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田英雄传

东方青衫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167efb">&lt;&lt;庙源溪风云&gt;&gt;(又名补天英雄传)</font></h1><h5 style="text-align: center; ">方建(笔名兼网名:东方青衫)著</h5><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目 录</font></h1><h3>自序:“双庙文学”,先从家乡衢州说起</h3><h3>第一回 庙源少女</h3><h3>第二回 孔府侠少</h3><h3>第三回 鲶鱼之湾</h3><h3>第四回 刘氏秘谱</h3><h3>第五回 白莲聚会</h3><h3>第六回 惊变丛生</h3><h3>第七回 阴谋难逞</h3><h3>第八回 菊花岛主</h3><h3>第九回 西湖之行</h3><h3>第十回 相忘江湖 </h3><h3>后记:愿新时代武侠吐故纳新不断创新振兴</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内容介绍</font></h1><h5> 浩浩荡荡的衢江水日日夜夜绕城而过,奔腾不息,仿佛如一位将军在守卫着衢城的安宁。地处衢城北面的万田村,村民世代耕种,民风淳朴,村中一条庙源小溪发源自小九华山,从村头流过,蜿蜒注入衢江,却似初春的少女,投入恋人的胸怀……</h5><h5>本书写得是明末乱世时,传说当年神算子刘伯温曾秘书三封,得知者能预知大明国运,探求前生后世,更能一统天下,江湖传言:刘氏秘谱,补天圣手!当此天下将乱,金瓯已缺之际,朝庭、义军、后金、江湖各种势力纷纷登场,而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个个自命为补天圣手,预要一统天下。而故事的起源,仅仅是因为皇帝听信一句民间“俚语”,从而引起朝庭江湖之间的纷杀。这纷杀终于惊动了圣武岛。</h5><h5> 菊花岛向为武林圣地,亦为武林禁地,只因当年第一代菊花岛主曾定下岛规,其门人不得无故踏入江湖半步,除非……书稿中通过古天与韩星儿,刘悦与孔仁等人的经历,刻画了乱世中江湖儿女行侠仗义,为国为民的感人事迹,亦呈现出封建社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残酷现实。</h5><h3></h3><h3>本书是最早,也是首部以衢州柯城最美庙源溪与南宗孔庙作为开头及故事主要描述场景的小说,是讴歌故乡,赞美故土,让绿色青山美丽乡村建设与文学作品相互交融的一部向“双庙”敬礼的乡土之作。由于时间仓促工作繁忙,书中难免有谬误不当及错别字之处,敬请谅解!</h3><h3> </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作者:方建(东方青衫)</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微信:fj13567005291。美篇号17837898</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QQ:916430796</h3><h3><br></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自序 :“双庙文学”,先从家乡衢州说起</font></h1><h3> 我是浙江衢州人,与金庸前辈的故乡海宁市同属一个省,所以从全中国范围而言,我与金前辈也算是省级老乡吧。呵呵!金前辈的名作《碧血剑》中便提到衢州的石梁派、龙游帮等江湖帮派。时至今日,三衢大地,帮派当然是没有的,但衢州市境内实有市辖县龙游县,其县境内有世界第八奇迹:龙游石窟;至于石梁,也是实有石梁镇这个地方,金迷们有空不防考证一番。</h3><h3> 衢州四省通衢,扼浙、闽、赣、皖四省之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孙子兵法•九地篇》云:“诸侯之地三属,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在下作为地道的衢州人,写身边地,序武侠情,此吾愿也。《补天英雄传》,初稿作于1996年,那时在下还在学校读书,后在2006年底开始修改,直至今日,共完成13章节,计14万余字。本书中提到的“孔氏南宗、浮石渡”都是真实景点,至于万田村中的那个地下石窟,事实上并不存在,这是在下参观了世界第八奇迹龙游石窟时,启发灵感而移花接木的。《补天英雄传》完成后先在SOHU网络平台上得以发表。 </h3><h3> 创作武侠,是我从认字后便有的远大志向。从小学时看到第一本武侠小说《狂侠天娇魔女》始,我便变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武侠迷,从此拜倒在刀光剑影之下,神功秘集之中。</h3><h3> 我向往侠客们那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郭靖的仁厚、黄蓉的机巧、杨过的执著、小龙女的圣洁、还有楚香帅的风流不羁、白发魔女的坎坷爱情、诸葛神候的神机妙算、项少城的时空遭遇……都深深地吸引着我;黄药师的萧、洪七公的棒、李寻欢的刀、三少爷的剑……更是让我如痴如醉,物我两忘。</h3><h3>在本书中,我对书中出现的主要角色,采用了一显一隐二法进行处理。显处来说,书中出场的主要人物有古天、韩星儿、刘悦、孔仁、菊花岛主、段一飞、倪不悔、花无双、胡齐右、韩兴国、天下三痴、“青田四绝”等人,可是影响他们言行的,却是本稿中的影子主角,尽管他们从未出场过,如刘伯温、熊延弼、杨涟等忠臣良将,却是幕后的主角。</h3><h3> 文中具体到场景,从京城一路写到浙江衢州府境内一个小小的村落万田村,后又至杭州西湖,然后过长江,至闯王营中,然后上渤海湾之菊花岛。具体到人物个性,文中古天之一诺千金、韩星儿之慧眼识君、刘悦之天真浪漫、孔仁之本分守实、段一飞之痛改前非、胡齐右之狡诈阴险、倪不悔之爱而生恨、黄鸿渐之一死护花、菊花岛主之旷世风范、“青田四绝”之嘻笑怒骂,韩兴国之宏大野心等等,也是各不相同,而其人物的身世,也颇迷雾重重。相信读者会有所体会。</h3><h3> 武侠中,言情也应占一席之地。文稿中设若从爱情角度而言,如古天与韩星儿、刘悦与孔仁、倪不悔胡齐右与花无双这三对人物着墨最多,他们或一见忠情,男欢女爱,至死不渝,或无缘苦恋,造化弄人,悲剧收场。但其中另有一爱情伏笔,却是新的尝试,那就是黄鸿渐对刘悦的“爱情”,也许有人会说,那也叫爱吗?他们之间可连一句正经话都未交流过啊,更有甚者,我们的女主角刘悦尚且还蒙在鼓里呢,直到黄鸿渐为救她性命而死时,她才感觉到,此时文中写道:</h3><h3> “黄鸿渐脸显哀求之色,黄齐右见儿子已是油尽灯桔,顿时五内伤痛,神色一暗,阴着声音道:“难道你看上她了!”黄鸿渐全身渐渐僵硬,吃力地道:“她很美!很美……”声音渐趋低微,突得头一歪,就此撒手断气了。刘悦、孔仁俱感惊奇,万万想不到原来黄鸿渐与刘悦只见了一面,便被她的美貌和机巧灵变的作为所吸引,一缕情丝就此缠定,当此情急之下,尽舍得拼了性命来救自己的心上人。刘悦听黄齐右问儿子是否看上了自己时,脸色早已羞得绯红,心道:“呸、呸、呸!老没正经!我与你儿子才见了一次面,话都未说过一句,何谈喜欢与否?再说,我此时已是有夫之妇,怎容得你口出戏言。”但眼睁睁看见黄鸿渐为救自己被红蛇活活咬死,心中大是感动,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h3><h3> 大家看到这里,也许会认为这种情感太过不可思议了,但从心理学的角度,结合黄鸿渐生活的环境及自身性格来看,是完全可能的。我想这应该是文中的创新之处吧!文中古天与韩星儿、刘悦与孔仁之间的爱情最后是以喜剧收场的,便我总觉得倪不悔与花无双之间的悲剧爱情,更能震憾人心。