,周恩来代表党中央作政治报告。正在报告时,一个工作人员快步上前与周恩来同志耳语之后,周恩来同志立即停止了报告,高声向代表们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毛主席马上来看望大家!"顿时,全场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毛主席万岁!”的声音此起彼落。</p><p class="ql-block">在热熟的欢呼声中,毛主席来到主席台中央,代表们越发使劲地鼓掌欢呼。毛主席对大家说:“不是你们欢迎我,是我来欢迎你们。”在代表们鼓掌欢呼声中,我望着神采奕奕的毛主席,流出了幸福的热泪。毛主席又说:“请周恩来同志给大家继续做报告。”这时我猛然意识到,应该拍一张毛主席的照片,于是便快步赶到台前,举起相机,摄下了这有着历史意义的镜头。四十五年来,这张宝贵的照片,一直珍藏在我的身边。通过对周恩来同志所作的政治报告的学习,代表们对革命的形势和任务有了明确深刻的认识。同时,通过会议讨论,大家也加深了对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的理解。更加明确地树立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这对于建国后文艺战线的建设,有着重大意义。全国第一届文代会期间,恰逢“七一”中国共产党诞生二十八周年纪念,党中央在北平先农坛体育场举行盛大庆祝活动,文代会的代表们都参加,并献上各自的精彩节目。我们华野代表团也献上会议期间赶排的《庆祝“七一”》大型活报剧。正在其时,大会主持人宣布:毛主席来参加今天的庆祝大会。顿时,全场灯光辉煌,大家目光都集中到主席台上。我坐在主席台的左侧后边,看见毛主席稳步走到话筒前,沉思一刻,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这巨大洪亮的声音在会场上空回响。全场立即响起《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歌声。夏季的夜空,缀满晶亮的星星,古老的先农坛上,灯光通明。来自五湖四海的代表们,放歌赞美自己伟大的党,迎接共和国的黎明。岁月已逝,往事如星,闪闪金光,照耀我生。</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21军供给部审计科全体同志合影。(1950年9月)</b></p> 服装组在“战斗” <p class="ql-block">陈敏俐、方芃回忆:</p><p class="ql-block">在文工队那段生活真令我难忘。不了解情况的人,往往认为文工队员蹦蹦跳跳挺轻松,服装组就更没名堂,殊不知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我们为了完成任务,同样也有“战斗”! </p><p class="ql-block"> 难借的地主服装</p><p class="ql-block">1951年下半年驻浙江黄岩期间,我们奉命为部队上演《白毛女》。那时候,我们文工队演出用的服装都是走街串巷向老百姓借的。一般服装还好借,但要借地主老财的衣服,国民党官太太的绸缎旗袍等实在是难!难!太难了。为了借地主“黄世仁”穿的长袍马褂和瓜皮帽,陈敏俐和金秀贤两个小同志,几乎跑遍黄岩城里的大街小巷深宅大院。</p><p class="ql-block">当时凡是有这类衣服的家庭,不是地主,就是资本家或士绅,这些人中,在土改中有的被斗争,被关押了;有的即使没事,也是提心吊胆,人人自危,深怕戴上地主资本家的帽子,谁还敢拿出这种衣服,给自己惹祸呢?这就给这两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小女兵增加了难度。她俩因为年纪小,自接受任务后,也不知什么是“怕”,什么是“累”,除白天大部分时间排练节目外,其它的空隙都跑出去借衣服了。有一个星期天,同志们都在宿舍里整理内务,她俩匆匆吃了早饭又跑出去了,直到中午,俩人垂头丧气地两手空空回来,撅着嘴向组长汇报说:“长袍马挂没借到。跑了一家又一家,这家说到那家去看看,到了那家,又说你们到另一家去借,我们找来找去总是扑了空。”两个小家伙脚底也磨出了水泡,连上楼走道都一拐一拐的了。组长虽然心痛,但因离演出时间已近了,还是要她们多动动脑筋,想办法解决。吃罢午饭,两个人又出发了。在路上真的动起了脑筋,决定先去找地方组织,找居民委员会,请他们陪着去借。有了办法,看到了希望,劲头来了,脚也不痛了,步子也轻松了,她俩当即一个一个居民小组挨着去了解。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从街头走到街尾,离驻地越来越远了,老天也不帮忙,竟下起雨来,怎么办?还是坚持再跑下去吧!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再坚持一下里,打听到了有一个人,过去在上海开店,年纪大了回老家来养老,可能会有这些衣服。天已黑下来了,陪同的居民组长说:“小同志,今天不早了,又下着雨,等明天我陪你们去看看。”当时听说“可能有”三个字是多么叫人兴奋呀!怎么可以等到明天呢?不要说下雨,真的是下刀子也得去,于是她俩苦苦地请求立即就去。也许是组长受了感动,他们终于去了。真是巧极了所需的长袍、马褂和瓜皮帽一件也不少。当时她俩捧起这些衣服,高兴得想哭。天愈来愈黑,雨越下越大,她俩解开自己的衣扣,将借到的衣服小心地藏在怀里,像揣着宝贝似的,冒着大雨,踏着泥泞,忘了疲劳、寒冷与饥饿,摸黑奔回驻地。但是,不料一进门,就挨班长周凡同志好一顿批评。因为那时刚解放不久,特务土匪时有出没,两个小女孩,这么迟归队,怎么能不叫大家担心。