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诗 文/华老师</p><p class="ql-block">摄 影/华老师(部分老照片取自网络)</p><p class="ql-block">背景音乐/钢琴曲《这次我真的离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到老年,便看淡了人生。</p><p class="ql-block"> 一直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老同事、老同学、老朋友们可以几个月、甚至于几年不见,然而那份情谊、那份信任依旧牢固。当然,偶尔见个面,一杯清茶也是夕阳下的乐事。</p><p class="ql-block"> 今年5月份,发小欧同学在微信上说刘同学年后怎么联系不上,开始是不接电话,后来便直接停机,微信也不回复。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转了几个弯的打听,才终于得知,刘同学在今年二月份已不幸去世。</p> <p class="ql-block"> 刘同学的去世,在我的感受里,却是一个时期(说时代有些夸张)的终结,经历过经济困难时期的挨饿、文革时期的疯狂、上山下乡时期的迷茫及改革初期的阵痛的人们即将陆续告别这个世界。他的离去,带走了许多、特别是文革时期的许多往事和真相。我曾希望他记录一些,可他只是一笑了之。我知道他虽历经磨难,却是一个放得下的人。</p><p class="ql-block"> 有许多同时代的人,很自豪当初没做过某些过分的事,其实,没经历诱惑的人是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因为你的灵魂並不一定比他人干净。网上有句话,叫做男人有钱就变坏,其实应该改为男人本来就坏,没暴露出来是因为没钱。这样更具哲理。本人深以为然。</p><p class="ql-block"> 文革是场浩劫,但现在我仍然相信,开始时大多数人是满怀理想和热情去参与的,特别是单纯的学生们。可随着运动的不可控,人性中的恶被无底线地释放出来。在这大潮中,能保持清醒并公开抵御的人,是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代价的。如张志新和遇罗克等,在他们面前,我们大多数人显得是多么无知,乃至于愚昧。但他们的存在终究是极少数,更可悲的是他们的付出和牺牲依旧会很快被人们所遗忘。</p> <p class="ql-block">↓右为刘同学。摄于2014年7月西环路火枪会的同学会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临江仙 夕阳还有几天红</p><p class="ql-block">浑然不觉青春远,昏花老眼空濛。</p><p class="ql-block">一生昏噩菜单①中。步跚无力乘东风。</p><p class="ql-block">云卷云舒皆一梦,倦船终点收篷。</p><p class="ql-block">芸芸往事渐无踪。夕阳还有几天红?</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①菜单: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说过,“如果你不在餐桌上,就可能会在菜单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span></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个遥远的年代。</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在是小学二年级上学期,班主任唐老师与班上入了队的同学们前往狮子林拍了记念照。半个多世纪过去,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尝遍了多少人生百味,居住地也换了又换,然而,这张相片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刘同学是二年级时转校过来的。他的到来,把我的班上摔跤第一名夺了去。不过那时的孩子单纯得很,所以並不影响同学之间的友谊。</p><p class="ql-block">↓最左边站着的男同学便是发小刘同学</p> <p class="ql-block"> 上小学的那些年,孩子上下学是无需大人们接送的。每天放了学便以同做回家作业之名去同学家串门。至于男同学们,还常常在皮市街、牛角浜一带打康乐球。</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时候还有一个比较愿意去的地方,那便是去小书摊看连环画。不过去装驾桥巷34号吴同学(其父为苏州著名画家)家是更好的选择,主要是其家中藏书颇丰,当然那时对一箱箱(书箱)廿四史是望而生畏的,但可喜的是连环画也不少,应该说对许多中国古典名著的了解都是那里开始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去吴同学家不走装驾桥巷前门,走大王家巷的后门更为方便。