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细母舅

孙秋香

7月8号傍晚，我和亲家母兴娣正在美丽的渔港之窗漫步，可爱的兴娣还时不时的拿起手机拍美照…… 　　17：47，我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我瞟了一眼，是大母舅的长子詹子田给我打电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自忖“细母舅怎么了？他不行了？” 我接过电话，一聊，田呢是想把他孙女放在我们万年二中读书…… 我自嘲是自己多虑了！刚刚绷紧的神经放松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06：36，菊香姐姐打来视频，我做家务错过。 08：03，我给姐姐打回视频，姐姐告诉我噩耗：“孙秋香，细母舅走的哟！今天早上喝了药水走的。癌症晚期，已经扩散，淋巴结都肿大了……疼不过劲嘛，所以不如死了算了……” 在我和姐姐视频的同时，田呢发来同样内容的语音。 　　我哑然！我心目中窝囊、懦弱、无能的细母舅，竟然瞬间变得高大、刚强，面对死亡，竟然无所畏惧！ 　　“细母舅喏咦会窝囊懦弱无能？” （我的耳边回荡着春香姐姐愤怒的质问声） “细母舅就是命不好，碰到的文化大革命！外公成份不好，他受牵连，毛娶到恰噶个老婆咯！”（我的耳边回荡着二姐春香愤愤不平的声音） 　　细母舅生于1952年，正好成长在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中。在那个忠良遭害、奸佞横行的疯狂日子里，全中国上下，乌烟瘴气！就连我们小小的万年县城，还有各个乡村，都没有幸免于难—— 　　我的爹爹，在县建筑公司上班，他是最老实本分的一个人，1968年竟然也被人用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为反革命分子，勒令拖家带口，下放到老家孙湾，进行劳动改造。那会儿，我正在襁褓中，才四十多天。 　　我的外公詹志寿（1906～1983）。人高马大，膀阔腰圆，面如重枣，浓眉朗目。他有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种地、撑船、打渔、卖鱼，都是行家。他还会替人接骨、疗毒，望闻问切，妙手回春…… 在作家余华的作品《活着》中，出身于地主家庭的徐福贵年轻时嗜赌如命，将万贯家财挥霍一空，从富家少爷变成了十足的穷光蛋，他在文革中反倒是因祸得福，平安度过。 而我的外公，因为他的勤劳善良和热情能干，所以家大业大。因为他家大业大，所以在十年浩劫中，他被人扣上了“剥削压迫人民的地主”的帽子，惨遭游街和批斗，受尽他人的凌辱…… 接着，外公家里的田亩房产充公，一家老小被逐出詹家村，最后勉强在邻近的一个叫三家里的小村边、河堤底部搭起的两间茅舍过生活…… 　　外公外婆总共生了13胎，但最后长大成人的，只有四女二子，我们的母亲排行老三，细母舅老六，最小，成长于文革浩劫这样的“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大环境。 “恨人有，笑人无；嫌你穷，怕他富。”人性最大的丑恶，在文革期间，暴露无遗！ 细母舅当年没有被众人的唾沫淹死已实属万幸！ 　　在旧社会，我外婆13岁都已经嫁给外公了。在新中国，一般农村男女，十七八岁就会谈婚论嫁了…… 当时代的列车，驶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文革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外公的“地主”的成份帽子👲却迟迟没有摘下来。劫后余生的人们，也仍然心有余悸。 细母舅都过了三十岁的坎了，虽说英俊潇洒，虽说勤劳能干，却仍没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无奈之下，经人说合，娶了我的细舅母香桂。香桂不只是又矮又丑，而且还很弱智。她曾经结过婚，但婚后不久的一天，她男人放牛时坐在牛背上，不小心，从牛背上摔下来，竟然一命归西……只是头婚没有生养…… 细母舅把香桂娶进门，从此有了自己的小家。