班长批评了之后,本以为她们要哭鼻子了,可奇怪的是,这两个小鬼浑身淋得像个“落汤鸡”站</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186团2营机炮连出征合影</b></p> <p class="ql-block">在那里冻得直发抖,吃了批评还咧开嘴笑……原来是她们完成了极难完成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土制高跟鞋</p><p class="ql-block">1950年初,为鼓舞战士海上练兵,配合攻打舟山群岛,上级命令我们文工队渡海到六横岛,为部队演出《钢铁战士》。由于时间紧迫走得急,剧中国民党女秘书的一双高跟皮鞋,一时没有借到。跑遍了全岛,怎么也无法找到,因为一般小县城,解放前穿高跟皮鞋的人就凤毛麟角,更何况在海岛呢?我们从老乡口中得知,说在山那边有一家华侨,可能会有。方芃同志高兴极了,只身一口气翻过两座大山,走了二十多里地,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户人家,谁知这华侨是个单身老人,哪来女人的高跟鞋呢?这真是一瓢冷水迎头泼,方芃只好拖着疲乏的身子,忍着双腿的疼痛返回。但一边走,一边还在想“怎么办?”那“女秘书”如果不穿高跟鞋就显不出妖相,会影响演出效果……高跟,高跟,不就是多一个跟吗?能不能在皮鞋后跟钉上一个跟呢?她回到驻地,立即投入了试制,借来一双女式普通皮鞋,用木块,做了一个“高跟”钉在鞋后跟上,试穿一下,嘿,真还可以呢!于是涂上与鞋子相同的颜色、土制的高跟鞋就这样成功了。</p><p class="ql-block"> “土裁缝”巧制舞蹈装</p><p class="ql-block">1950底,我们向军文工团学习了苏联红军舞。舞蹈学到手了,服装呢?这可是个大难题。队长指示服装组发挥创造性,一定要把这些服装搞出来,怎么办?服装组全体成员召开紧急会议,群策群力,想办法,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决定用红纸裁成条条,贴在军帽、军衣的袖口以及军裤两边的缝上,六个苏联红军战士穿的服装,便很快完成,。但是,麻烦的是六个乌克兰姑娘穿的衣裙到那里去找?这才是个真正的大难题!借是没处借的,买!当时我们脑海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买”字。服装组全体同志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后来,不知是谁,看见挂在绳子上的白毛巾,突然异想天开地提出用白毛巾做上衣!对!用毛巾试着做做看。可是,我们这些姑娘,最大的不过十八、九岁,小的才只有十三岁。参军前,都是高、初中学生,在家很少做过针线活,但为了完成任务,只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地干了起来。全组同志首先拿出自己新发的两条毛巾,你一言,我一语地设计着服装的式样,结果决定用四条毛巾做衣服的正身,四条做袖子。由于这些毛巾是借用的,不能裁剪,事后得物归原主,只能将多余部分缝在里面。衣服缝好了,怎样装怖加工呢?大家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阵议论,凭着在苏联电影中看到过的一点印象,捉摸着,胸前用紫色纸剪成一串串葡萄式样,绿色纸剪了些叶子,然后用浆糊粘上,袖子上也剪了一些彩条纸贴上。试制成功后,让徐牧同志试穿,一看,哇!真漂亮,棒极了。大家高兴得互相拥抱,兴奋得跳了起来。这样的“高级裁缝”真是举世无双啊!于是,当即发动全体队员,人人献出毛巾来,全组全力投入制作,大家欢快得象一群小鸟。姑娘的服装最麻烦,光有上衣还不行,还要有裙子配套。裙子何处觅,这又是一个难题,经过一番思考,周枚同志献计,用帐子做,将军用纱布帐子的帐顶拆去,缝上一根带子扎紧就成了筒裙。颜色怎么办?总不能是白色的呀!由于当地解放不久,海陆运输困难,颜料很难买到。徐牧同志用红药水在一小块纱布上作试验,效果不错,但要染六条帐子,那得用多少红药水啊!药水是医药用品,当时更为紧张,不行。于是组里派出两位同志,跑遍黄岩城,终于买来了一种红粉,泡上水,试染了一下,颜色还可以。颜色染好后,再将裙子的下摆,用金色纸剪水波纹条贴上,可好看了!就这样,我们找了队长,到师后勤又领了六顶蚊帐,照样制作了六个乌克兰姑娘的衣裙全部解决了。舞蹈演员穿着我们自己亲手制作的演出服,跳起舞分外起劲。为此,队里给我们服装组立了集体三等功。</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21军后勤供给扩大会议全体同志合影。(1951年1月28日)</b></p> 活跃在前线的幻灯小组 <p class="ql-block">刘江回忆:</p><p class="ql-block"> 发给你们一门“炮”</p><p class="ql-block">1949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跨过长江,攻占南京,五月初就胜利地解放了杭州。我们一群在西子湖畔读画的国立艺专的学生,兴高彩烈地三五成群,前后陆续参军去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参加六十二师的艺专同学,在政工队集训三个月后,一部分被分到师文工队,一部分就零星地分到每个团的政治处作宣传工作。在文工队的几个,有的被分到戏剧组去作演员,有的被分到化装组搞化装,有的则分到美术组搞美工。分工只是暂时性的,而经常是大家都要“一专多能”,演戏时都是演员,化时大多自己化装。有时哪个组任务重时,差不多全体队员都要投入工作。</p><p class="ql-block">当我们驻扎在浙东时,有一天队长李金庠同志来找我说:“你会不会搞幻灯?”</p><p class="ql-block">"没搞过,”我回答说。他又接着说:“过去部队在渡江前曾搞过幻灯活动,在连队很受欢迎。兵团的文工团有位同志还画过一套幻灯片,在部队渡江作战中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为此还得过奖呢!”接着又说,“刚才政治部来通知说:那边天主教堂的外国牧师早就逃跑了,他们在清点缴获物资中,有一部幻灯机,叫我们去看看,如果可用,就给我们文工队了。