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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长篇小说《霾色苍茫》收笔十周年专辑 ——————————————————————— 《是梦非梦》节选自长篇 小说《霾色苍茫》，现书名系 辑录本书时由作者添加。 小说《霾色苍茫》系书作 者历时数年创作完成的一部章 回体原创书稿。小说本着源于 生活，反映生活，有所警示， 引发思考的指导思想，以文学 的手法创作而成。全书六十四 万字。 小说讲述了一个始于上世 纪六十年代的四个同年同月同 日生的同龄人的成长故事。全 书以这四人的成长经历为叙事 主线，以基层公安工作为主要 社会背景，展示出一幅普通社 会长达四十个年头的生活画卷。 全书以贴近生活的构思和 最为朴实的语言，倾力塑造了 以严明为代表的一群优秀共产 党员，在一度信念缺失私欲横 流的社会背景下，牢固理想信 念，坚守正义清廉，为党和人 民的事业，尽心尽职、忍辱负 重的光辉形象，展示了真正的 共产党人精神追求和品德风貌。 同时，该书也深刻揭露了恶劣 的官场作风和低俗的官员情趣， 沉痛描述了大量存在的社会逆 淘汰现象，对事实上继续存在 的事业隐患给予了警示。 不仅如此，全书还用大量 的笔触表达了德者出污泥而不 染，奸人虽漂白仍不洁的观点。 并用尽可能诙谐幽默的语言描 述了多起梦境故事，辛辣讽刺 了官场腐败，深刻揭露了现代 官僚的灰暗心理，用看似戏言 的词句，评点着许多原本严肃 的话题。 《是梦非梦》集中选载的 正是书中人辛梧明的几场梦中 奇遇，既供读者一阅，亦作拒 腐防变之警示。 ——————————————————— ——————————————————————— 第一编 本篇摘自小说第十七回： 鹤群文讥近影惊梦 梧明神游离奇梦乡 ······ 辛梧明下了轿车，只见眼前山势巍峨，云雾缭绕，回头见路边栽着一块牌子，上书：组织部由此向前。沿着牌子所指的方向，一条磨得滑亮的石阶路沿着山势盘旋而上，直插云天。辛梧明抖了抖筋骨大步流星地向山上走去。也不知走了几个时辰，低头再望，脚下已是白茫茫一片云海。辛梧明正待坐下来小憩，隐约听见前方云雾中传来童音般的歌声：······ 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小步挪动，又跑又送连动是动······ 。辛梧明听来听去弄不懂什么意思，也不再多想，这时，再歇一脚的意思也没了，便接着向上登去。 前方的石路变得宽阔起来，绕过一块巨大的顽石之后，一座气势恢宏的青石牌坊矗立在眼前。不知是山高还是牌坊高，辛梧明只觉得牌坊上下有雾气飘动，忽隐忽现，如仙境一般。借着雾淡之时，辛梧明断断续续看清了在牌坊的四根大石柱上都刻着字，估计是楹联，他虽知肚中墨水不多，但读楹联的方法还是知道的，便先留神看了中间的两句。只见上联写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是：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再看两侧，上联是：能上能下能上则上慎能下，下联是：亦官亦民亦官则官谨亦民。辛梧明望了半天依旧是弄不懂，也懒得烦它，便穿过牌坊继续向上走去。走不多远，前面出现了一大片高高的平台，平台四周除有台阶的地方全是汉白玉镂空雕花的栏杆，平台中央蹾着一只大鼎，香烟袅袅。下了平台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路的两边排列着一些石人石兽，再向前便是一座金顶红墙的三券拱门建筑，正门上方嵌着一方砖匾，上书：正果门。辛梧明见正门关着，便从边门进入，门内是一大院，院中央依旧是一方巨型高台，台基上是一座四方形重檐画栋的古典建筑，院子四周是一圈偏房，并全由回廊相连。 辛梧明越过正果门正好是站在回廊上，便沿着回廊一间一间走过去，他边走边看，见每间偏房的门上方都有一块牌子，分别标着：教育训练科、考核录用科、平衡照顾处、权钱交易所等等。教育训练科和考核录用科里还算清静，平衡照顾处和权钱交易所等屋内就明显忙了许多，有的室内的声音还很大。辛梧明循着一处传出哭声的房间走去，到门口一看，里面已黑压压站满了人，再看门上方的牌子，乃职级病防治中心，在办公椅上坐着的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大檐帽，口罩套在项上，挂在胸前，正认真听着求诊者的诉述。在他身边则停着一副担架床，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面色如土。辛梧明感觉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便挤入门内听听究竟。求诊者是个女性，正一边抹泪一边说道：“我家老王工作一直勤勤恳恳，非常负责，工作能力又强，性格特别内向，做事从不张扬。前几个月，单位里换了个一把手，说要搞考核，把我家老王的科长位子给考没了，老王向来是个非常自觉的人，不好意思找领导问，就在家生闷气，两天气一生，就变得不省人事了。我们也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是好，更不晓得你们这里有个职级病防治中心，就找了个民间郎中给看看，这个人自称包治百病，人家也叫他什么赛神仙，我们就请他来看了，当我们说了情况后，这个赛神仙说：‘心病仍需心药治，实质性地恢复职务，短时间看来还做不到，眼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做一个假的恢复原职的任职通知书，先念给他听，等眼睛睁下来后就及时送给他看，病就包好了。’ 我们想，任职书反正是假的，不如直接任他个处长，病也许能好得快些，哪晓得我们才念了两遍，他眼睛还没有睁呢，就哈哈大笑起来，一声没有笑完，气就掉了下去，再怎么喊怎么念都还不过阳来，你说这不急死人呗！” 说完，女人又嚎嚎地哭了起来。 一直在注意听的那个白大褂做完记录，劝住了女人，说道：“江湖郎中的方子是对的，问题出在你们把 ‘恢复原职’ 改成了 ‘提升两级’，这时的病人身体是极度虚弱的，你们擅自加大剂量，从正科一下子弄到正处，病人怎能吃得消，这在病理上叫 ‘虚不受补’，事到如今我们也回天无术了。” “ 我的天哪！” 女人突然在辛梧明耳边猛抽起来，惊得辛梧明浑身一颤，双目圆睁。 瞪着眼睛的辛梧明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再摸摸身下的席梦思，方知是一场大梦。又定了定神，看看天色，才记起今天是星期天，自己是吃了中饭上床睡的午觉，想想大白天做了这么一个大梦，不觉心里好笑。 既然醒了，再睡也不可能了，躺了一会，他翻身下床，伸了个懒腰，正待点支烟抽抽，听得门铃在响，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张很熟的脸。这是谁呢？他想。正在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他便高声问道：“谁呀？” “ 钟国强 ” 门外传来应声。 噢，对了，是国强。他急忙把门打开。 ······ —————————————————————— 第二编 本篇摘自小说第二十四回： 少德尊长三更窥美 多梦部属夜半惊魂 ······ 回到家的辛梧明已实实在在地感觉到累了，草草洗了一下便上了床。