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代人:巫宁坤、李政道以及陈梦家夫妇

至简

美国当地时间2024年8月4日凌晨,世界杰出科学家、195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李政道在美国旧金山逝世,享年97岁。</h3></br><h3><strong>那一代人:巫宁坤、李政道以及陈梦家夫妇</strong></h3></br><h3><strong>作者:何伟</strong></h3></br><h3>老人的朋友给身在北京的我送来了一包裹的茶。里面有两袋干的茶叶,是在安徽省的黄山摘下来的。春末是最好的采茶季节,那一趟飞越太平洋的旅程,我的行李里面满是新香清冽的味道。</h3></br><h3> <h3>巫宁坤先老人公寓阳台上</h3></br><h3>去华盛顿特区看波拉特的时候,我顺便去了一趟弗吉尼亚州的赖斯顿,到了当地的老人院。蓝色的地毯,白色的墙,轮椅专用的轨道……这个地方让人感觉千篇一律而单调,隔着一段距离来观照晚年,通常都有这种感觉。我沿着静悄悄的走廊一直走到823房间。房门上贴了张贴纸,上面画着一面美国国旗,还有一行字:“2001年9月11日”。</h3></br><h3>我敲了敲门,巫宁坤应声而来,当我把那两袋茶叶递给他时,他高兴地笑了起来。“这是以前宫廷所用的茶。”他说:“看看这种绿色——不是很美么?迟一些它会变成红色,但现在还新鲜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h3></br><h3>他说茶是他想念中国的一个地方。除此之外,他对新的美国生活并没有什么抱怨。我坐了下来,他倒了两杯万事好法国白兰地(Raynal French Brandy)。<br></br></h3></br><h3>巫宁坤喜欢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发战争财的人”。1937年,日本入侵了他的家乡江苏省,在江苏省的省会城市,日本人犯下了“南京大屠杀”的罪行。巫宁坤当年17岁,他向中国西部逃亡。他的童年并不快乐:他妈妈在他7岁的时候自杀了,而逃亡的生活让这个年轻人有了一个新的开始。</h3></br><h3>在四川省念完高中以后,他在昆明上了大学,学习英语。他给美国“飞虎队”的志愿飞行员做翻译,这些飞行员在四川的基地与日本人开战。中日战争以后,巫宁坤获得了曼彻斯特学院的奖学金,这个学院位于美国的印第安那州,巫宁坤成了学校里唯一一名外国学生。1948年,他开始在芝加哥大学攻读英国文学的博士学位。这些就是巫宁坤的“战争财”了——全是学术上的。</h3></br> <h3>陈梦家和夫人赵萝蕤</h3></br><h3>1949年后,如同很多身在美国的中国年轻人一样,巫宁坤面对着一个困难的抉择。好些芝加哥大学的毕业生回到了新中国,包括赵露西(赵萝蕤)。身在北京的她敦促巫宁坤回国从教,最后巫宁坤同意了。他的博士论文“T.S.艾略特的重要传统”还未完成。他研究生院的其中一个朋友,一个叫李政道的物理学者来到了三藩市,送他离开。巫宁坤问他的朋友为什么决定留在美国。李政道说:“我不愿意被人洗脑。”</h3></br><h3>故事就这样继续。1955年,巫宁坤被称为“反革命”;1957年,他成了“右派分子”;1958年,他被送到劳改营里。随后的20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监狱,或是下放在农村。他有好多回都几乎饿死了。然而他活了下来,他的妻子李怡恺也活了下来。李怡恺在无数的运动和惩罚当中,都没有改变她的天主教信仰。</h3></br><h3>1990年,曼彻斯特学院给予巫宁坤人文文学荣誉博士。巫宁坤获邀留在学校,用英文写了一部回忆录。回忆录的名字叫《一滴泪》,发表在大西洋月刊上。这部书出版以后,巫宁坤在北京的工作单位撤销了他的养老金和住房。他和妻子决定留在美国,那时候他们的三个孩子都已经在国外读完书,并在美国安顿了下来。1996年,巫宁坤和李怡恺入籍,成了美国公民。</h3></br><h3>时不时地,巫宁坤会为“美国之音”写一些报道(“他们付我的酒钱”)。