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卷体长篇小说《第一书记》连载163

苦行僧

　　最近一段时间，他和贾世贵走的比较近。在他看来，这个人的能力要比顾小兵大的多，他不仅有洞察市场经济走向的能力，而且对国家政策也是十分了解。他甚至给他说过，来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就会把发展村集体经济写进去？如果对国家政策了解的不透彻的话，他咋敢这么说？所以在贾世贵的影响下，他将个人的恩怨彻底的抛弃到一边，决意要带着竹林村的人在脱贫攻坚中大干一场，这比他在南方的厂子里干更有意义。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在竹林村他好歹也是管着上千号人，而且不用看谁的脸色行事。当然，对于政府领导，他还得保持一份谦恭。人家说为任一方，掌管着胡家营几万号人呢。

虽然他和贾世贵都没有农村工作经验，但是贾世贵在经营商的思路有时候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就让他更加信任贾世贵的个人能力了。在贾世贵的支持下，竹林湾很快恢复了农民专业合作社，而且在贾世贵的建议下，赵群生以土地流转的方式将闲置在群众手里的地流转到村上，作为利用“三变改革”推动全村实现脱贫摘帽的后续力量储备起来。

在和赵群生以及贾世贵的接触中，孙立民觉得竹林村在发展村级集体经济这一块还是具备一定实力的。现在的问题是让谁做一个提纲挈领的人来抓这项工作。张文亮？他摇了摇头。顾晓兵？他又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在贾世贵的身上停留了一阵之后，又把目光移开了。那么也只有他了。孙立民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赵群生身上。看来竹林村的未来，说不定就要在这个人身上了。这短时间以来，孙立民在入户走访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的向群众打问一下赵群生的为人处世。虽然没有他想要的那种肯定和赞誉的口号，但是大家对他务实的工作作风还是肯定的。

“比起张文亮来说，群生做事扎实，也不张扬。”

“毕竟是在大厂子干过的，想法跟张文亮很不一样。”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孙立民觉得竹林村这个新主任还是蛮有群众基础的。虽然比不上张文亮的精明，但那也是在大企业里干过的，他的一些想法远比村上这些人有远见的多。基于这样一种考虑，孙立民就有了一个念头，如果让他挑起竹林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大旗，那竹林村此案集体经济发展的路子也许就要更稳健的多。他的这种想法，并不是对现在的支部书记不满，而是他觉得在县委县政府竖起来的旗帜能在张文亮的手里倒下去，至少他认为这是一个不称职的支部书记。当然，即便是让赵群生挑起村集体经济的大旗，那也得在村支部的领导下。所以，从镇党委和镇政府的角度，还应当适时给张文亮做一些必要的政治思想工作。

晚上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村上的饭堂吃完饭之后，顾晓兵和贾世贵已经新派到村上的大学生村官稍做休息之后就又爬到电脑跟前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光是脱贫攻坚的资料就已经够大家忙活的了，加上发展村集体经济的资源性资产，经营性资产以及公益性资产等等数据账表，有些资料还的经过第一书记签字、驻村工作队长签字、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还有包村干部签字，往往一张表下来要经过五六个人的签字才能算完。就这还不能出现差错，一旦出现差错就得推到重来。

和朱绍武不一样，孙立民在村上吃完饭，必须是亲自刷洗了碗筷，并规规整整的放在橱柜里之后才算完事。他不像朱绍武，吃完饭之后嘴一抹，拍拍屁股走人。所以自从到了胡家营之后，他在群众中的声望还是蛮高的。大家都说这个人没有架子，说话平易近人，是一个难得的好领导。