被碰醒了的毕静背着脸低声问道 “几点啦？” 辛梧明看看表说：“ 两点多了。” 毕静不太满意地继续低声道：“陪个老乡，用得着到现在呐。”辛梧明忙作起解释。毕静一听说陪的是省委领导，慌忙转过身，凝神地问道：“常委能记得住你吗？” “记得住记不住谁知道，我想应该有印象了吧。” “明天早上你再起早陪着吃个早饭，加深一下印象。” “已经说好了，但不需要早，约的是八点半。” “八点半迟了吧。” “ 是部长自己定的时间。” “那你还是要早点到，只能你等他，不能他等你，知道吧？” “放心吧，误不了事的。” “那就抓紧睡吧。”毕静说后不再作声了，辛梧明也因酒太多了，瞌睡得很，灯一关便迷糊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辛梧明听到有人按门铃的声音，他打起精神下床开了门，见是李书记的驾驶员站在门外，神情很凝重地说道：“ 辛部长，省里的常委部长死了。” “ 什么？死了？” 辛梧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问道。“ 对，死了。” 驾驶员肯定地回答，并接着说道：“李书记让你马上就过去。” “ 好好好，我套件衣服就下来。” 辛梧明穿上衣服，赶下楼，上了驾驶员的车飞驰而去。 “人怎么这么假哩，说没有就没有了。”辛梧明一路这么想着。也不知开了多长时间，他被带到了一个医院的太平间，进去后见里面已站了许多人，一张担架床上睡着一个人，白布从头盖到脚，李书记站在旁边正和医生说着话。辛梧明靠过去，轻轻问道：“怎么回事？” “酒精中毒。宾馆来的路上就咽了气了。” “他哪块喝了多少酒呐？” “各人吧。” “这太可惜了！”辛梧明惋惜地说。李书记又向身边的医生说了几句便转身和辛梧明说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后事吧。” 参加研究后事的人很多，有市委办市府办的，有政府接待办的，有卫生局的、民政局的、公安局的、信访局的、人事局的、市委宣传部的，当然还有和常委部长一起到江陵来的省委组织部及辛梧明他们整个组织部系统的。会议由李书记主持，在正式议事之前，李书记提议在场人员全体起立，为常委部长的不幸辞世默哀三分钟。默哀之后，李书记要求各个部门结合本部门的工作职能发表对后事处理的意见。静默了片刻之后，公安局的人说：“从公安处理此类事情的惯例来说，首先需要对死者的死亡给予定性，是什么性质的死亡就按什么样的常规办理后事。”公安的发言刚刚住口，省里参加的人马上接过话说：“常委部长是我们尊敬的省委领导，他的不幸辞世已让我们感到无比的悲痛，请同志们在发言的时候不要用‘死者、死亡’这一类让人听了不舒服的字眼。”他的话使公安局的同志一脸尴尬。坐在旁边的宣传部的人开口说道：“公安的术语叫‘定性’，站在我们宣传的角度叫‘口径’，就是常委部长的辞世对外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宣传口径，这就决定了整个后事的处理规格。”他的话说完之后，省里随行的一帮人低声议了一阵，尔后有人站起来说：“这次部长率领我们来，是调研干部制度改革工作的，他这么大的岁数不辞辛劳，亲自率队下基层，精神非常难能可贵，他的不幸离去，不说是牺牲，最起码也是因公殉职，为党的干部事业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此我们省组织部调研组的集体意见应把口径明确为‘为我省党的组织建设工作长期奔波，积劳成疾，在率队下基层工作期间不幸以身殉职。”主持人身份的李书记考虑到省里同志的面子和常委部长个人的名声，觉得定这样的口径比较适合，也符合部长到江陵来的情由，是说得过去的，于是拍板定了下来。口径一定，各项具体工作就可以依样画葫芦了。各个相关部门结合本部门的业务拿出了后事处理的具体方案，最后由李书记与省里的同志商量确定，交各部门准备去了。 按照整个丧事操办方案，常委部长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市殡仪馆举行。这天，在通往殡仪馆的专用大道两侧及馆内大院的周边等距离地肃立着成排的公安民警，个个着装整齐，臂带黑纱，手托警帽，俯首直立。告别大厅的门楣上悬挂着一条黑底白字的横幅，上书“贾振锦同志永垂不朽”。通往告别大厅的长长的台阶两侧和厅内的四周都摆满了各地各部门以及很多个人送来的花圈，每边都在前后三排以上。大厅正中迎上悬挂着常委部长的大幅黑白照片，慈祥而端庄。照片上方是“贾振锦同志遗体告别仪式”字样的横幅，横幅下方的两侧是一副挽联，上首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千般重担集一身功在万代”，下首是“高风亮节为人师表一心革命无二用光照千秋”。照片下方的梯形饰品台上一层又一层地摆满了松柏与鲜花。大厅顶部的空中，对角拉着交叉的黑纱布幔，中间的交叉点和四角悬挂着五个巨大的黑纱花球。 参加告别仪式的人个个一脸悲伤，把个大厅挤得水泄不通，挤不进去的只得一层低于一层地挤在大厅外的台阶上。仪式主持人是江陵市市长，生平介绍人是江陵市委书记。市长的主持词用大量的篇幅宣读了送花圈及参加告别仪式的人员和单位名单，念了足有半个小时。书记所作的生平介绍其实就是标准的悼词，让人听了产生出无比的崇敬和极度的悲伤。生平介绍之后是家属的答词，再后是向遗体告别，按照顺序是家属先行告别，然后是领导们按职位由大到小依次告别，再然后是场上的其它人排着队告别。家属告别时场上的气氛悲痛到极点，各种各样的哭声惊天动地，一个又一个悲痛欲绝的女眷们满地打滚，好在治丧小组早有了预案，大批有经验有气力又能控制住自身感情的女士们早把情绪失控者架离了现场。 操办上级组织部门领导的红白大事，作为下级对口单位绝对要首当其冲的。辛梧明的任务是场上各道程序的联络衔接，前一个程序开始，他就要立即落实下一个程序的事务，所以这里刚开始遗体告别，他就急忙赶到火化间安排火化事宜。为了事情的顺利进行，他把民政局的分管局长带在身边，协助做好各方的协调。在火化炉边，他把工作人员召集到一起，作了再一次地临战动员，对一些注意事项又反复作了交代。当他感觉该落实的事都已落实之后，常委部长的遗体被工作人员推了进来，于是被训化过多遍的操作工们都按照既定的方案迅速投入工作。正当遗体即将被推入炉膛的瞬间，常委部长的家属们不知怎么一下子全拥进了操作间，一个成年妇女突然大喊起来：“不能进！”众人不知何故，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听妇人喊道：“我们家堂堂一个省级领导怎么可以和普通群众在一个炉子里烧呢？你们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一个革命几十年的高级干部呢？”说着，成年妇女朝地上一躺，嚎啕大哭起来：“振锦啊，你好苦啊！世态炎凉啊！”，“我的夫啊，你不开口啦，他们连最后的待遇都不给你啦，人走茶凉啊！”妇人边哭边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甩了出来。