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此次因西泠之游而持续创作，我在湖艇上笔墨不停，详而记录着每一刻的游玩行踪。今则仅仅是写胡雪岩故宅。</p> <p class="ql-block"> 7月初五（星期天），汪先生来寺闲游，聊侃接而说及杭州近况，羡煞之余，突郑重对我说“杭州有一个特殊建筑物，现将拆除毁灭，以后将无眼缘，现尚可再睹其芳容，缘何不一去？”我问他还在吗，汪先生说“就是50年前大富翁胡雪岩的家宅呀，你忘却了？”他在元宝街，建造结构宏大美丽，雕刻镂空精巧细致，近代建筑都无法比媲，恐怕只有他是最好的，因胡雪岩曾斥资辅左中堂收复新疆，慈禧曾赐胡“红顶商人”，但先福后祸，先助后落，陷入了官商权斗，斯人已去楼已空，风雨飘摇日西垂，宫中及上层人（民国首富盛宣怀等）为避风头尚无睱触及此宅，辗转多年宅院无人买，也没有人敢买，更无人能买。今还为某银行所有，抵押后物，将宅内建筑材料拆除用于其他宅建省却料钱，现已肢解约莫十分之三了。如不迅速转一转看一看，恐就无缘也没眼福之说了，人活一世这不是遗憾吗？</p> <p class="ql-block"> 都说中国人向来无保存古文物的习惯和秉性（我知那有被动和主动之分，有时主动会让你被迫肢解记忆，化为齑粉甚至慢慢忘记，这是可怕的事），话说若在欧洲西部大不列颠等帝国，一定不会让世间粗鄙之人轻易毁灭，互相指责那种破坏文物的罪人，我听了兴奋无比，即刻就想看，僧人“又渡”也在一旁鼓掌起来，约定明日同去，不去不行！但不知为什么，晚上雨下个不停，江陵边一直到天明，叹牛车路难行。</p> <p class="ql-block"> 后天（初七）乌云消遁，天气放晴，僧人“又渡”因事先行入城，我到了三时之后，开始奔往华孚，又渡也到了这里，会周先生、汪先生、何先生、僧人又渡和我共5人并行。</p> <p class="ql-block"> 所谓天宝街，都是用广长文剩下的天池石头砌成，纵横铺砌周围，接合的很自然，中间领块端立，像元宝心一样。这门外边又特意制造一个石头材质的元宝，平整镶嵌在街中心，高墙周围环绕，直挺高度超过百丈之多，所说层楼高却看不到顶。城垣坪地呈方形，但左缺一角，为小型理发铺子。汪先生那辈份人都说胡雪岩想着合并理发铺那块土地，铺子主人不同意，雪岩约而以闹市巨厦交换这个土地，甚至出的钱能填平理发铺的面积来交易，都不愿意，不得已不再商量这事了，迷信的人说“此为青龙方位，如同崩塌的一角，这即是胡雪岩失败的缘由。”丑陋的习俗可以笑而至此。</p> <p class="ql-block"> 从耳门进入，书厅有七间，窗户文饰棱格晶莹，依然很完好，只有尘土脏气堆积。外边有一个亭子为连廊环绕，材质已拆却只留残址。</p> <p class="ql-block"> 往深处走去，是七间宽的斋厅，正厅有五间宽，材质全采用上等的樟木、楠木然后打磨涂漆，椽子楹头等都雕刻着极工巧细致的花草人物像。铁马地支鸟金铺等风水人物图案，都是精铜镂花，厚度超过人几根指头，只是年代久远色泽暗淡，不能发挥出其原有的华丽光彩，门之间水泡过的钉兽环，基本都摘去了，留下“野兽们”留下的痕迹。导者说“哎，这是兵匪掘去换钱花了”，听了还是让人觉得惊叹。池底全是金铜蓄水，像炬盎然，兵痞己掘取，售得数百金钱。当年且这么值钱，我听了都長声叹息。見堂上还残留纸贴书写的军需室书记处者，证明导者言语未诬蔑。</p> <p class="ql-block"> 庭下面是竹子头、木头屑，纵横着碍脚，十多个工匠，用砍树工具削锯，大的砍成小的，长的截成短的，拾起来看其木，全是红楠、紫檀、樟梓等美材，有的闻着还有香味。工匠说“这些将用来铺地。”好马贩盐山坡上，贤才流落庸才中，人才尚且都是这样了，还有啥心疼这堂室呢？况且“华屋山邱”（状丽的建筑化为土丘，曹植语），古人已先替我们说了。游导之人就是指着阴棚屋檐之下“承落”，看看全是用精铜模范而成，阴珊且用机器括而疏卷（如现在钢筋弯箍机等机械），当前欧洲西方国家铜铁机械还未盛行，胡雪岩是匠心自出心裁，这工程缜密程度让人惊叹呀。听说还有传唤的绳索，像今天电话的样子，很有巧思，今生锈而且断了。想当年宴堂和乐笙歌，艺妓纷繁而入，棚四端都张挂着五色的锦绣帷幔，玻璃灯饰在庭院中像火焰燎繞，电光像战场一样耀眼，把月亮的清光之亮都夺跑了。老墙壁上全是这玲珑剔透的装饰镶嵌在空中，中间燃烧着蜡烛在风中吹晃，机器电铃噹琅琅的响个不停，“诺”“诺”许多人大声的回应着。看着这遗留下的风尘实物，恍惚情景再现，深深印于大脑，众人都这么说。这是一个时期的豪放之举呀。