</p><p class="ql-block">"随即,我便跟同队长去政治部,见有一架约有七十多公分长,三十多公分高,二十多公分宽的一只铁箱。队长掀开当头铁盖,拉出了一架铜制的幻灯机,后边的灯箱已经有点破损,换插片的木片架也有一块破坏脱落了,旁边还有一盒约三、四十张的彩印耶苏和圣母等宗教题材的幻灯片,但其中一些有霉变。镜头是铜管做成,好像很结实完整,仔细一看,有一块凸透镜还破了,灯泡也没有,不知道是否能用。队长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就说:“破损了一点没关系,我们拿回去试试看吧”镜头是两节穿插在一起,伸缩也颇能自由,伸出到最长处时,整个幻灯机就好像是一门炮筒似的。我说:“这个若装上两双轮子,就像是一门山炮哪!”队长即兴接话道:</p><p class="ql-block">“我们文工队,乐队有提琴、二胡等等,都是我们的武器。你们美术组还没有武器,就给你们这架破幻灯机,啊,不就发给你们一门炮吧!"</p><p class="ql-block"> 初放光芒</p><p class="ql-block">从政治部我拎回了那架有些破旧的幻灯机与那一盒残旧的幻灯片,当天晚上我们美术组几个同志就接了一盏电灯作试验。光源可以透射到对面的白墙上,但一插上幻灯片,左试右试、镜头推前移后就是放不出片上的图象。原以为是光源不足,或是幻灯片上的图象太模糊,于是洗了一块旧的幻灯片,又把那霉变之处用刀刮成一条条透明的白玻璃,左试右试,总是不行。</p><p class="ql-block">陈麦同志提出说:“这里似乎少了一块凸透镜,不能聚光。”不久,陈麦同志因事出差去上海,就托他去配了两块同样大小的凸透镜回来,再试试,效果果然不错,图象、线条、颜色等也都很清楚了。</p><p class="ql-block">我们收集了部队在沿海岛屿作战、训练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事迹,编写连环画脚本,美术组分工干了 起来。为了着色,又去照相馆买了一本涂照片的透明色来。四个人经过几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一套十几张幻灯片,赶在我文工队为师直属队首场演出之前,准备加映。</p><p class="ql-block">天刚黑,我们忙找一间后台较暗的房间,先行试放,再不断试距离、焦聚、灯泡的前后高低位置。放映时,队长还找了乐队帮我们配乐,加上一女演员有感情的朗诵讲解,虽然颜色较灰暗淡薄一点,效果还是不错。部队同志是第一次见到放映表扬自己身边同志的事迹,十分亲切,反映很好。他们说:“这是我们部队自己的土电影,好看。我们也要向英雄学习,争取立功受奖。”首长说:“这是鼓舞士气的好宣传工具,以后可多到连队去放映,同时也可体验生活,多收集一些材料,画成幻灯片。”</p><p class="ql-block"> 深耕细作枝叶茂</p><p class="ql-block">文工队下连演出,我们的幻灯也正式作为演出节目之一,并总排在第一个。连队防地基本都无电灯,放映幻灯不得已只能用煤气灯。在灯光组同志配合下,共同研究、试验,做了一只木箱,放置煤气灯,木箱的前面开一个大口,与幻灯机机身相接,光源通过木箱的遮聚而透过镜头,经过几次高低远近关系的调试,终于取得成功。</p><p class="ql-block">在画幻灯片上,也经受了考验。开始是黑线勾出来的人物,涂上照相色,总觉单薄与单调。于是,负责上色的汪瑾、</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21军警卫营连以上干部合影留念</b></p> <p class="ql-block">周凡等同志,她们先后从卫生员那里找来红汞药水,紫药水,和黄色药片等作试验,红、紫药水效果很好,比照相色要浓重,但黄色失败了。后来我想到小时候家乡用黄栀子作颜料染布,就找来一试,果然能透明,但是不易涂上玻璃。后来,用牙膏擦拭、牙粉擦拭,都可以上颜色,就是经过强光一烤,许多颜色都变淡退色了。又经多次试验,才找到用胶水打底,待干后再上色,不但强光烤不退色,而且上色的效果比原来更快,一笔即成。没有蓝色,也曾用蓝墨水,后来又用染布的“蓝靛”等。有了红、黄、蓝三原色,就可以调配出各种各样的颜色来了。</p><p class="ql-block">经过半年多的不断实践,不但积累了许多用色的经验,同时在制作上,也翻出许多新花样。除了一般类似连环画似的单线勾描以外,后来又用涂墨底以针刀刻画,颇具版画效果,用来表现晚上的战火、行军等场面时更为理想。有时又有黑线,玻璃色纸剪贴,阴刻等多种多样的综合表现技巧。除了单片放映外,也曾作过长条的玻璃片,绘制可移动的长或宽的镜片,颇似我们后来所见的那种宽银幕电影。不久,我们又专门制作类似皮影或卡通似的有动作的人物,这样,使我们幻灯的表现手法与技巧大大丰富起来,克服了幻灯的单调之感,增强了幻灯中的形、色、声、动等各种美感。</p><p class="ql-block">我们除绘制许多短片及时演出外,还先后绘制较长的配合英雄主义教育的《战斗英雄王连生》、《老模范王金友》和反映新的英雄集体的《披山战斗》、《黄礁山战斗》等,作为幻灯组的“保留节目”。</p><p class="ql-block">任务越来越多,人手不够用,美术组忙时,就邀请了话剧组里艺专来的同志文井、毛朋、郭无等来“客串”。我们又开办了队内的美术培训班,对其他爱好美术的同志进行培训,如写美术字,画速写,着色等,培养他们一专多能。后来,他们中有的也成了美术组的新组员。 </p><p class="ql-block"> 在连队开花</p><p class="ql-block">美术组下连队后,开展“兵画兵”的活动,发现连队的美术爱好者,给予培养提高。一般连队的“战士画家”,在墙报上画图表扬先进,基础较好的骨干,就辅导他们绘制幻灯片,开展连队的幻灯活动。</p><p class="ql-block">连队的幻灯活动,有一套他们自己创造的方式。