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边境行游记 生活需要边界感

锦衣郎

　　老家的发小有事来城里，我俩相谈甚欢，陪着他喝多了。凌晨醒来，有一点懊悔。因为胃吐空了，大脑就变得轻盈，飘在半空中，俯视这个皱着眉头趴在床上自己，觉得要给自己划定一个饮酒的界限。上次曹皓的婚宴上，目睹了某人一口一杯的豪饮，我就想，是时候把存的酒倒在脸盆里，洗洗手，泼了。不止喝酒，到这个年纪，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要有界限了，万事有度，过犹不及。

比如情绪。遇到开心的事情不得意忘形，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也不嚎啕崩溃。吃到一颗糖就把自己所有心爱的玩具都奉送出去，遭受一点挫折就跳楼投河，那是孩子。见菲律宾过来两艘破船，要把自家的火炕拆了，拉着一船砖头去血溅南海。遇城管收路边摊子，就大骂这个世界太黑暗，要砸烂旧政权建立新世界，那是愤青。两情相悦时为你做闪闪亮的美甲，纤手破新橙。520忘了发红包，那指甲就化身金刚狼的利爪，招招到肉，那是……亲爱的。让情绪有边界，始终保持稳定，是生活幸福的基础。

比如欲望。首先不放纵自己的欲望，不追求超过自己能力的享受。前些天中金公司的女员工跳楼，因为她贷款买了千万豪宅，每月要还将近6万的贷款，忽然降薪，没路了。你获得的享受超过了你的能力，就会有麻烦。其次不放任别人的欲望。能拒绝他人的非分要求，也是一种能力。我的教训就是若干挚友一次又一次借钱不还，直到最后一次的金额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不止一个人这样对我，那就是我的问题了。不能拒绝别人的无理要求，也是缺点。没有界限的欲望，就像洪水，会淹没自己和别人。

第三，尊重包容，不去别人家指手画脚。懂得君子和而不同，允许差异，允许各种各样的价值观。就像我们接下来的旅程，沿着国境线行走，铁丝网那边是完全不同的风景和习俗，你不能也没必要强求人家腊月三十必须要炖肉吃。接受不一样，是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一个叫纪伯伦的外国人说“生命的意义，在于人与人的相互照亮”，这让我很自卑，扪心自问，没咋照亮过别人，唯一有希望能发亮的就是头顶，应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那就老实地待在自己的界限内，不能照亮也别给别人带来阴影。不给别人的人生添麻烦，不违反交通规则，不随地吐痰，不欠钱不还。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我想省的就是自己是否越界吧。

　　这次的行程是沿着我国版图上雄鸡头部的国境线走一圈，在最美边境公路国道331上思考生活中的边界感，要把生活的边界像国界一样遵守，不能越过一步。依照团长的风格，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一般都是赶路，不安排啥景点，而且途中也经常安排长距离跨越，他的经典名言：最美的风景在路上。虽然有些匆忙，但也正是这样的旅行方式，让我们更深刻地感受到时间的流转和世界的广阔。

　　第一天，从宝坻出发抵达位于锡林郭勒盟的东乌珠穆沁旗。这里的草原才真的是一望无际、坦荡如砥的大草原。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才是想像中真正的草原的样子，没有山丘，有的只是平坦到天边的绿色原野，与远处的白云连接到一起。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游荡在草原上，看牛羊悠闲地吃草，看骏马绝尘而去，看太阳把极目无边的世界渲染成金黄色，那种壮丽和辽阔带给你的幸福与安宁，是你在其他地方无法体会到的。

　　锡盟最有名的是羊肉，我们这里好一点的涮肉店都会宣称自己的羊肉来自锡盟，长在乌珠穆沁草原的乌珠穆沁羊肉和生长在苏尼特左旗的苏尼特羊是它的两个明星品种，肉质紧实又鲜嫩多汁，高蛋白低脂肪，无膻味，容易消化外。乌珠穆沁羊体格壮硕，比一般的羊多两根肋骨，所以用来烤羊排，那是得天独厚，烤出来的羊排不干不柴，肉质细嫩。而苏尼特羊又称熊猫羊，有两个像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苏尼特羊肉膻味甚微，羊肉的风味更加醇厚，曾为元明清三朝贡品，北京的东来顺涮肉馆，则指定专用苏尼特羊肉。

一方水土一方风情，这是物种的边界感，锡盟的羊肉，只有在特定的草原生长才会彰显个性，异彩纷呈。跨越了边界，就会从橘变成枳，叶徒相似，味大不同。

　　第二天穿越乌拉盖草原，打卡阿尔山火车站。

阿尔山属于内蒙古兴安盟，位于大兴安岭西南麓，市区面积不过2平方公里左右，号称是中国最大的村子、最小的城市。接近阿尔山，景色由辽阔无垠的草原逐渐变成了起伏的群山和茂密的森林，浩瀚的林海，莽莽苍苍，起伏的山峦涌翠竟秀，但“阿尔山”并不是山，它是蒙古语的译音，意思是“热的圣水”，跟山完全没有一点关系，所以如果你要找阿尔山是哪座山，会失望的。知道了阿尔山的汉语意思，你也就大体知道了它的地貌特征，火山林立，温泉密布，它是目前亚洲保持最完整、面积最大的火山地貌景观，拥有世界排名第一的温泉群。这里草原森林相拥，湖泊火山交融，大地上绿色欲滴鲜花烂漫，天空中碧空如洗云卷云舒。