后门外有个半开放的破败园子,还比较大,颓败的院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园中树木众多。记得似乎还有几株石榴树。虽然找不到何首乌及斑蝥,但在废砖瓦下蟋蟀唱歌却听得清清楚楚的……</p> <p class="ql-block"> 其次便是去大王家巷27号的刘同学家。他家还是传统的中堂布置,只是已记不得挂的是什么对联。至于画,应该是关羽挑灯看书的常见模式。</p><p class="ql-block"> 小学阶段刘同学就长得比较结实。与几个巷子里的哥们打小便有了小巷三结义,至于排座次的决定方式却很有特色,是以一次性喝水量的多少为准,也许是当初三人之中刘同学年龄最小,喝不过别人,便自然地成了排行第三。</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主要活动便是锻炼身体。也由此多多少少沾有了一些江湖义气。文革开始后男孩子炼身体很是风盛,杠铃、摔跤等让他结识了更多的明友,这也埋下了日后参与武斗,并意外在特殊时期成了某支红卫兵组织司令的伏笔。</p> <p class="ql-block">↓这是网络上寻到的旧照片,布局与刘家类似。只是所挂之画不同而已。</p> <p class="ql-block"> 进了三中,与刘同学仍分在一个班,但由于兴趣爱好的迥异,课余基本上再也没有多少交集。我痴迷上了无线电而为之废寝忘食。而他,据说还在那个煅炼身体的圈子里,体魄日益强健。</p> <p class="ql-block">↓三中旧影,一个供停电时使用的撞钟,如今可还在?</p> <p class="ql-block"> 1966年5月,文革开始。三中也停课了,迅速卷入其内。红卫兵组织的成立,批斗会、剪老师阴阳头也时有发生。<span style="font-size:18px;">即便以教育质量见长之省重点中学,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君不见那时候即便是天子脚下的清华北大,不也是一样地疯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平静的书桌在这个时候,可是哪儿也放不下了。</span></p> <p class="ql-block"> 1966年年底,大串联基本结束。于是又兴起步行串联。照片中左一执旗者即为刘同学,中学同班六个男生站在天安门广场上留影,稚气的脸上表情严肃。小小年纪那里能懂得,革命热情涨弛的规律。</p><p class="ql-block"> 这六个同学后来也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有下乡后回了苏州过上了平凡生活的,也有北上求学的,南下经商的,还有在美国当教授的。然而,唯刘同学经历最为跌宕起伏。要说世态炎凉,刘同学的体会之深,怕我们谁都难望其项背。</p><p class="ql-block"> 有一件事让刘同学一直津津乐道,他在北京串联时偶遇吴晗(当时的北京市副市长)落难时正在打扫卫生,便走过去摸了摸副市长的脑袋。文革千般不是,但此时算是普通百姓难得与高高在上的人有了平等的那一刻吧。</p> <p class="ql-block"> 红卫兵卫戍部队应该是苏州最后成立的市红卫兵组织,人数很少,大都是一群练身体的男中学生组成。既没有什么纲领,也没有什么计划。糊里糊涂地上了战场。在参加进攻苏州医学院丁字楼时,其司令被对方一枪击中,当场死亡。其部下红了眼,课桌上盖上浇了水的棉被顶在头上继续往前冲。但第二天一觉醒来便吓破了胆,马上作鸟兽散。</p><p class="ql-block"> 于是在一些人的“鼓动”下,才十六周岁的刘同学“临危受命”,被推为司令。毫无社会经验的他掌不了什么权,也不会掌权。其他人都比他大,真不知道谁听谁的。当然他喜欢干的是身穿军装,腰佩手枪,开着侧三轮兜风。其实这些何尝不是那个时期每一个男同学神往的行为。当然他也不会忘了回到三中兜一圈,自然也不会忘了带上同学一起在操场和跑道上驰骋。他后来曾和我描绘过当时某些老师对他的“热情”,愿意为其“拎包”的人也不少。</p> <p class="ql-block"> 文革中与刘同学见面机会不多,但他难得也会想起我这个发小。有一次受其之邀,坐上他亲自驾驶的卡车去“兜风”。</p><p class="ql-block"> 刘同学对车辆驾驶情有独钟,摩托车、卡车玩得得心应手。可就这唯一邀我兜风的这一次,却在半道上出了事,车在人们惊呼声中终于停了。有一骑自行车的中年男子倒地身亡。据交警勘测为自行车与汽车后车轮擦碰后,自行车摔倒致人死亡,不是碾压致死。驾驶员责任不大。反正当时回到民治路魏树巷北端市机关托儿所(红卫兵组织驻地?)。刘同学当时很紧张,一声不吭,必竟才16岁啊。当然安慰他的人也不少。反正后来似乎也不了了之,当然无证驾驶是铁定的(他这个年龄也领不到证),但因处于文革之中,一直也就没有追究责任。</p> <p class="ql-block"> 1968年,苏州对立的两派终于立地成佛,开始抓革命促生产了。学生们也返校了。在虚情假意的大联合中刘同学还一度任校革委会委员。但取胜的一方难免会清算另一方,于是在市体育场搞了一个26个“杀人犯”的审判大会。刘同学虽还是个未成年人,可还是为文革中在地区医院的冲动付出了代价。没有任何背景的他,还是被判了12年,在西山服刑。</p><p class="ql-block"> 可笑的是曾担任过市革委会副主任的原长风厂造反派头头华林森,居然还成了中央委员,一度风光无限。