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著名诗人穆旦的纪念——南开大学八里台校园散记(十三)

南开之苏堤春晓

南开大学老校园范孙楼一层中厅的东门外有一个小庭院。庭院的葱茏草木中静静地伫立着著名诗人、翻译家穆旦的石雕像。 这是南开大学校园内唯一一尊为逝去副教授塑造的雕像。 庭院成圆形,院墙青藤苍翠欲滴,红色石阶环绕,穆旦塑像位于条石铺地的庭院当中,仿佛是在教室里倾听同学们朗读讨论他的诗作。 穆旦(1918—1977),本名查良铮,与知名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原名查良镛)是同族兄弟,二人都是良字辈,名字中都带金字旁。他祖籍浙江省,出生于天津,1929年入南开中学读书,从此对文学产生浓厚兴趣,开始写诗。1934年,他将“查”姓上下拆分为“木旦”二字,由于“木”与“穆”同音,从此以“穆旦”为笔名发表诗歌。 当时日军侵华,京津首当其冲,穆旦满怀激愤写下了《哀国难》:眼看祖先们的血汗化成了轻烟,铁鸟击碎了故去英雄们的笑脸!眼看四千年的光辉一旦塌沉,铁蹄更翻起了敌人的凶焰! 穆旦1935年考入清华大学;1937年随清华大学南迁至西南联合大学,1940年毕业后留校任教。1942年2月,24岁的穆旦响应国民政府“青年知识分子入伍”的号召,投笔从戎,以助教的身份报名参加中国入缅远征军,以随军翻译的身份进入缅甸抗日战场,并经历了震惊中外的野人山战役,最后九死一生地回到祖国。 1949年穆旦赴美国留学,就读于芝加哥大学英国文学系,1952年获文学硕士学位。1953年回国后,在南开大学外文系任教。他致力于俄、英诗歌翻译,其间出版了大量的译著和诗作,在诗歌创作和和翻译上独树一帜。 因为那段曾经跟国军远征缅甸的历史,1958年穆旦被认定为“历史反革命”,受到管制、批判、劳改。尽管当局剥夺了他上讲台的权力,但却无法遏制他创作的激情。在受到莫须有罪名影响的近20年间,穆旦始终没有停止诗歌创作和翻译工作。 1976年粉碎四人帮以后,他的“历史反革命”冤案有望平反改正。但是穆旦没有等到尘冤昭雪的那一天。1977年2月26日,他因心脏病突发而英年早逝,卒年59岁。尽管他生前著作等身,后来被誉为现代诗歌第一人,但是由于冤案在身,他去世时的职称仍然只是副教授。 1979年,天津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告查良铮无罪。1980年南开大学党委发布《复查决定》,撤销了当年对查良铮的不公正处理,在他离世3年以后为他举行了迟到的追悼会。 2007年,时值穆旦逝世30周年,南开大学文学院为传播穆旦诗作的精神与魂魄,提议在文学院的内庭院为穆旦“勒石造像,以为永念”,得到校方的大力支持和校友的热心资助。这是雕像落成仪式的照片。 雕像铭牌下方镌刻“春临南开 怀我穆旦 勒石造像 以为永念”。 根据时任副校长陈洪教授的建议,庭院墙面上镌刻“诗魂”两个大字,这是对穆旦文学成就的最高评价。 庭院西侧,一段装饰了花窗的墙面上,镌刻着“穆旦花园”四个大字和他的一首诗,诗的题目是“春”。 花窗外,粉白两色的丁香花摇曳生姿,暗香浮动,与墙面上的诗句相得益彰。 穆旦一生译著和诗作达数十部。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属他去世前不久写作的组诗《冬》。该诗由四首组成,全文如下: <p class="ql-block">我爱在淡淡的太阳短命的日子,临窗把喜爱的工作静静做完;才到下午四点,便又冷又昏黄,我将用一杯酒灌溉我的心田:人生本来是一个严酷的冬天。</p> 我爱在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独自凭吊已埋葬的火热一年,看着冰冻的小河还在冰下面流,似乎宣告生命是多么可留恋:人生本来是一个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冬晚围着温暖的炉火,和两三昔日的好友会心闲谈,听着北风吹得门窗沙沙地响,而我们回忆着快乐无忧的往年:人生本来是一个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雪花飘飞的不眠之夜,把已死去或尚存的亲人珍念,当茫茫白雪铺下遗忘的世界,我愿意感情的激流溢于心田:人生本来是一个严酷的冬天。 许多文学家对这首组给予高度的评价,认为该诗具有丰富的内涵。有一位著名的文学家撰文提出,穆旦为什么在“人生是一个严酷的冬天”一句中插入“本来”?为什么在每首诗的最后用叠句方式加以重复?这暗示了诗人在经历长期磨难之后,才真正体验到人生如严冬,而早先对人生的严酷和惨烈则认识不足。所以,加上“本来”,就传达出一种迟到的感悟,饱含着悲痛和悔恨。既然“人生本来是一个严酷的冬天”,那么,所有的怨恨、悲愤和后悔就显得有些多余。最佳的态度,就是冷静地承受并担当这种人生的严酷,并且在严酷的人生中去发现和爱惜生命中的可珍之美,让“感情的激流溢于心田”。 组诗《冬》的最后一句“当茫茫白雪铺下遗忘的世界,我愿意感情的激流溢于心田:人生本来是一个严酷的冬天。”就刻在穆旦塑像基座的背面。这句话是诗人的墓志铭,也是他一生遭遇的凝练和总结。 附上一张校园地图,图中红色圆圈是穆旦塑像所在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