用外婆的话说，至少寒冬有人暖被窝，至少寂寞的暗夜有人陪着说说话，至少至少能传宗接代，能后继有人…… 　　（或许是造化弄人！细母舅结婚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82年，外公的“地主”的成份帽子被摘除，外公和两个舅舅等一大家子的人也都归队：回家！一大家子的人，扬眉吐气的搬回了詹家村，住进了自家新建的砖瓦房……） 　　于是我就有了后面的子春、凑春，有了梅花这些表弟表妹，虽然细母舅又当爹，又当妈，很是辛苦。但他无怨无悔。他操持家务，他养儿育女，他心疼老婆，他为生计奔波…… 生活虽然清苦，身体虽然疲惫，但儿女的欢笑和成长，给细母舅贫瘠的家庭带来了许多快乐…… 　　印象更深的是1990年元旦那天，我们58岁的母亲因为患上了胃癌，由县中医院的骨干——李胜林医生主刀，做胃的三分之二的切除手术。室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狂舞着；室内，手术正紧张的进行着。突然！医院意外停电！这，可把一直守护在手术室外的细母舅啊、细姨娘啊等等好多至亲急坏了！还有后来，细母舅，这位时年正值39岁的壮汉，为我们术后的母亲端屎倒尿——母亲兄弟姐妹之间的那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我们至今刻骨铭心！ 　　后来表弟子春恋爱结婚，生下一梅。欢喜之余，却遭婚变！细母舅的儿媳抛夫弃子，回了娘家！抛弃了呱呱坠地的一梅！子春为了生计，不得不出外打工，细母舅当年是奶爸，接下来又当起了奶爷…… 　　我的二姐二姐夫，和细母舅虽说辈分不同是两代人，但却生长在同一个时代，面对细母舅的家庭变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和我母亲一样，都是热心肠。在我母亲、在我姐夫的鼎力支持下，姐姐把体弱多病的一梅领到县城，领到水泥厂自己家里养育了好几年。 　　细母舅对此，很是过意不去，于是每年的端午和春节都托班车司机从乡下给我们姐妹几个捎来糯米，捎来年糕，聊表谢意。 　　2022年，细母舅脚板底下的那颗痣发生恶化，有癌变倾向。 3月4号上午，我们得知这一恶讯，并且听说细母舅在南昌医院治疗。　　 我们姐妹几个聚在水泥厂二姐家，交流着探讨着细母舅的病情，心里着急啊！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外公就是颧骨上的那颗痣溃疡恶化癌变最后送命的啊！我们对细母舅牵挂不已。 心动不如行动！午饭后，菊香姐姐立马领着我们几姊妹搭车赶往南昌医院，去探望细母舅。在去南昌的路上，我们电话联系细母舅，竟然得知他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出院？不准备手术治疗了？ 我们唏嘘不已。 “那怎么行？那回家不就是等死吗？” 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细母舅在南昌一附医院门口等我们姊妹几个，千万千万不要回鄱阳老家！ 我们在南昌一附医院门口见到了细母舅和詹子田。细母舅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脸色很不好看，眼角都有眼屎，我们都很心疼。 言谈中，细母舅和田呢告诉我们，医生建议手术，把溃疡脚板锯掉二分之一，费用粗略算了一下，术前术后，估计总共要二十来万。 “二十来万，不要紧。关键是为了保险起见，这脚板，依我，干脆全锯了吧，母舅！保命要紧啊！”我说，“或者，这小腿也干脆锯了！” 细母舅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估计这笑里全是苦涩…… 我们姊妹几个极力劝谏，极力说服，母舅终于答应继续住院治疗，听从医生的安排，做截肢手术。我们亲眼看着外甥彭国涛领着他重回医院，我们这才放心搭车返回万年…… 　　但，他那天晚上终究没有住回医院，在深圳打工的儿子让他去深圳治疗。但是，那段日子，深圳正好是新冠疫情最严重的封城时候，细母舅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折回老家。 