</p> <p class="ql-block"> 向左走看见一个门，抬头看牌子上写着“芝园”，进入后，但见奇怪的石头、镂空的骨架搭砌的盆景，老树枝条伸缩，登上月台，石头台阶白如玉，真乃天上的琼台呀。上面本来有连廊，已经全部撤拆干净了，堆积的石砖好像墙壁上的鸡窝一样难看，草深能淹没膝盖骨，不经常走的地方，草比人还要长得还高。雕刻石头栏杆还有，下面是弯曲的水池，就是所说的范铸铜钱为地板的这个。桥栏杆接继安装，一直到正房对面和两侧房屋，其栏杆也是用钢铁做的骨架，外面是烧制的五彩釉磁，虽说多数已经损坏了，残存的用手擦一下上面的灰尘，还能呈现出灿烂的光泽。下面有一个很深的洞，可以到达对面的亭子，大约数百步，直通曲池底部而过。洞旁边有许多石刻，好的不多，看这就可知晓胡雪岩沉醉于富贵美艳之中，就不要以风雅书生之事责怪他了。洞顶起有台榭，安装有五颜六色的玻璃，连绵延伸煞是美好，向下望去犹如神仙山居、琼楼玉阁般。它一端则屹立数层楼，登上一层楼观看，这吴山整个城市尽入眠帘，如螺掌一样，可惜如湖波的城市美景被立马峰所遮蔽。这光影映射着游人的衣服，风景像胃口一样向四周伸发，到达前面的房屋，墙壁上有方形酒器，现在只残存着牡蛎屑，说以前都镶嵌着宝石、翡翠、玉石促成的图案，可惜也被兵匪当做嫖娼、喝酒、赌资之用了。惟有门内屏风还在，大理石材质高几十尺，横宽三尺多，想肯定是太重难以携带而没有抢回去。屏风每一折，壁上都有装饰物，花木贴垂，芭蕉花叶，表里文理清晰，上面用金砂、五彩笔题写的文字，虽说句子不甚佳美，也足足可以点缀这片幽境。</p> <p class="ql-block"> 往前走过了一个圆门，上面写着“香雪海”，广阔的庭院之下百草丰茂，遥想当年主人在此种植的大梅树何其宏大，现已惨遭砍伐，环绕着庭院的是画楼，东西北三面一模一样，胡雪岩当时说这是他的藏娇快活之所。走上去，但见像蜜蜂房子、蜗牛庭院一样，内部设计何其巧妙，功能何其俱全，按承重及房屋结构分析，中间有七间房左右各六间，一共19间，游导之人说“中央是正妻，周围环绕排列十二个金钗美女，剩余全是娇艳的婢女香房。从用椒和泥所涂的墙壁以及云形彩绘的屏风来看，镂刻较外边房室更加精巧，门窗上全有机关，可以按开关启动关闭，都说“胡雪岩恐怕这群美女藏私，机关一动而各房格挡都会收缩隐身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我问你相信有这“螺丝太太”及“四脚裤”的桃色之事吗，游导的人笑着却不说话。只是听说胡雪岩喜渔女色，在上海、苏州购买大量珠宝外，凡是在城里见有小户人家姿色的女子，如出来被他看见，就想方设法张罗得到。有某杂货铺的一个妇女，长得风姿曼妙、楚楚动人，胡雪岩看了觉得有姿色有味道，把她的丈夫传唤过来给以众多黄金，让他再找别家女子婚配，甚至帮忙置办某豪华门店中，外加奉送丰厚贺礼。到家敗的时候，这少妇携带钱兩回去，还是和丈夫团聚，生活水平达到了小康，到今天下世不过百年。胡雪岩非常宠爱这个少妇，各女子都为之争宠，各个展现各自特长。这少妇果然一压群姬，群姬相顾无言不敢再争。不知道这少妇是不是坊间传说的“螺丝太太”？大家笑着说“这新闻却是珍贵，愚生不才撰写又多素材了！”游导之人接着说胡雪岩以往购置安放八宝床的地方，如同皇帝的御榻，属于精贵的房舍，猛一看，有色玻璃，如镜一样亮丽的栏杆，也和他美女们住的档次差不多。走过一个瓦砾场，导者说这是已经撤去的红木厅旧址，大家都觉得扼腕可惜。我说：“有成功必有毁灭，如果没有今天这，怎么能让我们一饱眼福呢？”汪先生说“如果开放这古迹为公园，那一饱眼福的人，就岂止光我们呢？”我说“这是书生之语，这些参袭欧洲世俗皮毛的人，都是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欲；如果保存这些古迹，则有什么好处呢？即使用资金购买别人的财产，用来随情娱乐，难道不是和公园一样吗？”既而游导之人果然说某银行以四万金接受此屋，转售于某某二商，洽约三个房厅拆去供建其他房屋之用。二商也以屋子太稠密，愿意拆除，改筑成西式楼房。我笑着说“怎么样？”汪先生说“不这样咋让我们以三寸毛笔表述这些过往。这是百年文物，富贵一旦失势，其他人就登门入室，毁掉之前所有心血，不可不表达一下我们文人的志愿，给后人以明亮的警世吧！”我点头说“是”，惭愧不能详细道明这些过往。回去的时候和又渡、友戴先生说，先生说“这个工程，之所以如大家看到的如此精密之交易，皆因刚刚经历兵火，做工虽然好，但文物低贱当普通人力充抵，供过于求的缘故罢了。”如果以现在行情来看，即使有百万也不能建成这，然则汪先生保存之说，实际上是源自感情。我在心驰神往之余，轻松的同时，又好像觉得失去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