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行

阳光正好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湖南衡阳大姑妈家有三个表姐，一个表哥。大表姐叫金枝，二表姐叫银枝，三表姐叫春枝，表哥叫长海。那时，我就常想，那是三位怎样的仙女姐姐，才配叫这样的名字。

那年，大姑妈逃荒，在去湖南的铁路上认识了大姑父，后来，他们便在湖南衡阳安了家。解放后，夫妻二人都在路道上工作，家里孩子多，没人照顾，就将几位大些的孩子分别送给亲戚家代养。银枝在她3岁时，被送到外婆家（武汉黄陂），由我母亲代养。一九五四年，我母亲生下长子先福。这之后，银枝便成为我母亲的小帮手，帮助母亲照顾先福。十来岁的银枝，带着蹒跚学步

的先福，就像大姐带着小弟，整天在湾里到处玩耍。湾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至今都还记得，我们家，曾有一位活泼能干，逗人喜欢的大姐姐。当我一九五七年出生后不久，银枝姐已被接回衡阳上学。因此，我从小到大，也未曾见过我家这位姐姐，哪怕一张相片也没有。

我十八岁那年，顶父亲的职，到武汉参加工作。一九七九年的夏天，我正在班上，突然有人来告诉我：我家有位亲戚要见我。我回到宿舍，见一中年女同志正站在我宿舍的床铺前，她瘦高个，满头黑发。她简单寒喧几句，就说要赶回我老家看望二舅妈（我母亲）。我这才知，她是母亲常念叨的银枝姐。这次短暂的相见，未曾给我留下许多印象，直至后来，我们在谈到湖南衡阳的表姐时，我脑海里也想不出她的模样。虽然这之后，银枝姐曾于一九八五年送她年满77岁的母亲回娘家探亲，和之后的2013年，她出差路过武汉，我都因工作在外，都未曾与她再相见。

我母亲一生性格豁达，重情。她常常忘不了曾经在她身边生活了九年，帮她带过孩子的银枝。在她的念叨下，1983年春，兄长先福一人前往湖南衡阳看望大姑妈。这也是自大姑妈逃荒到湖南，在衡阳成家后四十余年，娘家第一次有人来衡阳看望他们。在这次相聚中，大姑父对先福讲起他老家的情况。他兄弟六个，他排行老二，由于早年就离开了家乡，数十年未曾回去，也无家乡亲人的消息，至今不知家乡的亲人怎样。言语中，流露出大姑父对老家亲人的深深思念和对故乡的眷恋之情。也就是在这次的交谈中，先福大至了解到大姑父老家的所在地。他回来后，决定去帮助大姑父寻找他的亲人。他购买了黄陂到姚集的车票，为寻找方便，他随车带上一辆大号自行车。下车后。他逢人便问，遇村就打听。又从姚集趟水过白沫港，不知翻过多少山包，迈过多少条河流，终于在红安县，二程区（老地名），找到一个名叫栋青湾的小湾子，找到一位叫长安的年轻人。当这位山里的年轻人，见到眼前满身泥土，一身疲惫的小伙子时，一时不知何故。当他得知这位年轻人是帮他二伯来寻找他的亲人时，竟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未曾想到，他多年音讯全无的二伯，如今生活在湖南衡阳。他思念他们，他何曾不也在日夜思念着他们呢。这之后，长安很快便前往衡阳，与二伯一家见了面。

1984年春天，我父母带上先福三岁的儿子杨翊，前往衡阳看望大姑妈一家，了却了她一生中最长最深的一段思念。

光阴似箭，一晃又是几十年。大姑妈和大姑父，我们的父母，都先后离开了我们。可他们的离去，并未带走亲人间的相互思念与牵挂，反而将这股亲情的思念传递给了我们。我退休后，兄长多次同我念叨，他想让我同他一起去趟湖南衡阳，看望年岁已高的银枝姐们。2023年10月，我在澳洲带孙子，在一次视频中，我们又一次聊到去衡阳看望银枝姐。我退休后几年，除三年疫情，我们都是在国内与澳洲之间来回奔波。明年再来澳洲时，我就可享受澳洲政府关于大龄父母（年满67周岁）过桥签证的政策。我们可以不必每年必须回国一次，一次申请，可以在澳洲住上三、五年。这样想着，我就答应兄长，明年春节后，我们一起去衡阳看望银枝姐他们。

　　春节刚过，我们就着手准备去衡阳，考虑为几姐姐带点什么家乡的土特产。可春节后不久，嫂子的膝盖病复发，双腿行走困难，连续去县医院打了几周的针，才慢慢康复。不久，我老伴萍萍又生病住院做手术，我们只好将刚刚燃起去衡阳的热情暂时放下。到了五月，又听说南京的三叔病重，被儿子接到上海住院。六月中旬，兄长和我又去上海看望三叔。