他们没有文工队这种缴获来的“山炮”式的进口货与土法结合的条件,而是用三节电池的手电筒,去掉遮光镜与反光罩,套上横倒的梯形方纸盒内层涂成黑色,用以聚光,前端即放玻璃幻灯片。小小的银幕,是一张白色床单或白色墙壁,这种土幻灯可以放大到一至两平方米的画面,一个连观看,效果也还不错。有时部队战斗剿匪分散,一个排,仅用二节电池的手电筒也可以放映。这种简便的幻灯机,一个人也可以随身携带,成了连队首长晚点名或讲评的有力助手,因此很快就在全师连队广泛推广开来。</p><p class="ql-block">文工队的美术组,在为部队中心服务方面,尤其是在开展幻灯活动上作出了一点成绩,曾有一部手绘的幻灯片参加过全军的文艺会演,还有一篇开展活动的经验文章,在华东军区的有关刊物上发表。1951年底,师政治部为我们美术组记了一次集体二等功。</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刘 江,男,1926年生。曾任六十二师文工队班长、分队副,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浙江书法家协会首席顾问,西泠印社副社长。在部队立二等功两次。专著有《篆刻技法》等十多部。</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187团8连8班全体同志合影。1951年春节</b></p> 站 岗 <p class="ql-block">魏廉回忆:</p><p class="ql-block">总算当了几年兵,一千里行军,射阳突围,敌机轰炸,也还是经过了一些阵势。可那是和大队人马在一起:累了,米袋背包有人抢去背了。遇到麻烦、危险,又总被大伙夹在中间,处处受到照顾,时时得到保护,哪里还会想到害怕呢?此次是单独执行任务,所以才不免有点小紧张。</p><p class="ql-block">这任务本极简单,即夜间站岗,警戒特务袭击,保卫全团同志的安全。但这儿的特务非常猖獗,前不久,就在共和国刚刚诞生的前几天,我们在临海回浦中学演出时,就有特务打黑枪,打死了后勤部的一名排长。因为大部队都到前线追剿海岛上的残匪去了,后方机关就显得空虚,敌人也就乘虚而入,到处活动,抢掠袭击,闹得老百姓人心惶惶,我们文工团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胁。此时站岗,自然不同寻常。</p><p class="ql-block">说是单独执行任务,其实还是安排了两个人一班,第一次轮到我和夏驼。夏驼是个男同志,也比我大几岁,都二十出头了,按说胆子应该大一些。但他从杭州艺专参军还不到半年,论起“战斗经验”,恐怕还不如我。夏驼同志为人忠厚,谈吐幽默,但身体瘦弱,像个蚂蚱,且又高度近视,有次傍晚在大操场上打羽毛球,竟把麻雀当作球去追。我呢,更甭说了,一个女同志,年龄又小,个子也小,刚满十六周岁挂零。就这么两号伟大的人民解放军的文艺战士,在一座解放不久的浙东盛产蜜橘的小城黄岩,在一伸手难辨五指的秋夜里来执行警戒任务,手里虽然握着缴获来的美制卡宾枪,心里却还像揣着兔子一样,通通乱跳。</p><p class="ql-block">打仗,总得保护自己,消灭敌人,这是从演戏中得来的知识。我们在一个丁字路口,选定了一个既便于观察三条街道情况又便于发扬火力的墙角站定,按照各自的特点作了分工:我负责观察,一旦发现情况便捅他一下;他负责发话,以加强对敌的威慑力量。</p><p class="ql-block">此时已是深夜,天空漆黑漆黑,四周寂静无声,空气紧张得像凝固了似的。站了一会儿,似乎也还正常。繁星闪烁,秋虫鸣唱,夜露沾衣,江南的夜空实在是很美的,这是我第一次与它相处得这么亲近。如果没有那些倒霉的特务,该有多好!我紧张的神经刚刚松弛一点儿,将身子稍稍转动一下,“什么人?站住!口令!”耳边突然炸开了夏驼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因为毫无思想准备,立时吓得我心弦猛紧,头发倒竖,迅即把子弹推进枪膛,万分紧张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情况。可过了半晌,不见动静,我悄声地问夏驼,“你发现什么了?"夏驼莫名其妙地反问我道:“不是你捅了我一下吗?"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憋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夏驼想想刚刚才那阵神经兮兮的紧张劲儿,颇有点像他扮演的《吃惊病》剧中的俘虏兵,也前俯后仰地笑起来。又一次,是在这几天之后,不知是我的搭当另有任务,还是我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胆量,已经记不住了。总之,是我一个人站了一班岗。那是一条东西街,我掩蔽在一家黑漆大门外面。这是当夜最后一班岗,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等到上一班岗交完班在夜色中消失之后,黑夜里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我,心中自不免又在打鼓,自然也就更无心去欣赏那美丽的江南夜色了。</p><p class="ql-block">不知站了多少时间,耳朵和眼睛都在高度集中地捕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一切动静,心里只盼着早点天亮。站着,站着,街对面的矮墙豁口处突然窜出一个头来,像是要越墙而过的架势。我下意识地用枪托向后捅了捅,没有回应,心想坏了,夏驼不在!我于是迅速倚着墙角,屏住呼吸,轻轻地推上子弹,手指轻搭在板机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那颗东张西望的脑袋。此时我懂得,一切的胆怯和犹豫都无济于事,心里反倒踏实些了:只要你一上墙,我便开枪,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可是瞪了许久许久,只见那脑袋依旧是晃来晃去,却始终不见他往上爬。