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美术过——从会画画的知青到苏联美术文献打捞人

孙以煜

<p class="ql-block">  华国锋同志诞辰100周年纪念活动期间,我在微信、微博中,将我插队做知青时,参加华国锋家乡吕梁、交城群艺馆、文化馆美术创作学习班创作的一幅画:《在华政委的关怀下》以及围绕这幅画作的一些速写,素材,做了发布。没想,阅读者众,一日内就破了一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当年随省创作组到山里写生时留影。后排左一戴草帽者为杜玉曦老师。后排右二戴草帽的人为笔者。</span></p> <p class="ql-block">关于这次创作活动,我在《画说杜玉曦》这篇人物特写中做过如是记述——</p> <p class="ql-block">  是时,四十出头的杜玉曦,淳厚、儒雅,文质彬彬。也许他也出自基层,身上没有任何名家和省城画家特有的做派。随和谦虚,温良恭俭让,似乎就是针对他说的。想:真是老天有眼啊,心里想他,他就来了。不仅来了,而且还要跟随他一块儿到山里写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1977年在交城山地采风时留影(后排左一为杜玉曦、左三为蔚学高、李大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前排右一为亢佐田,孙以煜、郭守良)</span></p> <p class="ql-block">  1977年。中国的美术创作还在以政治为主导的主题性美术创作阶段。为了配合政治形势的需要,从中央到地方,下达了重大题材美术创作的任务,我插队的交城县,因为是华国锋的家乡,成了这次重大题材美术创作的焦点。作为有绘画基础的知青,我再次被抽调到县文化馆。馆长说,省创作组集中了一批当红画家,要下来,到华国锋工作过的交城山区采访,写生,搞创作。作为主席家乡的美术骨干,也破例地被纳入到这个创作的队伍里。果然,我们集 中到县文化馆还不到一个星期,省创作组的画家就下来了,其中就有杜玉曦,他是和当红画家杨力舟、王迎春(《挖山不止》的作者);李延生(《煤矿工人上讲台》的作者),亢佐田(《红太阳光辉暖万代》的作者);王錞(《出征》的作者);蔚学高(《再创高产》的作者),以及白崇易,赵益超、张明堂,武尚功、孟养玉等等一大批当红画家一块儿带着创作任务下来的。面对这些仰望已久的美术名家,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要知道,那个时候,作为一名在村儿里和农人一样下大田劳动的知青,这些个大名头画家,无疑都带着神性,让我敬畏和仰望。而这些大名头画家中,偏偏地又是杜玉曦,莫名地走进我的创作和我的生活。是因为他茶色边框近视镜后面,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让我感到亲切?还是见到他之前我已经熟读了他的画作?</p> <p class="ql-block">  相逢必是曾相识。那次到山里写生,是我们第一次跟专业画家一道真正地接触生活,一扎到山里,手和眼感觉都不够用了,见什么画什么,兴奋让我们忘记了一切,但我记得当时的杜玉曦——在我们围着山村外景乐不思蜀的时候,杜玉曦却是扎在山民的茅屋里,与老汉聊天,与山妮儿搭话,对着箩筐速写,盯着墙上的老玉米红辣椒凝神儿。半个多月的时间,每个人都画了厚厚的几个本子。在多数画家满载而归的时候,省美术创作组的杜玉曦、白崇易却意外地留下了。说是省里派他们俩在交城县文化馆蹲点,边创作,边辅导我们。</p> <p class="ql-block">机缘就是这样巧。县里非常重视这次美术创作,为了让我们在省城画家杜玉曦、白崇义的指导下,创作出无愧于伟人家乡的美术作品,专门把交城卦山文殊院给我们腾了出来。卦山文殊院,是国家文物重点保护单位,荒山秃岭环绕中,只有这里苍松翠柏,琉璃瓦舍。佛道人没有了,却有一位叫宋灯的老者看庙和三五守庙护院的工作人员及交城县戏曲学校的娃娃们。然而,就在我撸起袖子,准备在杜师门下好好学习一番的时候,命运又和我开起了玩笑,吕梁地区美术创作学习班偏偏这时候下来通知,要交城县文化馆推派两位有创作能力和经验的美术骨干,参加地区的主题性美术创作。要是以往,大家会争抢着要这两个名额,可这次,却都在推诿。毋庸讳言,大家心理和我一样,都想留在杜师门下,做他的学生。看他画画。结果,去地区参加美术创作学习班的两个名额,无独有偶,准确地落到了我和另外一位本地知青头上。好在为了和县里的美术创作主题保持一致,去地区报道前,我们先要在卦山文殊院集中一段时日,把选题和草图确定下来,再去地区群艺馆。