辛梧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束手无策，好在他脑子活，立即蹲下身子拉着妇人的腕说道：“阿姨阿姨，你听我说，我们江陵市城市小，没有高级干部的专用火化炉，但在这之前我们已把炉子反复打扫消毒过多次，为了稳妥，我们还试烧过两个正厅级干部，效果都不错，后来又清洗消毒了两次，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妇人停止住嚎，瞪着眼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旁边不知何人喊道：把他扔进炉子给爸爸祭魂。”顷刻，过来一帮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抬起向着炉膛冲去，吓得个辛梧明失声大叫。 “ 醒醒，醒醒，又做恶梦了吧？” 毕静爬起身一边使劲摇晃着辛梧明，一边不停地喊着。辛梧明醒了，已是浑身大汗，口中说道：“吓死我了。怎么做这么个倒头梦的？”说着，爬坐起来，伸手从床头柜上抓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后又重新躺下。 ······ ——————————————————————— 第三编 本篇摘自小说第二十七回： 梧明梦得为官之道 江山会迎当家之人 辛梧明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毕静已将昨晚熨烫平整的衣服送到他面前，他对着镜子穿戴整齐，又理了理头发就提上包准备出门。毕静走到门口叮嘱道：“今天第一天到任，不要多说话，要尽量深沉一些，你是从江山出来的，不要让人小瞧了。” “知道了，放心吧。”说完，辛梧明在毕静脸上亲了一下，高高兴兴地出了门。楼下，车子早已侯着，他上了车，向市委驶去。 按照市领导的安排，早上一上班，市委书记、分管干部工作的副书记、以及组织部长要一起送辛梧明到江山赴任，所以辛梧明便早早地来到市委大院等候领导的到来。不一会，几位领导均先后到了，大家每人一部车，向着江山方向疾驶而去。开着开着，路上一阵阵的团雾拍面而来，再向前，已是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米。公路原本就宽，浓雾一下，坐在车上四处张望已找不到一件参照物，弄得云里雾里地辨不清方向，车子越发不敢跑了。爬行了半天，再看前后，排着队来的车子早不见了踪影。辛梧明嘱咐司机不要着急，提高警惕慢慢向前移位。也不知走了多远，雾渐渐地淡了，再往前，终于驶离了浓雾区，能看清了前后左右。辛梧明弄不清其他三部车现在究竟是在前还是在后，只得让驾驶员按正常速度向前行驶，心想干脆到江山集中算了。但又跑了一段，辛梧明感觉周围明显陌生，在自己的记忆中沿途似乎没有这样的地方，他怕被大雾搞得跑错了方向，于是让驾驶员把车靠在路边，想找户人家问问。辛梧明毕竟往来江山多了，自认为对沿途的自然地理情况应该比驾驶员有数，于是他叫驾驶员在车上坐着，万一其它车从后面上来，还能招呼着一起走，自己却下了车向路基下走去。 辛梧明越过路边的草地，见前面有一片树林，一条蜿蜒的小道通向了树林的深处，他估摸，既然有路肯定有人经过，于是毫不犹豫地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远看并不感觉大的树林，待走进去时却觉得非同一般。林子越来越密，树干越来越粗，树冠的相互挤插致使光线也越来越暗。林中陈年的腐叶因缺少阳光的照射，散发出阵阵透着凉意的土腥气味，不少的树干上都长满了鲜绿的苔藓或攀缠着藤本的植物。辛梧明举目看看林子的深处，蜿蜒的小道上出现了一块块的石板，在有坡度的地方形成的曲折的台阶，增强了他继续走进去的信心。他沿着石阶绕过一处山坡，见前方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矗立着一些房舍，橙墙黛瓦，像似庙宇的模样，他决定上去问问，看看此地究竟是何方。 来到台阶的尽头，眼前呈现出一个狭狭的山门，门上方的石牌匾上赫然篆凿着三个阴文大字“活神庙”，门的两侧是一副楹联：上联是“释疑为官之道”，下联是“解惑世人迷津”。辛梧明急着问路，也不去多想，便抬腿跨进了门。山门以里是一片小小的院落，地面铺着直立的青砖，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四面不靠的半丈见方的花壇，花壇上各长着一株较为粗壮的白兰花。沿着院子中线向里延伸，是一路的青石台阶，辛梧明顺着台阶拾级而上进入到一排前后敞开的平房，从位子上看像是通常庙宇里的天王殿，但室内什么也没有。辛梧明高声喊道：“有人吗？”随着他的喊话，在他正前方又隔着一个小院子的房子里传出声音来：“请这位施主到后进来说话。”辛梧明心想，有人就好办，于是步出前进，穿过小院，来到了后进的厅堂。 辛梧明驻足再看，这是一间高高大大的屋子，像是正殿，里面砌着三个气宇轩昂的神龛，神龛之间有木桥相通，每个神龛里坐着一个活人，一律的现代服饰打扮。他想，这大概就是“活神庙”的由来了吧。但再一想，不免又有些不除疑，担心自己又是在做梦，于是用力在自己的膀子上揪了一下，很有疼痛感，心想这次是真的了。他本不是来烧香拜佛的，也不想细究眼前这蹊跷之事，于是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中间的活神开口说道：“此乃精明山开窍岭。施主是从哪里来向何处去。”辛梧明一听，心凉了半截，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啊，这是跑到哪里来啦？他望着活神说道：“我从江陵来，向江山去，不知路在何方？”活神说道：“施主不必着急，我们可以指给你方向，但必须知道你此行何事，否则我们是不会让盲流者乱闯江山的。”辛梧明想想无奈，尽早上路才是硬道理，于是亮明了身份，说明了事由。活神们听到来者介绍，齐声说道：“可喜可贺，恭喜施主洪福齐天。”中间的活神接着又说:“先生如不嫌弃，上路之前能否听我们三人各说上两句？”辛梧明想，人家为你指路，求你听几句话有何不可，于是点头同意。中间的活神于是说道:“施主可曾见到神龛上首的文字？”辛梧明还真没有在意，经他这么一问，便抬头望去，只见三个神龛的上方各有一块黑漆牌匾，每块牌匾上都刻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中间一块写的是“权术神”，左边一块是“谋略神”，右边一块是“运财神”。辛梧明看毕，说道：“这匾上的字都认得，写得不错。”权术神笑道：“光认得怎行，关键是要领悟其中之精髓。不妨我就先和你说上两句。” 权术神扶了扶头上的帽子说道：“你到江山赴任，当的是一把手，你可知道这当一把手的要领？······ 一把手就是至高无上，就是说了算。不论你嘴上怎么讲，但你心中必须明白，千万不要上所谓民主的当。一把手要有霸气，通俗地说，就是要有点不讲理，该独裁时要独裁，该武断的要武断，哪怕是自己错了，也不能回头，纠正错误是小，削弱了威信则贻害无穷。要记住：在这个世上，永远是人怕狠的，鬼怕恶的，这是其一。其二，上任之后使用干部一定要任人唯亲，该拉帮的拉帮，该结派时就结派，千万不要搞什么五湖四海。在干部任用上排斥异己，是一把手的通行做法，不要感觉不好意思，等你将来离开现任岗位，回过头来看看，没有一帮亲手培植的亲信当道，结果是会很惨的。还有，培养干部要多考虑年纪轻的，反正上面有这个要求，你扛上这面旗子别人还不好说什么，而这里得到的实惠却是你培养起来的干部花期长，后劲足，能接得上力。” 辛梧明本以为听他们说上几句闲话顶多是陪上点时间而已，不想这权术神一开口就点出了这么一番窍门，真有点恨见太晚的感觉。