　　阿尔山火车站建于1937年，是日本关东军所建，融合了日本宗教与民居风格，至今保存完好且仍在运行，这是日本侵华历史的见证。每一天都有火车带着远方的游客来到这里，也有火车缓缓开出，把这里的人们带去更远的地方。历史永远的留在了过去，曾经战火纷飞的地方如今安静地像一个童话世界。时间才是我们生活中最强的边界啊，它把昨天的一切都封存起来，不允许一丝越界，你可以回到过去的地方，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时光。

　　晚上住在新巴尔虎左旗的阿木古郎，吃到了传说中的杀猪菜。也第一次体会了东北人民的豪爽、热情、大方，晚餐点的菜没吃完，同为北方人的我们都忍不住感慨：菜量太大了……

　　第三天，拜访内蒙最大的湖呼伦湖和满洲里国门。

呼伦贝尔草原上有两个比较大的湖，一个呼伦湖一个贝尔湖，这也是呼伦贝尔大草原名字的由来。草原的传说中它们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小伙子，呼伦湖蒙古语的意思是“海一样的湖”，湖周长447公里，最大宽度41公里，面积2339平方公里，是内蒙古和东北地区第一大湖、中国第五大湖。确实可以被称为海一样的湖。在水源匮乏的大草原中有如此巨大的一湖水，难怪连成吉思汗到这都舍不得走了。我们要去的景点就是位于湖边的成吉思汗拴马桩，它是一处三面环水的峭壁。南临一湖碧水，放眼望去，石壁嶙峋峭拔，光滑如刀削，北、东面呈陡坡，下临湖湾，只有西部为缓坡与湖岸相连，山顶上有一座高大的凉亭。在山崖东10余米的湖水里，有一座高约10米的柱石突兀而立，柱石呈不规则形，上细下粗，石纹条条，纵横交错。传说，成吉思汗曾经在这里训练兵马，把他心爱的八匹骏马拴在这个柱石上，马的缰绳把石柱上磨出了条条深沟，因此柱石得名“成吉思汗拴马桩”。这里能俯视碧波万顷的湖面，领略惊涛拍岸的大气磅礴，也能走到湖边与湖水亲密接触，体验那来自草原深处的清凉。

　　满洲里国门，这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游客近距离观察的国门。界碑触手可及，异域小村庄清晰可见，对面哨兵的瞭望塔就在你的头顶上。可以看见俄罗斯的哨兵在上面走来走去。登上国门二楼，可以远眺俄罗斯境内后贝加尔斯克区的车站、建筑、街道，感受浓浓的边境氛围。有很多俄罗斯商品店，不过跟老板交谈，说都是中国人开的，店员也雇佣不起俄罗斯人，成本比较高。

　　第四天，186彩带河和室韦口岸。

沿着边境公路前行，路旁是边境铁丝网和醒目的不许穿越，不许飞无人机的警告牌。有一段公路紧挨着额尔古纳河，距离不过几米，额尔古纳河是中俄两国的界河，过了河中心就是俄罗斯，于是团长的手机连上了俄罗斯的信号，被收了15元漫游费后停机了。额尔古纳河因为迟子建老师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而被更多的人所知道，林中的驯鹿，神秘的鄂温克民族，通神的萨满，让这里充满了神秘的色彩，我也终于看见了小说里写的驯鹿出没的茫茫的白桦林，看见了路旁一闪而过的希楞柱，看见了驯鹿所吃的苔藓是什么样子的。

　　186彩带河景区位于陈巴尔虎旗边防公路186界碑处。景区依山傍水而建和俄罗斯外贝加尔边疆区最大的村镇杜罗依隔河相望，这条河是中俄的分界河——额尔古纳河，千年的流淌在这里交织缠绕九曲回肠，滋润着这片土地，这里风光秀丽水草丰美，鸟语花香，雄鹰高飞。每到日暮时分阳光洒在水面犹如一副美丽的风景画——彩带河。这里有草原上最长的滑草线路，抖音中那些让人心驰神往的滑草视频大部分来自这里。每一分钟能同时滑下十个人左右，每人费用一百，排队的人挤满了等候区，团长咽了下口水说：“欻，一千到手，欻，一千到手，彩带河里流淌的不是水，都是人民币啊。”