主题先行,是那个年代最时髦的创作路数。去地区美创学习班虽然不能和杜玉曦老师长相厮守,但因为行前要拿出创作草图,却有了和杜玉曦密切相处的这样一段时光。</p> <p class="ql-block">按照杜玉曦老师的要求,到文殊院后我们先把各自到山里写生的素材拿出来晾嗮,根据各自确定好的主题,选择可用的素材。杜玉曦老师率先把他在山里写生的素材拿了出来,这一拿,高下立即显见,杜玉曦老师的写生画稿具象而具体_——“老汉、婆姨、山妞儿;牛羊、家畜、木栅栏”。就连“儿童八字站立的局部,妮子脚上的绣花鞋、老汉头上的白羊肚、婆姨脖子上的花围脖,茅屋土墙上的老玉米,房檐垂吊下来的红辣椒、干葫芦,纺线织布的纺车织机,干打垒的石锤......”等等,所有的写生都是山里人生活的细节与家什儿。足见,每一张都可直接入画。我突然地想到了在山里采风时的杜玉曦,简单的写生晾嗮,却蓦然中醍醐灌顶!无需言表,我们蓦地就明白了写生的意味。“写生”、“素材”、“生活”这些个看似简单,实际大有学问的美术术语中和丰富的积累里却孕育着创作的题材与作品的构思。杜玉曦老师以其独有的方式给我们上了第一课。</p> <p class="ql-block">进入创作,我们的写生大而无当,浮皮潦草。不是树木,花草,丘陵山地,就是房子和院落。显然多都是废品,因此,杜玉曦老师的写生素材,成了大家无偿使用的素材库。关乎到我,最重要的是题材的确定和小稿的构图。我选的题目“在华政委的关怀下”,反应抗日战争年代,一群山地儿童,在华政委辅导下,学练军事本领的场景,一幅画作的草图,是一幅画的基础,有了它,到地区搞创作,心里就有底了。可如何能拿出草图,如何结构出符合历史也符合现实的创作?!</p> <p class="ql-block">行前,在卦山文殊院这个人杰地灵的幽闭环境里,我彻夜无眠,苦心地将在山里写生的素材与收集到的图片,反复推敲,提炼,期求能有一个准确的表达与表现。但处于初创情形中的我,很难。这个时候,也在构思创作的杜玉曦出现了。先是不动声色看着我如何构思,构图,然后,不时地坐下来,帮我修正和处理一些画面,不失时机地从我的一些写生,速写中提取一些素材。直到我的整体构思与画面构图有了较为清晰的布局之后,为了能让我踏实地到地区创作组进入画稿的刻画与实施,临动身的前两天,杜玉曦放下他的创作,来到我的案头,将我连日来的草图画稿铺开,展开纸、笔、橡皮,不假思索地勾画起来,修改起来。能够想见,连日来,他沉静中已经走进我的创作,并引导我把创作思路捋顺,把人物,素材选好。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和我商讨,只说了一句:我把你这几日的构思总结归纳一下。就动起笔来。只见他,从中心人物开始,胸有成竹一般,向两边拓展开来,政委,儿童,老人,妇女,手握红缨枪的孩子,背挎箩筐,坐地围观的孩童 ,老树新枝,牛羊鸡雏。所有的乡村物事,都行云流水般地,从笔头流泻。蓦然中我再次想到了他的《钢城晨曲》,如此娴熟的驾驭,若不是胸有城府,如何能有此等神来之笔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15px;">图示: 当时的美术创作,画稿出来后,有经验的画家,都要找几位同仁,按画面上的人物着装,摆拍出和画面透视一致的照片,做人体结构与形象刻画。下图就是笔者为画家同仁摆拍画面的留影。画照片,迄今为止仍是很多画家的媒介方式。面对现代艺术,这也是无可规避的一个短板。</span></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当年创作这幅画的情景。</p><p class="ql-block">谁能想到,因为这次的美术创作,美术成了我一生相伴的一个情结与情怀。2002年,为一个中茶品牌项目的企划与设计,我到了莫斯科,但美术作为一个情结始终作用着我的行为。因为美术史的阅读,我深知苏联美术对中国创作美术与革命美术的影响。十几年的俄罗斯往返,我把目光集中投放到以苏联版画为主要的文化遗存上,经年累月,坚持不辍,迄今为止,在俄罗斯民间寻访打捞到苏联版画与苏联画家手稿,三百余人,作品臻至两万幅。2019年,因为《偶拾拈花——苏联老版画原拓收藏笔记》《劳动颂歌》《插画师》的出版,我作为中俄友谊人物,被推上由俄罗斯文化部,中国文化部委托,黑龙江卫视主办的中俄70年《歌声与微笑》访谈节目。一名会画画的知青,转瞬间,成为苏联美术文献的打捞人!</p><p class="ql-block"> 逝者如斯夫!在我们上山下乡50周年的日子里,仅以此番感怀,纪念那些个曾经年轻的岁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