就这样,足足对峙了有半个时辰,我的两眼瞪得又酸又痛,握枪的手心已出汗发滑,身体紧张得有些发软,也不敢移动半步。这时候若是有个夏驼或是任何别的同志,在跟前该多好!忽然,眼前一亮,东方已经破晓,我似猛地从恶梦中惊醒,赶快定神寻找所盯的目标,哪里是人头,原来是一棵向日葵在晨风中悠哉游哉地晃动,又是一场虚惊!这一下,我那紧绷的神经倏然松弛,不能自持地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清晨空旷的 街 道 上空 回荡,格外响亮。好在此时路上还没有行人,要是被人听见,准会以为这个小女兵必是神经病发作了。半是惊吓之余半是自我解嘲的笑声,对于我这双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的腿,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我不知道它是怎样把我和我手中的卡宾枪送回宿舍的。下岗之后,想想还想笑,越想越想笑,笑自己神经过敏,笑自己草木皆兵!我的肚皮,我的眼珠,我的手指头和头发根都因此而疼了好几天。过了许久,偶一想起此事,也还会忍俊不禁。近年我与夏驼两家住地相邻,常相往来,也常会谈起那次令人笑破肚皮的虚惊,也常会情不自禁地开怀畅笑。然而此时的笑声里显然已加进了一些新的内容:所谓“草木皆兵”实是心里恐惧神经过敏所致也!没有战斗经验的小兵如此,天下事,亦盖如此。</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1949年8月3日 于温州,后排左起:刘享云、滕海清、前排左起:邓逸凡、康志强、高志荣。</b></p> 我的乐队生涯 <p class="ql-block">沈云来回忆:</p><p class="ql-block">1949年5月5日萧山解放,那时我与石木正在湘湖师范读书,两天后便毅然投笔从戎,成了解放军六十一师的新战士。</p><p class="ql-block">入伍后,先去军部参加为期三个月的政治学习,而后返回师部分配工作,我们同校参军凡有文艺特长的,一律编入新组建的文工队,我被分配在乐队。乐队班除我们六人,还有来自绍兴三人,上海温州各一人,已有十一个男队员,再加上女生班也有三人参加乐队,这样人数就不算少了。</p><p class="ql-block">深秋十月,部队在舟山前线跳岛作战,我们在后方排练《丁赞亭》、《赤叶河》等节目。那时老解放区带来的歌剧这种形式最为流行。排练歌剧,乐队始终不能离场,演员在张口唱前,你就必须准时奏出引子,迟半拍也不行,提前奏出也不好,很难掌握“火候”,奏乐者得时刻关注演员动势,容不得半点分心。这是一种刻板、机械式的工作,一坐半天,自然会有枯燥乏味之感。我在青训班学过革命人生观,首先就要在排练场上做起,就严格要求自己养成耐心的习惯,树立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p><p class="ql-block">当年10月,我师继解放六横、虾峙等岛后,紧接着又一举攻下桃花岛。11月,我们奉命赴前线向部队演出。大家为胜利的消息所鼓舞,觉得上前线既光荣、又新奇,个个情绪高昂,决心前去一显身手。离宁海后,连日行军到穿山半岛柴桥附近宿营待发。在待令的两天里,大家勇气倍增,一心想去前线搞好文艺宣传,所以走到哪里练到哪里。在东征途中,汤化达团长奉命调往上海电影制片厂去了,由叶萍队长带领渡海。</p><p class="ql-block">离大陆那天下午,我正在兴致勃勃地学弹三 弦,全队的人,有的在练唱,有的练台词,与乐队班的弹、拉、吹、敲之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当地百姓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当夜,我们忽然全部乘船驶进茫茫大海。</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帆船在明月照耀下,乘风破浪,顺利地驶抵桃花岛。登岸后悄悄地经过短程夜行军,于午夜时分,到达大山下的红庙住下。</p><p class="ql-block">驻岛以后,师里委派赵一鹤同志来当我们的指导员。大家不顾环境险恶,生活艰苦,什么活都争着干。在这个岛上先后演出了《刘胡兰》、《王秀鸾》、《钢铁战士》等五、六出戏,常常是冒着敌机轰炸的危险排戏、练曲、练歌舞。白天练、夜间演,夜演更是危险,怕有敌机袭扰,总有点提心吊胆。</p><p class="ql-block">当时桃花岛解放不久,穷乡僻壤,没有电灯,仅以两盏汽灯作照明之用。没有扩音设备,在旷野演出,乐队的音响效果不尽人意。原以为十多人的乐队气势不小了,到实地伴奏才知尚嫌不足。起初还未能使用上手风琴等“重武器”,只以民乐为主。为了适应需要,烘托剧情气氛,非开拓使用更多的乐器不可。领导上提出“一专多能”的要求,号召每个人都要学会几手,在练精一门的前提下兼学别样。乐队成员中,胡琴大都原来就会,在此基础上,大家来个举一反三,有的学提琴,有的学手风琴…·…原来会吹笛子的再学唢呐。唢呐这玩艺儿富有民族色彩,音量又大,可为欢乐情节制造气氛。但像刘胡兰就义那样的悲壮场面,缺乏低沉的音色,用什么乐器来配呢?这一难题被善于动脑筋的龙共同志攻破。他用一把阔面的钢锯代作乐器,以胡琴弓移动着推拉其背,钢锯上宽下窄,呈梯形状,宽处拉出低音,狭位擦出高尖声,随着他运用自如的运弓扳锯,那悲切切的颤抖声便出来了</p><p class="ql-block">当每人都掌握了几种乐器技术后,在给演出配乐上便能拿出较多的套路。三个提琴手的水平迅速提高,使西乐占了主导地位。以后又加上手风琴和吉他,这样,我们的乐队就上了一个新台阶。</p><p class="ql-block">由于形势逼人,我拨弄的乐器几经变换,先从拉二胡开始,兼吹笛子;后来以弹三弦为主,兼吹唢呐;当红军舞、乌克兰舞和马刀舞搬上舞台后,为使音色和谐一致,我又改吹军笛。