说到倪、花时,我这里只所以删去胡齐右,是因为他这样一个被恨冲昏了头脑的恶人,实在不配拥有花无双的爱情。</h3><h5> 其他文中论到武功时,以画入剑;讲到刘悦将秘谱之一《烧饼歌》印传天下等方面,皆是在下临时发挥时的创作!另,据我所知,武侠小说中写到孔氏南宗家庙的,好像也不多。孔氏家庙,全国仅此两家,自古文武不分家,武侠小说中反映一下孔氏风情,应不为过吧!当然本文中只是点到为止!同时,引“幽默”进武侠,本文中通过痴棋子、痴画子、青田四绝等角色,作了一些尝试。</h5><h3 style="text-align: right; ">作者:方建(东方青衫)</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2007年9月5日写于万田浪漫斋</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一回 庙源少女</font></h1><h3> 三衢扼浙、赣、闽、皖四省之咽喉,素有四省通衢之美名,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唐末黄巢起义,曾叹三衢铁城,易守难攻,硬生生在崇山竣岭间开凿出一道行军岭,名曰仙霞岭,避衢城而过;当地城外曾有一处名曰“浮石渡”的所在,传说明太祖当年转战三衢,某日落难逃命时,曾被三衢境内之衢江所挡,正在彷徨无计之时,江中突浮出一块巨石,太祖急忙驱座骑踏石而过,待后面元兵追至时,此石复沉入江底,追兵大叹惊异,一时间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江去,眼睁睁看着太祖皇帝逃过一劫。太祖皇帝当时亦感神奇,只道天助,遂念念不忘,终于在登基当年就下一道圣旨将此石赐名为:将军石。此石至今仍矗立江中,风风雨雨,见证了大明朝的兴衰。</h3><h3> 岁月忽忽而过,这一年已是明崇祯十五年。距离当年古天孤身劫牢已有十七年了。</h3><h3> 浩浩荡荡的衢江水日日夜夜绕城而过,奔腾不息,仿佛如一位将军在守卫着衢城的安宁。地处衢城北面的万田村,村民世代耕种,民风淳朴,村中一条庙源小溪从村头流过,蜿蜒注入衢江,却似初春的少女,投入恋人的胸怀。</h3><h3> 这一日中午,万田村一棵百年樟树底下,数三四少年正在玩跳房子的游戏,忽听一矮胖少年大叫一声:“大家快躲好,小则天来啦!”</h3><h3> 众人大惊,似是对“小则天”甚为害怕,正思何处躲藏,猛见那老樟树树干中间因蛀虫形成一个大大的树洞,足可容纳数人,树洞入口极小,外人不注意时,却难发现。众人招呼一声,纷纷躲入洞中,大气也不敢喘,那矮胖少年躲在树洞最外头,不住地偷偷觑眼外观。</h3><h3> 但见一白衫少女,稚气未脱,手持一根杨柳枝漫步而来,近看她白衣胜雪,眉如翠羽,腰如束素,肌如白雪,齿如含贝,嘴角却留着一丝顽皮天真之意。</h3><h3> 那少女快走近树洞时,突的纵身一跃,俏生生的跃到大樟树的主干上,只见她在树干上来回走动,手中一边把玩着枝条,故意装作恶恨恨的说道:“我早瞧见了,你们是打算一辈子躲在树洞中做樟树爷爷的孙子呢,还是出来乖乖的受降。要是你们不瞒着我欺负小玉,我也不会找上门来的。”</h3><h3> 洞中一个少年气愤愤的叫道:“我们在比赛跳房子,是她自己站在旁边观看,不小心被啐瓦碰在脚上的,我们已道过歉了,还要怎地?她就是喜欢哭鼻子!”话虽如此说,但却不敢从树洞中出来。</h3><h3> 那叫小则天的白衣少女笑道:“把人打哭了还强词夺理么?早晚叫你们知道本姑娘的利害!”但见她轻踏树枝,纵身跃上树梢,尽似有相当不错的轻身功夫,转瞬间跃下地来,手中的杨柳枝上已多了几条慢慢蠕动的毛毛虫,只见她笑嘻嘻的将枝条扔进树洞,拍手叫道:“毛毛虫来啦!”</h3><h3> 那矮胖少年正躲在树洞最外面,毛毛虫正好扔在他的手上,全身顿起鸡皮疙瘩,只觉身上奇痒无比,急忙甩手一扔,毛毛虫正中后面一人脸上,那人大叫连忙挣扎,树洞本就拥挤,众人你推我挤,却似床底下打拳——施展不开,纷纷发一声喊,叫着跑出洞来。 </h3><h3> 白衣少女却不慌乱,状似气定神闲,但见得有人出来,就伸腿一拌,来人立马跌个狗吃屎,后面的人不知,相继拌倒,洋相出尽。</h3><h3> 白衣少女拍手叫道:“好啊!好啊!”</h3><h3> 众人慢慢爬起来,狠狠盯着白衣少女,那矮胖少年摔得最重,边哭边道:“杨悦,你等着,我一定告诉你爹杨夫子你又逞武打人了。”</h3><h3> 原来小则天只是村中小友给那白衣少女取的绰号,真名却叫杨悦。她爹隐居在万田村科徒教书,暗中却向她传授武艺,但却严令她不准在人中炫耀。她却总是阳奉阴违,为此少不了挨父亲不少板子。她凭着几手父亲所教的武功,把村中一干玩伴教训的服服贴贴,弄得人人都怕她,天长日久,把她捧得与女王似得,小则天的名号由此得来。</h3><h3> 村人但知她幼年丧母,父亲杨禅自从十几年前随同北方来的难民一同迁来本村,便定居在村中教书。杨悦从小便生性贪玩打闹,全然不知礼数。她听了矮胖少年话后,嘻嘻笑道:“我才不怕呢?你若去告状,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告十次,我便打你十次。”</h3><h3> 矮胖少年心想,告状也不是良策,哼哼,我可被你欺负够了,非得恨恨地教训她一次不可。当下道:“不告也行。有种的今晚月升之时,就在这里,我们单挑!”心下却想着如何约好帮手,待她不防时来个突然袭击。杨悦拍手笑道:“好啊,本姑娘一定奉陪,不来的是小狗!”</h3><h3> 正说之间,忽见人影闪动,只见村前的大道上快步走来四人。四人一排横着走来,占用了本就不甚宽敞的村道。那当前一位是一红脸老者,但见他迫不急待的抢先问道:“众位小友,可知万田村仙岩底的去处?”</h3><h3> 杨悦细细打量这四人,只见问路的红脸老者生着一付朝天鼻招风耳,模样甚丑,再看其余三人也是一般,当中一人光头豹目,不住地用手磨搓其头,散发出一股怪味;另一人却手持一扇,骨瘦如柴,脸色铁白宛如久病初愈之人;最后一位黑脸老者,阴着脸仿佛欠他二百两银子未还似得,不住地抚摸手指,但见他手指关节突出,手上肌肤却是灰白。心想:“看这四人,似是武功极高之人,不知到仙岩底有何贵干!刚才只顾着戏弄胖子,却未注意这几人来得好快。听爹爹说,近日村中多有江湖中人出没,恐有不测发生!看这四人相貌凶恶,肯定不是好人!”当下心中已有计较。</h3><h3> 于是玉指故意指向东方,说道:“从这里一直往东即可!”那四人报一声谢正要举步向东。矮胖少年刚才吃了杨悦的亏,连忙叫道:“仙岩底明明向北,谁说是向东走啊!”</h3><h3> 四人一听,连忙停步。那红脸老者转身大怒,双眼逼视杨悦,冷冷道:“谁的话真,谁的话假?”</h3><h3> 杨悦看着他恶狠狠的样子,心中不住埋怨:“死胖子、臭胖子,都是你惹的好事!”,脸上却认认真真的说道:“他刚才被我戏弄,你们远远的可也瞅见了呀!这就叫挑拨离间!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也不知你们去仙岩底干啥,我为什么要骗你们。胖子,你也太坏了,好好的骗人家路人则甚?”</h3><h3> 那四人心想刚才好像是看见这个小女孩把那少年拌倒的,她这么说也有道理。那红脸老者脾气最爆,一听有理,顺手一把拎起矮胖少年的衣领,骂道:“小小年纪便不学好,尽然骗到我‘青田四绝’的头上来了。你可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便是那‘回头一笑百媚生,三山五岳无颜色,谁个敢和咱教量,朱砂纵横匹无敌’的朱无勇爷爷?”</h3><h3> 其余三位老者故意咳嗽,边递眼色,道:“茶馆里不要的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四,你这不是泄露了我们的身份了吗?”那老四朱无勇连摇手道:“谅他们几个村娃能知道甚么?何况咱们几个的英名也早该宣扬宣扬嘛!”</h3><h3> 其余三人冷笑道:“即要宣扬,那便得按江湖规矩办,见者有份,老四你也该将我等三人的名号亮一亮吧!”</h3><h3> 杨悦及众少年听了朱无勇的江湖名讳,拖泥带水长而无味纷纷暗暗偷笑,只有矮胖少年被他拎着衣领,脸胀得通红,想笑却笑不出来。