看看人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心里上的差距感顿时没了，这就引得他急于想听听其他两位神人再说些什么，于是他转脸向谋略神问道：“不知这位神人有何指教？” 谋略神捋了捋胡须说道：“指教不敢当，吾也有两点提醒：一是上任之后要多做看得见的事，不做看不见的事；多做见效快的事，少做打基础的事；多做领导喜欢的事，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多做轰轰烈烈的事，少做默默无闻的事。一个人在台上执政总有个时间限度，要把这有限的时间用在该用的地方。你到一地，遇到的历史遗留问题一定会很多，能不烦的就不要烦，问题解决不了，责任在前任，怪不到你头上，你去烦了，就会打破现有的平衡，新的利益受害人就会把毒全结在你的身上，这就叫吃力不讨好。你到江山，虽贵为一把手，但你的上面还有领导，你所做的一切都要让你的上司满意，他一高兴，对你的前途就有好处。群众虽然也想你为他们办些事情，但周正办不成，他拿你也没办法，只要你不触犯众怒，就不要在乎手下人的情绪。二是有些事要光说不做，有些事要光做不说，有的事才是又说又做。一把手的工作方法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但有两个基本工作法是不能偏废的，一是要多开会，二是要多发文。开会发文就是工作，不厌其烦地给下面压事情，就能显示出你在日理万机，不要怕别人说什么文山会海。开会也有开会的要领，叫做大事不开会，小事开大会。时间一长，你就会悟出其中的道理。要记住，凡事不可过于认真，该甩大袖子的时候就要学得甩甩，说话也不可说得太白，该含糊的就要含糊，这样你就能牢牢地掌握工作的主动权。你把事做认真了，话说明白了，你就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周正出了问题你就没有退路，徒然地给自己造成被动。你要学会把事情朝下人身上压，布置任务也不要怕繁琐，哪怕明知道下面做不了，也不要心疼，下人忙得手忙脚乱，就少掉了无事生非的机会。你为他着想，减少了他的工作量，他就会歇在那里挑你的毛病，这就是小人闲居为不善的道理。你我是初次见面，我也不给你说得过多，你觉得有道理，以后可以常来，我们再切磋切磋。” 辛梧明虽然觉得对他的一些说法还没有回得过味来，但从对方的诚恳态度就知道有深刻的道理。他又转身向运财神这边走来，未及开口，活神已先发话：“ 从我观察你听讲的认真劲，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是专门研究钱财和权力关系的，也就是钱财的运作与官运的内在联系问题，所以民间送我个雅号叫运财神。他们既然都和你说了两条，我也不去多说，就提两点忠告。这第一，从我每年调研的情况看，是凡跨进我们这个庙的人都是花了一定血本走上重要领导岗位的，掌到大权之后就要忙着收回成本。我要告诉你的是：成本一定要收，但速度不可太快，你收的成本来之属下的孝敬，你速度一快，属下就会不择手段，为此翻船的教训不在少数。卖官鬻爵是收回成本的基本做法，但你要注意，收回来的银子要与卖出去的官爵等值，不要有太大的反差，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第二，你当上一把手了，不是无事可做了，你仍有个继续孝敬更高领导的责任，不仅是吃水不忘开井人，更主要的是要有新的追求，要向更高的职位攀登。再攀登需要的资金投入，完全可以从公家的银库里拿，不要去挤逼群众。从我调研的结果看，一把手花公家的钱织个人的关系网向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不需要报告钱的去向。你身为一把手，不用公家的钱没人说你好，花了公家的钱没人说你坏，等你卸任的时候，是没有人出来评比哪个一把手在任时花的招待费最少的。从现行体制看，你用出去的钱自己不说明去处，别人就不好追问，再说了，一把手是法人代表，他所花的每一分钱就是代表法人花的，谁好说不是为了集体利益？省了公家的钱财，误了自己的前程的呆事不要去做，唯有注意的是：账目要做得好，不能看出破绽。” 辛梧明正想问什么，忽听得铃声骤响，于是急问什么声音？众神说：这是我们的下班铃。辛梧明心想，这是什么庙宇？怎会打起下班铃的？正待细问，感觉身体被人用力摇晃起来，他环顾左右，并无一人，还想再问，只听得毕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醒了，闹钟都响过了，还睡？”他再定定神，方知自己是睡在床上，又是一场大梦。 “不好了，又做了一个梦，怎么搞的！”他懊恼地说。 “今天没有吓醒了，看来是个美梦，是不是有了相好的了？”毕静打趣地说。 “相好的没有遇到，但梦得不犯嫌。”转而，辛梧明苦着个脸说道：“唉，总这么三天两头地做梦，哪一天才是个了时呢？” “到医院看看去吧？”毕静说。 “哪有看做梦的？挂哪个科都不知道！······ 算咯，起床咯，上午还要赶到江山哩。”说着，夫妻二人穿衣下床，忙起了早晨的一发事情。 按照既定方案，上午一上班，辛梧明就由市委书记方卫平，分管干部工作的副书记李友春，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吴源三人陪着，一路奔江山上任来了。几十公里的路，五十来分钟也就到了。江山方面按照市委组织部的要求，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全体领导，县各部委办局主要领导，各乡镇党委、政府的主要领导，以及由城市公社更名而来的街道办事处主要负责人都齐聚县委小礼堂，等候新任县委书记的到来。————————————————————— 第四编 本篇摘自小说第四十二回： 寻机会友渡江请客 借酒聊天梧明说梦 第四十三回： 阴曹说事尽如人语 酒桌谈天半是鬼话 ······ 辛梧明看看一圈酒又都斟好，便再一次提醒大家放慢速度，坐在对面的国资委吉主任则首先挑起了话题：“辛书记啊，听说你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现在怎么样了？” “不行，老样子。”辛梧明说。 “是睡不着呢，还是睡不实？”旁边的吴局长问。 “梦多，三天两头地做梦，人家骂人的口气：成天活做大头梦。” “有没有到医院看看呢？”吴局长又问。 “没有用，医生也说不清究竟什么原因，就叫吃安眠药，长期这么吃下去也不是个事哎。”辛梧明无奈地说。 “你这个梦光做啊，事后都能记得啵？”边上的九里岗镇潘书记问道。 “一种情况是都记得，而且很清楚，并且能从头至尾地说出来。第二种是做梦的时候全清楚，就跟真的一样，一点也不乱，但醒了之后就记不清了。还有一种是做的时候就糊里不涂，不晓得哪一码对哪一打，醒了之后就一片空白，只觉得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但具体什么事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甚至第二天不觉得做过梦了，后来遇到一个事情触景生情，才想起夜里好像做了个什么梦似的。”辛梧明认真地答道。 “我倒有个建议”研究室雷主任一本正经地说：“你啊，每做一次梦，把记得住的都一一记录下来，多了之后你把它编成书出版，没准能跟《聊斋》一样成为文学名著呢。”