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中的哥哥

一片祥云

<p class="ql-block">我的哥哥一九五零年在部队於拉萨留影</p> <p class="ql-block">  我的哥哥邵献之字子奉。生于一九三一年正月,于一九九四年农历七月二十三病故,已离我而去三十年了,非常思念于他,常常在梦中隐约相见,他的一生中的许许多多事情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八十九岁的妹妹我,趁着头脑尚清醒,手还能写能划,把记忆中的哥哥记录下来,以作对他的缅怀,也为晚辈们留个资料。</p> <p class="ql-block">  (一)听母亲和姐姐讲哥哥小时候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一、穷人家的孩子命大</p><p class="ql-block"> 哥哥是1931年3月2号(农历正月十四)出生,我家是个贫困农民家庭,破屋漏房,少地少粮,哥哥的出生父母亲有了儿子很是高兴,但家里很穷母亲奶水很少,哥哥靠打小米糊糊漆补喂养,偶尔弄个鸡蛋给他吃。小时候的哥哥长的虎头虎脑,很讨人喜欢。那时在村边几家穷户人家相邻处有块园子地,其中我家也有一小部分,在路边。每年种上大麦,因大麦成熟的早好接口,为了守住这宝贵的麦田,父母亲在此搭了个小棚子,还盘上炉灶,烧水卖水,收个零钱贴补生活,白天一家四口就在这里生活。父亲种园子,还要时刻小心鬼子汗奸土匪下来抢粮抓人,母亲烧水卖水,把六个月的哥哥放在棚子边荫凉处蒲垫上,四岁半的姐姐看着他。到了夏天,一种婴幼儿腹泻病流行,六个月的哥哥不幸染上了,频繁的泻,厉害时顺腚流,不吃不喝,迷眼不睁,后来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家穷无钱给他看,母亲只好抽空抱抱他,用手掌给他捂捂肚子,轻轻揉揉,嘴对嘴的给他喂点淡盐水,再放下他去干活,拉了,四岁多的姐姐,就去路边捧点细土给他垫上,拿根树枝给他打着蚊虫苍蝇,就这样经过五六天哥哥病好转了,慢慢不泻了,也开始吃奶,慢慢好起来了,这次流行传染病夺走了不少婴幼儿的生命。后来母亲听说,常徐村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家孩子也是得了这种病,他们请了医生,又打针又吃药,也没治好孩子的病,夭折了。还有吴家村一个孩子和哥哥一样病重相似,不知上哪里讨要的大烟灰喝了,止住了腹泻,可留下了智障的后遗症。哥哥在母亲和姐姐的呵护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可能是老天可怜穷人吧!</p><p class="ql-block">二、难剃的头发</p><p class="ql-block"> 哥哥自小很有个性,就是倔犟,他要干的事非干成不行,不想干的事说啥也不干。他自小不愿理发,偏偏他的头发长的又厚又硬,两岁前都是母亲趁他睡了,用剪刀慢慢给他剪剪,七长八短的。到了三岁多母亲想找个剃头匠给他理发,这天找来个剃头匠带着理发工具来了。那时没有推子,只有剃头刀子和披布,磨刀石,母亲把他哄睡了,递头师傅把刀子磨的快快的,母亲揽着他,很快剃了半边,母亲想把他倒过身来,剃那边,可没剃了多少,他醒了,觉有人给他剃头,从母亲怀里挣出来不干了,非要那个师傅把剃下来的头发给他安上,不然就不行,母亲哄,师傅劝,好歹不闹了,待到另一天趁他睡了又剃完的另一半。</p><p class="ql-block">三、敢把我的“火烧”背走。</p><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说,在哥哥四岁那年,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那时叫辞灶(送走灶王爷),父亲白天去赶集,买了几张钱粮纸,请了张新灶王图像,买了几个糖瓜,买了个硬面火烧,准备晚上供样上送灶王爷。没敢叫哥哥看见,因钱少没买什么菜,更买不起肉,也没包水饺,和往常一样吃了晚饭,外边冷,姐姐、哥哥早早钻进了被窝,母亲坐他们身边在小油灯下做针线,看看孩子睡了,父亲就用两个小碗成上糖瓜、火烧放在搁板上,然后取下旧灶王爷图像,在灶台后边点上三根香,随即点着钱粮纸和那张旧灶王爷画像,嘴里祷告着:“灶王老爷上西天多言好事,回来多带金银粮食,路上饿了,带上个火烧当干粮”。这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哥哥,光着屁股,猛的爬了起来,指着父亲那里,大声说:“他敢把我那个火烧背走。”