在一篇广播稿里,他评论了我写的第一本书,随后他给我寄了一份打印的评论稿复印件。那次偶然的接触带我走向了过去:巫宁坤告诉我,他在研究生院和赵露西及陈梦家是朋友,随后我逐渐下了决心,要去追寻甲骨文学者陈梦家的故事。</h3></br><h3>陈梦家和夫人赵萝蕤</h3></br><h3>巫宁坤今年82岁,一头浓密的白发,当他说起过去的时候,常常会自我解嘲地哈哈大笑起来。那些年来经受的残酷迫害,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阴影。他喜欢说另一个关于李政道的故事,那个年轻的物理学者由于不想被洗脑,所以决定留在美国。1957年,巫宁坤被打为“右派分子”的时候,李政道成了诺贝尔奖历史上第二年轻的获得者。</h3></br><h3>“让我们为陈梦家干杯,为我的大姐——赵露西干杯。”巫宁坤说。大姐是一个常用的中文词汇,用于形容一个感情亲密的女性朋友。我们举杯,然后巫宁坤站了起来,走到他的书桌旁边。他递给我两封信。“这些信是很私人的。”他说。</h3></br><h3>两封信都是露西在1990年代早期手写的。有一封信提到了巫宁坤的书,还提到了那个古老的四合院——我是看着它被拆毁的。她在信里写道:</h3></br>你的书出版了,我现在仍然很兴奋……你和怡恺来北京的话,可以住在我这儿。现在我在四合院的西翼有了一间客人房,里面家具都齐全了。你们可以在我这儿吃饭。<h3>“我总是很同情她。”巫宁坤说。“我觉得赵老先生对她不是很好。据露西说,她爸爸本来想把他们家的房子留给她,但那时候她和陈梦家在一起,于是她就把房子给了她的弟弟。后来陈梦家自杀了,她的家没有了,于是她只好搬回去和她弟弟及弟媳一起住。她弟弟和弟媳占了四合院里最好的房间,只给她一小块地方。他们对她不是很好,三个人甚至都不同桌吃饭的。一个刚刚经历了文革、又失去了丈夫的姐姐——他们应该多关心她的!她只有两个小小的房间而已。”</h3></br><h3> <h3>陈梦家和夫人赵萝蕤</h3></br><h3>他继续说道:“露西和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赵老先生和他妻子喜欢打麻将。他还喜欢和万里及其他大人物打网球。他并不特别在乎教英语的事。他们忙着打麻将的时候,露西正在翻译惠特曼的作品!”</h3></br><h3>我们又喝了一口白兰地。他小小的房间里摆满了两种文明的装饰品,书架上的书在两种语言之间变换:Joseph Brodsky(约瑟夫·布罗茨基),张紫葛,Vladimir Nabokov(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徐志摩,John Keats(约翰·济慈)。一面墙上挂着李怡恺和天主教教皇的照片,旁边是一幅合照,里面有这对夫妇和三个子女、以及子女各自的家庭。巫宁坤和李怡恺的其中两个孩子和美国人结的婚。(“他们是混血儿。”巫宁坤指着孙子孙女的照片说。)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作家汪曾祺写的毛笔字:</h3></br><h3><strong>往事回思如细雨</strong></h3></br><h3><strong>旧书重读似春潮</strong></h3></br><h3>我问巫宁坤,他什么时候听到陈梦家去世的消息的。</h3></br><h3>“在文革结束之前。”他说。“我在安徽的时候从小道消息里听说的。自杀的不只他一个。我不会这么做。他们要杀我很容易,共产党人手里掌握了所有的生杀大权。他们想什么时候杀我就什么时候杀,但我自己是不会自杀的。我妈妈是自杀死的,我不会再那么做。”</h3></br><h3> <h3>国际关系学院老师合影,左起:张诚、巫宁坤、张春江</h3></br><h3>他说在那些政治斗争终于结束以后,他直到1980年才见到了露西。</h3></br><h3>“我们没有提到梦家的名字。”巫宁坤轻轻地说。“对我来说,如果要我说我对所发生的事情感到抱歉——那是很难出口的。我知道那些话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我很高兴露西没有提到那些事。