他的话音一落，引来满堂大笑。辛梧明也面带笑容地说：“不说虚话，有的梦啊，还真蛮有意思的哩，正常情况下想不到的，梦里倒有了，真正是蹊跷古怪的。” 工商局的马局长给自己的杯里斟上一杯酒，站起身来说：“各位，我提议我们大家一起敬一下辛书记，请书记给我们来一段，怎么样？”他的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于是在场的人都纷纷斟了酒，全都站起来把杯举向了辛梧明。辛梧明见状，也只得站起身举起了杯，大家全部一饮而尽。坐下后，辛梧明略想了想说：“我给大家说个我最近做的个梦吧。”“我们要听完整的，已经记不起来的不要说噢。”潘书记说。“你这叫废话，书记怎么会讲记不得的事呢？”马局长立即批评道。辛梧明望望潘书记说：“我记住了的肯定都会说的，但不可能和做梦的时候一模一样，对不对？我们说话实事求是。”接着他便慢慢说道： “在这个梦里面啊，我自己又回到了原来在组织部的时候了。说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突然进来两个鬼，穿着打扮都像是干部，就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来了之后就问我，你是辛部长吧？我说是啊。他们说，我们是阴间鬼事部的。我问什么鬼事部？他们说，你们阳间叫人事部，我们就叫鬼事部，工作性质是一样的。我说我明白了，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放在我面前，我一看，上面有《会议纪要》几个大字，再看看内容很多，我不想细看，就问他们，有什么事你们说吧。他们说，是这样的：根据最近阴间和阳间高层会议研究的意见，我们决定对世上的活人发放阳寿年限卡，实行统一的规范化管理。我连忙打断他们的话问，阳寿年限卡是干什么的？他们说，就是核准每个人可以活多少年，给多少年就多少年，都在卡上注明了，寿限一到，就连卡带命一起收走。为了使发放工作不出差错，我们决定先进行一次人口级别大普查，根据普查结果对应发卡。我又问，我们只听过人口普查，你们怎么还搞级别普查呢？他们说，我们原来的意见是根据各人的身体状况发给寿限卡，但你们阳间的意见是根据各人的干部级别发卡，级别高的寿限就长，级别低的寿限就短，最后考虑尊重你们主管方的意见，我们就同意了，所以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要作一次级别大普查了。我一听感觉说得有理，就问他们打算怎么普查？他们说，按理说，应该是由我们直接操作，但考虑到你们阳间的职数太多，变数又大，经过研究决定就由你们代为普查，我们认你组织部门的章说话，但我们保留随机抽检的权利，今天来就是和你沟通这件事的。我说这事简单，我们有现成的台账，出份单子给你们就行了。他们说，你也不要大意，一定要准，人命关天的事。说完之后，两个鬼就不见了。” 辛梧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潘书记一看着急了，忙着追问下文，辛梧明说，你也太急了，总得让我吃口菜吧。潘书记自感不过意，忙下位走到辛梧明身边，边打招呼边向其碟内搛了不少才上桌的炒菜。大家对潘书记的表现进行了一番说笑，接着，辛梧明继续说道：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并不复杂，整理整理资料就行了，哪晓得工作一布置，问题来了，伸手要级别的，还嫌级别低的，大喊不合理的全都出来了。一开始我们还拼命地顶住，坚持实事求是，但看得看得就扛不住了，一是不断有上级领导出面说情打招呼，这个面子又不能不给；二是有钱人带着巨款要求买级别，声明只要能提高级别，钱不是问题；三是既没得关系又没得钱但会耍无赖的，公开扬言不提高级别就把领导的丑事全抖出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最后就是既没有资源又抖不出丑事的普通人，成天堵在政府门口瞎闹，要求取消不合理的制度。有一天政府门口树了块大牌子，上面写着‘自古黄泉路上无老少，缘何生命反跟级别跑’，我一看举牌子的我认得，当然这是梦里的事，不要当真，是谁呢？欧阳校长晓得，就是你们学校的南鹤群。好咯，眼看得事情闹大咯，市里紧急召开常委会研究解决办法，最后规定了几条原则： 一、领导打招呼的，按招呼办； 二、自愿捐款的，根据捐款数提级，原则上两百万一级，必须进财政； 三、有要挟言论的，要谨慎处置，以维护政府形象、不产生负面效应为前提； 四、对在政府门口胡闹又不听劝阻的，由公安机关依法处置，确保社会太平； 五、整个工作过程不宣传不行文，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个别问题个别解决。根据这几条原则，风波很快就平息了，最后我们把整理好的名册按时送到了阴间。”说着，辛梧明站起了身，潘书记忙问：“ 了啦？” 辛梧明笑笑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不好意思，本人方便一下，各位稍坐。” 说着，便离开了座位。在场的人有趁机也方便一下的，不起身的人则端起了酒杯或搛起了菜，继续着宴席。 辛梧明从卫生间回到座位，席上的炒菜已经上毕，服务员正端来烧菜，钱渡江一看是白汁鮰鱼，便起身要给辛梧明舀菜。被召进饭局的享耀泉虽算是个倾心结交权贵的人，但因为和大家不熟，又自感级别悬殊，加上自己的直系领导在场，因而自坐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多讲话，但就一直这么坐着吃下去心里已早不是个滋味，当下他一看自家局长的苗头，忙站起身，嘴里说着局长您请坐，服务的事就交给小享了，人已到了辛梧明身边，钱渡江见状也就站在位上不动了，但口中却指点享耀泉把鱼肚和最嫩的部分舀给书记。给辛梧明敬过菜之后，享耀泉似乎来了灵感，他一个不落地又依次给每人舀上一份，并在各人的碗里都舀进了一些稠糊糊的汤汁，一条大鱼很快就被他分得只剩骨头和头了。等所有的人都回到座位后，辛梧明又开始了他的讲述： “忙了很大一阵子，我想事情总该结束唻，哪晓得不是这么回事。几天后，突然来了几个小鬼，不由分说，绑起我就走，我急问怎么回事？小鬼说，阎王拿你问话。我想不好，阎王亲自出面了，看来出大事了。到了地府之后，小鬼们把我朝大堂中间的地上一扔，我就摔倒了，我正要责怪小鬼动作粗鲁，却听大厅两侧的衙役们全都拖着长腔喊着‘威武’，而且个个脸露凶光，我一下不敢动了。这时突听一声大喝：好你个辛梧明，做假做到阎王头上来了！我抬头一看，大堂正面果然端坐着一个老鬼，满脸的横肉，大概是正生着气，脸色非常难看。他旁边站着个师爷样的角色，刚才喊话的就是他。我说我没有做假啊。师爷说：铁证如山，岂容狡赖。说着，把一大堆纸砸到了我面前。我一看，全是我们送过来的级别名册，我知道问题出在这里了，但想总不能不解释两句吧，于是我说，我们是搞干部工作的，解决干部的职级偏低问题是我们的日常工作之一，里面是有少量突击提拔的，但出发点是好的。哪晓得我的话音一落，师爷竟把桌子一拍，恶声喊道：大胆昏官，阎王在上，竟不惧之，催命鬼何在？旁边立即跳出一鬼，双手抱拳应道：末将在此。师爷指着我说：把这昏官的命给收了。我一听吓坏了，忙朝阎王喊道：阎王饶命！这时阎王终于开口了，他说‘且慢’，声音深沉浑厚，很有空旷感，字字有回音。