从上海回来，兄长立马同银枝姐联系。可此时，正是衡阳的雨季，许多外出游玩的道路被洪水阻断了。又过了十余天，银枝姐才来电话叫我们过去。并告诉我们，他在香港的弟弟长海，得知我们要来衡阳，已订了7月10日回衡阳的车票，准备在衡阳迎接我们。这样，我们便立马在网上购买了前往衡阳的车票。7月13日早上，我们两家四人，终于踏上了前往湖南衡阳的火车。

在武昌站等车

　　7月13日下午四时许，我们顺利到达衡阳。走出车站，银枝姐的女婿小胡开车来接我们。他告诉我们，离他家不远，他们已为我们安排好下榻的酒店，先去他家坐坐，吃完晚饭再回酒店休息。不一会，我们便到了他家。银枝姐和她女儿早早在楼下门口等候我们。车门一开，我便见身旁站着一位慈眉善目，满头银发的老人。她上前拉着我们一个个的双手，双眼里擒满了泪光，口里不停地说：“欢迎你们来衡阳！”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又想起几十年前回老家探亲的大姑妈。

回到屋里，银枝姐陪我们聊天，女儿和女婿小胡在厨房忙碌。在交谈中，我才知道，银枝姐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叫郑莉（小名红红），儿子叫郑剑。儿子是一位画家，现在广州美院工作。我起身看了看红红家客厅里挂着的几幅油画，画面静谧清秀，充满一股田园风味。银枝姐告诉我们，郑剑的画曾获过一次大奖。从她的言语中，我能感受到，她对儿子取得的成就感到非常自豪。银枝姐自己的家就在女儿家附近，白天，她帮女儿打理家务，晚饭后就回自己家休息。谈着谈着，红红已准备好晚饭。我们来到餐桌前，只见桌上摆满一大桌菜：有清蒸鲈鱼，香辣鹅，酱味鸭，红烧五花肉，风味田鸡，山药棑骨汤……红红说，这些菜都是小胡做的。又告诉我们：“红烧五花肉是小胡的看家菜，平时很少做。”这样说来，我们今天的到来，他也特别高兴，所以才拿出了他看家手艺。我看了看桌上的一小沙锅，锅中装满一份刚出锅的红烧肉，两分见方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光泽油腻鲜亮，一旁搭配的几枚鴳鹑蛋，也裹上一层厚厚的浓汁，几片葱花点缀其上。仅从其靓丽的色彩中，便带有几份诱惑。我拈一块放入口中，立马便感到有一股醇厚的蜜甜在口腔中滋生漫延，轻轻咀嚼，即刻软糯入喉。果然是菜中上品！不论是选材配料，还是火候的把控，都非常到位。平时较少吃肥肉的老伴，尝过后也连连说好吃。大家问小胡，这红烧肉是怎么做的。小胡说，做这道菜较麻烦，光是小火慢炖就要两个小时。吃过小胡烧制的红烧肉，在随后的几天里，大家相聚在多家餐厅，每餐都有一份红烧肉，我们尝后，都没有小胡烧的那份好吃，那么叫人回味无穷。

　　第二天（7月14日），大家约好去南岳衡山游玩。在酒店吃完早餐，小胡便开车来接我们。从酒店到衡山，约三十分钟的车程。由于衡阳市九月份要举办湖南省旅游文化节，衡阳市正在大规模修整道路，加上正逢暑期学生放假，来南岳的游人特别多。进入衡山的多条公路，远远就被封闭了。我们在路边停车，不一会，红红的车也到了。从她车下来金枝姐，银枝姐，春枝姐和长海哥。我们一一见面，相互握手问好。这也是我同金枝姐，春枝姐，长海哥第一次见面。大家相互打量，彼此既感到陌生，又感到十分亲切。几十年未曾谋面，大家都已步入晚年。金枝姐年近八十，精神仍显矍铄：银枝姐，春枝姐同她们的母亲一样，虽然都是满头银发，但眉宁间尽显慈祥和蔼，长海哥虽年过七旬，身板仍十分硬朗。说话洪亮亲切。大家初次相见，一时都有说不完的话语，道不尽的情肠。大家相拥来到路旁一家香行，请香去圣帝殿敬香。我抬头看了看店铺的扁额，是一家“佛缘阁”香行。我心中一阵惊讶：难道我们今日的相聚，是大家多少世修成的因果，是上苍早有的安排？一辈子快完了，才让我们这些有着血脉亲情的古稀老人，来此团聚？此时此刻，大家来到佛缘阁，只有一个共同的心愿：祈愿所有的亲人平安！

佛缘阁前合个影

　　来到圣帝殿前，大殿中早已人山人海，我虔诚地跪拜在圣帝像前，默默的祈愿上天保佑我们所有的亲人，健康平安！愿这次来衡阳见到的姐姐、哥哥，即使百年之后变成了神仙，我们也能彼此相识相亲！

