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慈目泪--写在母亲去世一周年之际

楞格尔

　　2023年8月24日（农历7月初9）是一个黑色的日子。为子女耗尽心血的母亲，眼角挂着两滴晶莹的泪花，没留下一句话，就告别了我们，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走的是那么从容，却又那么匆忙，但却把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和.思念留给了我。

我冷静的时侯，知道母亲已经远走，但在潜意识里，总觉得母亲没走，还像她生前那样，嘱咐我每天都要过来看她，陪她唠嗑，给她做饭。我恍惚中准备给母亲出去买菜做饭的时侯，很快又沉痛地意识到，母亲已不在家中，她已离开我们。

每当此时，与母亲诀别的那个漆黑的夜晚和她生前的点点滴滴，便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母亲虽己88岁高龄，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自己能下地做饭，整理家务，家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但就在这一年的农历四月中旬的一天，我再次买好菜，买上母亲爱吃的水果，带上给她补身体的营养品来到母亲家中，放下手中提的东西和母亲打声招呼就忙着给母亲做饭，母亲坐在炕上搓莜面，我在厨房烩菜，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莜面熬菜就端上了饭桌，这是母亲和我都喜欢吃的饭。我喊母亲吃饭，母亲坐在炕上却迟迟没有出来，我进卧室又喊她出餐厅吃饭，只见母亲咬着牙手扶炕沿吃力地挪了挪身子却没有下地，我下意识地问母亲说：“妈，你是不身上难受了？”，母亲这才跟我说“她这几天腿疼的不能下地，饭也不香，身上感觉发软没精神。〞我于是把饭菜盛好给母亲端了过去，我也坐在炕上和母亲面对面吃了起来，母亲刚端起碗又放了下来，突然跟我说了句“楞格尔，妈看来今年不行了，阎王爷叫走了。”我一下楞住了，一向乐观的母亲这是怎么了？难道母亲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接着对母亲说：“快吃饭哇，瞎说啥了，你身体这么好，能活一百岁。〞母亲苦苦地笑了笑，一边端碗，一边低声的说：“吃饭吃饭，我活一百岁，你活二百岁。”前两年母亲疑似患上轻度老年痴呆，有时自说自话，有时情绪不稳定又不知在骂谁。我以为母亲老毛病犯了。不过，母亲平日里真的很乐观，说话嗓门高，爱开玩笑，时不时说句顺口溜，逗得家人的跟着乐。但母亲今天好似有啥心思的端起碗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我给母亲找了颗止疼药倒点水让她喝下躺着休息了，我也胡乱吃了几口把饭菜放了下去。母亲半躺在行李上说，“吃了颗药可甚了，随即又给我倒起了她的历史，说她7岁因家穷被她的父亲送人做了童养媳，到现在连个生日也知道是哪一天，……，她的这段历史，我听了不知多少遍了，母亲自从疑似老年痴呆后，讲的次数更多了，我接着母亲的话说：“您身份证上明明写着1934年5月19出生，”母亲说：“那也不知谁给编了个生日，我就记住我出生那年是鼠年，至于生日一辈子也没过过个生儿，也记不住究竟是那天的生儿。”母亲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我，就是，该给母亲好好过个生日哇，于是我拿起手机在姊妹群里来了个联网视频，并共同定下了下个月5月19姊妹们家人们孙子外孙重孙们能回的都回来给母亲过88岁生日，其实按母亲身份证出生年月，母亲这年己90岁了。母亲听到要给她过生日，还很高兴地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因公司有事，第二天回集宁了，母亲这里交待给大妹妹照料，大妹一边给儿子开的面包厂帮忙，一边抽空给母亲做做饭搭照搭照，虽然还有个弟弟跟母亲，但小兄弟又经常上夜班不回家，母亲有时一个人在家。也就是这几天，我突然接到了妹妹打来的电话，说母亲晚上睡觉自己拉客厅窗帘摔倒站不起来了，我扔下电话打了个出租车就往回家赶，一路上细思极恐，难道老娘真的要跟“算帐”呀？等我回到家，母亲已被抬上了炕，母亲直喊大腿跟疼，不能直立更不能行走，我请来医生做了X光检查，未查出明显骨折，开了点跌打止痛药，建议卧床休息。从此，母亲就“躺了炕〞，大小便也不能自理，离不开人侍侯。

看看离母亲生日仅十来天，说好的要好好给母亲过个生日，不想一跤跌的不能动弹“躺了炕”，姊妹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把过生日的事搁置一边。不过等母亲生日前两天，母亲竟奇迹般地自己坐了起来，还喊着要自己下地走，可是最终腿疼的不能直立，我给母亲买了个手推轮椅坐便车，母亲坐上感觉挺好，还开玩笑说，我坐上车车过生儿，看来母亲真的注重起她的生日了。

很快母亲生日这天到了，姊妹们也都陆陆续续从外地赶了回来，母亲很高兴，一早起来一个人坐起来穿上四妹给她买回来过生日的新衣裳，孩子们给她洗了脸梳了头，扶她坐上轮椅过了她88岁生日。母亲这天很精神，除了不能站立行走外，好像跟以都没啥区别，话也多了起来，笑声也灿烂有声，还带上生日帽亲自点了生日蜡烛，我们为母亲唱响了《生日快乐》歌，吃蛋糕时还和孩子嬉戏逗乐，还把蛋糕奶油抹在脸上，逗得大家满堂大笑，母亲更是合不拢嘴，笑声不断。

