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下放插队的梅溪塘生产队,到老大队部瑯山或是前往公社所在地西河,当时都必须要经过一座桥。</p><p class="ql-block"> 桥是用两块条石砌成,每条长约3丈,厚、宽约1尺半样子。</p><p class="ql-block"> 石材名称叫什么搞不大清,现在分析推断估计是麻条石,坚硬耐滑。</p><p class="ql-block"> 当地没有这种石材,基本上都是从别处运来。</p><p class="ql-block"> 桥究竟什么时候建也搞不大清,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很早很早就有。</p><p class="ql-block"> 推断为自梅溪塘一带有了人烟,便有此桥。</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明末清初,移民聚集该地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桥有一个很奇特的名字,恶人桥。</p><p class="ql-block"> 梅溪塘人当时跟我介释,恶人在当地也就是狠人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大抵是力气大,胆子大,勇武、霸蛮。</p><p class="ql-block"> 按现在的说法就是达人,狠人头。</p><p class="ql-block"> 否则那么重的石头,从不知什么地方运来,又把架砌成桥,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p><p class="ql-block"> 必须是狠人,恶人。</p><p class="ql-block"> 出梅溪塘生产队过恶人桥,还要经过2里多路的乱坟岗,当地叫做龟山崂。</p><p class="ql-block"> 崂也就是冲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记得特别清楚的是有一回,我到大队部开会,晚上吃过晚饭,天已擦黑。</p><p class="ql-block"> 我提着盏点亮的马灯,身背后插着把砍柴草的砍刀,出生产队一边走着,一边哼唱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唱段。</p><p class="ql-block"> 壮胆。</p><p class="ql-block"> 穿过龟山崂,来到恶人桥,忽然发现桥头有两道蓝色光亮,朝我射来。</p><p class="ql-block"> 仔细一瞧,原来桥头正蹲着一头毛糊糊的狼。</p><p class="ql-block"> 我猛地一惊,从身背后拔出砍刀,操在手中,准备狼要是扑过来,就跟它血拼,鱼死网破。</p><p class="ql-block"> 可是狼在同时发现我以后,并没有我想像中的扑过来咬我,撕扯我。</p><p class="ql-block"> 而是依然保持着原来姿势,蹲在桥头,用两道马灯反光的蓝眼睛,瞪着我,或者是瞪着马灯。</p><p class="ql-block"> 我见狼没过来,我也就没过去,待在原处一动不动。</p><p class="ql-block"> 一动也不敢动。</p><p class="ql-block"> 心头剧烈地在想:如果退回去,说不定狼从背后悄悄追上来扑咬我,造成猝不及防,后果不堪设想。</p><p class="ql-block"> 要是硬着头皮往前去呢,狼肯定是不会让道。</p><p class="ql-block"> 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只有僵持,见机行事。</p><p class="ql-block"> 狼要是扑过来咬我,就从正面跟狼干,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狼好像猜出我的心思,也一动不动地蹲在桥头。</p><p class="ql-block"> 其实是在守候,或者是在等待机会,做有效扑咬。</p><p class="ql-block"> 狼是狡猾的,见我手中有砍刀,又那么镇定自若地跟它对峙,搞不清我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和狼一直对峙着,僵持着,足有半个多小时。</p><p class="ql-block"> 我渐由紧张,开始变得坦然,心想:是福是祸躲不过,狼要是真的过来,就跟它拼吧。</p><p class="ql-block"> 反正我手里有刀。</p><p class="ql-block"> 从发现桥头蹲的狼以后,我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也不唱了,也没敢发出求救的大声叫喊。</p><p class="ql-block"> 荒郊野外,喊也没人听见。</p><p class="ql-block"> 说不定把狼激怒了,扑咬过来,滋味不一定好受。</p><p class="ql-block"> 半个多小时的光景,对我来说,就像是半个多世纪一样,那么难熬。</p><p class="ql-block"> 熬到后来,甚至都有点麻木,无所谓了。</p><p class="ql-block"> 届在此时,我发现狼一步一步地做着后退,让步。</p><p class="ql-block"> 心中窃喜,估计狼也跟我一样,心理底线只能撑到这一步,再撑也撑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狼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地,极不情愿地,姗姗离去。</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我胆子反倒大了起来,也不管狼是不是待会儿还会回来,施了个计谋,进行反扑。</p><p class="ql-block">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大步跨上恶人桥,雄纠纠,气昂昂,重重地从桥上走过。</p><p class="ql-block"> 过了恶人桥,翻过内堤的圩埂,也就2里多路,我重又一路走一路唱样板戏《智取威虎山》。</p><p class="ql-block"> 胜利了!</p><p class="ql-block"> 我很自豪。</p><p class="ql-block"> 很快到了大队部开会的地方,我没跟大家说起刚才遇到狼的事,跟平常一样,担任大队会议记录。</p><p class="ql-block"> 记着记着,我忽然感到浑身发抖,拿笔的手不听使唤。</p><p class="ql-block"> 到了后来,大家说些什么,我在本子上记些什么,什么也搞不清了。</p><p class="ql-block"> 稀里糊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p><p class="ql-block"> 对我非常好的大队会计胡斯因问我:你昨天是怎么啦,像打摆子似的,浑身发抖,烧的烫人,一直迷迷糊糊睡到现在才醒?</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其实也是看过什么小说上写的,那叫后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前没多久提起恶人桥,我在花村教书时的学生告诉我,恶人桥早在修水利的时候,就把拆掉了。</p><p class="ql-block"> 那么重那么大的麻条石,建砌起来不容易,拆除运走也没那么简单。</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拆运的事,再也不是人力所为,而是机械作业。</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王永祥,笔名金月。中国作家杂志社签约作家、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安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兼职教授、安徽工程大学艺术学院兼职教授,芜湖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p><p class="ql-block"> 插过队,当过兵。在省以上刊物创作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多万字,有的并获奖和被翻译介绍到国外。</p><p class="ql-block"> 其中小说《浴锅灶》获2012年度《小说选刊》一等奖,同时获得由中国小说学会颁发的中国当代小说奖。</p><p class="ql-block"> 近被改编成同名电影剧本,上海一家影视公司正筹备投拍。</p><p class="ql-block"> 出版个人专著20多部,其中《鸠兹城源》《锻红尘》被上海图书馆收藏;《CHINA繁昌窑》被列为芜湖市对外接待礼品,赠送视察观光重要来宾。</p><p class="ql-block"> 大型水幕舞台剧《印象青弋江》文学顾问、总撰稿。</p><p class="ql-block"> 曾应邀赴俄罗斯参加《远东笔会》,赴河南云台山参加《全国传奇文学研讨会》并作大会发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