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拾微（二五一）

籀园过客

《生民》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

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

诞实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

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

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穈维芑。恒之秬秠，是获是亩。恒之穈芑，是任是负，以归肇祀。

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释之叟叟，烝之浮浮。载谋载惟，取萧祭脂。取羝以軷，载燔载烈，以兴嗣岁。昂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生民》是周人叙述其民族始祖后稷事迹的长篇史诗。诗共八章，每章以“诞”字开头，或十句或八句前后交替构成全篇。

第一章写姜嫄神奇受孕。“履帝武敏歆”是这章最关键的一句话。毛传认为有高辛氏之帝率领其妃姜嫄向生殖之神高禖祈子，姜嫄踏着高辛氏的足印，亦步亦趋，施行了一道传统仪式，便感觉怀了孕，求子而得子。汉代郑玄主张姜嫄是踩了天帝的足迹而怀孕生子的。这样的解释自然是一个神话。遭到后世王充、洪迈、王夫之等人的否定。现代学者闻一多认为足迹无非是种象征，象征的意义是通过仪式的摹仿来完成的，舞蹈之类都是摹仿仪式，而语言本身也可以完成象征的意义。

第二章、第三章写后稷的诞生与屡弃不死的灵异。后稷名弃，据《史记·周本纪》的解释，正是因为他在婴幼时曾屡遭遗弃，才得此名。诗中对后稷三次遭弃又三次获救的经过情形叙述十分细致。第一次，后稷被扔在小巷里，结果是牛羊跑来用乳汁喂养了他。第二次，后稷被扔进了大树林，结果正巧有樵夫来砍柴，将他救出。第三次后稷被扔在了寒冰之上，结果天上飞来只大鸟，用温暖的羽翼覆盖他温暖他。初生的婴儿经历了如此大的磨难，终于哇哇哭出了声，声音洪亮有力，回荡在整条大路上，预示着他将来会创造辉煌的业绩。

第四章至第六章写后稷有开发农业生产技术的特殊禀赋。这种特殊禀赋自幼就有。他种的农作物品种多、产量高、质量好，丰收后便创立祀典。这几章包含了丰富的上古农业生产史料：其中提到的农作物有荏菽、麻、麦子、瓜、秬、秠、麇、芑等。对植物生长周期的观察也很细致，发芽、出苗、抽穗、结实，一一都有描述。而对除杂草和播良种的重视。据史载，弃因善于经营农业，被帝尧举为农师，帝舜时他又被封到邰地。弃号后稷，后是君王的意思，稷则是一种著名的农作物名。周人以稷为始祖，以稷为谷神，以社稷并称作为国家的象征。

第七、八两章，写后稷创祭礼祭祀天神，祈求上天永远赐福。

全诗试译如下：

当初生先民，是因姜嫄氏。如何生先民？祷告祭天帝，祈求免无嗣。履帝拇趾印，神佑降福祉。胎震胎又肃，生后勤养育，他是周后稷。

怀胎满十月，头胎很顺当。产门不破裂，无灾又无患，已显大灵光。上帝告安宁，全心来祭享，果然生儿郎。

新婴弃小巷，护养牛羊至。将婴扔林中，樵夫恰救起。置婴寒冰上，鸟暖覆翅翼。鸟乃飞去了，后稷哇哇啼。哭声长又亮，满路声有力。

后稷四处爬，懂事又聪明，觅食有本领。就能种大豆，大豆茁壮生。禾粟嫩苗青，麻麦长得盛，瓜儿累累成。

后稷耕田地，辨土质有道。茂草全除去，选禾播种好。吐芽出新苗，禾苗往上冒，拔节又抽穗；谷粒真饱满，穗沉收成好，养家是个宝。

上天赐良种，赤苗白苗见，红米白米全。赤白苗遍生，收割堆垛欢。红米米遍生，扛背运仓满，忙活祭祖先。

祭祖咋个样？舂谷与舀米，簸粮与筛糠。淘米声沙沙，蒸饭热气扬。筹备来谋划，香蒿牛脂芳。公羊剥了皮，烧烤供神享，祈求岁丰穰。

祭品装器中，碗盆派用场，香气升满堂。上帝来受享，饭菜实在香。后稷创祭礼，祈神祸莫降，至今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