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树下解惑

閑雲野鹤

　　8月11日（农历七月初八），星期日。双胞胎外孙女弯弯点点（月亮弯弯、星星点点）暑期补课结束，女儿女婿为了让她们放松一下，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门头沟永定镇。近两年，永定镇小区在北京出了名：慢闪公园、艺术雕塑、台地景观、缓坡植被和花卉海洋，呈现出一幅动人的自然画卷，不仅是“公园”，更是一处休闲与文创的交织空间。只是建成时间不久，树木还没成林，但气温比城内低了好几度，行走于树荫道上，一点也不觉得热。弯弯点点是酷爱学习的“书虫”，一下车就扎进了“书吧”。不过这里的“书吧”很别致，环境优雅，闹中有静，既有地方看书学习，也能品味各种饮料、烧烤和点心。微信一扫稍候就到。把她们安顿好了，我们干什么去呢？还好，不远处山腰上有座神奇的古刹——潭柘寺。

　　我们驱车八公里来到的潭柘寺停车场，然后沿着曲径上行。走到半路上，左边“塔林”二字赫然入目，山门敞开着，培儿女婿欲进“塔林”观看，我制止道：“时逢‘七月半’，地府开关，阴气太重，不宜进去。”听我这么说他们就打住了，继续往寺院正门而来。来到山门处，老伴也许是太累，也许是胁于我刚才说到的阴气，就不愿意进去了。培儿见娘不肯入寺，也就打住了下来，陪她娘在山门外休息。我和女婿就健步如飞上了潭柘寺。

　　呵呵，好大一座寺庙啊！看简介：潭柘寺座落于太行山与燕山的交汇处，隐藏在宝珠峰南侧，占地1.12平方千米，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307年），初名嘉福寺。唐武则天通天年间（696年），华严和尚以破败的嘉福寺为中心重建寺庙，并改名为“龙泉寺”。其规模属京城寺院之最，有1700多年历史，比北京城还久远，民间有“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的谚语。寺庙里有天王殿、大雄宝殿、毗卢阁、观音阁、猗玕宫、方丈院和竹林院。众多宫殿与其他名山古刹大同小意，没有太多差别。但这里几株古树却令人心怀景仰、望而生畏……

　　千年古松：踏入寺前香道，映入眼帘的是两棵奇形怪状的古松，左边是“卧龙松”，右边是“盘龙松”，犹如两条活灵活现的巨龙，亦如帝王头上遮阳的华盖，给寺庙颇添了几分古朴与壮观。

　　同龄古柏：方丈院内有两棵参天古柏，高30多米，为辽代所植，其树龄已千岁有余，亦称“千年柏”。粗有数围，树干笔直，直插云天，十分壮观。据说这两株古柏与潭柘寺同龄，是华北地区最古老的柏树，有“华北柏树王”之称。

　　银杏“帝王树”：矗立于毗卢阁前的两棵银杏树，有1400岁高龄。植于唐代，高达40余米，直径4米有余，须六七个人才能合抱。相传在清代，每有一代新皇帝继位登基，此树的根部便会长出一枝新干来，以后逐渐与老干合为一体，很受清朝皇帝青睐。末代皇帝傅义来寺院时，指着一根新枝戏称自己“就是那株不能成材的歪脖子树”。

　　涅槃娑罗树：寺院左侧有一棵用铁皮箍得绷紧的古树，没看标识牌前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树。看了标识牌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我小时候就耳熟能详的娑罗树。娑罗树是佛门圣树，因佛祖释迦牟尼在娑罗树下涅盤得道，因而受到佛教信徒的崇拜。娑罗树又称七叶树，叶呈长卵形，夏初开花，为串状白花。花开时节，仿佛在绿树上插满了白蜡烛，十分美丽神奇。娑罗树用途很多，可食用入药，也可做高档器皿。康熙帝曾赋诗相赞：“娑罗珍木不易得，此树惟应月中有。”

　　我站在娑罗树下审视并凝思了良久。因为孩提时夏天的夜晚，一般是搬出竹床、卸下门叶，一家人都在禾场坪里纳凉睡觉。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就要给我们几姊妹念儿歌。其中有一首是：“月光光照四方，娑罗树满山岗。东一拜西一拜，拜到明年好世界。世界沃吹牛角，牛角尖吹上天……”此刻，我一个凛颤，仿佛又听到了母亲既亲昵悦耳、又沁人心扉的声音。

　　那时，我不知道娑罗树为何物，多次问母亲：“妈，娑罗树究竟是什么树呀？”母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树，于是就按老辈流传下来的说词作解释：“这种树呀，我们人世间没有，只有月亮上面才有。”母亲一手指向高悬夜空的明月说：“你看到了没有？”我朝月亮看去，愣了半晌还是摇头，表示看不到。“你看月亮上面有个仙女叫嫦娥，有个男客叫吴刚，有棵大树就是娑罗树。”“不是娑罗树满山岗吗？”我连忙分辨道：“应该到处都有才对呀。”“告诉你娑罗树人世间没有，只有月亮上面才有。”父亲听了却不愿意啦：“什么乱七八糟的？月亮上那棵树叫桂花树，吴刚就是在树下用桂花仔在酿酒。”“喑！”母亲也露出一脸的懵懂，她也解释不清了……

　　于是，娑罗树变成了一个疑问号，一直萦怀在我的心里面。以往游过许多名山大川和神奇古刹，也没有见过娑罗树，抑或见着了，因为没标识就没认出来。今天，天赐良机，让我看到了娑罗树。终于解开了我心里那个“子虚乌有”的疑团。原来娑罗树不只是月亮上面有，我们人间也有，只不过是罕见物种，故称其为涅槃“圣树”！恕我不守寺规，我竟情不自禁越过围栏，拥抱了她的躯杆，触摸了她的皮纹。那一刻，我拥抱的不只是一棵古树，而是我心心念念的娘亲！我在心里呢喃道：“妈妈，我终于找到了娑罗树，终于圆了您解释不清的娑罗梦，终于让我心里的疑问号变成了惊叹号！”

　　心落于诚，感天动地。瞻仰完娑罗树，怀揣对母亲的无穷思念离开了寺庙。一出山门，天上乌云骤起，狂风大作，下起了滂沱大雨。老伴和女儿女婿噌的一下钻进小买部躲雨，而我却立在户外晾亭无动于衷。这场突如其来的斜风瓢雨似倾似倒，如歌如诉，溅起的雨雾把我下半身湿透。老伴和培儿几次叫我进去避雨，我不为所动，依然倔强地伫立在晾亭里，尽情地聆听着雷的和鸣、雨的呢喃。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也是天老爷的奖赏。我身无旁鹜、如痴如醉，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完全沉浸在儿时夏夜突然下雨的场景里：月亮被乌云遮住了，雨从乌云里洒落下来，一家人赶紧起床收拾禾场坪里的竹床、门板和用艾草做的土蚊香飞快地往屋子里钻。那是多么忙乱的场景，多么动听的夜曲，多么醇香的田园生活啊！

　　山雨下了一会儿，就云散了雨停了。正是“空山新雨后，万物如梳妆”。我们开始下山。走到半路上忽然瞥见前方天际呈现出一道偌大的彩虹。那宽度，几乎横跨了整个北京城；那色彩，似乎把我调色盘里的各种顔色都渲染上去了；那时长，从下山上车、驱车回到永定镇都映衬在天幕上。这是多么壮观的场景啊！又是多么惬意的一次郊游啊！我只有双手合十，表达对天地万物的尊重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