</h3><h3> 朱无勇道:“众位大哥见教的是,三位兄长的名号虽无小弟这般有文采,可也是不差的了!”手指着那光头豹目的老者道:“好叫你们几位小娃们知道,这就是我三哥‘铁头震撼不周山’铁无忌。”铁无忌习惯性的用手摸了摸他那大头,忽然作势撞向其中一位少年,少年大惊,缩头抱腿,吓得一跤跌倒,铁无忌哈哈大笑。</h3><h3> 朱无勇又指着骨瘦如柴的老者道:“这是我二哥‘防不胜防’韦无耻。”韦无耻干笑几声,只见他抚着颔下仅留的一小摄胡须点了点头,忽得反手一甩,但见对面的老樟树上已多了几枚黑乎乎的铁钉,他笑着走过去拔下铁钉收入怀中,笑着立在地上,他行事难道都是这样笑着叫人防不甚防的吗?</h3><h3> 众村童吐了吐舌头,心想他的胡须怎变成铁钉了,当真奇怪。唯有杨悦看出他手掌中定是先藏了铁钉。朱无勇咳了一声,对着黑脸老者,道:“你们猜猜,他排行老几。”</h3><h3>杨悦等人心想:“那还用说,这人真笨,当然是排行老大的大哥了!”只听朱无勇哈哈笑道:“此人便是我大哥,大名如雷贯耳的‘锁指追命’郑无智。我们四兄弟在江湖上除了‘天下四痴’以外,那也是大名如雷贯耳的,正所谓‘酒深不怕巷子深,大名鼎鼎天下闻’啊!此次我们兄弟四人听说天机庄——”</h3><h3>只听那大哥郑无智咳一声,道:“猪脑,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大声喝叱,摆足了大哥的派头。</h3><h3> 郑无忌、韦无耻连忙道:“大哥言之有理!想那刘伯温遗书蕴藏天机,十几年声无消息,此乃何等机秘。且不说江湖中人,单就朝庭、闯王、还有那满清谁不想占为已有?四弟,你也太口无遮栏了。”朱无勇叹道:“大哥,你评评理看。为什么我不能说,老二老三却说得!这真叫踩着鼻子上脸——欺人太甚。”</h3><h3> 郑无智骂道:“你们都是婊子骂妓女——一路货色,再要同室操戈,兄弟相轻,我可不饶你们。须知,万事皆须以德服人!阿弥陀佛!”他不伦不类的喧了一声佛号,叫人听了又好气好笑。老二、老三、老四见他动了真怒,便不敢再言语。</h3><h3> 杨悦心中忖道:“听那朱无勇所言,依爹爹平日所教,那大哥手指关节突出,练的当是锁喉指一类的武功,此人脸色油黑,手指却是灰白,看来指上功夫不弱;那叫老二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名叫防不胜防,定是擅使暗器之类见不得人的招数;老三练的自是铁头功无疑;这红脸老者大名朱砂纵横匹无敌,练得当是朱砂掌的功夫。这四类武功若有一门练的精深便不可小看。这四人武功看似不弱,言语却如浑人一般,当真奇怪。咦,他们说刘伯温遗书的事,爹爹怎得从未说过。爹爹平日一无事便捧着诚意伯所著的《郁离子》、《覆瓿集》、《写情集》、《犁眉公集》、《春秋明经》等书看了又看,难道也与刘伯温遗书有关。又难道本村的仙岩底便埋着刘伯温的什么遗书么!我得快去告诉爹爹才是。”</h3><h3> 当下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怯生生的说道:“四位老前辈侠名远扬,一定是大大的好人,定是不会难为我们这些小娃娃的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了,仙岩底便在前面,你们也早点赶路吧。”矮胖少年等人却不敢答话,只是不住的点头称是。</h3><h3> 青田四绝听她说自己“侠名远扬”,心下受用。四绝想,办正事要紧,莫要让别人占了先头,当下气沉丹田,便如开会喊口号一般——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也不想杀蚊子拔出剑—小题大作,这下便走也!”放下矮胖少年杨长而去,说走就走,身后却留下一地的灰尘。</h3><h3>杨悦对着青田四绝的背影,伸伸舌头,心想:“好差劲的轻功呵!”转身指着矮胖少年道:“冯富,你听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晚上叫你尝尝我小则天的利害。”冯富余惊未止,只是恨恨地点头。</h3><h3> 杨悦当下急步赶回家,要将青田四绝所说的刘伯温遗书的事告诉爹爹,跑到家门口,叫声爹爹,却见柴门虚掩,无人应答。原来父亲并不在家。杨悦只盼着父亲早点回来,待在家中又实是无聊,而是不住在门口张望。</h3><h3> “啊,好美的菊花!”只见远处并肩走来一老一小两位身穿灰衣的尼姑。二尼一边称赞菊花之美,一边打量着杨悦,相互点头说道:“好靓的小姑娘。” </h3><h3> 杨悦家门前由爹爹选种了一大片菊花,由黄、白、紫各种,色彩鲜艳,煞是好看。经过的人,免不了都要夸赞几声,杨悦也不在意。</h3> <h3>  听她们称赞自己,杨悦只是笑笑,算作回答。其中一个年纪年青点的尼姑急急问道:“这位小施主,敢问可知仙岩底的去处?”午后村们都已下地干活,想是她们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本地人氏,是以逮着人便问。</h3><h3> 杨悦心中一凛:“怎得又是去仙岩底的?看这两人不像坏人,就实说了吧。难道她们也是为什么刘伯温遗书而来吗?”当下说着:“向北一直朝前即可。”二尼道声谢,迤逦而去。但见稍小的中年尼姑,容貌秀丽,眉目间却满是感伤之意。杨悦感觉二人似曾相似,却怎也想不起来。</h3><h3> 杨悦目送二尼走远,推开家门进去,心想平日玩耍的仙岩底难道还有着天大的秘密吗?怎得有这许多陌生人相问。看来得好好问问爹爹才是。走到桌前,蓦见桌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几个苍劲有力的字写着:“悦儿,江湖风波恶,在家好好待着,等爹爹回来。”她自认得这是爹爹的字迹,心下虽不情愿也只得先行在家等待爹爹再说。</h3><h3> 这一等,便近傍晚,但见天空最后一抹彩霞无限流恋似得渐渐褪去,屋中热气却渐渐上升。杨悦等的心急,又走到门口伸长了脖子望了又望,心想:“爹爹也该回来了吧!”只听屋外一个少女唤着自已的名字,杨悦走出一看,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立在门口正在向自己招手,正是白天自己替她出头的小玉。</h3><h3> 杨悦以为她是来问自己教训冯富的事情,连忙说道:“胖子我已打他了,他吃了亏不服气,晚上还得教训他一顿。”</h3><h3> 小玉小声道:“教训冯富的事情,小妹在此谢过了。我妈看你家灯未亮,想是杨夫子还未回来,我妈让我来请你到我家去吃黄昏(当地方言,即指吃晚饭),杨夫子回来时再一并叫去。我妈还说,这几天村里来了不少外人,大家都说晚上要少出门,只怕有什么祸事发生?她叫我嘱咐你们也要小心些。”</h3><h3> 杨悦在村中横行惯了,怕被她小瞧了,连忙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在家等爹爹吧,否则他回来不见我岂非更着急。再说了,那些来的外人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讲究的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不会有事的。”</h3><h3> 小玉也不懂“江湖中人”是否一定会讲究行侠仗义,劝了她几次,见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在勉强,但却一再要求晚上不要去与胖子比试了。杨悦见她说地情真意切,只得口头上应允,心中却想:“若我不去,岂非叫胖子笑话。”当下决定,等小玉走后,再行到樟树底找胖子比试,小玉见她答应,就急勿勿回家了。</h3><h3> 杨悦走回内室,找出笔墨给父亲留了言,等了等看看为时已不早了,啃了几个凉馒头,当下反手掩好木门,往樟树底一路走去。</h3><h3> 其时明月如镜,月色似雪,远处影物依稀可辨,村民们相互得知村中来了不少武林中人,只怕有啥祸事发生,吃过晚饭后早早关灯上床,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片寂静中,偶尔传来邻家小孩一二声哭声,越发显得静悄悄地。