这时催命鬼已退到了边上，只听阎王说道：本次人口级别普查是你负责的吗？我说是的。他说，据我们抽查发现，里面存在着严重的弄虚作假行为，这些劣行如果单是为了延长非命者的寿限倒也罢了，但你们迎合私欲、巴结权贵、媚强凌弱、见利妄为，完全不顾为政之原则，世上之公理，还有何脸侈谈出发点之善意？······你们贵为人类，占尽天地之恩惠，为官者理当人杰，不负万民之重托，而你们身居阳光之位，内藏阴暗心灵，口哼悦耳高调，却干叵测之事，如此这般，何以为鬼师表？尔等之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不如早早收了倒也干净。我一听还是要死，便大喊，我冤枉啊！就在这时，市委李友春书记突然站在了我身边，他朝阎王喊道，刀下留人！接着他双手抱拳说道：禀报阎王，阎王批评极是，但本案责任不在梧明，这是集体研究的结果，所有错误均由组织承担责任。阎王听后问道：果真是组织的责任？李书记说，千真万确。阎王把手一招说：来啊，传我的令，速去人间，把组织给我拿来。正当我和李书记都感到纳闷的时候，站在阎王旁边的师爷开了口：禀报阎王，组织它不是人，无从拿起。阎王问，那他是个什么东西？师爷说，它虚无缥缈，若隐若现，发令时有，问责时无。阎王一听，跳将起来，掀翻了桌子，大喝一声：搞什么名堂！这一发火，把我惊醒了，梦也就断了。” 辛梧明刚打住，一桌的人竟都拍起手来，大家连连喊妙。 ······ ———————————————————-—— 第五编 本篇摘自小说第六十四回： 轻轻松松悠闲入梦 忙忙碌碌疲于吃请 　　即将回江陵赴任的辛梧明这两天心情特别的好，他把该移交的事项都一一作了梳理，准备停当后单等继任的人来接班了。一时手上无事，他想起了还在自己小的时候就听说在县的东南方向的小须弥山里有个非常古老的道观，道观里的道士算命非常的准，于是便想过去看看，测一测自己这趟回江陵之后前景如何。他叫上嵇小龙，交待了去向，便上车在驾驶员后的座椅上坐下，驱车出发了。估计是一身轻松的缘故，辛梧明朝车上一躺便来了睡意，他原想让自己精神起来，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路途还长，于是交代嵇小龙到了之后叫醒自己，便放松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辛梧明就觉得嵇小龙推他了，睁眼张望，一片惺忪。他使劲把眼睛挤了挤，又用力张了张，想让自己尽快精神起来，而后咬着牙拉着嘴举起双臂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解乏多了，便跨出车门。虽说是家乡的山水，这地方他还从来没有来过，感觉很是新鲜。传说中的道观，一眼并未看见，而满目却是高大密匝的杂木林，因为是春季，各种树木开始吐青，形状各异的小嫩叶在不同的树种上满树满枝地绽放着，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派生机。辛梧明感觉比办公室和酒店好多了，他使劲吸进了空气，让自己的肺部得到最大的扩充，再长长地吁出，一种舒坦的感觉流遍了全身，先前的困乏顿感一扫而空。他环顾着青山绿林，发现了一条显得古老的石级，在高密树木的掩映下，断断续续地朝山中伸去。辛梧明断定这就是去道观的路了，便甩开了膀子向上走去。 辛梧明登上了山头，石级却仍在向下延伸，他只得顺阶而下，再沿山腰的青石板路环山平行，又顺着山势逐级上登，终于在一个四周陡峭的塬上出现了一簇青灰色的建筑，他想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道观了。于是信步走了过去，进门之后，他发现这里与刚才来的路上竟迥然不同，路上林深人静，鸟鸣山幽，很有世外桃源的味道，而这里却人头攒动，人声喧哗。再看四下，除了忙里忙外的道士外，基本都是衣冠楚楚之人，但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辛梧明正感觉茫然，过来了一个道士，在他面前停下，礼貌地问道：“这位施主有何需求？”辛梧明一时还掸不到深浅，于是淡淡地应道：“随便看看。”道士又说：“施主可能不知，因为本观来客较多，我们都是分类接待的，施主要是有什么具体需求，可以直接进入指定地点，免得久等。”辛梧明听他说得在理，便问这里谁算命最准？道士说：“我们这里个个算命都准，但道行最深的当然是须弥真君了。”辛梧明问在什么地方？道士便细细一说。辛梧明又指着附近开着的门问这些都是干什么的？道士说是专门接待施主们咨询的。辛梧明便说先在这里看一看，再去后面算个命。道士说这咨询点上是可以旁听，但旁听者不得插嘴，务请记住。辛梧明表示接受，便随意晃进了一间室内。 该室虽不算太大，但感觉还宽敞，上首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老道，仙风道骨，精神矍铄。在其对面的矮凳上一个中年汉子正全神贯注地听其说话。中年汉子的身后是一道木头隔栏，隔栏外有两条长凳，凳上已坐了几个人，辛梧明估计也是旁听的，便参加进去坐了下来。 “从你表述的情况看，你绝对是个好动不好静的人，也是个不甘寂寞想有所作为的人。”老道正一板一眼地对着对面的汉子说道：“不要我说，你回去以后自会不失时机地大试身手。而我所要提醒的是，你的行为方向问题——有句话叫：要想让领导开心，最好就是做假；要想让同僚开心，最好是做哑；要想让部属开心，最好是做秀；要老婆儿女开心，当然就是做牛做马。但处理人际关系总是一团和气也不行，该加压的时候要加压，要不时地给他人以危机感，你让别人有了如坐针毡、如履薄冰之虑，你的位子才能坐得稳。因此我提醒你：想让领导不安，就找准时机激人上访；想让下级不安，就经常下去检查；想让基层不安，就不断地开展调研；想让下属单位不安，就要不停地搞些整顿；想让全社会都不安哩，就要动不动搞点城市创等级的达标检查。这些方面都注意了，你就会越忙越开心，越忙越充实，越忙越有成就感，位子还不会被人轻易撸掉。总之一句话，折腾出机遇，有为才有位。容小人闲居永远是起祸的根苗。” 辛梧明听了，暗自赞叹，不想这深山老道对世俗要领竟归纳得如此精辟，于是想再往下听，不料这汉子已经起身，左谢右谢地出门去了，而栏杆外面的人又都是和自己一样来听外块的，便没有了机会，于是只得出来再朝里逛。经过几间厅室，他也只是一走而过，当在一间厅室门口突然被一个大喉咙的声音吸引之时，他却本能地停住脚步朝里面望去，只见是个中年道士，一脸的激动，完全不具有刚才那位老道的深沉。中年道士前倾着上身，挥动着并未打开的折扇对着面前的咨询者用力吼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没得事，你不要和那些头顶光环的大师合影，把自己搞得跟骗子似的；没得事，你也不要和骗子合影，搞得像贪官似的；还没得事，你更不要和贪官合影，搞得像美女似的；再没得事，也不要和美女合影，搞得像干爹似的。你就是你，其它什么也不是，贪慕虚荣、攀龙附凤干什么？拿点出息出来好不好！” 道士的折扇不停地敲打着桌边。面对如此训斥性的指教，对面的咨询者连连点头，大屁没得一个。辛梧明看得好笑，心想，何苦呢？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呗。他无心去烦穷神，继续着朝后走去，沿途虽还有指教声不断，他也不再留步，但当他看见一间挂着“道人思想研究成果展”牌匾的陈列室时，却情不自禁地跨了进去。 