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家珍死得好，死得干干净净。”这是余华《活着》中主人公福贵说妻子死时的一句话。当我读到这里时，毛骨悚然，觉得福贵不近人情。但就是这句话吸引我在龙年的春天，把这部13.6万字的小说一口气读完。读完正是清明祭祖时，面对祖先，我觉得中国人活着实属不易。</p><p class="ql-block">余华的《活着》曾荣获法国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也曾一度被认为是中国最有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活着”两个字很简单，但背后却默默地忍受着，忍受着生命赋予的责任，忍受着现实给予的苦难，忍受着日常生活的平庸。</p><p class="ql-block">这部小说发表在1993年，故事的主人公福贵，生活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一生经历了很多事，年轻时是地主的儿子，因为一夜豪赌输掉了万贯家产，也因为赌博躲过了命运劫难，还被国民党抓去当过壮丁，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到文革。在长达70年的时间里，福贵的命运就是如此凄惨，从辛亥革命到文革结束，他的命运就像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飘摇不定，惨淡生存，从地主变成了一无所有。福贵是苦难的幸存者，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p><p class="ql-block">福贵经历了父亲、母亲、妻子（家珍）、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女婿（二喜）、外孙（苦根）七个亲人先后死亡。他们的死亡非常离奇，父亲的死亡是因为儿子福贵赌博输光家产后，在厕所的水缸旁死了。妻子病逝，儿子有庆死在为县长老婆生孩子大出血献血过程中把血抽干而死。女婿被两块水泥板夹死，外孙因为吃多了煮好的豆子被撑死。这就是中国那个时代的底层人，面对巨大的变动和灾难，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默默忍受。因为灾难永远都存在，所以死亡就随时可见。有死亡就会有许多像福贵那样的人，最后只剩下一无所有。</p><p class="ql-block">刚打开国门的八十年代，热爱音乐的余华听到来自美国民歌《老黑奴》，那首歌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一个个先他而去，他只能默默忍受一切，从未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余华从中受到启发，不久便开始写《活着》。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学年代，当时刚打开国门，是中国兴奋和骚动的十年，也是诗歌和小说的黄金十年。八十年代是先锋文学的年代，是反思为何给人们带来许多悲剧的年代，所以，“文革”就成了那个时代作家巨大的写作素材库。</p><p class="ql-block">活着的本身是什么？因为人在生活中是没有选择的，只能被时代裹挟着。任何人的命运都逃不掉所处的时代，所以活着本身就足够伟大。这让我想起了《红楼梦》中刘姥姥第一次进贾府就是为了活下来，也让我想起了作家邓贤在《大国之魂》中对1940年代远征军的记录：屋外流淌着令人作呕的污水和垃圾，房子里没有床，主人和孩子在地上吃饭睡觉，但是他们照样活着！上帝，中国人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啊！还让我想起了在《百年孤独》这部充满智慧的小说中，有这样一句深刻而扎心的话，它道出了人生的真谛：一个人活着，本质上应减少对他人的过度期待。我们总渴望找到那个能分担我们痛苦和悲伤的人，然而，真正的成熟，是学会独自面对生活的起落，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最真切地理解并承担自己的喜怒哀乐。</p><p class="ql-block">有人说：活着是需要大勇气的。因为活着需要对抗人生的艰难困苦。《活着》就像中国式的哲学。余华试图勾勒出普通中国人无可奈何的精神世界，我们经常听到“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的”，还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就是中国人的一种活着精神，从中可以得到足够的思考，也可以给人以足够多的人文关怀。</p><p class="ql-block">读完《活着》，掩卷而思，我想：生活的底色也许就是沉默，特别是在灾难过后，均以沉默为生活注脚，但这种沉默中也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和幸福。有一天，当我们真正懂得活着的意义时，才能走向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幸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