</h3><h3> 杨悦向南走了一阵,一路上哼着小曲,思忖:“那胆小鬼不知会来否?”她边走边想,转过几道弯,眼前斗得现出一个巨大的池塘来。放眼望去,但见天上池中各有一个月亮相映成趣,风摆香荷,送来一阵淡淡的幽香,其间拌杂着三两蛙鸣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当真是美不胜收。</h3><h3> 那老樟树便在池塘边上,杨悦在塘边找了个所在坐下,等了半个时辰仍未见冯富露面,心中念道:“怎得还不来,真是讨厌。”</h3><h3> 正在此时,忽听得池塘东头背靠大樟树的一边渐渐地有杂踏之声传来。杨悦小声叫道:“终于来了!”当下纵身跃上樟树,找了个叶子最茂盛的地方藏好身,心想先看清形势再说。</h3><h3> 却听那脚步声一声重过一声,宛如有十数人同时发出一般。杨悦心中大喜,心道:“你搬来这许多救兵,本姑娘也不怕。”随即脸色大变,只听那脚步声沉重无比,仿佛一头受伤的巨兽发出一般。杨悦心中怦怦乱跳,心中忖道:“难道是一只多脚怪兽么?”,她曾听村头的公孙瞎子说到,只要遇见鬼魂磷火之类邪物,只须咬破食指,用鲜血向那邪物洒去,邪物一旦碰到血腥,便即烟消云散,不能作怪了。</h3><h3> 杨悦想到此处,当下不在迟疑,闭着双眼,将食指伸进齿间恨心一咬,直痛得她眼泪在眼框中转来转去,终未流下。伸过手指一看,但见雪白的嫩指上已留下两排深深的齿印,鲜血一滴滴渗出来。她含了一些血在口中,又在每个指头上滴了一些,当下有恃无恐的朝前张望,只盼那怪物早点过来。</h3><h3> 朦胧中但见前面道上走来数人,细数一下足有十人不等,年纪俱在十六七岁之间。前面一队俱是少年,后面一队却是少女。各人脸上痴痴呆呆,行动迟重,充满诡异。</h3><h3> 杨悦见他们队列整齐,前面少年的左脚同时落下,后面少女的右足便同时抬起,如此往复,配合得错落有致,当真是匪夷如思。</h3><h3> 待走得近前,“胖——”,杨悦差点失声叫出,她揉揉双眼,定睛一看,不错,那为首的少年尽然便是今晚要与自己单挑的胖子冯富,但见他双目失神,脸色铁白。心想:“不知他要搞什么鬼。”</h3><h3> 她方欲出言相责,猛见后头人影一闪。只觉一阵冷气逼人。一眨眼间,那人以掠到众人前头。她吓得不敢出声,想道:“是人是鬼,好快的身法。”</h3><h3> 但见那人一身青衣,身材瘦削,长发披肩,双手捶于身前,全身透着一股邪气。此时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的长相。只听他口头念念有词,有如蚊鸣:“易有阴阳,天有日月,人有男女,是故采童男童女……”下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得闻之。</h3><h3> 那人举人一挥,断喝一声:“住!”杨悦看清他的手掌,纤细灰白有如死灰之色。众少年少女听到“住”的一声,纷纷木然席地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天地万物,仿佛沉沉睡去一般。</h3><h3> 那人对此似乎甚是满意,喉间顿时发出一阵阵“嗬嗬”之声,远远传去,让人听闻之下不寒而栗。蓦地,但见他转过身来,微闭双眼,张口吐呐,双手呈交叉状,缓缓坐下。</h3><h3> 杨悦微惊,此时她已看清那人的面宠,只见他容色狠历,面色灰白,有如僵尸一般。</h3><h3> 只见那人抬头向着树梢一轮明月作吞吸状,喉结不住起伏,但看他左边脸颊越来越红,直到红得一丝丝要流出鲜血一般,右边脸颊却逐渐转白,白得闪闪发光。如此大约半个时辰未到,那人起身走到冯富和另一名少女身旁,双手分抵他们头顶百会穴,盘腿坐下。</h3><h3> 杨悦心道:“他要做甚么?”</h3><h3> 忽听得那人肚腹中发出“咕”的一声响,冯富等二人立刻脸现困顿之色。那人连吸数口气,少女“啊”的一声叫出来,向一边倒去。冯富脸上皮肉抽了一下,随即也倒在地上。</h3><h3> 杨悦一惊,树叶微动。那人回头历声道:“谁?”杨悦见他正目不转睛的注视自己藏身所在,心中大是害怕,脚下一滑,掉了下来。她从小经父亲点拔上乘武艺,武功已有根基,上身方一着地,便即翻身站起,大着担子喝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干甚么?”语音发颤,显是大为害怕。心想:“难道此人也是为刘伯温遗书而来的吗?”</h3><h3> 那人正自练一种上古邪功,此时正当练到紧要关头,忽被她一声大喝,震动了心神,气息突然走岔,半边身子忽冷忽热,双足更是麻木不灵。当下连忙收摄心神,护住心脉,沉声道:“你又是谁?”</h3><h3> 杨悦见他不来追赶自己,害怕之意便减少了几分,试探着问道:“你走火入魔了么?”</h3><h3> 那人刚刚固住一口真气,听到“走火入魔”四字,不觉吃了一惊,真气又散为虚无,当下咬牙切齿地在心中赌咒发誓:“若我今日不残不废,定要吸取这死丫头的童女真气,折磨得她生不如死。”</h3><h3> 杨悦见他嘴唇微动,脸上一副狠毒神色,知他在骂自己,心想:“这人把村人许多人抓来练什么古怪功夫,定是大大的魔头。只怕被他打通了穴脉后,这一干玩伴性命就不保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飞身一跃,折下一截樟树枝条,走近那人身前三尺之处,喝道:“你与我无怨无仇,我却为何要害你呢?只因你这人手段凶残,练得武功又是稀奇古怪全然难以理解。我今日若不甚杀了你,你到了阴间,可不许找我。”手上凝劲,壮着胆子向前用力递出,点他“膻中”大穴。</h3><h3> 要知“膻中”穴乃是足太阳、少阴;手太阴、少阳任脉之处,被击中者轻则内气散漫,神志不清,重则当即损命,乃是人体一等一的死命要穴。人体本身有一百零八穴,其中七十二道穴一般点击不会致命,其余三十六道穴则是致命大穴,俗称“死穴”。死穴又分为软麻、昏眩、轻攻、重攻四种,分属九类,合起来并为三十六死穴。歌决曰:“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门,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h3><h3> 那人见这一点好不猛恶,拼命将身子偏移半寸,只听得“卟”的一声响,正点在他“郛中穴”上,顿觉全身气息乱走乱闯,肋下更是疼痛异常。他当此大惊大怒之际,也不管自己死活,右手一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樟树枝条往回一夺。</h3><h3> 这一夺之下,劲力贯注枝条,杨悦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去,那人将枝条一扔,伸手扣住她双手手腕,冷冷道:“你死定了。”杨悦见他双目赤红,此时双手被他拿住,全身如入冰窑一般,冷得牙齿咯咯直响,任她素来胆大,却也不禁吓得花容失色,迭迭叫苦:“这下完了。”</h3><h3> 那人抬手正要向她头顶心拍落。猛见月光映照下,只见她白衣似雪,月下自然产生一种朦胧之感;又见她娇喘微微,满脸惊恐。脑中突然轰得一乱,口中喃喃自语:“那晚,那晚,她也便是这样!”</h3><h3> 杨悦知道此时自己生死系于一线,正思如何脱身,见他拍向自己的手重新缩回去扣住自己手腕,暗道一声:“好险!”只听那人口中喃喃不休,翻来复去,便是这句话。但在念到“她”字时,脸上顿现温柔,想起父亲在深夜忆起自己亡母时,总说“她”如何如何,却不说“你母亲怎样怎样”时那样的温柔神情,心中已有计较,便顺着那人口气,小心问道:“她是谁?”</h3><h3> 那人方才扣住杨悦时,动了真气,此时只觉脑中乱乱,思得却都是心底深处那些陈年旧事。自言自语道:“她是谁?她是谁?”显得大为激动:“你想知道她是谁是不是?你也想知道我是谁是不是!哈哈哈,十七年了,十七年了,我生不如死,行如鬼魅,又有谁知道我是谁了!”兴奋之下,不住咳嗽,突得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却浑不在意。