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最美古诗词六百首之七绝一百六十首（第158首）

晨曦

狱中题壁 谭嗣同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1.品读：

谭嗣同（1865－1898），字复生，号壮飞，湖南长沙浏阳人，生于顺天府（今北京市），中国近代著名政治家、思想家，维新派人士。光绪二十四年（1898），谭嗣同参加领导戊戌变法，失败后被杀，年仅33岁，为“戊戌六君子”之一。《狱中题壁》是谭嗣同被捕入狱后，题写在囚室墙壁上的。

这一首只有二十八字的七绝，关连着晚清三大历史事件，分别是中日甲午海战，公车上书和戊戌变法。要品读这首诗，先得知道这三个历史事件。

1894年（甲午年）9月17日，中日爆发黄海海战，中午12时50分开战，下午5点半结束，整个海战时间只用了不到五个小时，北洋舰队五艘主力战舰被击沉。海战后，日本陆军乘胜从朝鲜突破鸭禄江江防，10月占领丹东，11月占领辽东半岛。1895年1月20日日本发动威海卫战役，2月3日，占领威海卫城,3月17日，占领刘公岛，北洋舰队威海卫基地陷落，北洋舰队全军覆没。中国三十年洋务成果，化为乌有。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四月，李鸿章亲赴日本马关，签定了丧国辱权的《马关条约》，赔偿白银2亿两，割让辽东半岛、台湾澎湖列岛，消息传开，全国哗然。包含康有为、梁启超在内入京应试的十八省举子一千多人，群情汹涌，纷纷上书光绪皇帝，要求拒和、变法、迁都、续战，由于清代各省举子赴京会试，由各省提供车马费，称“举人公车”，故戊戌年举人上书事件称“公车上书”。

戊戌年（1898年）四月，光绪皇帝征谭嗣同入京，命与刘光第、杨锐、林旭以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号“军机四卿”。六月十一日光绪颁布“明定国是诏”，宣布实行维新变法。短短几个月，光绪下发数百道诏书，除旧布新，引起慈禧恐慌。慈禧召见直隶总督荣禄布署对策。九月五日，谭嗣同联络袁世凯，企图动用小站新军，起兵勤王，袁世凯向荣禄密报。

九月二十一日凌晨，慈禧发动政变，软禁光绪，宣布临朝“训政”，下令逮捕谭嗣同、杨深秀、林旭、杨锐、刘光第、康广仁等六君子，捕杀在逃的康有为、梁启超。历时103天的戊戌变法夭折，史称“百日维新”。

谭嗣同是六君子中最坚定的一个，他本可以离京脱险。谭嗣同从小博览群书，性格豪侠，胆气过人，与著名的侠士大刀王五结成生死之交。父亲谭继洵是湖北巡抚兼署湖广总督，有父亲关系，谭嗣同在京城消息灵通。察知光绪被囚瀛台，他联络大刀王五，试图冒险营救，毕竟力不从心。于是，谭嗣同决心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宣示变法的正义，向封建顽固势力作最后一次反抗。谭嗣同把自己的书信、文稿交给梁启超，要他东渡日本避难。他对梁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日本使馆派人联系，说可以提供保护。谭嗣同毅然回绝，他对来人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九月二十四日谭嗣同在浏阳会馆被捕，当晚，在狱中墙壁上，他写下这首《狱中题壁》。九月二十八日，戊戌六君子被押往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刑场斩首。就义前，面对刽子手的鬼头刀，谭嗣同仰天大笑，他大声说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狱中题壁》是一首七言绝句。诗中前两句“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用两个典故，一是东汉大臣张检，因反对宦官干政，被中常侍侯览构织党锢之罪陷害，他在逃亡中“望门投止”，因为张俭的名节世所仰慕，凡投宿无不被接纳和保护，最终辗转回到家乡。二是汉安帝时，因为要求临朝听政的邓太后还政皇帝，触怒太后，被下令当殿扑杀的大臣杜根。施刑的侍卫仰慕杜根的正义，手下留情。杜根诈死三日，活了下来，后复官为侍御史。谭嗣同通过这两个典故告诉世人自己为变法牺牲的决心，也表达了对逃脱清廷法网的维新派人士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的惦念和寄托希望。

后两句“我是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更是抒发了自己视死如归的壮烈情怀和对镇压变法的顽固势力的强烈蔑视，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避祸出亡的战友的褒扬和祝福。全诗格调豪迈悲壮，风格刚健遒劲。

2.散译：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希望免难出逃的维新人士在逃亡中能像张俭一样得到保护。也希望战友们能如同杜根一样，忍过最危险时刻，去完成变法维新的大业。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若能如此，我将横在刽子手的屠刀，向天大笑，慷慨赴死。牺牲者与活着的人，肝胆相照、光明磊落，有如昆仑山一样傲然不倒。

3.注释：

望门投止：望门投宿。张俭：东汉末年高平人，因弹劾宦官侯览，被反诬“结党”，被迫逃亡，在逃亡中凡接纳其投宿的人家，均不畏牵连，乐于接待。事见《后汉书•张俭传》。忍死：装死。须臾：不长的时间。杜根：东汉末年定陵人，汉安帝时邓太后摄政、宦官专权，其上书要求太后还政，太后大怒，命人以袋装之而摔死，行刑者慕杜根为人，不用力，欲待其出宫而释之。太后疑，派人查之，见杜根眼中生蛆，乃信其死。杜根终得以脱。事见《后汉书•杜根传》。横刀：屠刀，意谓就义。两昆仑：“去”的人，指戊戌政变前潜逃出京的康有为和梁启超等维新人士，“留”的人，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