母亲又好笑又无奈,把他盖进被窝,说:“傻儿子,你爷那是祷告,火烧带不走,明天给你和姐姐吃”。父亲供样完了,随即把那个火烧给了哥哥,他抱着那个火烧安稳的睡着了。</p><p class="ql-block">四、听姐姐讲哥哥小时候很顽皮,六七岁就跟着十几岁的孩子上树掏鸟,下湾摸泥鳅,砖瓦堆里抠蛐蛐,树林里捅蚂蜂窝,叫黄蜂蛰的满脸是泡,肿的眼都睜不开,也不嫌疼。有时母亲叫他跟着姐姐去拾柴伙挖野菜,到了坡里,干不了多时,就钻到草丛里捕蚂蚱、捉蝈蝈、追蜥蜴,姐姐还得给他提着篮子,走远了就喊回他来,怕他走丢了,回家时看自己篮子里柴火或野菜少,不好向母亲交待,就央求姐姐给他添上点,气的姐姐上坡都不愿带他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二)记忆中的哥哥</p><p class="ql-block">我的哥哥虽然是个愣小子,但他很善良,很有爱心。</p><p class="ql-block"> 一、永记哥哥那份爱</p><p class="ql-block">哥哥大我六岁,从我有记忆,他很装哥哥,在外边总是护着我,在家里总是让着我,虽然家里穷,只要有口二样的东西,他和姐姐一样,从不和我争,就连碗底那个几个煎锅豆,他都不舍的吃,倒在我的碗里。出去扑个蚂蚱给我玩,死了烧烧给我吃,抓只麻雀给我玩,爬到树上给我摘红枣,也不怕洋辣子蛰。记得我六岁(1943年)那年闹大災慌,我家又揭不开鍋了,父母一筹莫展。大我六岁的哥哥,心疼父母,找来二根棍子领我去要饭,想減轻父母负担,我俩到杨家村、宋王村、常徐村转了一头午要了一小角菜窝头,哥哥叫我吃了,哥哥的爱永记不忘。</p><p class="ql-block">二、穷人的孩子早长大</p><p class="ql-block">哥哥十一岁,家乡闹灾荒,我们一家五口分头逃命,母亲带着五岁的我去西关给人家当佣人,不计工钱只求给娘俩口饭吃,父亲去给地主家喂牲口打扫牛棚猪圈挣块干粮,拿回家和我姐姐吃,姐姐十五岁看家拾柴挖菜,十一岁的哥哥去给汗奸太太看孩子,那孩子比他小五岁,娇生惯养,少不如意,打滚撒泼,说我哥不管他,不听他的,哥哥轻则挨骂,常常挨打,不给饭吃,冬天住在小棚子里,冻的发抖睡不着觉,他才十一岁还是孩子,干大人的活,哥哥几次跑回家,可为了那口饭,还是被迫送回去,苦苦熬了一年多。又一次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跑了回来,母亲和我也回家了,哥哥央求母亲别让他再去了,我也在一边哭着为哥哥求情,母亲泪流满面,扶摸着我俩的头,说:“孩子,咱不去了,你才多大呀去受这个罪,在家学干农活,拾草拾粪挖野菜,不能贪玩”,哥哥频频点头。</p> <p class="ql-block">三、 阳光下的哥哥</p><p class="ql-block">1、阳光下快乐成长。</p><p class="ql-block">在里黑暗的旧社会,我们一家苦苦挣扎在死亡线上,盼星星、盼月亮,盼望东方出太阳。晴天霹雳一声响,劈开乌云见太阳,来了救星共产党。我的家乡在一九四五年八月解放了,我家也翻了身,分了房子分了地,还分家具农具,我们一家努力劳动,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哥哥和我像飞翔的小鸟,过上了快乐的童年生活,我俩上学读书,加入了儿童团,哥哥成了大忙人,亲自做紅缨枪,给我一杆,上学其间轮流站岗放哨,保卫新政权,姐姐在解放前因生活所迫,十七岁出嫁了,哥哥成了家里的劳力。课余其间跟着父亲上坡种地,还要拾柴、拾粪、挑水、推磨。哥哥很喜欢养小动物,他养了两只小鸽子,他给它们做窝,鸽子小时不会啄食物,哥把玉米粒含在嘴里,让小鸽子去他嘴里吃,后来我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给小鸽子喂食。哥哥一直很喜欢小山羊,从前家里穷没钱,他不敢叫父母给买,现在日子好些了,他就缠着母亲买小山羊,母亲答应了,领着哥哥和我到附近集上买了一对小山羊,哥哥高兴极了,拾树枝子给羊搭小棚子,摆上小瓷罐给它喝水,到坡里割青草,到树林子中采树叶来喂它们,还给它们系上红缨子挂上小玲铛。后来我也跟哥哥一块去给羊弄食料。小羊见了我俩就往我们身边湊,咩咩咩的叫个不停,在我们身上蹭来蹭去撒娇。</p><p class="ql-block">2、光荣参军</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思想很开放,哥哥受母亲的教育影响,很要求进步,再加上工作组同志们宣传教育,哥哥懂得了共产党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认定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十二三岁的他就有了参军当八路的欲望。