这是一间比咨询室大多了的屋子，前后都是窗格式的老式落地门窗。木结构的房柱礅在青色的石鼓上，房柱支撑着绛紫色的大梁和整齐的椽子，椽子之上铺着青灰色的望砖，望砖之间尽以白泥勾缝，显得非常地整洁和清爽。大块平整的锣地砖地面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木身玻璃展柜，展柜里陈列着厚薄不等的印制书籍和书写的文章手稿。辛梧明边走边望，随意地在展柜之间踱步浏览。突然，一篇题为《建议恢复太监制度》的文章引起他的注意，他躬身细读，不觉笑了起来，嘴中连喊“嚼蛆，嚼蛆”。原来文章作者认为，从现今反腐的角度看，恢复太监制度大有裨益。首先，用太监掌权可以有效避免性丑闻，有利于干部形象的塑造；其次，多用太监，可有效减少官二代，阻滞不良风气的家族式传承；第三，太监身份形成的残酷性有利于遏制跑官要官的腐败现象，有助于缓解官场拥挤的客观现状。“奇谈怪论！”辛梧明一边咕着，一边摇头，不屑一顾地出了展室。 展室向后是一个院落，院落的上首有一殿堂，殿堂里供奉着张道陵的神像，穿过这间殿堂，是又一个院子，院子迎上是一座更加高大的殿堂，殿堂里供的是老子的神像。在老子神像殿堂的侧面，有条过道，沿过道拐出是一座偏园，偏园的一隅有座青砖的房舍，房舍的院墙上砌一门楼，漆黑的大门，白色的门当。辛梧明想，这应该就是须弥真君的栖身之所了。但这般原本清静的地方，却拥着一大堆人，似乎都在等着进门。而黑大门的台阶之上，一名道士当门而立，无论阶下之人如何央求均置之不理。辛梧明不明就里，正感纳闷，见一小道从身边经过，便拦住打探。小道听毕，说道：“这位施主大概也是初到吧。这里原本也是来者必进的，但后来有人告状，说道观乱搞迷信活动，骗人钱财，还误人子弟，弄得须弥真君很没得面子，一气之下就控制入场了，现在能进的都是些老客户，这些围在门口的都是新脸色，道院掸不到他们的深浅，万一放进个靠不住的岂不坏事，所以只好拒之门外了。” “那像我们这样从大老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人就没有办法进去咯？”辛梧明不解地问。 “也不是绝对的，这要看施主的心是真诚还是假诚。”小道说。 “此话怎讲？”辛梧明问。小道微微指指距黑门十米开外的墙上的一扇小窗户悄声说：“那里放了一只功德箱，施主只要本着自己的诚心向里面投些功德，数量一旦达线，里面会自动弹出一张纸条，上面有进门的暗语，你只要按暗语对话，就可以进入，但功德有限，就没有纸条弹出，也就进不了门了。” “那要出多大的功德才能算达线了呢？” “这不好说了，诚心是需要自觉的。”说完，小道也不告辞便离开了。 辛梧明想想，就是为这事来的，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于是向小窗户走去。到了窗下，他掏出五百元大票，正准备投，一想不妥，万一这五百元进去它嫌少，我还要再投第二次，而投第二次的时候它再不认前一次的账，我这五百元岂不撂下了水？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性投足。于是他和一直跟在身边的嵇小龙一商量，决定把两个人身上的钱一凑，一次性投进了五千元，果不其然，不一会从箱子的顶端弹出了一张纸，上面确有印好的暗语，辛梧明默读了几遍，认为记住了，便向黑门走去。 当门而立的道士见有人向台阶上来，抱拳问道:“来者手持何签？”辛梧明按照纸条上的说法答曰：“好办法。”道士闻言，便立即拉开架势，摆出一副造型，吟道：“山珍盖地虎”。辛梧明一听，知道暗语开始了，于是当即应道：“海味镇河妖”。 “美酒佳肴宴何人？”道士接着问。 “精英栋梁社稷魂。”辛梧明答曰。 “进门都说不能喝。”道士又说。 “出门全讲你不行。”辛梧明对曰。 道士突然变换架势，提起右腿，甩开左臂，右手伸出两指直指辛梧明的脸问道：“脸红什么？” 辛梧明答曰：“茅台挥发。” “怎么又黄啦？”道士板起了脸。 “防查涂的蜡。”辛梧明从容答毕。 道士一听，立刻放下了架势，满面笑容地抱拳说道：“果然是好办法！请！”说着，退后一步让出了正道，放辛梧明过去。 辛梧明进入黑门，感觉甚是清静，小巧的天井四四方方，几杆翠竹簇拥着一座瘦、漏、透的太湖石，十分的雅致。正房的堂前，前后通透，中间靠后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神龛，神龛的正面被一黑色的竹帘挡住，神龛的下方是只拜垫，拜垫上正跪着个人。神龛两侧摆放着几张擦得烁亮的红木座椅。堂前入口的门槛外和神龛侧面的地上各立着一个小道。门槛外的小道见辛梧明进来，用手示意其在红木椅上坐下，并做出不得发声的动作提示。 辛梧明刚在椅上坐下，就听见从神龛的竹帘后传出声音，缓慢而低沉。 “你把想法说说吧。”辛梧明料定这藏在竹帘后面的人定是须弥真君了，便注意地听了起来。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跪着的人抬起头望着黑色的竹帘说：“我想要部很高档的轿车，费用由公家支出。” “这个简单。”竹帘里说。 “现在个人的工资都是由国家统一制定的，搞不起特殊，但我希望我的钱要健用，少花钱甚至不花钱也能办成事。” “这个也不难。”竹帘里继续说。 “我需要我的每一次发言都被认为是重要讲话，我想我的个人意见在任何时候都能左右身边人的意志，并能顺利上升为一级组织的决定。” “这是可以考虑的。” 竹帘里静默了一阵后说出一句。 “ 我需要获得自由的活动空间，我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受到来之任何方面的监督。” 　　竹帘后面没有了回应，拜垫上的人便不敢再朝下说了，只是愣愣地望着上方那黑色的帘子。过了好一阵子，帘子后面才又传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的声音：“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爽气的，兜这么大的圈子干啥？直接说想当一把手不就得了！”兴许是竹帘里的话一语道破了心机，拜垫上的人便不在吱声了，汗珠沁上了他的脸颊，他低着头不敢上看。僵持了一阵，还是须弥真君缓和了气氛，只听他依旧用缓慢而低沉的语调说：“罢了，你来一趟也实属不易，我这里还有一个现成的差事，你且拿去赴任吧。”说后，从竹帘的边缘伸出一根细杆，杆尖挑着一个小布轴，站在神龛下方的小道赶紧接住，传递至跪拜之人。跪拜之人慌忙接住，急急打开，看了几个来回后便显得兴奋起来，口中竟念出声音：“江陵市委常委兼组织部长。谢谢须弥真君，谢谢须弥真君！” 紧在旁边听闲的辛梧明，听其口中念出的职位，顿时惊呆了，他连忙起身喊道：“不对不对，有人了，有人了。”拜垫上的人听他这么一喊，起身拔脚就跑，辛梧明哪里容得，追上去从后面就一把抱，顿感此人十分僵硬，且撞得满脸地疼，定神一看，竟是轿车上驾驶座椅的靠背，原来是大梦一场。 辛梧明缓了缓神，方知车子是停着的，再看窗外，嵇小龙正站在不远处抽烟，他推开门，跨出车，对向自己跑过来的司机说，我不是叫你到了就叫我的呗？嵇小龙说，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弄醒你，就等了。辛梧明揉着脸说着话与嵇小龙一路向山上逛去。 ······ —————————————————————— 第六编 本篇摘自小说第九十二回： 陈晓红心忧他人事 辛梧明梦闯上清宫 ······ 眼看着五月一号越来越近了，由自己直接负责邀请参加儿子婚礼的帖子还有最后一份没有送出，这让辛梧明十分着急。