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

董三儿

<p class="ql-block">  《山风》</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暑伏的第七天,一大早便同妹妹一家驱车前往怀柔西台的女儿家聚餐,主食是烤全羊。车子行至西台附近时天还早,离中午的饭点还很长,于是决定去路边的山峪看一看。一个急转弯后,车子迅速沿陡峭的山坡驶上一个平地,此时车内响起了导航小姐的忠告:亲爱的乘客,您已驶入鹞子峪,欢迎您的到来,祝您旅途愉快!</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山庄,四下无人,车子在一块刻有"鹞子峪"、"生态小流域"的岩石旁停下。传说古时这里鹞鹰(一种凶猛的飞禽,又称“鹞子”)出没,甚至住栖山崖,故名“鹞子峪”。两山之间平地谓之峪。鹞子峪,山在南、北,过往行人的峪口,这里山势复杂,悬崖峭壁,峰峦高耸,鹞鹰盘旋,人迹罕至,颇有几分险要。</p><p class="ql-block"> 往前走几步,见路边的广告牌上标有"怀柔区九渡河镇二道关村精神文明创建宣传栏"。二道关村的名字可是有来历的。</p><p class="ql-block"> 明朝初期,皇家斥资大规模修复长城,北京北面的长城修筑得尤其坚固和壮观。黄花城历史上曾称为黄花镇,黄花城关被称为头道关,它是外省通往京师的要冲,也是拱卫明皇陵的门户。为了进一步强化对京城的守卫,明军在黄花城以北修筑了二道关长城。此外,明军还在距头道关两公里的地方新建一隘口,称为二道关。二道关隘口位于黄花城乡二道关的鹞子峪西边,东距二道关村一公里,南距撞道口1.5公里。关南的城墙根西侧建一城堡,关北距城墙百米处平行建有三个炮台,加上东、西山巅上的两座烽火台,构成了完备的防御工事。作为黄花城长城的附属防御设施,二道关城墙一直延伸到黄花城长城两侧。</p><p class="ql-block"> 光绪《昌平州志》记,于明嘉靖二十三年(1595年)建起城墙,拦住通道,那时正是北方鞑靼侵扰频繁之时。城墙建有关城,《西关志》载:“鹞子峪口,正城一道,城楼一间,水门二空。梢墙二道,敌台二座。”关城建筑复杂,地形可想而知。筑城楼便有规模,可驻守官兵。关口不仅走人,还要走水,水有涨时,开启两道水门。</p><p class="ql-block"> 二道关城墙从村中穿过,将村子分为南、北两部分,南边的叫南二道关,北边的叫北二道关,当地人简称为关南、关北。曾经刀光剑影的边关要塞,如今已变成了宁静祥和的山村,蜿蜒于山峦间的长城遗迹依然可见,而二道关隘口却早已不复存在。除了依旧屹立山顶的东、西两座烽火台和残缺不全的城墙,遗留下来的还有“二道关”这个村名。</p><p class="ql-block"> 相传,韩氏家族的祖先为韩猛、韩宠二兄弟,他们最早来的二道关,大约是在元末明初,是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迁移而来,并以小脚指指甲两瓣为证。 </p><p class="ql-block"> 当年,韩氏二兄弟辗转来到京北的崇山峻岭间,被二道关一带的茂密森林,清澈的山泉和溪流所吸引,便垒石造屋,定居下来。他们耕田狩猎,采摘野果,一代一代繁衍生息,渐渐人丁兴旺。历史上,关北、关南居住的姓氏还有吕、李、孙、赵、高等人家。</p><p class="ql-block"> 沿着一条窄窄的村路向前继续行驶,左侧是一条绿色河流,这是由雨水和山泉汇成的清流,伴着清凉和煦的山风泛着片片涟漪湍湍的流向远方,成群的野鸭和白鹅张开翅膀、引颈高歌着从岸上跳入河中嬉戏玩耍。右侧是一幢挨一幢的农家小院。眼前的绿蔬和果木层层叠叠,疏密有致的布满了河畔。嫩绿的老玉米还没成熟,随风摇曳的玉米须舞着妖娆的身躯像是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勤劳的村民在果树间隙种植谷物,在肥沃的山坡地种植蔬菜,自给自足,丰衣足食。</p><p class="ql-block"> 处于燕山腹地的二道关物产丰富,除了盛产杏、桃、梨、核桃,还是遐迩闻名的板栗之乡,四五百年树龄的原生板栗树随处可见。眼下正值夏季,树上的板栗是嫩绿色的圆球,三三两两、成簇成团,小球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绿刺,像小刺猬一样的造型。待到秋季果子成熟时,小圆球就会自然炸开,露出褐色的板栗。</p><p class="ql-block"> 车子行至路尽头是大山,向左拐,发现河中没架桥,河对岸的大山是去不了了。向右拐,见迎面开来一辆三轮蹦蹦车,狭窄的小路无法错车,只好倒行逆驶到原处,待农家车先过去,我们再过去。看来到此一游时切勿开车入内,步行观光是最合理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鹞子峪城堡周边停下车,采风留念。鹞子峪城堡,是北京长城脚下唯一一个保存完整的微型古堡。</p><p class="ql-block"> 明朝为了防患边关游牧入侵,沿北京北部长城沿线修建了许多关隘和驻兵的古堡,怀柔一带有20多个古堡,它们相距不远,相互呼应,形成坚固的军事防御体系,无论哪个,一城一池都皆为经典。