新学一样东西总会遇到一些困难,有些学问难以无师自通。面对现实,我们开展互教互学,经常切磋技艺,从而取长补短,保证了共同提高。</p><p class="ql-block">在演出时,我们乐队总要派人到观众后排从两侧的角度去听音,找出缺陷,不断改进,力求达到最佳效果。有几场戏是演群众场面,演员调配不过来,乐队就要挤出几人上台去做临时演员,仅当几分钟的配角,但同样得细致化装,认真演戏,这样又得花费许多精力。每场演出,人人没有空闲时间,这是一般剧团无法想象的。六十一师文工队,没有一个单打一的成员。</p><p class="ql-block">1950年5月17日,舟山各岛全部解放,我们随师部移驻沈家门,在那里的剧院演出《刘胡兰》,当地人们看了我们的戏,反应很好。有个旧剧团的几个演员,以好奇的心理来乐队旁观看,觉得我们颇多新鲜事物,认为乐队也是别树一帜的。部队从海岛移师大陆以后,与兄弟部队的文艺战士有了接触机会,通过全军文艺会演,互相观摩,交流经验。特别可贵的机会是黄岩召开全军英模大会期间,几次向后来成为笛子吹奏家的赵松庭取经,受到指教后,更增强了事业心,一心想当一名出色的演奏员。正当技术上有长进之时,因工作需要,调离文工队,去到余姚的部队速成学校当教员,从此结束了我的乐队生涯。</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浙南全境解放后,二十一军、南下干部和浙南地委、浙南游击纵队的领导在温州合影。前排左起:林辉山、郑海啸、李培南、吴咏湘、龙乐、滕海清、康志强、邓逸凡。</b></p> 大红庙的二百天 <p class="ql-block">赵一鹤</p><p class="ql-block">1950年元旦过后不久,我被调离一八三团。记得是元月17日上午,我来到山沟里的师部,宣传科长鲁曼带我晋见师政治部主任叶扬同志。叶主任开门见山告诉我,师里来了一批青年学生组成了文工队,需要有人很好带领他们,组织上决定调你去当指导员。师长和其他领导同志都忙着打仗的事,一时照顾不上他们,望你到职后多负些责任。这是海岛、战场,青年人刚离开学校、家庭,总免不了有些思想问题,望你尽力做好工作。接着他又说:六十一师是老红军直接转过来的部队,艰苦奋斗,英勇顽强,朴实无华。这些传统要让大家认真学习,并见之于行动。你要去带的兵是“特种兵”,小的十二三岁,大的二十几岁,有男有女共六十八名。要告诉大家,部队正在打仗,这是战地,只能努力工作、学习,千万不能谈恋爱,这要作为一条纪律去遵守。</p><p class="ql-block">当天下午我来到文工队的住地一一红庙。“特种兵”全体列队欢迎。在队前叶萍队长为我作了简单的介绍,就算走马上任了。</p><p class="ql-block">红庙座南朝北,正殿居中,东西两廊有楼,四壁设有一扇窗,院中有一小型舞台,面对大殿,山门外有一影壁,壁前有一小溪。大红庙的菩萨不知何时已被扫地出门,大殿壁上全是队员画的宣传画。我们队部安在大殿的西耳房,全体女兵住在东廊楼上,全体男兵住东廊楼下和西楼全部,炊事班住在西小院。楼上铺稻草,席地而眠,楼下地铺加木板,挤挤一堂。这就是“特种兵”战斗的大本营。</p><p class="ql-block">当夜月光如水,群山如黛,夜深人静,而我却毫无睡意,独立于大殿之下,仰望长空,倾听着大海的波涛声和稀疏的敌舰炮声。回想着我生活过的团队,环顾两廊的“特种兵”,思绪万千,最后回到正题,琢磨了如何落实叶主任的指示,才回到我的门板床上。</p><p class="ql-block">桃花岛的大红庙,是我们战地的军营,是自我教育的新型学校,是革命的大家庭。我是这军营的指导员,是大家庭的兄长,也是这学校的学生,我向大家讲过为人民服务,为连队服务,向战士学习,讲过民主与集中的辩证关系、理论与实践的关系、革命者的幸福观等等。今天看来我自己也一知半解,错话也说了不少,但全部出自内心,无半点虚假。同时,这个小集体,大家向我提建议、提批评,直接了当;大家坦诚地向我讲述自己的经历、向往、志愿,讲的是那样真诚、率直。</p><p class="ql-block">在大红庙,我还当过不高明的导演,重登舞台当过临时演员,和大家在一起为部队接连演出《刘胡兰》、《赤叶河》、《丁赞亭》、《王秀鸾》、《钢铁战士》等戏剧。尽管演技不高,但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每当演到高潮时,台下指战员泪流满面,振臂高呼,激动万分,我们全体为此而感动,为此而自豪。</p><p class="ql-block">在桃花岛,我们下过连队,到过阵地前沿,亲身体验连队生活,了解战士,学习他们的高尚品德。我们教战士唱歌、学文化,活跃了连队生活,得到广大指战员的称赞。</p><p class="ql-block">在这里我们六十八名男女青少年,同吃一锅饭,同睡大庙中,穿的是布衣军服,吃的是糙米老酸菜。每当日出,我们读书、排戏、练歌、练舞,每当日落,全体出动,前台后台,灯光乐队,各负其责,各奔岗位,大红庙顿时沸腾起来。在这特定的环境里,在部队优良传统的培育下,我们这个小集体,无论工作、学习、生活,都能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工作争着干,以艰苦为光荣。同时培养自己的革命斗争精神,尤其是女兵们,至今保留着不向命运屈服的特性!</p><p class="ql-block">桃花岛、大红庙,革命事业使我们相聚会。二百天的战地生活使我们意相通,情相连。从那时起,革命友情之花,在我们的心坎上,落地生根,永不凋谢。大红庙,今生不会忘!</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21军63师第一期青训队女生班于瑞安合影(十名女生均系温籍知识青年)</b></p> 几 度 生 死 <p class="ql-block">宋锋回忆:</p><p class="ql-block">1949年夏,我在第二十一军六十一师文工队当兵,部队打下宁海县城后,我们驻在临街的一所小学里。八一节过后不久,师部马科长来队动员说:“部队要打舟山,现正在组建海上水手队,你们说浙江话,船老大听得懂,希望你们报名参加。”