她也没有哭。她意志很坚强。”</h3></br><h3>文化大革命以后,赵露西患了精神分裂症。后来她的病情好了很多,可以教书和写作了,1980年代,她翻译了沃特·惠特曼的《草叶集》,这是《草叶集》首个完整的中文版。1990年,她回到了母校芝加哥大学做演讲,演讲的内容就是她的翻译。第二年,学校给予她杰出成就奖。她在1998年去世,就在我搬到北京的前一年。</h3></br><h3>我对这个女人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的。有些材料很残忍——在梦熊的回忆里,她坐在四合院中,让红卫兵剃了阴阳头。巫宁坤说她拒绝谈论过去,但有那么一些时候,表面的坚强也会崩塌。</h3></br><h3>埃莉诺·佩尔斯坦是芝加哥美术馆的馆长,在露西1990年来访美国时,他曾经陪同露西参观美术馆。佩尔斯坦说,露西那时候是个迷人而开朗的老太太,但当他们参观到露西丈夫1940年代研究的商朝青铜器时,露西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她一看见那些文物,就变得十分激动,以至说不出话来。她说她那本梦家写的书——《美帝国主义掠夺的我国殷商铜器》,已经在“文革”中被夺走了。</h3></br> <h3>1947 年,陈梦家、赵萝蕤(中)夫妇与赵景德在美国合影</h3></br><h3>在我开始进行调查的时候,我就知道要找出陈梦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为时已晚。他的故事随着一场场过去的政治运动消失,而他属于失落的一代:那些受过教育的精英分子在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中苦苦挣扎。今天的中国是一个关于未来的故事,它的发展由新生的中产阶级推动;实用主义取代了以前的理想主义。如今要紧的是新兴的城镇和大批的移民——像艾米莉和威廉·杰佛逊·福斯特这样的年轻人,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国家中寻找着自己的发展道路。</h3></br><h3>作为一个记者,年轻也很有帮助。这份工作需要活力和自由;你必须跟得上每个人急匆匆的脚步。我是轻装上路:没有家庭,没有永久的居所,没有办公室。我的办事处就装在袋子里——一个图章和一些简单的执照。</h3></br><h3>但追查陈梦家的故事越久,在过去的回忆中搜寻越久,我就越欣赏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那一代人一直在流浪——他们要逃离战争、饥荒和政治,他们尝试着调和西方思想和中国传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失败了,但他们并没有丧失自己的尊严,而他们的一点理想主义火花则以某种方式幸存了下来。我在艾米莉和威利这样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这种理想主义,尽管身处这个实用主义压倒一切的时代,他们仍然在乎正义和非正义之分。</h3></br><h3> <h3>而上一代人的人已经以某种方式获得了自身的安定。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到了憩息,从他们身上感到了一种平静。每次采访完一位老人以后,我返回到日常的世界——一座座一夜之城,一个个爆炸性的新闻,都拥有了一种新的视野。所有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消逝。</h3></br><h3>每位长者都有自己的方式来处理回忆。石教授在台湾耐心地工作,研究着他以前在安阳所做的考古记录。王军用马尼拉纸做的文件袋收集一个老妇人的谎言;梦熊则加入了共产党。李学勤攀登上了学术生涯的巅峰,但他并不曾让骄傲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能毫无愧色地面对年轻时写下的对陈梦家的批评稿。