从圣帝殿出来，我们又去附近的水帘洞游玩。中午，佛缘阁老板请我们在一家餐馆吃午饭。我这才知道，佛缘阁的潭老板是红红女婿小胡的朋友。

　　下午二点，我们回到红红家。长海哥突然塞给我们每人一个大红包，说是他没给我们带礼物，权当我们的见面礼。扯了半天，我们只好暂时收下。兄长和萍萍上楼陪银枝姐、春枝姐打麻将，我和嫂子回酒店休息。

晚上，长海哥又在附近的餐馆为我们安排了丰盛的晚餐。

7月15日上午，红红开车来接我们去衡阳南湖公园看荷花。近几天来，衡阳一直都是高温。白天的温度都在37.38'度之间.夜里温度也近30度。我们担心几位老姐姐年纪大，累坏了身体，就借故不去。可红红打电话同大家商量后，大家仍坚持前往。红红说，今天活动都安排好了，游完南湖，春枝姐在那里请大家吃午饭，然后去她家看看。客随主便，我们只好随行。

来到南湖，只见数百亩的荷花，花期正盛。我们慢步在湖中木板桥上，感到阵阵清风拂面而过，田田的荷叶，散发出缕缕清香。大家在弯弯曲曲的木桥上慢步，仿佛在茫茫的绿荷之间游荡。正午的阳光，让人感到阵阵目眩，远远望去，有几位仙女，手持荷花，正款款向我走来。

7月13日至7月16日衡阳的天气预报

银枝姐女儿红红

　　吃罢午饭，我们去春枝姐家看看。春枝姐住在雁峰区。她有两个女儿，今日开车来陪我们游玩的是小女杨钱。春枝姐一人独住在光明路36号一栋老公寓楼里，两室一厅的住房，虽然有些陈旧，可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长海哥每次从香港回到衡阳，都同三姐生活在一起。昨晚，兄长同我商量好，将长海哥给我们的红包，分装成两份，悄悄放在他床铺的枕头下。长海哥早年在衡阳从事木工工作。1980年，先福结婚时，他特地为其做了一张圆桌和四张方凳，作为贺礼，从衡阳托运到武汉黄陂。几十年过去，先福家的房子改建过几次，家具也多次更换，唯有那张圆桌和四张方凳（因时间长坏了一只），至今仍保存在他家楼上。1996年，长海哥随嫂夫人去香港生活，其两个儿子，现都生活在香港。每隔几年，他都要回趟衡阳，看望几位深爱他的姐姐们。

春枝姐微信图像

长海哥同我话家常

长海给先福做的圆桌和方凳

长海哥微信图像

　　7月15日晚上，金枝姐请我们吃晚饭。我们这才同金枝姐的女儿杨文，儿子杨斌见面。金枝姐现在同女儿杨文生活在一起，杨文只有一个孩子，现在美国学习音乐创作。家中常年只有金枝姐和女儿女婿。房间很大，住房外还有一个180平方的大露台。杨文说是买房时，开发商送的。金枝姐平日喜欢种些花花草草，养养小动物，莫大的一个大露台，正好成为她晚年生活的乐园。我看了看晾台上栽满的各种花草，养的小鸟小鱼，我就能体会到金枝姐晚年的幸福生活。

明天上午，我们便要返程回家。从杨文家出来，我们就此与金枝姐，春枝姐和长海哥告别。三天的时间太短，相聚的时光又太快，还没来得及相互倾诉，就要告别，内心纵然有万千不舍，也只能道一声彼此多保重！

7月16日上午，上完早班的小胡又开车来送我们。银枝姐和红红早早便来酒店与我们话别。昨天晚上，红红特地来酒店，给我们送来她妈为我们准备的礼品，她又给我们每家一个大红包，说是她孝敬两位舅舅的。上车前，我们将红包转送给了银枝姐。银枝姐拉着大家的手，有千言万语，一时难以言尽。我看着满头银发的她，又想起小时候母亲常同我们说起的那位银枝姐。她是我们家的大姐姐！她曾在我母亲身边生活了整整九年，帮母亲带大先福。她大我整整十岁，大先福七岁。如今，她已是一位77岁的高龄老人。看着她，我除了万份亲切，还有更多的是敬重！我不知道，今日一别，何时再能相见？也许，我们今生再很难有相聚之日。但我坚信，既然我们今生有缘千里来相会，来世也定能相识相亲！我忽然想起昨天在圣帝殿前的祈愿：愿我们的三位仙女姐姐和长海哥，今生今世都平平安安！愿我们姊弟情谊，长思念，永忽忘！

谢谢你们！我们的亲姐姐亲哥哥们。

2024年7月17日至19日，草于武汉黄陂张杨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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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姐和女儿的微信图像

银枝姐微信图像

银枝姐在南岳避暑

银枝姐做的视频

与金枝姐，春枝姐和长海哥第一次见面。

春枝姐做的抖音视频

春枝姐做的抖音视频

长海哥为此次相聚做的视频

长海哥为这次相聚做的视频

长海哥为这次相聚做的视频

银枝姐为这次衡阳行做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