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这个人

张锦奎

老李是我的远亲，离得有点远，要追索到老祖父一代才能扯得上关系。最近老李心情可真不好，以前一起喝酒时总是主角，口若悬河，高谈阔论，眉飞色舞，大谈特谈其在单位的崇高地位，运筹帷幄，左右蓬源，上下通吃，俨然一位土皇帝，真可谓是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由于都是哥儿们，加之在酒桌上，老李从不带遮掩的。可近几个月来，要么干脆不来聚会，要么沉闷不语，就如一个霜打的茄子。当酒喝到气氛上，又会愤愤不平，骂骂咧咧，仿佛周边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都在整他，都成了他口中的“坏胚”。这时，所有人都是禁口的，就象以前听他讲他的辉煌历史一样，只不过以前是羡慕钦佩个别甚至是囗水直流的神色，现在则是怀疑懵懂不知所以的神色。

老李是机械厂子弟学校的校长，是四十多年教龄的老教师，面临退休。可在这节骨眼上，偏偏上面来查学校财经，在学校食堂这块发现了严重的问题，要立案审查。这就是老李忧心忡忡的原因。

在单位，老李是说一不二的，事事都围着他转，不能有个人的主张，校委会是个摆设。开会时，只能听他讲怎么怎么做，严格按上级要求来，不能有半点偏差，包括搞民意调研时哪个题怎么答都必须统一的。更不能提什么要求建议，包括在教师群“乱讲”，否则是会遭到他的严苛怒责的。有一次，新来的小卢老师因校舍捡修后瓦面漏雨，将被子淋湿了，在教师群喊领导没回应，他又不知道找谁，就发了几句牢骚。结果教师会被好一顿怒批，没情商，不顾及大局，在群里发非正能量的内容，严重违反师德师风，全成了小卢的标签。骂得小卢嚎啕大哭，但没一个人敢上前安慰的。开校委会时，老李先将决定说出，然后讲这样决定的无懈可击的理由，再问，大家看行吗？哼哈将领们会立即跟上：“这样考虑很全面，我看蛮行”。其它人只好附和。很自然的，老李的个人决定，就成为集体决议。又为老李在人前夸口提供了一个依据：“我们的决定都是集体讨论通过的”。至于哼哈将领们，也会给他们点甜头的，比如上级分配的什么先进之类的称号，老李会通过同样的方式给他们头上安上一两个。

对上级，老李表面上是很尊敬甚至于很虔诚的，对上级的要求总是不折不扣执行。前年换了个新局长，听说要来学校检查工作。接到通知后，老李立即组织搞大扫除，包括厕所都冲洗后洒了香水，安排各种接待。可没按预料来，局长临时改了行程。这样连续搞了三次，那些清早来搞大扫除的管理人员都有点厌烦了。第四次，终于来了，但局长直接去了中心学校，连校门都没进，弄得老李好失落的。去年腊月下暴雪，上级决定放三天假，同时通知校委人员要在复学前清扫干净学校的积雪，确保安全。复学前一天是大晴天，本来学校的雪融化得差不多了，复学时估计地面都要晒干了。但老李决定还是要扫一下，买来十几把铁撬，寻树荫下的雪撬几下，照几张图片，最后大家肩扛铁撬簇拥着他来张合影，然后将照片转发上级及教师群，既完成了任务，又起到的很好的“宣传”效果。老李对上级恭敬有加，严格执行上面的通知，也从不会为老师的利益在上级面前讲半句重话，而其实，骨子里，老李对上级是不放眼里的，一切只为应付检查。在做事留痕方面，老李是做到极致的。比如搞集体学习，老李要求参会人员多带两套衣服去开会，随着会场前会标的改变，大家变换着装，相应留下图片，这样春夏秋冬的学习都一起完成了。

老李捞收入的途径蛮多的。人员调进调出，聘请代课教师，学生学籍异动，甚至于给学校所有楼房宿舍取个名字，在打印店打来金字牌牌，喊吊车依次镶嵌上去，都要从各个老板那讨几包烟钱。每期放假会议，他总会讲，下期可能会大规模裁撤代课教师，让大家做好准备，早做打算，但来期往往非但没减少，反而增加了，而个别的又确实裁掉了。学校的代课教师数量，短短几年，从当初的几个人增加到四十多人。有人议论，其中猫腻不少的。当然这都是小事，大的收入就象出问题的食堂，学校有5000多学生，每天的费用在3万元以上，食材的进货商是他的小舅子，且食堂账目其它人从无知晓的，进货过秤时多数时候学校方甚至没人在场，随由进货商自已报数的，这漏洞多大，油水多深，不得不让人怀疑。

最不让人含服的是老李骨子里的见不得别人好及世上没一个好人的偏执。与人扯谈，三句不到绝伤人，掀人短处，揭人伤疤，是他常用的伎俩。家常扯谈，三句不到，他会把人家扯到阎王那里去，工会发把伞，如果拿的是绿色，他会说人家戴绿帽子，别人腿脚不灵便，背后叫人“拐子”，甚至摸仿别人走路。有次与人争论高速的造价，人家说，听一个高速造价工程师的亲戚讲，每公里造价超一亿元，他讲不可能，两不退让，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他来一句“你那个亲戚也没有成为一个百万富翁”。用这种偷换概念的方式结束了争论。从中看出，他的观念里，所有人都是贼，所有官都是贪。还有一件事，他委托学校一个教师辅导他外甥的奥数，结果参加竞赛成绩不理想，初赛没选上，他竟怒气冲冲的上门给这位老师一顿训斥。人家心里好委屈，利用休息时间无尝给其辅导，还要招来其训斥，心理那个苦真只有自己体味。其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嚣张习惯，从中可见一斑。\

老李肚子里毫无点墨，除了点子多，红黑两道通吃，乡绅豪富各级官员如数家珍外，知识方面极其贫乏，逻辑推理知识更是为零。因此遇到要靠理论知识解决的问题，他必定请人，甚至小到简单的概率性的问题，他也绝搞不定的。参与此次审查的曾与老李一同工作过的刘会计看到学校的账目后，大吃一惊，这样混乱的小学生都能看出破绽的账目竞曾被老李在他们这些老友面前吹得滴水不漏。他讲：这个人不学无术，心术不正，人品堪忧，影响极坏。这评价其实蛮中肯的。

老李对亲朋好友蛮关顾的，单位上能照顾到的绝不会搞漏，因此沾亲带故的，都会攀上老李这棵大树。家庭观念也蛮强的，这是我们多数熟人认可的老李的优秀品质之一。

审查还没结束，结果如何还悬着，所以老李的心还一直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