</h3><h3> 杨悦见他咧着血盆大嘴狂笑,心下害怕,却脱身不得。听他口气,又仿佛身负天大的隐秘似得。她素来爱打抱不平,心想跑又跑不了,只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而是好奇地问道:“大伯伯,你告诉我,你们是谁好吗?”</h3><h3> 那人咳了一阵,听她将自己与那个十多年来日思梦想的“她”并称为你们,显得关系大不一般,当下喜道:“她姓花名无双,我姓倪名不悔,合起来便是‘不悔无双’之意,意谓必然成双,可惜——”然来此人正是华山派的二弟子倪不悔,当年其师花见泪为从古天手中夺到刘伯温遗书,使出“画外有画”剑法与古天激斗,他与华山派大弟子黄齐右、小师妹花无双便摆起天锣阵相帮,不料花见泪还是稍逊一筹,华山派大弟子黄齐右见师父难以取胜,便用“九牛一毛”毒针暗算古天,却反被自己的毒针所伤。</h3><h3> 杨悦忙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倪大伯,你们虽未能成双,但只要你心中有她,她心中有你,那还不是一样。”心想,看你样子,也知道那女子定是未与你在一起了。</h3><h3> 倪不悔神色迷茫,点点头,深表赞同,说道:“我与她从小一起习武论文,那段日子,当真是,当真是——”杨悦怕她说不出来,以至迁怒自己,忙接口道:“当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些话他一半学自书上,一半听得父亲思妻心切时所言。她心思敏捷,牢牢记住,此时稍加运用,却正中那人心中所想。</h3> <h3>  倪不悔痴痴地道:“那一年,师父被一个与其齐名的人打败,便决定闭关修练。师父平日教导我们练武实在太严了,听到他老人家闭关,我与师妹都很高兴。有一天我们正在山中采药,不小心天下起了雨,只因这鬼雨实在猛恶,且离山庄又实在远了,于是我们决定,先在左右山洞中避雨,待雨停了,再行回庄。可是那贼杀的不知道怎得,意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征头。眼看是回不去了,于是我征求师妹的意思,说道:‘花师妹,我去附近找点枯枝,你且到洞中暂息,若雨不停,只怕我们今晚便只得在这山洞中暂息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师妹当时便如你这般年纪,只觉在山洞中过夜也甚是好玩,而是拍手称好。我转身去洞口附近找了一些未被雨淋湿的枯枝,回到洞中,取出火石生了火,火势越来越旺。天渐渐黑了,我们坐着相互对视,只觉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两人似得。忽然师妹身躯一抖,打了个哈欠,然来她躲避不已,衣服大半已湿了。”</h3><h3> “我心疼地说道:‘师妹,你将衣服脱了,放在火上烤干。’也怪我当时未将话说明白。听了我的话,师妹用手捂着胸口,颤声道:‘不悔师哥,你说什么?’我知她会错了意,当下哈哈大笑,用手指着左边,说道:‘你先将我的外衣穿去,左边我查看过了,有个石室,你到里间把湿的衣服脱了扔出来,我烤干后,再行扔回去。’师妹脸色一红,说道:‘不悔师哥,你真好!’当下接过我递给他的外衣进了石室。我把师妹的衣服烤干后就给她扔回去。当晚,我们吃了些自带的干粮,又在洞中演了几路本派的几路剑法,便各自安睡了。我在石室内生了火,让师妹睡在石室内,我睡在洞口,一则避闲,一则谨防野兽来袭。”他说到此外,脸上忽得现出极其怪异之色。</h3><h3> 杨悦心道:“原来他还有个师妹,不知是否像他这样鬼里鬼气的。”倪不悔见她一声不响,转过头来看他。杨悦忙问道:“后来如何?”</h3><h3> 倪不悔脸上肌肉扭曲,历声道:“第二天我先起来,只道她还在石室内睡着,便在外头叫了数声,却没人应理。我又唤了数声,也是无人应答。”杨悦诧异道:“难道她自己回庄了吗?你何不进去,看后便知。”见他历声说话,只怕他一怒之下要了自己小命,那可大大的不划算。心中已有主意,怎样冷不防伤他一掌,然后伺机脱逃。</h3><h3> 倪不悔白了她一眼,心想:“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清’。我与师妹虽然交好,师母也有意将师妹嫁我为妻,但未过门之前,却不能做出有违人伦之事。自从师妹年过十四岁那年点过守宫砂后,我便再未踏过师妹香房半步,至于她房中的摆设,我却半点不知。大师兄虽为此笑我胆小,我却不以为意,须知男女之防大于天。我喜欢师妹,自然就得替师妹的名节着想啊。这小姑娘人虽聪明,毕意家教有限,对于男女之防,情爱之理,意是如此糊涂。”当下连连摇头。</h3><h3> 他哪知杨悦从小无母,父亲杨禅青年时曾有一段毕生难忘的姻缘白白错过,深夜思来,越发感慨。见女儿稍大了,便向她传导自己的情爱之说,说道:“情爱之道,只求两心相悦,世间便有万千难事,怕他则甚。切忌死守墨规,死要面子,害得双方一生不得快活。”又说道:“女子最忌害羞,须知姻缘系于一机,惹因害羞不能言表,失此良机,落得长恨半生,夫复何言。”</h3><h3> 杨悦平日在父亲耳濡目染之下,便少却其他少女固有的持重,行事大胆主动不计后果,等长得日见其娟了,平日纵有不轨之徒见她美貌,欲占其便宜,却怎是她家传绝艺的对手。父亲杨禅见之,亦暗暗担心,想自己一时感慨失言,不料却促使女儿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来,只怕天下无人敢取她过门了。</h3><h3> 此时杨悦见她连连摇头,当下正要试探着问他。却听倪不悔断续说道:“后来我实在急了,怕师妹发生什么意外,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快步跃入洞中——”杨悦心道:“是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倪不悔道:“我向室中定睛一看,你猜我看到了甚么?”杨悦道:“是甚么?”</h3><h3> 倪不悔忽得震怒道:“室中空空如也,哪有她的影子。我不放心,又在四下找了一阵,仍旧不见踪影,只得回庄向师母讨计。哪知这小贱人尽先我一步到了庄上,跪在师母面前,诬我半夜中摸进石室,要了她的身子!天地良心,我倪不悔昨晚甚么都未做,她尽然诬陷于我。我当时气得快昏过去,而是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禀告师母。小师妹是师母的独生爱女,她当然是帮着这小贱人得了。当时师母拿起小贱人的手臂一看,哼了一声,说道:‘双儿说得没错,连守宫砂都没了。’我当时呆了,跪在地上只觉头昏目眩。有人去禀告了师父,师父当下异常震怒,从闭关之处赶回,任凭大师兄等人如何求情,伸手便用华山派绝技废了我的全身武功,下令即时将我逐下华山,永世不得再入本派。”他说到此处,脸上青筋浮露,口中喘着粗气,显得极是激动。</h3><h3> 其时一轮明月升至中天,四下里更是形同白昼。杨悦此时如要逃脱,原也不难。只因自己也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口中呐呐:“这,这是为何?”</h3><h3> 倪不悔自顾自地说道:“我醒来时是在华山下的一条小溪边,只觉全身酸麻,身上更无缚鸡之力,双眼更是疼痛,伸手一摸,只觉满脸全是唾液!哼!他们这样污辱与我也罢了,最可恨是的师妹也这样怪我。难道我倪不悔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吗?”杨悦心道:“难怪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h3><h3> 倪不悔自问自答:“当然不是。下山后我将养了半月,有一天半夜,我偷偷摸上了华山,打算再问师妹一次,我实在难以相信,她会这么对我,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谁知山上张灯结彩,人影攒动,却是正在办喜事。你猜新娘是谁?便是这小贱人啊,而新郎尽是我所敬重的大师哥。