到了一九四六年冬天,村里召开参军动员大会,十六岁的他要求报名参军,父母亲就这一个儿子,且年令小,母亲开始不太同意他去,想再过两年叫他去,可他非去不可,他说他十一岁能出去干活挣饭吃,这都十六岁了,长大了,我到部队一定能干好。看他态度坚决,母亲同意了他的要求,送儿参军。临走的前一天,母亲对他说:“林(哥乳名),你到了部队,要服从领导,遵守纪律,记得有空多学习,抽空给家里写信,枪林弹雨你要多加小心”,哥哥一一点头说“娘,我记住了”。哥哥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云,姐姐出嫁了,我走了就剩下你陪父母亲了,你要听话,好好上学读书,放学快回家帮父母干活,你还要喂好那小鸽子和小山羊”。我点头说:哥你放心去吧,家里的事我一定干好。到了走的那一天,哥穿上母亲给他缝制的新衣服,身上披着红彩带,胸前掛着大红花,青抗先、妇救会、以及儿童团敲锣打鼓扭秧歌欢送。我站在父母身也依依不舍的目送哥哥参军入伍。</p><p class="ql-block">哥哥参军后我家成了军属,倍受照顾,又给我家分了一个院子好几间房子,又分了二亩好地,我除了上学也忙碌起来,上坡拉耧,拉车子,修棉花,除草薅苖,除虫子,在家帮母亲拿柴火,烧火做饭,刷锅洗碗,喂鸡鸭,喂鸽子喂羊。</p><p class="ql-block">3、父母的牵挂</p><p class="ql-block">哥哥参军走了,父母的牵挂随之而来。天天打听前线战斗情况,盼望儿子的来信。我每走到村公所门前总要问问有没有我家的信,哥哥刚走时还隔一两个月来一回信,我们很高兴,父母很放心,可后来信来的越来越少了,哥哥信上也说过,我们天天行军打仗,没时间写信,让父母不必挂心。可到了1949年至1951年其间没有收到哥哥的来信,父母很是挂念。有的说可能过长江掉江里了;有的说牺牲了;父亲没了法子,就跑到城里找人打卦算命,直到1951年夏天的一天,终于收到了哥哥的来信。信上说,前段时间南征北战,夜里经常急行军,白天要打仗,很累很困。有一次夜行军,他打了盹,睁开眼找不到部队了,天亮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害怕遇上敌人,他钻进树林子。傍晚看见一支部队过来,像是自己的部队,他慢慢靠近,认定是八路军队,他找到首长说明,他是第四野战军的兵,掉队了,找不到自己的部队了。首长说:这是第二野战军,你就跟着我们吧!他又成了第二野战军的兵,结果去了西藏,交通很不方便,也很忙,无法往家写信。他说在部队很好,学了不少东西,他成了一名卫生员,信中还有一张在西藏拍的一张照片,一家人总算放下了心,父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p><p class="ql-block">4、复员回家</p><p class="ql-block"> 全国解放了,因我哥哥在战场上受过伤,是三等残疾军人,后来他复员回到家乡。因为他在部队是卫生员,政府给他安排到医疗部门工作,可哥哥不去,要回家乡为乡亲们服务,陪伴年迈的父母。一九五四年复员回村当了赤脚医生,秋天结婚成家,生儿育女,照顾父母。他有六个孩子,四女二男,都成长的很好,他在村里成了一个不在编没有报酬的乡村医生,乡亲们有点小病小灾的他能看,能开药方,会打针会输液,包扎伤口,拿胳膊拿腿的,针灸拔罐样样会,成天东家出来西家进去,忙的很,从不收乡亲们的钱。哥哥是个热心肠,我们家在村里辈份又高,谁家有红白公事他帮忙,谁家闹小矛盾,他出面劝解。哥哥是个大孝子,对我的父母很敬重孝顺,我母亲脾脏有病,很久了,里边有很多淤血,以前不知道,有的说积聚,用些土方子治没有效果,一九六一年我在牛庄中学任教,带她到牛庄三院去检查,确珍为脾脏病,建议手术切除脾脏,但当时母亲体质不好,没有做手术,在家养着。一天突然大口吐血不止,住进了县医院,医生说母亲是班体式综合症,失血太多,需要输血才能保命,我们兄妹三人都抢着给母亲输血。哥哥说:谁的也不用,我是儿子,就输我的。在部队我常常给战士们输血。就这样哥哥300CC的血,输进了母亲的血管中。母亲得救了,她老人家又陪伴我们多年。我很敬重哥哥,他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p><p class="ql-block">可惜的是,年仅62岁的哥哥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1994年与世长辞了,我永远的怀念他。</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