据《长城关堡录》载:“二道关,在县北一百二十里,有石堡,嘉靖十七年(1538)建,北通四海冶,来骑由三道关往西南,道路宽漫,通众骑,极冲。 鹞子峪古堡隐藏在二道关西鹞子峪沟内,是一座沿二道关长城的南城墙边外建的城堡。</p><p class="ql-block"> 鹞子峪古堡依山势与地形而建,因战略需要,修得小而隐蔽。尽管规模不大,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并且具有罕见的四面御敌功能。东为二道关的右翼,南为黄花城长城二道关的北部屏障,西是鹞子峪的咽喉,北护卫着鹞子峪关。</p><p class="ql-block"> 古堡建成于1544年,1592年重修,东、西两墙各78米,北墙91米,南墙102米,墙体由青砖和条石砌筑,墙上原有双面垛口,现已无存。南墙中部开一门,旧有城楼一座,毁于抗战时期。从拱卷门洞可以看出城墙厚度约为4—5米,大门两侧的门栓砖孔还在,门轴下面有石础。门洞里铺的大条石已被磨得光滑平整。拱门上镶嵌一块汉白玉石匾上书“鹞子峪堡”四个字因岁月久远、风雨侵蚀,字迹早已模糊难辨了。古堡的整体结构,让人感受到了古堡当年的严肃、坚固与辉煌。走进城堡,但见一条从南门到北墙的南北“主路”,两侧的各门各户都是用石头构筑的独门独院,石板铺就的小路通向堡内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座静谧而惬意的老宅院。院中有一株沧桑的老槐树,光秃而又粗大的树干,看上去两人张开双臂是抱不过来的。粗大的老槐,树皮脱落,树干几乎光秃,乍看上去还有几个巨大的树洞,主干撑起的树冠依旧显得绿郁葱葱、枝叶繁茂。枝杈上已戗上了铁箍,看上去颇为牢固。城堡内最多时居住40余户人家,130多口人,后来堡内的居民纷纷走出城堡外,沿途建起了新房,堡内现仅剩十几家了。城堡内的乡民以高姓为主,据说是明初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迁移而来的,城堡里那株老槐树就是先辈初来此地时所植,意在不忘故乡。</p><p class="ql-block"> 想起古堡门前的文字碑上介绍说:"堡内现在多为新建民居,仅遗存一株老槐和寺庙地基。" 古槐、寺庙地基、还有元末明初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的迁徙者,不由让人追忆起元末明初的社会状况和明太祖朱元璋亲自规划的那场空前绝后的人口大迁徙,那是一次历经50年,812个姓氏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走出的人口大迁移。</p><p class="ql-block"> 元末的社会状况是极为动荡和混乱的,政治腐败和黑暗:元朝末年,政治腐败和黑暗达到了顶峰,土地高度集中,阶级矛盾、民族矛盾日益尖锐,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导致了社会的不稳定和民众的不满。天灾频发,导致饥民众多;1344年黄河三次决口,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动荡。面对腐败的政治和频繁的天灾,农民起义频繁发生。元末的社会受到天灾的影响,农田荒废,战争打击导致农民流离失所,农田无人耕种,社会生产力严重衰退。元朝军队在元末时期腐化严重,军官多为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军队战斗力低下,甚至无法有效应对小股马贼的袭击。 综上所述,这些因素共同导致了元末社会的极度不稳定和混乱,为朱元璋的崛起和明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p><p class="ql-block"> 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建立了明朝,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由汉族建立的大一统中原王朝。明朝初期定都于应天府(今南京),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至顺天府(今北京),而应天府改称为南京。</p><p class="ql-block"> 刚刚完成统一的明太祖朱元璋,面临着不小的问题,那是多年战乱所造成的后遗症。兵祸伴随着大灾,在元末战争期间,各种水患、旱灾以及疫病等是时有发生,让幸存下来的老百姓苦不堪言。其中,受害最为严重的就是中原地区,水灾过后,又爆发了瘟疫,因此直到战争结束,天灾的影响还在持续,生存下来的老百姓开始四处逃离自救。</p><p class="ql-block"> 与中原那凄惨状况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中原之外的山西了。由于地跨黄河、海河两大水系,再加上太行山脉的阻隔,无论是战争还是天灾都没怎么波及到这里。山西大部分地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甚至这里一度成为了中国最富饶的地区。