我早有下战斗连队直接参战的要求,机会到了,就毫不犹豫地参加了水手队。</p><p class="ql-block">起先我们活动在象山港底部奉化地区的海边,利用原乡、保长动员渔民支前当“老大”,征集船只,并开始海上训练。时值酷暑,骄阳似火,几天下来,身上脱下一层皮。海边生活着实潇洒,从滩涂里摸上来的蚶子,在阳光下晒一下,剥开沾点酱油就吃,其味鲜美无比。经过半个月的海边活动,我这个啥也不懂的新兵,从行动上、意识上渐渐地进入了战斗状态。</p><p class="ql-block"> 八月十五的月亮</p><p class="ql-block">9月间我被分配去一八三团水手队,任务是与二营的船老大一起训练、战斗,修理船只。部队驻在梅山岛。梅山岛在穿山半岛南边,是离大陆很近的一个岛,我们住在方门对面的村庄里,那里环境幽雅,当天空晴朗时,海雾散去,陆地上的景象可看得一清二楚:农民在田间忙碌,孩子们在海边空地上嬉戏,码头上樯桅摇曳,师后勤处设在那里,凡是南线部队人员物资进出都从那里经过。我的直接领导是团政治处主任姬从周同志。他是位可敬的红军干部,外柔内刚,一见便知是位出色的政治工作者。我与他住在一起,闲时,他经常讲些大别山红军四支队斗争的故事:红军侦察员用一根布带向敌哨兵脖子上一甩,就活活地背了回来,四支队的师、团一级干部打仗时总冲在最前面等等。一次他讲着讲着,我入了神,如进入崇山峻岭,幽谷深涧的大别山区,敌人残酷的杀戮,许多同志牺牲了,只有一个红小鬼在月光下寻找着“叔叔”,但他所见到的尽是血肉模糊的烈士……三架敌机飞过一阵扫射,我从梦中醒来,头脑里还萦绕着故事的幻影。老首长的言谈与行动,耳濡目染着我。这段生活对我这一辈子影响极大,我默默地意识到:我应继承红军革命传统,在战斗中努力锻炼自己。</p><p class="ql-block">一天下午,水手队像开了水的锅,沸腾起来,大家都在忙着捆打背包,整理武器、行装,说是六横岛的敌人有逃跑迹象,上级命令我们不顾一切要迅速占领六横岛。我们忙着把船只从岛的北侧调到南侧渡口,准备输送战斗连队登上六横岛,尾追敌人。敌机开始严密封锁海面,不停地向渡口轰炸扫射,海岛呈现一派真枪实弹的战斗景象。太阳刚刚落山,忽然传来“开船”的命令,我在一条大船上,上面的人很多,上下两层都坐满了战士,挤得像罐头鱼似的。当时上级命令:不论哪营哪连,能上就上,到了六横岛再说。船离岸了,摇橹,把帆拉起,船在海上前进。这天晴空万里,微风小浪,船行走得慢,水手们使劲地摇着橹。梅山岛距离六横岛西北的渡口约有十华里,船速慢,天未黑,大家都很焦急。船在海中被敌机发现了,并开始向我们攻击,“格!格!格!”肆无忌惮地向我们扫射,一批敌机过去后又是一批。陆地上的猛虎,顿时少了主意。我的位置在靠近船尾处,突然一排子弹打来,击中我旁边的一位战士头部,半个脑袋被劈了去,白色的脑浆、股红的血喷射在我的右臂上。</p><p class="ql-block">登上六横岛,天已黑透,月色渐露。战士们跑步各自归队去了,留下的是十几名伤员,树荫里躺着四位烈士。姬主任令我与侦察员老徐负责埋葬烈士,任务完成后,迅速跟上部队。我接任务后顿感手足无措,幸亏老徐是个有经验的老兵,他叫我看守好伤员、烈士,随即去叫了两个民工来。我们四人将烈士抬到村庄的东边,在一块小小的坟地上,我们使劲地掘着地,地很硬,掘不动。这时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月光照在被劈去半个脑袋的烈士身躯上。我们怀着深深的敬意开始掩埋烈士的遗体。这时,除了后续部队登岛后前进的脚步声外,四周一片寂静。秋风吹来,我禁不住地发抖。空气中充满着紧张,这是刚解放的海岛,是战场,我应迅速完成任务,跟上部队。我用颤抖的手解开烈士的背包,发现有二位烈士各有一条花被面的薄被,那是老兵的象征,是在解放杭州时做的,他们是从淮海战场下来,又渡过长江的战士,是真正的人民功臣呀!最后我深深地向他们鞠了躬。月光愈来愈明亮,此时,我才意识到:是八月十五的月亮!四十多年过去了,每逢中秋之夜,尤其是中秋明月,我的思索不是家庭的团聚,也不是月饼与水果,而是那难忘的“十五的月亮”。我的未来不知道有多少个“十五的月亮”,但可以肯定,必将有同样次数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桃花岛战斗</p><p class="ql-block">桃花岛战斗的出发地是虾峙岛的礁岙,当时团指挥所就设在那里。10月18日上午团长杜绍山高大的身躯不时地靠在海边</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二十一军六十三师卫校第六期毕业的部分学员</b></p> <p class="ql-block">的土墙上,用望远镜瞭望对面的桃花岛。以后他带领营、连指导员在岩边荫蔽处作了现场侦察并下达了命令。我们水手队也作了战斗编组,明确了船只编队的位置、前进路线与到达目标。</p><p class="ql-block">下午三时军山炮团开始向桃花岛、大双山进行炮击,那时我军的火力还弱,落弹比较稀疏,在桃花岛的主峰大佛山两侧落弹较多。我听到山炮发射的声音,看到爆炸后烟柱升起,持续约一小时之久。</p><p class="ql-block">夜幕降临,桃花岛的山影渐渐溶入昏暗中。部队进入出击位置,我在二营六连的编组中。各班、排作了最后的任务交代后,战斗小组也有活动。只见战士们三五成群在窃窃交谈,也有肩倚着枪单独坐在地上的。班长尹宪镇,山东鲁南人,黝黑的皮肤,牙齿微露,憨态可掬。他不停地抽着“军人”牌香烟,一根接着一根。不一会,他又从挎包中拿出一双粗笨的布鞋,那是五月份部队进入天台时所发的山东军鞋。之后又取出一双鞋垫,鞋垫的中间各绣着一朵莲花,他拿在手里,反复掂量着,若有所思。这是山东人民支前的慰问品,也许是前年参军时他的恋人一-一个识字班的姑娘,在送行时塞给他的信物。他换上新鞋,扎好鞋带。</p><p class="ql-block">晚上七时左右,几十只舢板一起出发,风力不大,主要靠摇橹,向桃花岛北端进发。刚在崖边靠岸,我冒着敌人反击的“嘘嘘”子弹声,将船头上的铁锚用力抛上岸去,稳住船只。