一顿折腾，生日过得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母亲非常满意，虽然感觉有些累了，但还想多坐一会儿，孩子们硬把母亲抬上炕让她休息，母亲也很快呼呼地睡着，睡得是哪么香甜，有时还能看到她裂嘴笑的神情。

有孩子们轮流守护和侍候，母亲过完生儿一个多月，虽然卧炕不起，但自己还能翻身，自己换尿裤，姊妹们怕她常躺坑打了胯，特意给母亲买了气垫床，但睡了几天母亲感觉不舒服硬让取掉气垫床又睡在了炕上，母亲感觉这样舒服。

没过几天，母亲捎话又让我回来，可能是母亲感觉她时日不长了，有话想跟我说，我接住电话后让女儿开车和妻子一同赶回到母亲身边。可能是母亲年龄大了，再加上病痛折磨，等我们回来坐在她身边时，母亲突然认不出我了，神志有些不清楚，说话也不清晰了。我赶紧打电话给我的一个医生朋友，让他来给母亲瞧瞧病，他很快就又引来个医生，带上仪器为母亲作了诊断，开了药输上液，临走时，他把我叫出去，跟我说了老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输上点液为老人准备后事吧，我的心一下像刀绞似的疼痛，仿佛心碎了一般。我让医生朋友再开点好药，尽最大力量把老人从生命边缘拉回来。医生朋友点点头说“尽力吧！”

我又急忙跑到母亲身边，想听听母亲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母亲输上液神志清醒了些，很低沉且吃力地说：“把妈抬回家吧！”我知道母亲是想回她一辈子朝夕相处的农村老家，所谓落叶归根大概如此，我紧接住她的话告诉她，我们现在就回老家，母亲听了我的话，嘴角微微抽搞搐了几下，努力睁了眼晴看看我又呼呼地睡着了。时不时还说着让我们听不清更听不懂的梦话，有时清醒过来，围在她身边的孙子、外孙子还有重孙辈的爬在她的身边跟她说话，母亲还面带微笑和小辈们开上几句玩笑，不忘逗逗孩子，可是说不了几句就又昏睡了过去。

看着母亲的病情越来越差，按照母亲的嘱附，将母亲送回了村里老家。这时母亲已处于深度昏迷，连水都喝不进去了，我们只好用输液管和针管给母亲喂食点儿牛如和水，母亲自回到村老家也没睁开过一次眼，没说过一句话，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炕上三天，一副超脱世俗的安然，好象这才是真正回到了自己的“家”。

2023年8月24日（农历7月初9）凌晨3点零8分，在亲人孩子们的团团簇拥和大呼小叫的呼喊声中，母亲舒展着身子，双目紧闭，停止了呼吸，安详地走了。

我俯下身子，把脸贴在母亲的脸上，大声哭喊：“妈--你醒醒，你醒醒啊，再看一眼你的儿女们吧！〞我知道，即使流尽眼泪，也哭不醒母亲，我抚摸着母亲的脸，搼着母亲的手，并轻轻地为母亲擦去眼角的泪花。

母亲临走的眼角泪花，深深镌刻在我的心间。母亲这辈子不知流过多少泪。如七八岁时被送人做童养媳，寄人篱下究竟流下多少眼泪？嫁给父亲时，在无住房，常断粮中生下一男四女，而且又侍候了五年卧床不起的痨病父亲，这又流下多少眼泪？为了拉扯孩子，父亲死后，母亲改嫁又生了两男孩，三男四女七个孩子抚养操劳又要留多少泪？只有母亲自己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母亲为了我能上学，四处求人借钱借粮那吞到肚子里的辛酸泪水，是母亲看我从8岁父亲生病卧床开始，不得不像大人一样搂柴拾粪担水劈柴，13岁就下田地拔割地，打谷场上甩链架，15岁时脱土坯赶羊，勤工俭学读完高中。20岁时，我赶上了好时侯考上了师范，母亲在送我上大学时为难的给我拿了10颗煮熟的鸡蛋和五角钱，眼含热调地对我说，你终于有出息了！出去一定要好好学习，给你的六个姊妹做个榜样。这话让我知道母亲养育子女要背负多么沉重的负担，我心里默默记下，一定要努力为母亲分担忧愁，让母亲笑口常开。

如今，母亲不会再为我们流泪了，而我却在无数夜梦中依稀见到慈母的热泪，母亲哭，我也哭，这是我从记事起不知经历了多少回的情景，如今重现梦中，我多么想长留梦中，因为睡来就再没有慈母了，梦中悲痛犹可见，醒来忧伤两重天。

在痛失母亲的日子里，时间还像以往一样，在按照本来的轨迹运转着，可我觉得它的脚步似乎放慢了许多。哪是因为失去母亲的巨痛中，我的心始终不能自拔，就这样在煎熬中度过了漫长而心痛的一年。

时隔一年后，我和弟妹们一起回村为母亲过周年，其时我们七个姊妹齐刷刷地跪在母亲坟前，手捧着用鲜花编织的花圈，供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饭菜，烟酒水果，充盈的纸钱和秋冬装各式衣裳鞋袜应有尽有，我们姊妹七个把它作为礼物一一献给我在天国的母亲。

母亲啊，现在就请您把它收下吧！

母亲啊，您的英容笑貌永远留在儿女们的心中！

愿母亲天国安好！

2024年8月12日（农历七月初九）于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