但好景不长,随着四人邦的倒台,这些呼唤胜利不久的人也被无情地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更讽刺的是,这个华林森则在1979年被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18年徒刑。</p> <p class="ql-block"> 在西山时期,因其年龄偏小,人又单纯,又是个学生,况案情比较特殊,管教方对他也是网开一面,没受多少苦。</p><p class="ql-block"> 四人邦粉碎后,1978年刑期提前结束,但这阶段的档案却是空白的,这也是文革特色之一吧。既然没有结论,也就无需改正。</p><p class="ql-block"> 刘同学自西山回苏州后,在平江区东中市经营区属蓄电池门市部。虽然历经磨难,本性依旧。为人随和,毫无心机,热诚助人,朋友众多。</p><p class="ql-block"> 有次一位三中老师找到他,因为那时经常停电,经常需要逆变器(一种利用蓄电池反向输出220V交流电的装置)应急。<span style="font-size:18px;">刘同学当即赠送一台给</span>学校,让该老师甚为高兴,但凡校庆等学校活动都会主动通知他。</p><p class="ql-block"> 后又下海了一个阶段,与朋友一起经商,由此很早又开上了他心爱的摩托车,还在怀里揣上了“大哥大"。还是“本性难移”啊!</p><p class="ql-block"> 但我知道,他发不了大财,太没心机,太容易相信别人。记得我在一次同学会相遇时提醒过他,但我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否则他就不是刘同学。</p> <p class="ql-block">↓苏州东中市街道旧景。</p> <p class="ql-block"> 2000年后同学会开得多了起来,刘同学也常参加。在同学眼里,他还是以前上学时的样子,单纯而随和,似乎那些大起大落的变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p><p class="ql-block"> 2016年,在北京的一个男同学来苏州,班上的同学们在顾同学开办的光福射击场聚会。</p><p class="ql-block">↓前排左一即为发小刘同学。</p> <p class="ql-block"> 新冠病毒爆发前的那几年开始,才和刘同学有了一起喝茶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他终究不是一个适合在商海里沉浮的人,随着走入老年,生活逐渐归于平淡,萌生了怀旧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时候的他,因他女儿在上海工作,经常奔走于苏沪两地。所以几个月、甚至于半年不见也是常事。他在苏也是独居,养了一条小狗,去那儿都带着,朋友们也习以为常。</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的刘同学身体可大不如前了,早些年得了肾炎,大量服用激素致使股骨头坏死。后人工股骨头置换成功,但终究没了往日神采。</p><p class="ql-block"> 刘兄的书法不错,大水笔在地砖上挥洒自如。</p><p class="ql-block">↓这是2019年4月份用手机摄于在莫邪路映水兰香茶室外的平台上。</p> <p class="ql-block">↓2023年12月8日。和刘同学在美篇上的最后交流。</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柳梢青 少了刘兄</p><p class="ql-block">庭院花馨。清茶一盏,水畔凉亭。</p><p class="ql-block">映水兰香①,齐门茶苑②,感概人生。</p><p class="ql-block">年衰看尽枯荣。唯难忘、同窗友情。</p><p class="ql-block">夏雨临风,城墙③依旧,少了刘兄。</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①映水兰香:位于莫邪路西、永林新村对面城河边的茶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②齐门茶苑:位于平齐路北,齐门桥堍城河边的茶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③城墙:两个茶室均在城墙附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span></p> <p class="ql-block">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p><p class="ql-block"> 刘同学走了,在城河边健康步道散步时还常常路过这里。旧景尚在,然而朋友却又少了一个。</p><p class="ql-block"> 偶尔与几个朋友还在这里喝茶,中途偶尔会突然冷场。因为闭上眼睛,总觉得刘同学仍在身边……</p><p class="ql-block"> 而跟随他左右从不离身的小狗,如今可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