吃完饭之后，孙立民没有进便民服务大厅。他知道，只要他在哪里，大家就会有思想压力。所以他点燃了一支烟，在村委会门前的广场走两步。

冬日的竹林村这个时候已经被一层轻纱给遮罩住了。南边的秦岭山脉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将军岭那一带，窑洞宾馆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着。进驻竹林村这几天来，工作进度还算令人满意的。目前就村集体经济的大致情况已经有了新的数据出来。多少亩机动地，多少林地，乃至像废弃的校舍，基础设施的资产核算也已经出来了。下一步就是怎么利用这些资源，把村集体经济组织先成立起来。按照县委县政府的要求，每个村成立一个股份经济合作社。关于这件事情，他还想同朱绍武书记再沟通一下。集体经济组织是用公司的名称还是用合作社的名称，这得征求党委书记的意见。和朱绍武搭班子以来，他发现朱绍武这个人虽然满嘴的放权放权，但是一旦你决定了的事情，他总是要给你找出一些没有根据的理由来。虽然没有明着反对，但是那意思很明确，这个事情应该由党委来决定。呵呵，没有办法，他是负责全盘工作的，为了不和他起冲突，他在很多事情上都采取妥协的态度。

扔掉了手中的烟头，孙立民站在村委会门前犹豫了。说实话他不想进便民服务大厅给大家增加思想压力，他原计划是回镇上过夜的，但是眼看着集体经济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他也就想着在村上住下来，帮助村上尽快把集体经济组织架构给做出来。这个时候，他看见赵群生好像趴在电脑上写着什么，于是他站在窗户外面往里看，只见赵群生的手指轻巧而有娴熟的在键盘上敲打着。

“赵主任，晚上你还在忙什么呢？”见赵群生那么用功，他就忍不住隔着窗户问了一句。听见窗户外面有人叫他，赵群生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孙立民也就进了他的房间。见镇长来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赵群生连忙停了下来，起身给镇长倒水。

“这个时候你在忙些什么？”孙立民弯着腰看了一眼电脑上面的东西问到。

“合作社不是恢复了吗，我想在网上搜索一下关于合作社的章程好好的学一学，您也知道，对于农村经营管理工作我是一个门外汉。所以给自己补点课。”看着胡子拉碴的赵群生，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能静下心来学习，这让孙立民感到十分的欣慰。现在包括乡镇干部在内，谁还有心思静下心来学习呢，大家不是被繁忙的工作所缠身，就是忙里偷闲趁着喝酒吃饭的机会歇歇乏，可是眼前这个赵群生能够这样要求上进是在是难得。

“怎么样，村上的事情干的还算顺手吧？”知道赵群生也是刚刚接触村两委工作，孙立民有意的问他。

“我还是个新手，对村上的事情还在熟悉阶段。不过有支书和驻村干部帮带，我觉得还可以。”接着，孙立民又问了村上贫困户的情况，以及今年村上计划退出贫困序列的贫困户的收入。赵群生有的能说上来，比如说庆云妈的情况，再比如五保户赵老七家，这几家的情况他以前都比较了解，所以讲起来也八九不离十。对于镇长问的危房改造的事情，赵群生说按照支部的安排，由贾队长负责组织实施危房改造的事情，他只是在施工中做一些配合工作，闻到一些具体数据的时候，赵群生难免会陷入尴尬的境地。毕竟他是刚当上村委会主任的，所以对村上的情况不完全掌握也在情理之中。

“你还是要抓紧时间熟悉村务上的情况。如果遇上检查组，你要是这样回答那可是要被通报批评的。”赵群生连忙点头称是。

“你现在是不是党员？”孙立民忽然问道。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像赵群生这样的人是一个值得培养的人，但是他还不是的赵群生是不是党员。如果是党员的话，他就可以作为重点来加以培养，在脱贫攻坚中，基层就需要这样的干部。

“原来在南方厂子里的时候，人家发展入党积极分子，那个时候我就想着咱是一个打工的，入哪个干什么，所以就没有加入组织。”

“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是村干部了，在政治上要自觉的向组织靠拢啊。”孙立民给赵群生递过去一根烟，赵群生连忙摆手说自己不会抽烟。

“你那个时候是出于什么考虑，将窑洞宾馆给承包了出去？”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喝了一口赵群生给他泡的茶水，孙立民接着问到。

