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一次穷游

天涯86

<p class="ql-block">上月28日,曾经就读的成都二中高中班上举行了一次纪念高中毕业五十周年聚会。引起我对五十年前那段时光的回忆。这里就讲一讲,我们离开二中,即将踏上社会前的那一次峨眉山、乐山之行。那是一段让人难以磨灭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的一九七四年七月,当时成都二中高二七班(那时高中学制只有两年)几位经常来往的男同学,约定毕业离校前去爬一次峨眉山,并顺道看一看乐山大佛。</p><p class="ql-block">在准备出行过程中,碰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住宿介绍信问题。那时没有身份证,政府规定外出人员住宿,必须要持有单位介绍信,否则不予接待。首先学校不会为我们几位同学私自外出开具介绍信。街道办事处也不会为还是学生的我们开出介绍信。确实对于我们这些将毕业未毕业的学生身份确实难以界定。还好,不知是谁想到了一个办法。当时高二六班有一位同学叫谢觉轩(该同学已英年早逝),他父亲是某理发店的负责人,掌握有该理发店的公章。于时同学们,就请谢觉轩同学帮忙,请他父亲开具了一份一行八人某理发店工作人员的介绍信,才算解决了这个难题。</p><p class="ql-block">其次,就是个人的出行经费问题。为此我特别前往母亲处(那时我寄住在天涯石北街86号姑婆处),讨要了十元钱人民币作为旅游费用。要知道那时的十元人民币对我们贫困家庭来讲,可是一笔巨款哦!那时普通家庭一个人一个月的支出,还不到十元钱。</p><p class="ql-block">有了介绍信,有了出行经费,每人背上一个挎包(单肩书包,那时还未见过双肩旅游包),就算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我们一行人,七班六人,是朱洪奇、吴全、张予、刘学年、刘遂和我。六班两人,邹家富、蒋天林。一共八人,大约是在1974年7月23号(不太准确,我只记得我们回到成都那天是八一建军节)从成都火车南站出发,乘火车前往峨眉。</p><p class="ql-block">我在此之前的人生中,足迹最远就到过青城山。那次是初中毕业时,二中学校组织的班上骨干的活动。这次要前往一百多公里外的著名旅游地峨眉山,内心别提有多高兴。</p><p class="ql-block">在去程的列车上,我只记得乘客不少,至于有没有座位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八位同学兴奋地谈笑着,时不时地观察窗外不停变幻的景色。大约是中午,列车到达峨眉车站。车站阅台上,间隔矗立着持枪维护秩序的民兵,气氛有点紧张(其实就是起一种威慑作用)。从成都过来的峨眉山旅游者还不少,人们鱼贯而出,形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p><p class="ql-block">走出车站,除少数经济富裕者选择乘坐马拉车外,大多数都走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这支队伍占满了峨眉车站到峨眉山脚下报国寺的那条不宽的道路。从峨眉车站到报国寺不近、不远,有好几公里。人们在行走途中都非常轻松,一路谈笑风生,快步前行。途中有一段公路两旁生长着高大古老的大榕树(黄果树),使得那一段路的风景非常漂亮。</p> <p class="ql-block">不知走了多久,慢慢地接近了峨眉山脚下。我们在“天下名山”和“雄秀西南”的牌坊都留了影。当时,朱洪奇带了一架他家的135照相机。那可是个宝贝物件,就是这架照相机为我们留下了五十年前珍贵的影像。(虽然此相机有点漏光,照片上也能发现)</p> <p class="ql-block">下午,我们终于到达了峨眉山脚下的报国寺山门前。经过一番排队登记,办理好当晚夜宿报国寺大殿的铺位。同时,也就算完备了峨眉山的全部进山手续。