经再一次与贾振锦书记的秘书通了电话，终于准确获悉到正在邻市考察的书记下午三时一准上三茅峰上清宫视察宗教工作，于是叫上嵇小龙开着车就直奔邻市而去了。这三茅峰虽在邻市地界，但也就是江陵的外围，山上的上清宫是一座远近闻名的道教圣地，尤其是道观里道士看相算命的本事更是堪称了得，常引得远近各地的达官贵人专程过来占卜打卦。 长期的机关工作生涯养成了辛梧明每天午睡的习惯，因而坐上车之后他便放下座椅靠背静下心来闭目养神了。 轿车一路轻驰渐渐接近山下，再向前行便进入山区，车身也开始左右摇晃，经不断改变着方向的前行之后车子终于抵达山巅之上的上清宫门前。辛梧明因是过来等人，自然是到得早的，他看看离三点还有段时间便想借机找个道士算算，看看真准还是假准，于是叫嵇小龙打听一下，找个名气大的望望。嵇小龙去了不下片刻便折身返回，说是人已找好，现在就可以过去，于是辛梧明下得车来，跟着嵇小龙七转八转地进入一座小院，一名小道将二人接住，并让嵇小龙止步小憩，再将辛梧明领到后进，送入一间不算亮堂的小屋。小道指着屋内一名银白胡须精神矍铄的老道对辛梧明说，施主，这位便是玄虚子，请。小道说后便退了出去。 辛梧明上前打了招呼，老道让其坐下，问道：这位施主有何见教？辛梧明说，久闻先生大名，今专程登山拜访，一来目睹先生尊容，二来也想请先生帮我看看本人日后运气如何？老道嘴里说着“哪里哪里”，眼睛却在辛梧明脸上反复端详起来，看了一阵后，又叫辛梧明伸出手掌反正望了望，辛梧明本来就是送过来给他看的，因而对老道的端详便一点也不介意，老道反复看了一阵后开口说道：“施主前后两房妻室，膝下一子一女。今天上山是另有要务，你要等的人现正在路上。”辛梧明一听大吃一惊，神了！他怎么知道的？正不解之际，老道又开口了：“施主乃公务中人，你在你所掌控的工作范围内已呈一言九鼎，权倾朝野之势。你掌控着属下的升降，决定着他人的荣辱，如能心无杂念地一如既往，前途不可限量。”辛梧明边听边想，他说我掌控属下升降，应该就是我分管的干部人事工作，又讲我决定他人荣辱，肯定就是指纪委书记了，于是他想试探着问问这玄虚子，是真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假知道自己的身份？谁知话一出口，老道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施主不必考我。这一说，让辛梧明有点难为情了，自己是来请人家算命的，怎好问出这样的话来，于是连忙改口说道，我是说我如果继续干这项工作下步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老道捋着胡须笑了笑说：“吉凶祸福时刻随人左右，就看如何把握，把握有度可以逢凶化吉，把握无度则祸凶缠身，就看施主自己造化了。”辛梧明说，那请先生指点。老道望着辛梧明说：“施主手掌浑厚，富有弹性，且指甲长度约占手指第一关节的一半，表明施主官运发达，事业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是为吉相。再观施主小手指粗长，说明施主头脑聪明，有社交手腕。但施主的整个手型偏短，显现出放浪的个性，表明施主思想和行动往往是不一致的，且不愿遵守社会秩序。这从施主面相上也可得到验证：施主眼圆，透着冲劲，表明理解能力十分之强。而胡须浓密粗硬，蔓延至喉结，显示施主谋略大于智慧，对个人仕途抱负太大，甚至会为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这些东西集于一身，就需要施主小心驾驭，审慎把握，扬长避短，祛凶辟邪。” 老老实实听着的辛梧明彻底的服了，他虽对手相面相一窍不通，但对自己的禀性却是一清二楚的，这老道与自己素昧平生，但对自己的内心世界竟能了如指掌，岂是凡人！他顿感自己好像一个被当众剥光了衣裳的女人而失去了最起码的尊严，只得呆呆地望着这鹤发童颜的玄虚子先生。老道呷了口茶后慢声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辛梧明忙说，先生尽管赐教。老道说：“施主命宫印堂处显现黑色，可能有意外灾祸将随时发生，须小心行事才是。”辛梧明问，哪里是命宫印堂？老道指着其眉心一带说，这里便是。辛梧明又问，好的话应该是什么颜色呢？老道说当然是黄润亮泽啦，印堂光彩照人了，就表明好运当头了。辛梧明焦急地问，怎样才能消除掉黑色呢？老道说，你的问题要出就出在公务上，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是你们这些人常犯的错误，而不经意间害了人，自然就会厄运临头的。辛梧明愁眉不展地低头坐着，好长时间后他抬起头望着老道说：“我兼着一个地方的纪委书记，纪委就是管干部的，说句良心话，我已经是十分小心了，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一般都不去顶真，我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只有对一些实在不识相的才间或地敲一敲，如果说印堂发黑的话，估计就这个原因了。”隔了一会他又说道：“先生看这样行不行？今后只要不是上级交办的案子，我们都不去管它，也就是说，我们自己绝不主动查办案件，真是交办案子上牵涉什么人了，也怪不到我头上来，这是第一。第二，今后我们纪委的工作重点就摆在宣传教育、廉政文化、制度公开、和服务承诺的倡导这些虚的方面，这样让上上下下看起来既显得我们很忙，得罪的人也少，您看这样行不行？”老道说：“ 你自己的情况你清楚，不必问我，如果吃不准的话，你可以照着做做看，过一个阶段自己看看印堂的颜色与光泽，有好转了就坚持做下去，没有起色了再作重新调整。但有一条，你纪委只说不做的事，或者说雷声大雨点小的事，都不好摆在嘴上去说，说了会不灵的。”辛梧明听了连声谢着退出房来。 辛梧明出了后进来到前进，却不见了嵇小龙和小道，再看天井院墙上有不同方向两个门洞，因来时是跟在别人后头走的，所以究竟是从哪个门进来的已分辨不清。他试着走到一个门洞口伸头一看，又一个院落，一排古朴的瓦房庄严肃穆，瓦房内供着一个神龛，神龛里安着个什么神像，但因隔着较远，加上室内光线又暗，看不出是何方神圣，辛梧明便走到檐下细望，只见其五大三粗，怒目圆睁，脸上似笑非笑，大捧的胡子既浓且密，硬得如钢针一般，在其膝下还趴卧着一只龇牙咧嘴的怪兽，辛梧明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钟馗和年了。他跨过门槛，绕着神龛转了一圈，方发现两侧房柱上还挂着一对木质楹联，再看文字，上下联分别写着： 笑看权贵叱咤恣享风光荣华以为世无衡器掂量秤不出鬼神轻重； 肃守百姓念叨不贪利禄功名坚信国有法度约束测得了人妖高低。 辛梧明念了半天，无法读顺个句子，更不要说弄懂意思了，便愤愤地咕道：“驴头不对马嘴”，一边说着望着，一边就朝门外头走，不想与人迎面一撞，当即仰翻在地，他怒目而视，却见嵇小龙躬身站在自己面前边推边急速说道：“快醒醒，贾书记已进去了。”他再看自己，睡的并不是地面，而是副驾驶位上被放倒的座椅，方知又是大梦一场。于是揉了揉眼睛，爬出车外，整了整衣衫后朝山门跑去。 ······ （ 2015.9.30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