虽然3月4号的那天晚上，我和细母舅、和他女儿梅花打了好几个电话，极力规劝他手术治疗，但，都无济于事！ 　　细母舅辛苦一辈子，省吃俭用，十来万，二三十来万块钱，帮衬两个儿子各自建起一个小阳楼，临了儿，却舍不得花一个子儿给自己治病！ 这两年，他一边寻些草药给溃疡脚板外敷，一边拖着病脚在儿子小阳楼的旁边搭了一个棚舍给自己和老伴过老。去年，老伴肝腹水，他也是自己寻些草药熬给老伴喝…… 鬼使神差，他的脚板化浓好像好了，他老伴的肝腹水好像消了…… 　　但，这些都只是好像…… 癌细胞继续扩散，癌魔越发肆意妄为，病痛把他折磨得苦不堪言。7月4号的下午和晚上，他给远在浙江打工的侄儿詹子田打电话，给远在深圳打工的儿子打电话，和身边的儿媳、女儿都交了底，说自己不久于人世，家里的存款四万来块钱，留着自己和老伴做丧葬费用。丧葬费能省则省，就不要额外再花费女儿和儿子的钱💰了…… 　　8号的那天，他几番逛饶埠街，理发、剃须，收拾自己……甚至，奢侈罕见的买了西瓜回家吃…… 　　9号凌晨三点来钟，他准备好了两碗农药，本想邀请同样病魔缠身的老伴一起痛饮，共赴黄泉，但傻老伴香桂，面对农药，难以下咽，躲出了卧房…… 刚烈的细母舅，不好强求老伴，只好独饮，然后坦然卧床，平静的迎接死神的到来…… 　　我们的细母舅，究其一辈子，不窝囊、不懦弱！他勤劳善良，刚烈勇猛！他主宰不了自己的出生，但却把死神紧紧的扼杀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今晚詹家村里做祭，明日细母舅出殡。谨以此文，纪念我们的细母舅，祝细母舅一路走好！ 此文书于2024年7月16号，农历六月十一日。 补叙一： 外公望闻问切，辨证论治，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医术，我是亲身经历过一次的。 应该是一个暑假的一天，母亲突然接到一个噩耗：她九甲村的大姐，我最大的姨妈患疔疮，不治而亡了。母亲闻讯之后，大哭。赶忙收拾衣服，带上我，匆匆奔丧。走进九甲村的时候，母亲悲从中来，又嚎啕大哭。 有熟识的人问母亲：“端呐，你哭么叻？” “我大姐走了。” “你姐姐又被救活了！” 听了这人的一席解释，母亲破涕为笑。手里拿着祭祀用的一刀冥钱💰，赶紧扔了。 原来姨妈患疔疮的那段日子，年过七旬的外公碰巧又遭人算计，被人陷害，被派出所拘留。而姨妈虽然四处寻医问药，求人治疗，但病情却不断加重。人已经卧床，几乎已经断气。那时姨妈已经年过半百，子孙满堂。家里的人都哭成一团，族里的人都已经着手帮着准备她的后事。 正在这生死紧急关头，外公恰好无罪释放。一回家，听说姨妈患疔疮之事，七十多岁的外公风风火火的从三家里赶到九甲村姨妈家。只见他从粪坑里捞出几只蛆虫，用清水洗干净，和自己带来的草药混在一起，捣成泥，外敷到姨妈的疔疮溃疡之处。 果真是手到病除！姨妈在阎王殿里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亲人中间。 我们的外公，还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补叙二： 2021年10月4号三姐夫孙建平60岁生日，我们五姐妹的合影。 　　2024年正月初四爱人吴满辉60岁生日，我们五姊妹的合影。 补录三： 2024年12月4号下午13：22台湾才女琼瑶自杀身亡（检察官和法医经过40分钟的检查，琼瑶系拧开煤气罐，一氧化碳中毒而亡），享年86岁。附上她的遗书：各位亲爱的朋友知音们： 不要哭，不要伤心，不要为我难过。我已经「翩然」的去了！ 「翩然」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字，代表的是「自主、自在、自由」的「飞翔」，优美而「轻盈」，我摆脱了逐渐让我痛苦的躯壳，「翩然」的化为雪花飞去了！ 这是我的愿望，「死亡」是每个人必经之路，也是最后一件「大事」。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 上苍对于生命的过程，设计得不是很好。当人老了，都要经过一段很痛苦的「衰弱、退化、生病、出入医院、治疗、不治」的时间，这段时间，可长可短，对于必将老死的人，是多大的折磨！