而赵老先生——有时,当别人控诉他不尊重他的姐姐、也不尊重他已故的姐夫时,我就会想,也许四合院的拆毁是冥冥之中对他的某种报复。</h3></br><h3>但每个故事都有种种的见解,在北京,我也和陈梦家以前的一个学生王世民见了面。赵老先生和上海博物馆为陈梦家的明朝家具谈判时,他曾充当两者的中间人。王世民说,没人有资格责怪赵老先生因为那批家具而接受了博物馆的钱。“他有权这样做。”王世民告诉我。“坦白说,其他人不应该为此说三道四。”</h3></br><h3>我明白他的观点:与其试图找出谁做错了什么,不如去理解政治运动如何破坏了生活、友谊和家庭——这些要重要得多。我也理解赵老先生为什么宁愿打网球,而非沉浸在那些可怕的回忆里。对于那一代人来说都是这样——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幸存者有其他的反应。过去那些历史性的事件令人难以想象,它们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而人们对此的反应完全是能让人理解的。从过去中复原,尽管存在着各种方式,都是人的直觉而已。</h3></br><h3> <h3>中年和晚年的赵萝蕤</h3></br><h3>但我特别敬重巫宁坤对此的平静。他的回忆录并不是畅销书,但他理顺了他的过去。对于任何作者而言,那就是写作的根本动机,特别是对那些遭遇了不幸的人们。写作可以模糊真相、困住在生的人,它可以具有破坏性,也可以具有创造性。但对意义的搜寻,则有了一种超越一切瑕疵的尊严。</h3></br><h3>在我们的谈话中,老人提到,他对他的人生没有遗憾。“如果他们没有搞文化大革命和反右运动,我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出色的学者。”他说:“我可能会写出几本关于英国文学或美国文学的书。但那又如何呢?这些书已经很多了。《一滴泪》这种回忆录也许更重要呢。”</h3></br><h3>李怡恺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喝白兰地。她刚参加完当地的一个天主教集会——16执事的任命仪式,脖子上戴了一个金色的十字架。她听到她的丈夫正在谈论过去的事,就摇了摇头。</h3></br><h3>“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吧,我特别的健忘。”她说:“我老忘记把东西放在哪里了,也记不住新的事情。但所有过去的事情我却记得很清楚。有时候我甚至还记得很多的细节,记得发生的日期和时间。我的女儿说,你怎么能记住那么多细节的呢?”</h3></br><h3>巫宁坤笑了起来,抿了几口白兰地。</h3></br><h3>“例如我丈夫被逮捕的日子。”她说。“那是1958年4月17日下午两点。我总是记得那个时间。我也记得我三次去河北监狱看他的事情。”</h3></br> 1986年春,巫宁坤夫妇于剑桥大学<h3>我问巫宁坤,他在监狱和劳改营的那些年,是怎么让自己保持积极的心态的。</h3></br><h3>“那时候我会想起杜甫、莎士比亚和迪兰·托马斯。”他说。“你知道迪兰·托马斯在父亲临终前写下的那首诗歌吗?《而死亡也不得称霸》里头有一句‘在刑架辗转精疲力竭’。(注:此处采用的是北岛的译本)这和我们的行为相关——我们应该要怎么做。尽管我们遭遇不幸,尽管我们在忍受折磨,但‘死亡也不得称霸’。你知道吗,我在芝加哥听过迪兰·托马斯朗诵他自己的诗歌。我记得是在1950年。他的朗诵非常令人感动。”</h3></br><h3>我问巫宁坤,他有没有和这个威尔士诗人说话。</h3></br><h3>“没有,我只是听众而已。”他说。“而且那时他已经醉醺醺的了。他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他在受苦——我觉得,人生成了他的一个负担。”</h3></br><h3>轮椅专用的轨道,白色的墙,蓝色的地毯。我站在养老院外面,在午后的阳光中眯了眯眼。