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卓姑娘

天涯

　　达热卓是一个性格外向，活泼开朗的阿坝女孩。我叫她“卓卓”。她个子不高，身材微胖，一根齐腰长的黑亮麻花辫，荡秋千似的在背后甩动着她的心情。第一次见她，我就喜欢上了她。她眼睛圆圆的，亮亮的，清澈灵动，时刻闪着宝石一样的光芒，叫人十分欢喜。所以，我只要一看见她就觉得特别开心，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慢慢地，她就成了我心中的“卓卓姑娘”。

　　她藏语文成绩非常优异，还当过藏语主持人呢。听人讲她喜欢笑，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欢笑。每每与她遇见，我就觉得仿佛和阳光撞了个满怀，很温暖，很轻松，很明朗。当然，她也有过害羞的时候。比如课堂上用普通话回答问题时，她脸上的高原红就会变得格外红润，看上去像闪耀在草丛间的野草莓。这个时候，她会习惯性地扯着同桌的衣袖，羞怯怯地一个劲儿地往同学背后躲藏，而微笑却始终挂在脸上，眼睛依然那么灵动。可别说，她那腼腆的样子着实可爱，好比喜欢读书的人遇见一本好书，爱不释手。她写的字啊，就如同她的个性一样，奔放洒脱，且比较敦实。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她的字慢慢有了变化，开始有了那么点儿淑女的气息，笔画稍微收敛了些。在相处的日子里，渐渐地，我发现她好像高原上的青稞一株，青秀、饱满、有温情。

　　由于恰逢新高考，变传统的文、理科选择为“3+1+2”选课走班，所以刚刚熟识起来的师生又将面临分离重组。一切都太快，匆匆又匆匆，假期里准备的家乡调查、课前说话、古诗讲解等没来得及展示，高23级4班这个温暖的集体即将重建。孩子们不舍，老师也如此。

为了给孩子们提供一次展示劳动成果的机会，3月27日晚自习时间，我们班举办了家乡调查分享活动，同学们非常畅快，非常愉悦。分享的孩子们中，若尔盖降扎镇、红原江茸乡、阿坝县城、松潘古城等地方优美的民风民俗和厚重的本土文化像一首首古朴的老歌，从广袤的草原深处掠过黄河九曲第一湾的水面带着格桑花的芬芳悠悠而来。每一个音符都如草叶上晶莹滚动的露珠那般悦目。露珠在叶尖滴落，滴进了泥土里，同时也渗透进了孩子们的心里。听着听着，我们入了神，思绪一直在台上孩子的讲述中飘飞。又一次点赞家乡，又一次深植爱的情怀，孩子们和我都融进了眼前的爱河里，像月亮湾的水草一般，静静地感受着这夜的美好。孩子们言语中的自豪与赞美，PPT上的自信与荣耀，让台下的我们感触至深，回味无穷。

　　是啊，谁不说俺家乡美！每个孩子的心河里都能映照出属于他们自己独有的家乡，这家乡便是他们精神的归宿。

　　之后，我们齐唱了已经学会了的古诗。我们从《静夜思》《乡村四月》《村居》《敕勒歌》唱到《虞美人》《水调歌头》，孩子们深情歌唱，非常专注，我也沉醉其中，非常享受。我们的歌声飞出了教室，在教学楼四合院的上空飘荡，惹得黑黑的夜也因此含情脉脉起来。我们醉了，黑夜和月亮也醉了，感觉有点像喝了青稞酒一样。

我和孩子们的情绪都有点儿低落，因为新高考选课走班，我们大家心里面都不好受。

　　下课后，我带着活动余味和比较沉的心情回到了办公室，刚把书放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当时，我想都没想就机械地应了一声“进来”！只见门轻悄悄地翕开了一条缝，随后探出一个女同学的头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达热卓。还没等我开口，她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可以抱抱你吗？”“可以啊，过来吧！”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过来了两个女孩儿，一个是达热卓，另一个是豆尕措。达热卓走在前面，她神情忧伤，眼睛有点红。我假装没事似的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着一些鼓励加油的话，但心情也一样难过。她呢，在抱着我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失声哭了起来，哭声就在我的耳边，她整个身子都在抽搐。这下，她把我的心也给搅碎了，离愁如同决堤的海一般肆意横流，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在我的肩头趴了许久，也哭了许久，完全把自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拥抱豆尕措的时候，我的心也一直都在落泪。后来，在于秋木措、俄沙娜姆拥抱告别的时候，我的情绪一直被浸泡在伤心的寒潭里。

我和孩子们师生一场，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在记忆长河里掀起的涟漪，却足以让我们彼此念想一辈子。

　　卓卓姑娘，生在高原，长在高原，像青稞一样纯洁、刚劲、质朴，是我难忘的青绿色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