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母亲河

南山

梦回母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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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我进入梦乡。睡梦中，走在一个喧嚣的城市，看着一条条街道、一幢幢高楼、一排排商店。我吃力地走着，来到一条干枯的河道，我努力回忆着，回忆在河道的岁月里。

岁月里，这条河道河水奔腾，哗啦啦的河水，滚滚而来涛涛而去，它就像一条绿色的绸带，由南至北飘然而过，缠绕在大地，滋润着土地，给城市带来色彩。城市夏日的傍晚，一对对青年男女，坐在大树下，吹着凉风，看着流淌的河水，说着甜蜜的话语，畅想着远方，编织着未来。他们请河水为见证者，庄严起誓:我们要永结同心，我们要天长地久。

我出生在这个城市，就是在这个河边长大，它就是乌鲁木齐河。

这条河是天山上的积雪融化而成，是一条季节性河流。每到春季冰雪融化，雨量增多时，这条河就常常发大水，甚至还发洪水。当洪水暴发时，河水有如脱缰的野马，顺着河道，冲入城区冲向下游，常常将城区河道上架设的桥梁冲垮，甚至冲破河道，在市区内左突右冲，横冲直撞。

城市的人们为了更好地利用这条河流、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多次组织大量人力物力，利用冬季河流的结冰时段，对河床进行了彻底的修理和改造。首先将河道挖深，河床用石块水泥铺垫加固，这样，既增大了河道对河水的排放量，又增强了河床抗击洪水的能力。在河的上游，还修建了二座大型水库，有效调节和控制了河水的流量，让奔腾的河水按照人的意愿向下游流去。同时，为了减缓河水的流速，还在市内河道的不同地段，修建了很多缓水池，减慢了河水的流速，减轻了河水对人的危害，方便了百姓的取水和用水，大大提高了城市对洪水的防控能力。

我参加过两次修渠的劳动。第一次是在上世纪的七四年，是我上中学的时候。学校响应城市号召，组织我们参加修渠大会战。在冰冷的寒冬里，每天清晨坐上解放牌汽车去工地，同学们站在车箱里，为了抵御路上的风雪，紧紧地挤在一起，坐一个小时的车来到工地。工地上是人山人海彩旗飘飘，有拿钢纤的，有挥舞铁锤的，还有抱着大石走进河道的。看着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我给工地宣传处写了一首小诗，赞美修渠的劳动者。小诗在工地的喇叭里播放，在工地的战报上发表。现在依稀还记得诗的第一段:修渠忙/修渠忙/听说修渠手儿痒/脱掉棉衣地头放/跑向工地上。参加修渠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小的时候，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北郊，河流在此处分出一条水道，水道上建了一座大水闸，让一部分河水缓缓向西流去，用于沿途村庄和农场的生产生活用水。分渠是一条人工河，宽四米，深两米，河床是松软的沙土地。夏天，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到这条小河里游泳玩耍，一边游一边还打着水仗，比试着各自的泳姿和速度。当水闸关闭，停止向小河放水时，我们就带上小桶，下到水闸的河床下面去抓鱼。滑溜的小鱼在浅浅的积水里，藏也没处藏，躲也没处躲，在我们的脚边游来游去。我们手忙脚乱地在积水里抓呀抓，一不留神，湿滑的小鱼就会从手心里逃跑。阳光下，我们忙的是满头大汗，搞的一身是水，伙伴们在呼唤声尖叫声中，忙的是不亦乐乎，好不热闹。运气好的话，在河床里可以搞上两公斤小鱼，带回家去，好好的美餐一顿，那是一个难忘的童年时光。

过去年代，这条穿城而过的河水很大很大，流速很急。因河道砌成石板石块，表面光滑，人一但掉入河中，在水流的冲击下，很难站稳爬上岸边，因此，河里曾经发生过过不幸的事情。我见过有人被急流的河水吞没后，最后被冲入缓水池，才将遇难人员打捞上岸。还有一次，我看见众人拿着绳子，开着汽车，沿着河道边的公路快速开来，去追上落入河水被冲走的人。救援人员身上绑着粗绳，站在岸边，等着落水者从上游冲来，当他看到落水者冲入眼前，只见他大喊一声，勇敢地跳入水中，奋力用双手紧紧抓住落水者。岸上的人，抓紧粗绳的另一头，在岸上拉着拽着，赶紧将水里的二人拖到岸上。被救的落水者头上流着鲜血，牙关紧闭昏迷不醒，众人赶紧将他抬上汽车，开足马力朝医院的方向跑去。

再后来，城市越建越大，人口越来越多，从十万人口的小城发展到如今的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摩天大楼一幢连着一幢，霓虹灯在楼上闪来闪去，发出五彩斑斓的画面，照着城市的夜景，照着一张张游客的笑脸。可是，在城市的飞速发展中，对这条河水的需求量也越来多。河水还没有流入城区，就被上游截取截流，如今的河道，从过去的大水慢慢变成小水，小水变成经常断流的河道，干枯后的河床，就像一条长长的公路，看不到尽头的公路，穿过市区蜿蜒地伸向远方。

看着眼前干枯的河道，我纵身跳入河床，走在河床那光滑的石板上。我边走边看，只见岸边高大的楼房，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傲慢地看着河道；在一条跨河而过的大桥下，大桥双手插腰横在那里，显示着它的强大，再也不用担心被洪水冲击；而大桥边成排高大的榆树，却用那渴望的眼神，盼着何时来水滋润那干渴的身体。我俯下身来，摸着干枯的河床，摸着被太阳晒的发烫的河床，河床努力睁开双眼，看着我沉思的面孔，看着眼前的高楼，看着苍老的大树，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想要说些什么。我看着河道，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河道，它静静躺在我的脚下，像一个病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走在河床上，多想回到过去，变成一条小鱼，在这条河里快乐地游来游去。我游在清凉的河里，一直向上游游去，游到雪山脚下，游到雪水融化的地方，告诉它们，你们欢快地流吧，下面有美丽的大草原。

哗啦啦的河水，清凉的河水，冲出水库，顺着河道，来到城里。市民们睁着大大的眼睛，纷纷来到河边，深情地看着河水，看着曾经那么熟悉的河水，恋恋不舍地看着，看着河水朝下游流去。

现在想想，过去这样一条桀骜不驯的河流，像一匹脱缰野马的河流，如今变的就像一只绵羊，变的就像一只猫咪，是那样的温顺和乖巧，真是让人惊叹不已。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那条小河，现早已不复存在，连河床都不存在了，上面盖起了楼房，铺上了公路。它的原址，现在是该市国际飞机场的一部分。百年以后的人们，要想寻找这条河道，寻找这条河道的遗迹，恐怕要找考古人员才能解决问题。

清晨，窗外的机器轰鸣声中断了我的梦乡。睡眼惺忪的我还想入梦，只好将被子盖在头上，就像鸵鸟将头埋在沙漠里那样，真想多睡一会，真想回到岁月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