在我面前,是一连串经典的美国零售店:汉堡王(Burger King)、西夫韦(Safeway)、好莱坞影像(Hollywood Video)、里朵皮萨(Lido Pizza)、辛辛那提餐厅(Cincinnati Cafe)。我走到一间便利商店里,买了一杯饮料,然后回到养老院门前的长凳上。公交车几分钟后应该会来了。三个老妇人坐在我旁边的长凳上。看样子她们就等着和人聊天了。</h3></br>  1993年3月,巫宁坤于曼彻斯特学院演讲 <h3>“好喝吗?”其中一个老妇人问道。我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饮料。</h3></br><h3>“小心身材走样喔。”另一个老妇人干巴巴地说。她有很重的纽约口音。</h3></br><h3>“你来这儿看谁呀?”第三个老妇人问。</h3></br><h3>“巫宁坤。”我答道。“巫宁坤和他的太太。你们认识他们夫妇吗?”<br></br>“当然!”</h3></br><h3>“每个人都认识巫先生!”</h3></br><h3>我问她们为什么,结果三个老妇人一起瞪着我,好像我是个傻瓜一样。</h3></br><h3>“因为他的书啊,还有因为他上过芝加哥大学。”其中一个平静地说。她的话听起来耳熟,是中西部那种平平的口音。我问他们有没有读过《一滴泪》,话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在弗吉尼亚州莱斯顿的这个角落,巫宁坤简直就是家乡人引以为傲的作者。</h3></br><h3>我问她们对那本回忆录有什么看法。</h3></br><h3>“我喜欢那本书。”一个说。<br></br></h3></br><h3>“他有一段艰难的人生。”中西部口音的说。<br></br></h3></br><h3>“尤其是他被发配到劳改营的日子,很艰难。”纽约口音的说。</h3></br> 巫宁坤《一滴泪》英文版<h3>公交车开到了跟前,车门打开了,嗞嗞作响。一幅景象忽然清晰起来:三个年老的姊妹,在纺纱、织布、剪掉线头。我停住了,不知道要怎么结束我们的谈话。</h3></br><h3>“你快点上车吧。”纽约口音的说。我就照办了。</h3></br><h3>在北京大学的图书馆的图书馆里,朋友帮我找到了两册《草叶集》的中文版。它是在1991年出版的,封面的显著位置标明了译者是赵露西。</h3></br><h3>1994年,一位研究惠特曼的美国学者肯尼思·M·普里斯,来到北京拜访了露西。他们的谈话发表在《沃特·惠特曼季刊》里。在访问中,普里斯问露西,她怎么翻译诗歌《跨出永不止息的摇篮》(Out of the Cradle Endless Rocking)的第一节,那一节前22行是一个很长的句子,而主语和谓语动词在22行之后才出现。</h3></br><h3>露西回答:“没有办法把那个长句翻译成一个句子。我必须要说,虽然我想尽量忠实原文,但我也要考虑中文译文的流畅性。”</h3></br> 巫宁坤最后一次出现在国人面前,是2018年央视播出的纪录片《西南联大》中。<h3>我重新读了一遍惠特曼的原诗,然后看了露西翻译的中文版。我用字典查了一些较为艰涩的字眼,然后尽我所能把她翻译的诗歌第一节的最后三行重译回英文:</h3></br><h3>我,痛苦和欢乐的歌手,今世和来生的统一者,</h3></br><h3>所有暗示都接受了下来,加以利用,但又飞快地跃过了这些,</h3></br><h3>歌唱一件往事。</h3></br><h3>I, the singer of painful and joyous songs, </h3></br><h3>the uniter of this life and the next,</h3></br><h3>Receving all silent signs, using them all,</h3></br><h3>but then leaping across them as full speed,</h3></br><h3>Sing of the past.</h3></br><h3>一个甲骨文学者曾经说过:那些是音符。我们必须自己谱出歌曲。</h3></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