这天晚上,我们就在报国寺大殿内的草席上,席地而卧美美地睡了一觉。</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开始进山。我们先绕过主道,去看看位于岔道上的伏虎寺。其实,那时的㐲虎寺已在文革中被打砸成为废墟。在我的记忆中,伏虎寺好像位于一片树林的山坳中。在接近伏虎寺的路途中,就感觉有点人迹罕至的状态。来到寺庙,除了残垣断壁外,还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在静谧与深邃中,还有一点令人生畏。这就是当时伏虎寺给我留下的印象。</p><p class="ql-block">看过伏虎寺后,踏上了攀登峨眉山的主道,沿途低山道旁,夹杂着一些玉米地和农舍,途中经过雷音寺、纯阳殿等小庙。走过这段没有什么风景可言的山道。直到清音阁,峨眉山的秀美才逐渐显现。</p><p class="ql-block">记忆中清音阁巨大清脆的水声,是由黑龙溪与白龙溪两条山溪流水,围绕中间被称为“洗心石”的大石头所发出的声响。在清音阁停留一段后,我们选择了右侧经万年寺,华严顶前往洗象池的道路。</p><p class="ql-block">清音阁是两条上山路线的交叉点,左侧道路经洪椿坪、九老洞到洗象池。这条路风景好,但向上攀爬比较困难费力。右侧道路经万年寺、华严顶往洗象池。此路线向上攀爬相对容易点。所以,一般游客都喜欢选择由右侧道路上,左侧线路下的峨眉山攀爬游览路线。</p><p class="ql-block">这天晚上我们在万年寺住宿。万年寺是普贤菩萨的道场。那里有峨眉山最具特色最漂亮的庙宇,极其精美的普贤菩萨骑着大象的塑像,这些都让我铭记于心。</p><p class="ql-block">万年寺是当时峨眉山接待条件较好的寺院之一。我们当然一如既往地睡3毛钱一人一晚的通铺。但我们在万年寺却见到了挂有雪白蚊帐的接待房间。我们从房间窗户望去,显得有点羡慕和惊讶。这时一个懂得行情的同学说,这个要1块多钱一夜,是领导干部才有能力享用的。当然作为我们这些穷学生只能望洋兴叹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继续攀爬峨眉山的旅途。从万年寺到华严顶,攀爬并不困难。华严顶位为于一座山头上,是这一片的局部高峰。过了华严顶,中午左右,来到洗象池下的五里坡前,天开始下雨了。在我攀爬峨眉山的记忆中,最为费力的就是五里坡的攀爬。那时五里坡已有了石板阶梯,只觉得一段一段陡峭的阶梯无穷无尽。刚登上一段长长的石梯,转弯又一段高高的石梯摆在眼前。途中见到有体力耗尽者躺在石梯上,进退两难。我们还好年轻,累虽然累,休息一下,还能继续向前。不知转过多少个弯,攀过多少级石阶,终于走完这段艰难的山路。大约中午一两点钟,到达了洗象池。峨眉山洗象池名气很大,它是两条左右上下山道的交汇点。它是通往峨眉山金顶的必经之路。但那时的洗象池,就是在山边有几间破木屋和有一个存蓄山泉水的水池。还好木屋内有简歺可提供。当我们坐在木屋的歺桌前待歺时,雨下大了,一股股寒气从破窗吹入,我身体一阵寒颤,山上真冷!这是我至今都能记得的。</p><p class="ql-block">午歺后,继续登顶。雨越下雨大,时不时还闪过一阵雷电。还好,除了吴全有一件完备的雨衣外,其余人都有一大块塑料布权作雨衣。洗象池前往金顶的道路,还有一段艰难的道路即七里坡。七里坡也是爬不完的坡,但它就没有人工打造的石梯了。它是自然生态形的乱石坡。同学们冒着大雨和雷电,披着一张塑料布(尽可能让挎包不被打湿),朝向峨眉山的金顶前进!</p> <p class="ql-block">上七里坡后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因为下雨,同学们跑得更快了。八个人,自然形成了前后3、4组人。除了吴全穿着雨衣,闲庭信步地慢慢看风景外。其余人都无暇顾及风景,只想尽快到达金顶。大约下午5点过,我们到达了金顶。当时的金顶,在前一年刚遭遇一场大火,大殿等主体建筑被烧毁,仅剩下几间偏屋幸免于难。</p><p class="ql-block">到达金顶时,雨正大。跑在前面的刘遂、邹家富等不知已到了金顶,还继续往千佛顶方向的一片建筑冲去。直到那片建筑前,才知道是气象站。