“我们在南方厂子里的时候，因为一些车间工作效率低，厂子就把一些工艺按照计件的形式给承包了出去，按件计酬不但提高了产品的质量，同时也让大家挣到了比以前多出将近一倍的绩效工资。回到村上我就听村里人说窑洞宾馆的经营不太好。本来我想去经营这个窑洞宾馆。但是后来看到自己出去几十年村子还没有走出贫困，加上国家这几年来不断的向农村出台好政策，所以就想为村上做一点贡献，原本是想试一试，结果还给选上了。”赵群生前面的话基本上都说的实话，不过后来关于竞选村主任的最初的想法他没有向孙立民和盘托出。当然，处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想用竞选的这种办法来对付张文亮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那些话是不能说给外人的，尤其是镇政府的领导。

不过，赵群生的心思又怎么能够逃过孙立民的眼睛呢。对于竹林村去年发生的事情他也是很清楚的。虽然那个时候他也赞成支书主任一肩挑，但是具体到竹林村来说，他也不希望将竹林村的命运交到张文亮一个人身上，加上李元昊书记对换届选举中不搞一刀切的意见，所以他在竹林村换届选举的时候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目前窑洞宾馆的经营情况你了解多少？是亏还是赢？”孙立民不去想隐藏在赵群生眼睛背后的那些事情，他现在关心的是竹林村的集体经济能不能发展起来的问题。朱绍武已经说了，要将竹林村的形象重新塑造起来，虽然他在某种程度上与朱绍武的想法不一致，但是目前胡家营实在是没有比竹林村的条件更好的村子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得不默认朱绍武的决策是正确的。

“冬季之前才把合同签订了，虽然经济效益还没有体现出来，但是能让窑洞宾馆运转起来就很不错了。眼下正值冬季，本身也就是旅游的淡季，相信到明年开春之后会有起色的。”孙立民一边认真的听着赵群生的介绍，一边点了点头。

“咱们到那边去看看怎么样？”

“行！孙镇长，用不用叫其他人？”赵群生的意思是要不要叫上张文亮，毕竟他现在是村支部书记，镇长要去了解集体经济的发展情况，村两委班子是不是应该陪着一起去。

“他们都在加班，还是不打扰他们了吧。”说完，已经出了村委会主任办公室的房门。

赵群生和孙立民在房间里谈话的时候，让两个人的心一直悬着的。一个是支部书记张文亮，一个是第一书记顾晓兵。面对两个人在房间那么时间的谈话，张文亮意识到自己勉强保留下来的支部书记这个位子迟早要拱手让人的。而顾晓兵想的是开过年之后自己能不能尽快离开这个折磨人的地方。是啊，别的村的第一书记已经换了两茬了，自己说什么也要在开过年之后回到单位。不然的话他很难保证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被召回。

“哎呀，孙镇长，这么晚您怎么来了？”孙立民在赵群生的陪同下摸着黑，顺着将军岭一带那几盏闪烁着的霓虹灯来到窑洞宾馆后，精明的刘晓英连忙从吧台立面迎了出来。刘晓英以便亲自招呼着孙立民和赵群生，一边让身边的一个妇女到旁边的清理出一孔窑洞来。

“不用忙活了，我们刚从村部吃完饭过来。”孙立民仔细的打量这简单而又精致的窑洞宾馆。说实话，自从到胡家营以来，他还没有好好的看一看这个窑洞宾馆。他退身出来，站在夜色中，看着一字儿排开的十余间窑洞，只有四五个窑洞的灯饰亮着的。于是他迈着轻盈的脚步，逐一掀开棉布门帘。

每间窑洞里面，最里面的是一个类似于炕的大床，中间用一道屏风隔断，将整个窑洞一分为二的分为就餐的和休息的地方。当然，在这寒冷的冬季，来这里的人无非是冲着赵荣烧菜的手艺来饱口福的，真正要在这里住宿的还没有。由于秦岭浅山区的地质结构的不同，这里的窑洞并不完全是在坚实而又厚重的黄土崖上挖出来的，而是接着将军岭一侧的山体走势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