万一不幸，还可能成为依赖「插管维生」的「卧床老人」！我曾经目睹那种惨状。我不要那样的「死亡」。 我是「火花」，我己尽力燃烧过。如今，当火焰将熄之前，我选择这种方式，翩然归去。我要说的话，都录在我《当雪花飘落》的视频里了。希望我的朋友们，多看几次视频，了解我想表达的一切。 朋友们，不要为我的「死亡」悲哀，为我笑吧！生命的美好，就在于「能爱，能恨、能笑，能哭、能歌、能说、能跑、能动、能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能嫉恶如仇，活得轰轰烈烈……」这些，我都在有生之年，拥有过了！我「活过」了，不曾辜负此生！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家人和你们。「爱」紧紧的系着我心，你们都是我最最不舍的。为了让我的灵魂（不知道人类有没有灵魂），也能「翩然」，大家为我笑、为我高歌、为我飞舞吧！我在天之灵，会与你们「共舞」的！ 别了！我至爱的你们！庆幸此生，曾经和你们相遇相知。 注意，我「死亡」的方式，是在我生命的终站实行的！年轻的你们，千万不要轻易放弃生命，一时的挫折打击，可能是美好生命中的「磨练」，希望你们经得起磨练，像我一样，活到八十六、七岁，体力不支时，再来选择如何面对死亡。但愿那时，人类已经找到很人道的方式，来帮助「老人」们，快乐的「归去」！ 亲爱的你们，要勇敢，要活出强大的「自我」，不要辜负来世间一趟！这世间，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也有各种意外的喜怒哀乐！别错过那些属于你的精彩！ 千言万语说不尽，最后，祝福大家健康快乐，活得潇潇洒洒！ 琼瑶写于（台湾新北市）淡水区 2024年12月3号 秘书代发12月4号 琼瑶2017年3月12号写给儿子和儿媳的一封公开信：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亲爱的中维和锈琼：这是我第一次在网络上写下我的心声，却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封信。 现在，我要在网络上公开我的叮咛。我生怕到了时候，你们对我的爱，成为我“自然死亡”最大的阻力。承诺容易，实行难！万一到时候，你们后悔了，不舍得我离开，而变成：“联合医生来凌迟我”，怎么办？我想，你们深深明白我多么害怕有那么一天！现在我公开了我的“权利”，所有看到这封信的人都是见证，你们不论多么不舍，不论面对什么压力，都不能勉强留住我的躯壳，让我变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卧床老人！那样，你们才是“大不孝”！ 我已经79岁，明年就80岁了！这漫长的人生，我没有因为战乱、贫穷、意外、天灾人祸、病痛……种种原因而先走一步。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上苍给我的恩宠。所以，从此以后，我会笑看死亡。我的叮嘱如下：一、不论我生了什么重病，不动大手术，让我死得快最重要！在我能作主时让我作主，万一我不能作主时，照我的叮嘱去做！二、不把我送进“加护病房”。三、不论什么情况下，绝对不能插“鼻胃管”！因为如果我失去吞咽的能力，等于也失去吃的快乐，我不要那样活着！四、同上一条，不论什么情况，不能在我身上插入各种维生的管子。尿管、呼吸管、各种我不知道名字的管子都不行！五、我已经注记过，最后的“急救措施”，气切、电击、叶克膜……这些，全部不要！帮助我没有痛苦的死去，比千方百计让我痛苦的活着，意义重大！千万不要被“生死”的迷思给困惑住！我曾说过：“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死时愿如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我写这封信，是抱着正面思考来写的。我会努力的保护自己，好好活着，像火花般燃烧，尽管火花会随着年迈越来越微小，我依旧会燃烧到熄灭时为止。至于死时愿如雪花的愿望，恐怕需要你们的帮助才能实现，雪花从天空落地，是很短暂的，不会飘上好几年！让我达到我的愿望吧！ 人生最无奈的事，是不能选择生，也不能选择死！