哈哈,倪不悔啊,倪不悔,你这个大傻瓜,你方被逐下华山几日,这小贱人就移情别恋嫁给了大师哥。你看,你看他们手挽着手,多恩爱,师父师母也在笑。哈哈哈,他们都在笑。当夜我心灰意冷,只觉不如死了了事,天地之大,尽无我容身之处,我失魂落魄地在华山上乱走,不想阴差阳错尽又回到了这当日避雨的山洞。”</h3><h3> “山洞,山洞!”倪不悔咬牙切齿:“就是这个山洞,毁了我的一切,当时我悲愤莫名,在山洞内指天骂地,痛斥命运的戏弄,老天的不公,骂得累了,便在石室的石板上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我突然发现那石板上刻的有字,再一看,尽是一部上古奇功:阴阳掌掌谱下册。哈哈,老天终于开眼了,我偷偷录下密决后便将之毁去。当晚下了山,隐藏在一处破庙中修练神功,不几日便有小成,后来我发现这神功好则好矣,却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功力每精进一层,使要吸取童男童女的阴阳真气护体,否则便会走火入魔自爆而死。我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但上册藏在师父手中怎能取得,我只有硬着头皮令自己修练。哼哼,只要能还我清白,再吸取多少多少童男童女的阴阳真气又与我何干。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再吸取十双童男童女的真气,神功达到最高境界,我便可天下无敌了!哈哈,师妹你等着,你始终是我的。哈哈,你——”他双手乱舞,哈哈狂笑,高兴莫名,忽觉胸口中了一拳,一股钻心的痛。</h3><h3> 杨悦趁他双手放开乱舞之际,于千均一发之机,突使一招“推窗望月”打他前胸,双足用力往后一蹬,跳了开去,站在远处,甚是得意。</h3><h3> 要知倪不悔虽恨极了花无双,但时日漫漫,一股恨意却渐渐转为爱意,尤其在修练神功时,那股爱意始终纠缠着他的四肢百胲,久而久之,心智实已有些失常。方才杨悦一声大喝,已令他内息走岔,“乳中穴”上又被点了一指,他当此大惊大诧之际思绪紊乱,初时便将杨悦当成了师妹,后又经杨悦旁敲侧击,埋藏在心中十多年的隐秘便如滔滔江河决堤一般,再也抵御不住,于是发泄似的说了出来。不想杨悦却正好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好有破绽脱身。</h3><h3> 这一击果然成功而返,待倪不悔从回忆中醒悟过来时,只叹双足麻木,血行不畅,却也奈何她不得。</h3><h3> 杨悦死里逃生,故意要气他,扁扁嘴讽道:“冤有头,债有主,你遭人陷害,原也实属可怜,但你想想,历年来被你所害的小孩又有多少。今日若不是被我发现,我的这些伴儿,便死得太冤了。”心想:“你虽然冤屈,却也不能白白害了别人吧!”一想起冯富等人差点被倪不悔吸取真气而死,不禁后怕。</h3><h3> 她讲得大义懔然,倪不悔一愕,这些年来他心中已被仇恨填满,只是想着练成绝世武功如何追查奸徒还自己清白,却未想到练这种邪功的残酷。</h3><h3> 杨悦见他不说话,当下又啐道:“你自以为聪明,事事想着报仇,却连那陷害你的奸徒都不知?却愚蠢到只知残害生命,老天都不容你。”</h3><h3> 倪不悔被她一顿抢白,只觉无话可说,只得恨恨的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骷,为了报此血海大辱,原也计较不了这许多了。但那奸徒,那奸徒,迟早有一天会被我查出的。”</h3><h3> 杨悦笑道:“这还用查么?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你被人使了‘借刀杀人’的套了,尽然不知?”</h3><h3> 倪不悔诧异道:“借刀杀人!借谁的刀?”</h3><h3> 杨悦道:“你被逐下华山,你师妹未过几天便嫁给了师兄,天下哪有这等巧的事。若我猜得不错,如此一来你师兄便成了继承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此事之中,得益最大的,便是你那位精明的师兄了,你说那奸徒是谁?”她自幼聪颖异于常人,此时就事分析,尽如亲见,别人纵想驳斥,也是无从辩起。</h3><h3> 倪不悔心中一凛,他素来佩服大师兄的为人。十多年前的那事,他思来想去,有时怪师妹移情别恋,有时自叹自身时运不济,他明知此中定是有人陷害,却死想不出那人是谁。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经杨悦偶一点拔,只觉丝丝入理,当下大叹道:“难怪大师兄老是怂恿我去偷窥师妹香房,难怪那日他还故意替我求情,难怪本派时有人打听我的所在欲除我后快,原来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杰作。”</h3><h3> 他十几年来埋在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当下纵身长啸,蓦的欺身进去,双手向杨悦拍去,原来他已趁说话之时打通足上穴脉。心想:“这小姑娘很是聪明。今日看在她为我解惑的份上,便饶了她一命吧!只须用二成功力把她打昏,我便可吸取这些村童的真气,练成神功的最高境界,再去找那人面兽心的黄齐右算帐了。”</h3><h3> 杨悦大吃一惊,心想自己方才趁其不备逃脱,不想倪不悔却也趁她不防之际暗暗打通穴脉突击自己,当真是吃一堑,长二智了。杨悦见他来势极快,知道躲避已是不及,当下玉掌斜引,轻搭他手臂上。她不知阴阳掌的历害,手掌一触及倪不悔的手臂,便觉一边赤热难挡,一边冷若冰霜,撤回已是不及,当下大急。</h3><h3> 哪知倪不悔也是大为吃惊,只觉杨悦搭在自己手上的手掌,内力虽不大,却是一股柔和之气源源不断的催来,越来越大,尽使得自己有点把持不住。倪不悔有意试她内力,当下将阴阳拳运至五层功力,轻喝一声:“小心了!”</h3><h3> 杨悦只觉一股大力涌来,不可抵挡,内力逼处,只见她白衣飘飘,宛如仙女。杨悦知道不可力抵,一边催促真气,左手拇指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微微抬起,反手朝下,点他手肘处“曲池穴”。</h3><h3> 这二招只是在一刹那之间发生,倪不悔见她招式轻巧,尽能化危险于精妙之中,双拳突得缩回,“咦”的一声,甚是奇怪,道:“你使得可是‘海浪藏识’内功与‘纤手驭龙功’。”</h3><h3> 杨悦心想爹爹教我练武时,可并未说过啊,当下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h3> <h3>倪不悔想:“那‘海浪藏识’内功曾听师父言道乃是当年‘天下四痴’之首痴琴子的独门绝技。海浪藏识内功一旦练成,则遇强能强,内力能远远不断的传送,即使面对比自己内力强得多的高手,也能与其斗个旗鼓相当,有无比大的威力。当年古天一声大喝便击回无数‘九牛一毛’,其威力之大,我亲眼所见。纤手驭龙功则是当年天下豪杰为取悦武林第一美人韩星儿,纷纷献上自己的独门绝学中的精妙招数讨好韩星儿,韩星儿将之整理成套,尽然少人能敌。纤手驭龙功讲究以柔克则,以巧制强,难道刚才小姑娘所使便是失传已久的纤手驭龙功吗?这小姑娘是谁?此处藏龙卧虎不可久待,得先制住她,吸取村童的真气再说。”当下双掌交错,纵身扑去,掌上运至九层功力。</h3><h3> 杨悦见他神情凝思,知道这掌力道不可小觑,不敢硬接,以一招“天庭散步”向旁避开。倪不悔说声好,欺身再进,一连攻出五招,杨悦却总能在不可思忆之处避开。</h3><h3> 倪不悔心中暗暗焦急,心想:“我也真是妇人之仁了,这当儿还管她伤不伤得了她,若是不能在今日月圆之时吸取这些村童真气,神功难免再难精进。”暗自提气将十层阴阳真气运至手臂,使一招“阴阳合一”,向杨悦拍去。这招“阴阳合一”乃是阴阳掌中的三大必杀技之一。</h3><h3> 杨悦但觉四周俱被一种冷热沉闷的真气所罩,全身施展不开,倪不悔手掌未到,掌风已至,杨悦内力尚浅,何曾见过这等霸道的杀着,只觉口中微甜,喷出一口鲜血。心想:“此番我命休矣。”禁不住大叫:“爹爹,快来救我!”