在这种背景下,在战争中幸免的难民大量涌入山西,使得山西人口暴涨。据《明实录》记载,洪武十四年(1381年),河南、河北的人口加起来大概为380万人左右。而山西人口却多达400多万人,它比河南、河北两省的人口总和还多出20多万。</p><p class="ql-block"> 随着明朝局势的稳定,中原地区的天灾也在逐步消退,这就空出了不少无人料理的荒地。一边是“人多地少”,一边是“有地无人”,因此就非常有必要进行行政干预,对这种社会现状进行平衡了。当时的明太祖朱元璋,听取了户部郎中的建议,采取了以移民垦荒为中心振兴农业的措施。决计把农民从狭乡移到宽乡,从人多田少的地方移到地广人稀的地方。于是,从洪武初年开始,这场历时50多年,从山西向外的人口迁移就轰轰烈烈地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根据《洪洞县志》记,在洪洞城北二华里的地方有一座贾村,村西不远有一座寺庙,名叫广济寺。这座寺庙为唐贞观二年所建,历史非常悠久,很多来往的官差和客商都会在广济寺歇歇脚,山门左侧有一棵树身数围、荫蔽数亩的大槐树,从附近汾河飞来的老鹳都喜欢在这里“安家落户”。它们每天围着大槐树飞来飞去,场面十分壮观。</p><p class="ql-block"> 确定了广济寺和大槐树这样的地标,在明朝政府的统一管理下,凡移民者都必须到洪洞县的广济寺旁的大槐树下排队登记办理迁移手续、领取路费、种子、铁锹和锄头,惜别老友后,按照官方指派的方向,在官兵的监护下,走进中原,各奔前程。 在这次移民中,明朝政府唯一一项严厉的政策,就是要求移民将右脚的脚指甲割成两半作为特征,防止他们在半路上逃跑,成为流民。后来,这一举措也成为移民后裔中所流传的“谁的小脚指甲两瓣瓣,谁就是大槐树底下的孩儿。” </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儿,你一定和我一样可以断定这株老槐树大约有650年的树龄了,近在咫尺的古寺如果还能完好无损的健在,也一定有600多年的光景了,无奈它过早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只能用残留的寺庙地基来证实它曾来过。古堡外影壁上的注有该城堡建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至此,先有的寺庙和老槐还是先有的鹞子峪城堡也就不言而喻了…… </p><p class="ql-block"> 不知怎的, 我对眼前的这株老槐情有独钟,留影后不忍离去,心想它要能开口说话该有多好!这是一位时光老人,它无言的伫立在城堡中央,随风摇曳着身躯宛如在向来来往往的客人婉婉道情,它垂首可以俯瞰古堡四周的沟壑、田野和森林,昂首可仰视不远处的城垣、危崖和烽火台,一段城墙、一座古堡、到底蕴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历史过往,大概也只有这株陪伴古堡的老槐心知肚明了……</p><p class="ql-block"> 作别鹞子峪,驱车向北前行了近5公里后到达了目的地。阳台上,女婿和他姐夫俩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烤着全羊,夏风吹过,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加上暑伏的高温,那滋味可不好受。为了款待远道而来的我们,他两却洋洋得意的乐在其中,质朴的山里人就是这么好客。这只羊是女婿的父亲一大早开车去县城现杀的羊,去过酸之后买回家。 妹妹的外孙女还是第一次看见烤全羊的阵势,只见她围着烤箱,又笑又叫的手舞足蹈。我站在阳台一隅,目不转睛地望着大约四公里以外的的西山顶上那蜿蜒起伏的长城,认定了鹞子峪的方位。想到两年前的除夕到此一游时,正遇上女婿家族的男士集体出门祭拜先祖,返回家后他父亲对我说:我家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在西台已经繁衍生息了好几代,希望儿子能给我生个大孙子,延续香火。如今,他的小孙子已经会叫"爷爷"了。想到多年后,我的小外孙会脱口而出背诵思念家乡的那首歌谣:"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鹤窝"时,我就会顿生一种亲切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鹞子峪城堡内的那株老槐树,它见证了先祖在森林茂密的崇山峻岭间垒石造屋、耕田狩猎、采摘野果、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见证了狼烟鼓角、兵戈铁马、血雨腥风的惨烈厮杀,见证了朝代更替、疆土稳固、战事平息后的将士惜别。见证了自己动手、抡锤挥镐、开荒种地的丰衣足食……它是某个时代的一个群体在睹物思乡时的精神寄托,它被风吹成了传说……</p><p class="ql-block"> 2024年7月27日 董彩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