　　室韦口岸，与对面俄罗斯的小村子隔河相望，比在满洲里国门看的还要清楚，对岸的管控比较松散，没有铁丝网，河边是一个以木屋居多的小的自然村落，村民可以随便在界河中游泳，半路上团长就意味深长地几次提起这件事，我以为是满身臭汗的牧羊汉子热了到河里撒个欢，到了观景台却发现是三个美女在河边裸泳，怪不得很多人宁可绕很远的路也要来这里看看……。俄罗斯民族剽悍开放，但人家也有自己的行为规范，并不会乱来，多年前的我们如果看见泳装少女会惊掉下巴，但现在都熟视无睹了，没有人再会因为看见泳装少女而产生打乱这个世界的规则的想法，人家那边估计是看见有女人在河边裸泳，只会绕着走，而不会跑过来围观，边界永远都会有。

　　第五天，北极村。

早上离开了中国冷极根河市，前往北极村。昨晚本来要住宿在一个叫做三河的地方，在那里还发现了一辆冀R牌照的车，这个号段是隶属于河北省廊坊地区，与我们接壤，所以有一种见到老乡的亲切感，司机大哥是廊坊市下辖的三河市人，他自己说，三河人就要住在三河。可是团长对住宿条件不太满意，所以我们就又在茫茫林区里穿行了几个小时，来到根河市区住宿。夜晚的林区凉爽、安静、黑暗，雪亮的车灯划破夜幕，像两只夜行动物发亮的眼睛。

　　漠河北极村，我国大陆最北端的临江小镇，地理位置就在我国版图公鸡的鸡冠部位，这里也有一个金鸡之冠广场，中国北极点就在广场附近。很多人都在“我找到北了”的石碑前牌照留念，并且兴高采烈地说，终于找到北了。我没有去排队，因为我的人生并不是从这一刻起才找到北的，我一直清楚自己的方向。北极村以最北为卖点，有最北一家，最北邮局，最北商店，甚至还有最北油条。北极村封闭式管理，私家车不允许开进去，村内有观光车，村内设立了很多观光车站点，游客在进村的时候购买一张30元的观光车票，可以免费乘坐，如果在站点等待时间过长，还可以给调度打电话，给你派车。但我感觉运行的比较混乱，司机可以随意更改路线，按乘客要求行驶，这就类似于出租车了，资源比较浪费，我们8个人要回住宿点，可以跟调度要8辆车，而且在人员聚集区，比如晚上看完篝火晚会，会有游客大量需要车，车辆明显不够用。因为封闭式管理住宿和吃饭都在村子内，这也带动了大量的民宿和饭店，虽然观光车司机大哥说，这里的饭店不需要招揽回头客，但饭菜价格还可以，味道也不错。黑龙江沿着村头蜿蜒向前，仿佛一条流动的国境线。对了，第一次走了音乐公路，在村口，车轮驶过，就会传来一首《我和我的祖国》的美妙旋律。

　　第六天，打卡漠河舞厅，北极星广场，华罗庚林业纪念馆。

漠河市的漠河舞厅，因为一首歌也成了网红打卡地。附近有北极星广场，居民楼旁边的小广场上，有很多自驾游的房车和床车，有人在生火做饭，有人在洗衣服，空地上搭建了帐篷，这些人跟我们比较起来，是一种很慢的节奏在旅行。路上也曾遇到几辆重庆的床车，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吃住都在车上，动手能力极强，自己改装了车辆，利用发动机的热量可以烧热水，洗漱和做饭都能用。还有带着馒头骑行的自行车队，最大的一个75岁，脸上都洋溢着乐观的笑容。团长感慨说，每一种生活方式都应该被理解，每一种坚持都值得被尊重。

　　华罗庚的坚守。

第七天，哈尔滨中央大街。

在五大连池公园门口打了卡，沿途远眺了水池。

　　到达哈尔滨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还好雨不是很大，时断时续，让我们在凉爽雨诗意中游览了中央大街。半路遇到一个导游，正在跟他的游客讲：你抬眼所能看到的建筑，历史都在百年以上。老哈尔滨的独特建筑文化及哈尔滨人的欧式生活，在这里得以明显地体现。它被称为“亚洲第一街”，一百多年来，不仅是一条老街、步行街，更是建筑艺术博览街，百年积淀的文化底蕴、独具特色的欧陆风情、经久不衰的传奇故事、流光溢彩的迷人夜色，构成人们心中浪漫、时尚、典雅、高贵的代名词。铺路用的方块石为花岗岩雕铸，长18厘米宽10厘米，它是长方形条形石，但以纵向冲上铺满，据说当时一块方石的价格就值一个银元，够穷人生活一个月。中央大街的尽头就是松花江，水流湍急，奔流向前。

第八天，返程。

基本全天都在开车，大家回忆旅途中的点点滴滴，听团长对于行程安排的总结，8天开了5295公里，虽然强度有点大，但我知我喜乐，甘心纵情跋涉。在路上见识世界，在途中认识自己。生活不可能一个快乐接着一个快乐，所以赶路的日子是让快乐沉淀和发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