</h3><h3> 那阴阳合一乃是阴阳掌三招杀手式之一,使用此招时便是习者自身也会被邪功控制,不见血气,绝不回头。倪不悔虽无意害她性命,却哪里收势得住。</h3><h3> 蓦得,只听一声“呜呜”的破空之声传来,一柄白光如影随形般向倪不悔射去。</h3><h3> 只见一位黄衣青年翩然掠至,怒声斥道:“休得伤人!”</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二回 孔门侠少</font></h1><h3> 倪不悔双掌一夹,大喝一声,那片射向自己的白光顿时止住不动。细看之下,尽是一柄乌金短剑,但见剑柄上镌绣着一个“仁”字。他掌力浑厚,短剑只划破他手掌外皮,却不曾伤到他。心想:“好快的剑!”</h3><h3> 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黄衣青年扶身抱起杨悦,跃到路边,当下喝道:“小子,你是何人,敢坏我好事。”心想幸亏这小子,不然岂非要了这小姑娘的命。</h3><h3> 那黄衣青年见他能以双掌夹住自己宝剑,也是暗暗吃惊,当下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乃衢州府孔氏南宗家庙‘玉振门’护卫孔仁,你是何人,为何出手便要伤人?”看了一眼地面坐着的十几位村童,心想这些人好生奇怪,怎得坐着不动。</h3><h3> 倪不悔怒着:“但闻孔氏家庙只在山东曲阜,何来南宗北宗,你这分明是狡辩。你今日坏我好事,我休饶你不得。”他一手扔了那短剑,正要上前擒拿。</h3><h3> 杨悦被阴阳掌掌力震伤,只觉倪不悔的双掌快打到自己身上时,突有一人抱起自己纵身跃开。她开始还以为是爹爹来救自己了,却不想是一个黄衣青年情急之下救自己。</h3><h3> 但见那叫孔仁的青年二十左右年纪,方头方脑,大眼睛大眉毛忽闪忽闪的甚是好看,满身透着勃勃英气。心想:“原来是他救了我。”此时杨悦被她抱在怀中,只觉一阵男子的气息熏得自己欲昏欲醉,全身酸软地提不起一点劲来。心想:“羞死了。”急忙伸用一掌向他打去,纵身一跃从他怀中跳开,站在地上,胸口起伏,满脸飞红。</h3><h3> 孔仁见倪不悔嘲笑自己,心中恼怒,转念一想,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他虽不懂,我却不可恼怒,需得向他详细辩明孔氏南宗的来龙去脉才行。他正如此想着,忽觉怀中一动,被自己救下的少女尽然一掌向自己打来,他与杨悦离的近了,实在是避无可避,只听“啪”地一起脆响,但觉脸上火辣辣的甚是烫人。</h3><h3> 倪不悔本欲上去制住孔仁、杨悦二人,但见杨悦却先动手打了孔仁,不觉一征,心想他救了你,你还打他,真是没道理。</h3><h3> 杨悦本意推开孔仁,却不想他并不避开,这一掌下去,但见他脸上五条指印,心下早已悔了。她却不知,“纤手驭龙功”精细博妙,乃是女子专门对付男子的招术,孔仁防不甚防之间,哪里避得开。当然此时杨悦还不知父亲教自己的招式便是久闻江湖的“纤手驭龙功”。</h3><h3> 杨悦只觉十分愧意,顿足道:“你,你怎得不避开?”</h3><h3> 孔仁本想发怒,见她脸现愧意,也就不好发作,冷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今日我孔仁总算领教了。”</h3><h3> 杨悦见他讽刺自己恩将仇报,气乎乎道:“孔夫子最爱胡说八道。”孔仁踏前一步,双目紧盯着她看,怒道:“不准你亵渎孔圣人。”</h3><h3> 杨悦见他发怒,越发故意要气他,当下道:“你难道不是伯母一手带大的吗?孔圣人的夫人亓官夫人与伯母一样,都是女子,孔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难道亓官夫人与伯母他们都是小人吗?”她自小失去母爱,羡慕母爱,母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她小时习《论语》时,便对其这句话大发异议,连杨禅也驳不倒她。</h3><h3> 这句话却正是击在孔仁要害之处,他自小就把亓官夫人奉若神明,对自己的母亲也是敬重有加。要他说这两位自已最敬重的女子为小人,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但若不如此说,似乎《论语》中的这句话便真是有点值得商榷了。当下无奈地道:“我辩不过你。”</h3><h3> 杨悦故意要气他,眼见他生气了,又甚是不忍。当下弯身福了神,说道:“我叫杨悦,爹爹平时叫我悦儿,仁哥哥你救了我,我还是要谢谢你的!”</h3><h3> 孔仁见她玲牙利齿,喜怒无常,只觉甚是奇怪,他从未见过这等大胆的女子。又见她柳腰轻福,体态婀娜,只觉甚是好看,说道:“你不必谢,见死不救,岂是圣人门下所为。”</h3><h3> 倪不悔见他们瞬间又转为和好,只觉少年人的事当真莫名其妙,当下喝道:“我没时间听你们谢来谢去的,识相的就远远的躲开了去,别耽误我练功。”</h3><h3> 杨悦听倪不悔方才不信孔氏南渡之事,故意要帮孔仁,听闻之下,不禁怒道:“你练你的功,我们自管不着,但你既然来到了三衢圣地,就得长点见识,方才你说孔氏家庙只在山东曲阜,何来南宗北宗,当真是无知之极。须知北宋末年,宋都汴京陷入金兵之手。宋高宗赵构仓促南渡,孔圣人第四十八代裔孙、衍圣公孔端友,负着孔子和亓官夫人的一对楷木像,离开山东曲阜南来,定居于衢州。宋高宗宝佑三年敕建孔氏家庙,为南宗。定于曲阜的为北宗,定于衢州的为南宗,我朝各地文庙众多,但能号称家庙者,却只有南北两家。你尽连这点常识都不知,当真是土疱子一个!”她娓娓道来,只听得孔仁不住点头。</h3><h3> 杨悦故意问道:“仁哥哥,你说,我讲的对也不对?”</h3><h3> 孔仁见她尽然对孔氏南宗之事讲得如此透彻,心下真心佩服,连连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杨姑娘,只怕我说得还没你好呢?”</h3><h3> 杨悦撇撇嘴道:“杨姑娘地叫着,太也难听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叫我悦儿吧,好不好?”</h3><h3> 孔仁见她撒起娇来,极是可爱;又见她说话直来直去,他从未见过如此说话任意而为的女孩。目光向她扫了一眼,脸上不由阵阵发烫,忙道:“好!我就叫你悦儿。”心想,孟夫子说过:非礼勿视,我却怎得了了。这样一想,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烫。</h3><h3> 杨悦看他的脸上红红的,只道是自己打他一巴掌的缘故,心下暗觉歉意。当下转身对倪不悔道:“倪大伯,若你放了我的这些玩伴,我与仁哥哥绝不为难你。”心想凭我们二人连手,虽不一定能胜得了你,但却可以惹得你静不下心来练功。她看了一眼孔仁,孔仁脸一红,忙点头表示支持。</h3><h3> 倪不悔冷冷扫视,重重哼了一声:“看来我只有杀了你们两个小子,才能毫无阻碍的练成神功了!”他心中早想着速将阴阳掌练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待他要办。当下双掌默运阴阳真气,脸上浮起一股杀气,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待料理了他们两个再说。</h3><h3> 杨悦、孔仁二人已见过他的历害,见他运气,哪敢放松,纷纷疑神应战,不敢有丝毫马虎。</h3><h3> 蓦见倪不悔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向孔仁扑去,右手却在半空中一送,孔仁的仁者短剑却飞也似的向杨悦刺去。眼见剑势凌历,杨悦吐吐舌头,不敢硬接,闪身避开,饶是如此,右手衣袖还是被剑刃削去一片,短剑“咚”的一声直没入老樟树内,只留剑柄在外。</h3><h3> 杨悦见倪不悔下手恨辣,也自害怕,但此时却惦记着孔仁的安危,当下吸一口气,从后面攻去。</h3><h3> 孔仁见倪不悔临空而来,知他下身空虚,脚下急掠,已在倪不悔下方,抬掌一迎,取他小腹。