在雨中瑟瑟发抖的他们,请求进房间避一避雨。被正在房间烤火的工作人员严词拒绝。当他们返回金顶时,我们也刚刚到达。</p><p class="ql-block">来到金顶寺庙接待处,前面有几个刚刚到达的游客,正被寺庙接待人员告之,金顶无法接待游客,请抓紧返回洗象池去住宿。于时,那几人便赶紧又冒雨下山返回洗象池。待那几人离开后,我们则向寺庙接待人员说了不少好话,说明我们确实走不动了,只要能在房间避雨过一夜,没有其他要求。还算好寺庙接待人员大发慈悲之心,才算允许我们在金顶木屋内停留一夜。这一夜,没有晚歺和吃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卧具,好在房间地板是木板,可以直接躺下,比通铺也差不了多少。由于地处山顶,夜里的风雨声特别大,大家白天爬山疲倦了,还是躺在地板上很快就入睡了。</p><p class="ql-block">早晨起来,雨停了。太阳从浓雾中时而冒出,时而又消失在浓雾中。金顶上,一会浓雾笼罩,一会阳光普照,连山下的农舍都能看清楚。云海和太阳驱云交替出现转瞬即逝,终于看到了金顶气象万千的奇观。但与金顶一绝佛光,还是无缘。金顶舍身岩,是佛教信徒在此跃入云中升天的地方。同学们在金顶舍身岩处留了个影,但是由于太过遥远,只能看见有几人,而不知是谁。</p> <p class="ql-block">金顶舍身岩</p> <p class="ql-block">看过金顶奇观后,开始下山。天睛了,一路下山,一边观景。邹家富等还唱起了《挑担茶叶上北京》的歌曲,在此情况下,非常应景。下山来到洗象池,才吃早饭,这时同学已有将近20小时未进过食了。</p><p class="ql-block">过了洗象池,就踏上了与来时不同的前往九老洞的道路。这段路在当时峨眉山地图上用虚线表示,提示为险路。这段路处于深山老林之中,在路途中能闻到一阵阵动物园中的腥气。这里常有毒蛇和野兽出没。道路状态崎岖曲折,草丛深密。在行走时,要用木棍不断拍打路旁,打草惊蛇。天色渐黑时,到达了九老洞。</p><p class="ql-block">九老洞寺庙是峨眉山一个大的接待处,在这里有豆花饭吃,有通铺睡。</p><p class="ql-block">天然的九老洞,则是一个神秘和令人恐惧的山洞。因为,曾经有几次进入洞中的人,再未出来。</p><p class="ql-block">在九老洞休整一夜后,大家身体状态得到了恢复。吃过早歺后,又精神抖擞地踏上了下山的路途。</p><p class="ql-block">这次下山的速度拉得相当快,几乎是小跑下山。途中经过著名的猴群出没处、九十九道拐、一线天等。同学们还在一线天留下珍贵的影像。经过洪椿坪,据说它是蒋介石曾经到过的峨眉山最高处。路过清音阁,未停留直接下山。仅仅中午12点过就已经来到了山脚下。</p> <p class="ql-block">一线天</p> <p class="ql-block">一线天溪流</p> <p class="ql-block">一线天附近的瀑布</p> <p class="ql-block">下山,过了清音阁后,路边的瀑布。</p> <p class="ql-block">在峨眉县城附近吃了豆花饭,还吃了一碗有名的乐山豆腐脑,确实好吃!饭后,来到峨眉汽车站,准备前往乐山。这时,有同学对步行意犹未尽,建议我们走到乐山去。这时,除我之外的其他七人都热烈响应。好,我们走到乐山去!但我感觉确实走不动了。便说我走不动了,我坐车去。于时,他们七人就将他们的挎包交给我这个唯一坐车人,他们空手步行。</p><p class="ql-block">在匆忙的上车时,七个挎包我还不以为然。下午5点过到乐山车站下车后,我才知道七个挎包带来的麻烦。七个挎包在一起,不仅多而且很重,我如果拿上根本走不了几步路。还好,当时的乐山汽车站紧邻乐山歌舞剧院,那里街沿人行道宽阔。我就艰难地将七个挎包移动到歌舞剧院门外,在街沿边坐下,等待步行的七位同学到来。</p><p class="ql-block">在漫长的等待中,歌舞剧院内时不时传来,练声的歌唱声和钢琴声,就算是让我得到了一点安慰。同时,旁边正好有一个面馆,我的晚歺也得到了解决。