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中国有一些诗人,他的创作生命是短促的。”有人这样说。当他像春天一样茁壮苗子破土而出,当他像一把火带着耀眼的光芒突然显现,人们都在望着他,可是人们也随即把惊喜换上了失望——一个生命的春天竟是这么短暂,火焰似的跳了一下就黯淡下去了。</p> <p class="ql-block">按一般创作的情况来讲,应该是步步高升,大器晚成的一个创作者,他活的越久,他的经历的越多,他的生命也就充盈,他的精神,结果也就越丰盛。但是有人说了,这种情况并不适合,诗是感情的产物,诗是青年人写的,青年人广义的说都是诗人,可是一入中年,经受就多了,诗兴就死了,人也就变成了“散文型”的了。</p> <p class="ql-block">这样一种说法当然是非常片面,也非常有害的,我们可以举出许多例子来击破他,如果以世界范围来讲,产生了《浮士德》的歌德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一个诗人的作品——诗篇,真可以用产生它的时间来判断优劣与成败吗?我想这是很可笑的,在诗歌创作上不可能悬上这样一条:什么年龄才能写诗、才能写得好;什么年龄就不能再写了,再写也写不好了。</p> <p class="ql-block">可是在中国新诗方面确有一种情况——如何其芳在一篇文章里所说的:”在他们引起人们注意的成名作以后,常常就不能再超过那样的水平,甚至不能再保持那样的水平。“这种“越发展”越衰退,“越前进”越落后的“倒上桥”的现象看起来真是有点儿奇怪。</p> <p class="ql-block">5年前,10年前,甚至十五年前的我们那些诗作,在今天看起来也许觉得有点儿过时了,在雄伟崭新的现实之下,那声音显得微弱了,光彩显得暗淡了。然而在当时那的确是一种声音,许多人(多半是青年知识分子,因为在当时还有没有能够把诗的读者圈子扩大到工农兵,统统包括进去的程度)骨鲠在喉似的想把它喊出来,那的确是一种颜色,使黑暗中的眼睛为之放亮的。田间的《给战斗者》等于给要求战斗的人们擂了一阵子鼓。</p> <p class="ql-block">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以穷苦男女农民为主角的恋爱,通过了对地主恶霸的斗争,而终于翻了身,成了眷属,这确是富有新鲜气息的和时代意义的。这不过是引了几个显著的例子,推上去讲,不论是郭沫若,闻一多,凡是当时起过影响的作品,可以说他们都是或多或少的反映了那个时代精神,对于一般读者群众说成为一个鼓舞的力量。他们反抗旧的,呼唤新的,他们喊出了许多人的苦闷,也喊出了许多人的希望,引导他们向前看,向革命的道路上走。</p> <p class="ql-block">一个作品,所以引起注意,所以能够引起影响,不但是由于他们的内容是新的,也常常是因为它们的形式有着创造新纪录的意义。当然,那样一种新形式,只有在那样一种新内容的要求下才能够创造出来。田间的短行,李季的上下句信天游是都是以崭新的姿态意义出现的。也都是以他们的内容分不开的。一种新的东西,它必须是从旧东西里产生出来,而又能推陈出新。一本把作者送上诗坛的诗集也是如此。</p> <p class="ql-block">有一点我们必须认识,这种成功或成名之作,看起来好似平地一声雷,但实际上这是多年辛苦摸挲的一个结果。也是作者把长期生活体验、时代感受凝炼成为一个结晶。这种体验与感受是他个人的,同时也是千千万万人的,他说出了别人想说的,也唱出了别人想唱的,就是这个意义上,诗人才有资格接受预言者这个称号,诗人才可以成为他那个时代暴风雨中的海燕。</p> <p class="ql-block">已经很明白的摆出来了,一个诗人只有当他和时代精神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当他深刻的全生命投入到火热的斗争生活,而又能把这种生活真实生动的表现出来的时候,只有当他是一个很好的工作者,战斗者的时候,他产生出来的作品才能是杰出的,有力的,受群众欢迎的,甚至是不朽的。比如杜甫,虽然我们爱他的《秋兴八首》也爱他的“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一类的句子,但比起这些来,他的《兵车行》《出塞》“三别”“三吏”《北征》三首却更能打动我们。</p> <p class="ql-block">一个真实意义的诗人,应该是一个永远年轻的人,永远投身在火热斗争里的战士。是不是一个诗人一旦成名之后就不会再超过他的成名作而前进了,是不是“开端就是顶点”了?无可否认,成名是一条很严的界限。在这边和跨越过去对于一个人的创作是有关系和作用的,成名之后,有的借这个名弄别的什么去了,有的把当年追求成功的那股认真苦干的劲儿松下来,因而作品便粗俗起来了,有的照旧顺着他自己的道路向前走,而主观上限制,使得他不能深入斗争生活,结果他成了一个诗人,然而已不再是火热生活中的一个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