好多习俗和牢不可破的生死观念锁住了我们，时代在不停的进步，是开始改变观念的时候了！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 谈到“生死”，我要告诉你们，生命中，什么意外变化曲折都有，只有“死亡”这项，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也是必然会来到的。倒是“生命”的来到人间，都是“偶然”的。想想看，不论是谁，如果你们的父母不相遇，或者不在特定的某一天某一时某一刻做了爱，这个人间唯一的你，就不会诞生！更别论在你还没成形前，是几亿个王子在冲刺着追求一个公主，任何一个淘汰者如果击败了对手，那个你也不是今日的你！所以，我常常说，“生是偶然”，不止一个偶然，是太多太多的偶然造成的。死亡却是当你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事！那么，为何我们要为“诞生”而欢喜，却为“死亡”而悲伤呢？我们能不能用正能量的方式，来面对死亡呢？ 当然，如果横死、夭折、天灾、意外、战争、疾病……这些因素，让人们活不到天年，那确实是悲剧。这些悲剧，是应该极力避免的，不能避免，才是生者和死者最大的不幸！（这就是我不相信有神的原因，因为这种不幸屡屡发生。）如果活到老年，走向死亡是“当然”，只是，老死的过程往往漫长而痛苦，亲人“有救就要救”的观念，也是延长生命痛苦的主要原因！我亲爱的中维和锈琼，这封信不谈别人，只谈我——热爱你们的母亲，恳请你们用正能量的方式，来对待我必须会来临的死亡。时候到了，不用悲伤，为我欢喜吧！我总算走完了这趟辛苦的旅程！摆脱了我临终前可能有的病痛！ 无神论等于是一种宗教，不要用其他宗教侵犯我。 提到宗教，因为下面我要叮咛的，是我的“身后事”！一、不要用任何宗教的方式来悼念我。二、将我尽速火化成灰，采取花葬的方式，让我归于尘土。三、不发讣文、不公祭、不开追悼会。私下家祭即可。死亡是私事，不要麻烦别人，更不可麻烦爱我的人——如果他们真心爱我，都会理解我的决定。四、不做七，不烧纸，不设灵堂，不要出殡。我来时一无所有，去时但求干净利落！以后清明也不必祭拜我，因为我早已不存在。何况地球在暖化，烧纸烧香都在破坏地球，我们有义务要为代代相传的新生命，维持一个没有污染的生存环境。五、不要在乎外界对你们的评论，我从不迷信，所有迷信的事都不要做！“死后哀荣”是生者的虚荣，对于死后的我，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不要“死后哀荣”！后事越快结束越好，不要超过一星期。等到后事办完，再告诉亲友我的死讯，免得他们各有意见，造成你们的困扰！ “活着”的起码条件，是要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会爱懂爱、会笑会哭、有思想有感情，能走能动……到了这些都失去的时候，人就只有躯壳！我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智和失能。万一我失智失能了，帮我“尊严死”就是你们的责任！能够送到瑞士去“安乐死”更好！中维，锈琼！今生有缘成为母子婆媳，有了可柔可嘉后代，三代同堂，相亲相爱度过我的晚年，我没有白白到人间走一趟！爱你们，也爱这世上所有爱我的人，直到我再也爱不动的那一天为止！ 我要交待的事，都清清楚楚交待了！这些事，鑫涛也同样交待给他的儿女，只是写得简短扼要，不像我这么唠叨。不写清楚我不放心啊！我同时呼吁，立法“尊严死”采取“注记”的方式，任何健康的人，都可在“健保卡”上注记，到时候，电脑中会显示，免得儿女和亲人为了不同方式的爱，发生争执！写完这封信，我可以安心的去计划我的下一部小说，或是下一部剧本！可以安心的去继续“燃烧”了！对了，还有我和我家那个“猫疯子”可嘉，我们祖孙两个，正计划共同出一本书，关于“喵星人”的，我的故事，她的插图，我们聊故事就聊得她神彩飞扬，这本书，也可以开始着手了！ 亲爱的中维和锈琼，我们一起“珍惜生命，尊重死亡”吧！切记我的叮咛，执行我的权利，重要重要！ 你们亲爱的母亲 琼瑶写于可园 2017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