</p><p class="ql-block">我就在这街沿边,一直等到这天晚上的12点过,才终于见到了七位步行的同学陆续到达。这七位同学真是令人敬佩,早上从峨眉山九老洞出发,中午来到峨眉县城,下午又在烈日下步行三十多公里,到达乐山已经深夜了,而且还没吃东西。来到乐山城内,深夜里各类小吃店都已关门。还好,发现一个小吃店有灯光。敲开门后,请求师傅买点吃的,师傅也同情这七位同学,用仅有的汤圆原料为他们每人煮了一碗汤圆,总算给七位同学解决了饥饿问题。这里再明确一下这七位同学的名字,他们是朱洪奇、吴全、张予、刘学年、刘遂、邹家富、蒋天林。</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们一行人从乐山迎春码头乘船来到了大佛脚下的江面。大家亲眼目睹了闻名世界的乐山大佛后,算是完成了乐山之行的目的。</p><p class="ql-block">由于几天的疲惫,同学们归心似箭。在乐山市区吃完一如既往的豆花饭午歺后,在离乐山汽车站不远的岷江大桥旁留了个影。然后乘车到夹江火车站,准备乘坐下午的列车回成都。</p> <p class="ql-block">在当年气势恢宏的乐山岷江大桥合个影</p> <p class="ql-block">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车站方告之:成昆铁路塌方,燕岗以远的没有来车,燕岗到成都的列车明天才有。这时夹江车站候车室已堆积了不少滞留旅客。我们也就只有在候车室占据一个地盘,席地而坐等待明天来车。这一夜,真难受!候车室人又多,气温又高,水泥地板又硬,又没有吃晚饭。就这样等待着列车的到来。</p><p class="ql-block">次日早上,燕岗发来的列车终于到了!蜂拥而上的人群,将那列车内挤得水泄不通,使人难以动弹。还好,再怎么难受也不会跌倒,就这样坚持着。为了省钱,我们都只买了几毛钱最近一站的车票。由于拥挤不堪,八个人在车上都被挤散了。所以,列车到成都南站时有人下车,到沙河堡车站也有人下,我和另两三个同学是在火车北站下的。下车后,我已落单独行了。于时就快步往车站的尽头走,从那里逃票出站。还好,顺利出站。这样好像是节约了两块多钱。</p><p class="ql-block">出站后,已经饥饿难耐的我,来到北站的小吃店,奢华一下花费三毛钱,吃了两碗排骨面,终于又止饿又解馋了。吃完面后,体能渐渐地恢复。慢慢来到一路电车站,乘电车到成都剧场,然后转五路汽车到猛追湾游泳池,回到了天涯北街86号。此时,口袋里还剩余了三块多钱。这天是一九七四年八月一日建军节。</p><ul><li>后记</li></ul><p class="ql-block">从那天在列车上分开后,八位同学中后来只有我和刘遂办理了留城手续,未下乡留在了成都。其余的六人都作为知识青年下乡,奔向了四面八方。</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以后,</p><ul><li>朱洪奇,重庆大学毕业,成了教授级高级工程师,政府官员。</li><li>吴全,四川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现常住北京。曾任《中国质量报》总编,高级编辑。</li><li>张予,西南石油大学毕业,曾在大港油田海上钻井平台工作。后成为成都游乐园技术负责人,高级工程师。</li><li>刘遂,曾任成都锻压设备厂厂长,后自己开办企业。刘遂从小热爱中国书画。现在是仍然活跃在画坛的知名画家和书法家。</li><li>刘学年,成都园林局景观设计师。现在是活跃在成都摄影界的摄影家和画家。</li><li>邹家富,后改名为邹嘉。九十年代成都商界风云人物。曾开办过红房子影楼、嘉好学校、译华学校,知名企业家。</li><li>蒋天林,曾任成都印刷一厂经营科长,后自己开办印刷厂和其他企业,富裕的企业主。</li></ul><p class="ql-block">以上这些人都是事业有成,现在正在颐养天年的退休人员。</p><ul><li>至于我,平平庸庸,也算是已经跨过了温饱线的一位退休人员。</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