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海娜花

鲁继香

鲁继香

盛夏，母亲栽种的海娜花又热烈地盛开了。那些红的、粉的、紫的、白的各色花朵像极了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娇艳欲滴、婀娜艳丽、次第绽放。她们簇拥在亭亭玉立翠绿中泛着红晕的枝干上；隐藏在修长细嫩的叶片中，挨挨挤挤、羞羞答答、探头探脑、随风摇曳、香气盈盈。

母亲已经八十岁了，精神矍铄身体很硬朗，干这干那一会也不闲着。从年轻时她就特别喜欢养花种花，屋里的窗台炕头摆满了各种盆花是养的，屋外的院子里是种的，到处是花。每年春天，她都会把淘来的，适合坝上生长的各种花卉种植在农家小院的角角落落。到了夏天，满院子花开灿烂花香四溢，特别好看。海娜花更是她年年必种的，她常常和邻居花友互换花籽，使得海娜花的品种年年更新，花朵的颜色和花型更加丰富多彩。

记得小时候，我家院子里养着鸡鸭鹅狗和猪牛等牲畜家禽，不能满院子种花，母亲就在院子里靠墙的位置垒一个小花池，四周用树枝扎上栅栏，还把树枝编出菱形的空档，这个别致的篱笆墙不仅挡住了鸡飞狗跳，还非常漂亮，也是农家小院的一道靓丽风景。春天，土地刚刚解冻，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把海娜花籽和各种花的籽种一起撒在花池里，施肥浇水忙个不停。那些花儿也没有辜负她的辛勤呵护，个个长的肥头大耳郁郁葱葱。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各种花儿都争先恐后地盛开了，尤其那些俏丽的海娜花更是开的热热闹闹。她吸引着我们这帮小女孩的眼球，爱美的我们已暗暗在心里打着她的主意，我们知道海娜花还有一个特别的功效就是染指甲。海娜花又名指甲花，用她染的手指甲又红又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我们儿时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用她来染指甲，无疑是女孩以及女人们追求美丽打扮自己最方便最实惠的事情。每年夏天用海娜花染指甲，也成为了我们那代人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

到了每年的七八月份，正是海娜花长势最旺盛的时候，那些娇嫩的花朵招摇着，如同一只只小手抓挠着我们骚动的心，我们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开始软磨硬泡围攻母亲，跟在她的身后起哄，一个发小说：“大姨呀，你的海娜都老啦，快给我们一棵包指甲吧，要不等下了霜就白搭了”。母亲便端详着花池里的那些海娜，看看这棵，摸摸那棵，那棵也舍不得的样子，最后下定决心，指着一棵老态龙钟花朵已稀疏的海娜说：“就它啦，拔下来吧”。于是，我们几个兴奋的一拥而上，小心翼翼的把这棵海娜连根拔起，洗去根上的泥土，把花儿一朵朵的摘下来，连同枝叶一起剪碎放在大碗里，再放少许白矾增色，用擀面杖捣成糊状，据说海娜的根和花较之枝和叶更爱上色。

在包指甲前得先准备些豆角叶或小淑气叶用来包裹手指，因这两种叶片柔韧结实，包在手指上不易破损。还得准备些剪成段的白线用来缠住叶片包裹的手指。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期待已久的夜晚来临。今夜为了包指甲，我们几个女孩要睡在一起。妈妈忙完了一天的活计才来帮我们包指甲。我们几个依次坐在她的面前，她把白天采来已经发蔫的叶片拿在手里，捏起一撮糊状的海娜泥放在我们的手指上，再把手指放在豆角叶上，两边向上收拢后成筒状，然后把指尖余下的叶子折回，再用白线牢牢地缠住，缠的要恰到好处，不能紧也不能太松，紧了会勒的手指不舒服，松了又容易脱落。就这样，母亲耐心的把我们每个人的十个手指包完。对了，不是十个手指，是八个，两个手的食指是不能包的，不知有什么说法和讲究。

我们被包裹的手指像八个“小榔头”扎煞着，不敢触摸任何东西，大家互相帮衬着胡乱扯开被子，两只手就那么举着慢慢地躺下去，在兴奋和期待中进入梦乡。因为惦记着手指头和被包扎的不适，半夜时不时地会醒来，动一动手指看一看包扎的还完好无损，因完成了一件蓄谋已久的大事，很安心，变换一下睡姿又甜甜的睡去。

早晨，被姐妹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看看手指上的“小榔头”还都在。有的姐妹睡觉不老实，手上包的已经所剩无几，还有的干脆一个不剩全掉了，可她们的指甲上还是留下了红红的印记，只是包的时间长短不一，颜色有深有浅，然而大家还是很开心，纷纷伸着两只手掌，欣赏着红红的指甲，高兴地说着笑着，兴奋喜悦和满足感使她们个个笑靥如花。只有我睡觉比较老实，手上的“小榔头”一个也没有脱落。只得求助小伙伴帮忙把它们一个个从手指上拽下来。由于包裹的时间长，我的手指甲鲜红无比，就连手指肚都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伸出两只手，真好看呀！亲爱的海娜花，你满足了少女们的爱美之心也圆了我们追求美的梦。

时光流转，昔日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那么温馨有趣。

母亲年复一年的还在种着她的海娜花，可再也没有人用它染指甲了。现代社会丰富的物质生活和对美的追求品质的提升，衍生出了各种美甲行业的欣欣向荣，女孩子们把手指甲做的五花八门异彩纷呈，可我还是对原生态的海娜花染指甲情有独钟。

时值初秋，母亲的海娜花开得依然鲜艳，我还想用她再染一次指甲，重温一下儿时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