首先登岸的是机枪组,战士们在机枪组的掩护下,如猛虎般向山头冲上去。此时,红的、白的、绿的信号弹,划破天际,在夜空中编织成了一幅绝妙的图案。接着,海岸全线枪声骤起,其间夹杂着手榴弹、追击炮弹的爆炸声,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说明我军已经迫近敌人的火力点。曳光弹的闪光点指示着突击班的位置。枪声逐渐远去,各连排已穿插到敌人的侧后,各色信号弹又一串接着一串飞起,当夜,我军攻占了主峰大佛山,我便又返航回虾峙岛。</p><p class="ql-block">岛上守敌是国民党的交警部队,战斗力不强,全岛未作顽抗。我军采用以排为单位,多路向纵深突击的战术,迅速粉碎其防御体系,分割歼灭了敌人。</p><p class="ql-block"> 敌机向东南飞去</p><p class="ql-block">次月,我随姬从周同志再去桃花岛,乘坐的是一艘舢板,为了避开敌机的袭击,一清早就启航了,这天风向西南,小船在大海里,顺风顺水破浪前进,时而颠簸在浪尖上,时而下落到波谷里。同船有警卫员小李,一名战士与同船老大共五人。船行到中途,一架野马式敌机由西北向东南飞来,为了缩小目标,将帆落下,船的行进全靠摇橹。敌机发现我们了,很快地向小船俯冲扫射,“咯!咯!咯……”“劈”的一声,船的右舷被打开一个长约二十公分宽三公分的口子,幸好位置偏高,水进不来。我们正准备拉帆,意欲脱离这险境时,那架敌机调了个头,又紧追不舍,向我们俯冲扫射,子弹打在海中,激起一排水柱。我们定住神,正在讥笑敌机驾驶员射击技术太差时,这架小孽种又调过头来由北向南俯冲下来。大家都明白,这下非死即伤,预感着牺牲的威协。警卫员小李抢着一块船板,作了跳船的准备,船老大也有些紧张,我到还泰然,听天由命随它去罢,想着:我这回不至于死吧!难道子弹偏偏打在我身上。敌机斜着翅膀下来了,在我的视觉里,越来越大,甚至见到了机舱中的敌人那丑恶的嘴脸。俯冲所产生的啸声,撕人心肺。这时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敌人并没有射击,却抬起头,向东南方</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二十一军青年训练班第三队全体学员合影(第三队学员绝大多数系温籍知识青年)</b></p> <p class="ql-block">向扬长而去。我们都惊愣极了,敌机为什么不扫射?在这非死即伤的情况下为什么我们能安然无恙?船张帆前进,继续向桃花岛驶去,我们终于悟出了这次蒙难不死的原因:敌机子弹打光了。</p><p class="ql-block"> 副连长拉了我一把</p><p class="ql-block">桃花岛战斗,歼敌一千四百余人,全团人员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营、连长们相互谈论着他们的判断是如何正确,所指挥的那挺重机枪如何发挥了威力,笑谈着敌人狼狈溃逃的情景。一批批俘虏从各处押来,集中在海神庙里(岛上最大的庙宇),被俘的军官,关在靠海边的小村子里。</p><p class="ql-block">10月20日,我奉命去海神庙登记俘虏,约八点多,正准备走进庙去,忽然传来敌机的轰呜声,轰炸机群来了。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啸声、爆炸声。庙里的俘虏像打散的蜂群,拚命向山上奔去,哨兵呜枪也没有用,他们仍然慌乱地向四处散去。突然的轰炸,使我顿时手足无措,全然不知自身正处于高大目标的危险之中。我蹲伏在大庙东西侧路边的沟渠里,和我在一起的一名船老大,是奉化人。这时一批敌机又一次临空,爆炸声自远而近传来。一个有力的声音:“你这小鬼,怎么在这里,快走……”接着伸出一只粗大的手,拉了我一下,我抬头见是七连的张副连长,正在示意我迅速离开这危险区。我一个箭步跟在张副连长的后边向稻田奔去。硝烟弥漫,弹片啸啸飞过,泥土石块席卷而来,气浪差点将我冲倒,大地在震动。我沿着田埂到达海边的小山上,敌机还在轰炸,爆炸声震耳欲聋。树丛中一位老兵,告诉我应该把嘴张大,这样可以保护耳膜,我张着嘴在那里隐蔽良久。一小时后,敌机飞遁,桃花岛已恢复她本来的宁静,我沿着田埂向海神庙回去。在田埂的中段,担架队正在将一个高大的身躯抬上担架,我走近一看,立即愣住了,惊呆了,像木鸡似的凝立田埂旁。从担架员口中得知,张副连长是轰炸时被一块飞来的石块击中后脑而牺牲的。我捧起那块石头,约书本那样大,厚七八公分。我脚步滞重地向海神庙走去,前边的景象,再一次使我惊魂不定。我原先蹲伏的沟渠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弹坑,坑边躺着一位船老大,就是刚才与我一起的船老大,被炸断了一只臂膀,已经牺牲了。我昏昏沉沉地想着:当初要是副连长不拉我一下,不在我的近旁停留几秒钟,那石头是不会击中他的后脑的。如果这样,此刻我岂不与这位船老大躺在一起?也许我的整条腿已被砍去,也许我已粉身碎骨。战争的瞬间是何等的变幻莫测,战场是一幅光怪陆离的图画!</p><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过去了,我经常在怀念那几个海岛。听说我所叙述的地方,已经变成水库,为海岛人民解决了千年所渴求的淡水;听说那里早已通了公路;听说海岛人民如今富起来了,住的是别墅式楼房,层层叠叠;听说那里竖起了高高的烈士塔,人们并没有忘记为了海岛的解放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烈士们;听说……我一定要故土重访,去寻找那十五的明月、那舢小船、那书本大的石块,我必须亲眼去看看船老大的子孙辈们的幸福生活。我要带一束鲜花,献给为解放海岛而长眠的英雄们。</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21军女子篮球队在黄岩孔庙比赛篮球。</b></p>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