倪不悔回掌向下击去,两人双掌相交,倪不悔借势翻身,人未落地,双腿已连环剔出,攻向上身。孔仁双掌甫与他手掌相接,便觉双臂中一股忽冷忽热的气息直捣心房,难受异常,幸好双掌相交只是一瞬间的事,若是被他阴阳掌力所伤,那便不妙了。孔仁才松了口气,倪不悔双腿已至,孔仁双掌下切,斩向他双腿。</h3><h3> 杨悦暗叫一声不好,抬手一扬,叫道:“暗器!”</h3><h3> 倪不悔心中一惊,腿势稍缓,孔仁的双掌尚未打到他双腿之上,他的双腿却也将孔仁踢出一丈开外。只是这一缓,劲道便小去许多。再看一下,哪有暗器,分明是杨悦使得声东击西之计罢了。</h3><h3> 孔仁被他一脚踢出,正撞在老樟树上,若再偏差几分,后背便刚刚撞到剑柄之上,情形险象万分。</h3><h3> 孔仁口中一甜,嘴角便有鲜血流出,杨悦跑过去,扶住他,满脸关心,叫道:“仁哥哥!”孔仁叫道:“小心!”双手用力把她一推,俩人一起向左边滚去,这一推用了自己仅用的一点力气,但觉体内气血翻涌,好不难受。杨悦心中惊恐,知道倪不悔杀机毕现,自己与孔仁二人联手,绝非他的对手,除非父亲赶来,可是这当儿却如何找寻爹爹呢?</h3><h3> 倪不悔双掌扑空,硬生生在老樟树上印出两个手掌印。他顺手拔下短剑,嘿嘿一笑,朝杨、孔二人一步步走来。杨悦、孔仁二人对望一眼,心下害怕,不自觉的朝后退去。</h3><h3> 忽得脚下碰到一物,原来二人已退至冯富身边,再看地上坐着的一众少年仍自静静地坐着,福祸未知。俩人均是一般心思,知道再无退路可退,只有放手一搏了,否则自己二人死了,这一众少年便也无救了。孔仁跨前一步横在杨悦身前,惨然一笑。杨悦知他横在自己身前的意思,身处此境心下一阵感动。</h3><h3> 夜色渐深,月光越明。杨悦、孔仁心中怦怦而跳,忽听的数声衣展之声,只见前方自黑暗处奔出六七人来。</h3><h3> 当先一中年汉子,方巾青衫,双目炯炯有神,年纪似在三四十岁上下,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他身后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弱冠少年,那少年脸色幽郁,垂手立在他身后,似是对他极为害怕。中年汉子与弱冠少年身后,并排立着五人,其余四人俱是与中年汉子一样装束的中年人。另有一个甚是奇特,但见他头上盘着一根粗粗的鞭子,身躯高大,脸生横肉,极是威武,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腥臭味。</h3><h3> 倪不悔一见又来了这七人,暗暗发恨,心想今日我怕是无机会修练神功了,哼!哼!若不是杨悦这女娃捣乱,我早已练成不世神功了。他越想越恨,也不待看清这几人模样,作势便要先刺杀了杨悦、孔仁二人再说。</h3><h3> 忽听那领头的中年汉子低首对其余人道:“你们看,他像谁?”其中一个中年人突口叫道:“二师兄,二师兄!”</h3><h3> 倪不悔全身微地一阵,拿剑的手一松,短剑已掉在地上,他转身望去,顿时呆了。然来那叫自己二师兄的人尽是当年自己还在华山派时的三师弟莫岩松,再看那领头的中年汉子,倪不悔咬咬牙,赫然便是那嫁祸自己十八年的罪魁祸首大师兄黄齐右。再见其余三个青衫人分别是四师弟徐石,五师弟张翼翔,六师弟元彬,当年他六人在江湖上号称“华山六剑”,乃是掌门痴画子花见泪最早亲传的六位弟子。再看那弱冠少年及高大汉子确是不识。</h3><h3> 莫岩松欢叫道:“大师兄,各位师弟,他真是不悔师兄啊!”徐石、张翼翔、元彬纷纷动容,叫道:“二师兄一向可好。”黄齐右神情萧洒,微哂道:“倪师弟,一别十七年,华山派众弟子可想念你的紧啊!”他说得情真意切,大踏步走过去,就要去握住倪不悔的手。</h3><h3> 倪不悔想起被辱之事,暂将杨悦、孔仁晾在一边,对着黄齐右大声道:“站住。”黄齐右愕然止步。倪不悔恨恨道:“谁是你们的二师兄,当年我蒙冤受屈,已被师父扫地出门,华山派人再无倪不悔此人了。试问,当年我昏倒溪边时,是谁对我唾沫相加的。是你,是你,还有你。黄齐右!你这个人面畜心的东西,当年你将我害得好苦,纳命来吧!”当年的天大耻辱纷纷涌上心头,他横指指向华山五剑,大声叫嚷,就要出手攻击。</h3><h3> 莫岩松、徐石、张翼翔、元彬四人闻言纷纷低下头去,黄齐右神色不变,沉声道:“倪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且不说当年你是否真的被人陷害?即使你有天大的冤屈。但你想想,当年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认定是你,”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弱冠少年,“认定是你毁了小师妹的清白,师弟们虽与你情同手足,但当时年少气盛,也不及深思,不免对你唾沫相弃,也属人之常情。”他招手叫弱冠少年走近,说道:“渐儿,叫二师叔!”那少年依言叫了。</h3> <h3>倪不悔惊道:“他,他,他是你儿子。”黄齐右点点头道:“小儿名叫黄鸿渐,便是小师妹与我所生。倪师弟,你还不明白么,这几年我四处派人打听你的下落,便是希望你早回华山,完成师父当年称雄武林的至愿。”</h3><h3> 倪不悔听他话中有话,似有种不详之感,虽在气头上,却仍问道:“你说师父当年的至愿。师父怎得了?”黄齐若神色一暗,道:“你难道忘了么?十七年前,师父带上你我和拙荆三人北上欲从痴琴子古天手中夺到‘刘氏秘谱’,不想那古天身怀‘太极天簌曲’与‘海浪藏识’内功两大绝学,极是了得。师父当时虽全身而退,可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后来,唉!又发生了你与拙荆一事,师父心火相交,你走后方一月,便因内伤走火入魔而逝,师母性子刚烈,尽趁我等不注意时殉情追随师父仙去了。师母仙去前,曾留下遗书一封,嘱我等一定找你回来,她老人家说,你是她一手带大的,错即已铸成,再重罚你也是无用,只希望你能重回华山,好好练功,为师父报仇。”他娓娓道来,虽然事过境迁,却仿佛近在眼前。莫岩松、徐石、张翼翔、元彬四人听闻之下,不禁黯然泪下,纷纷走向前,握住了倪不悔的手,长吁短叹。</h3><h3> 杨悦、孔仁见这七人出现,便寻思脱身之计。二人趁他们说话之际,俯身去解冯富等人穴道。但倪不悔点穴手法独到,二人力气又自差了,解了好一会才解开。冯富等人所受惊吓过度,口齿不清,只是发抖,正待称谢。杨悦连使脸色,叫他们趁着夜色自老樟树旁悄悄偷逃开。</h3><h3> 倪不悔初见华山五剑,内心激荡,便要找黄齐右报仇,后又听得师父师母的死讯,涕泪交流,心中悲痛,便没注意。其他人等不明就理,见杨悦放走这些少年人,也就未加制止。杨悦见冯富等人已然离开,便向孔仁使了个脸色,示意二人也趁机离开。</h3><h3> 蓦听倪不悔一声大叫:“师父,师母,你们死的好惨啊!”他想起自己本是孤儿,幸得师父师母收养并授以武功,不想十余年前,师父师母便已仙逝,自己却未能见上最后一面,不禁心中悲苦难抑。</h3><h3> 杨悦、孔仁正待偷偷离开。突听倪不悔大声喝止,叫道:“这女娃内功奇特,练得似是‘海浪藏识’内功与纤手驭龙功的掌法,擒住他,或许能查出痴琴子古天的下落。好为师父师母报仇。”众人听他一叫,身形微移,便将杨、孔二人围在核心。</h3><h3> 杨悦暗暗叫苦,心中忽生一计,高声叫道:“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倪不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当年替人背了黑锅,难道不想报仇了么?”他见倪不悔被那大师兄黄齐右一段声情并茂的说辞说得动了心,仿佛忘了当年被他大师兄嫁祸之仇,当下便提醒他报仇的时候到了。心想:“只要他们双方杀将起来,我与仁哥哥便可趁乱逃开了。”孔仁不知她话中之意,当下捡起倪不悔丢掉的仁者短剑,凝神备战。 </h3><h3> 倪不悔脸上肌肉动了一动,心想:“师父师母待我恩重如山,定须先报得师门之仇后,再行与大师兄了段。唉!听大师兄今日之话,师门之谊尚在,只怕当年之事其中另有隐情,难道我当真错怪大师兄了。”他渐渐陷入沉思,对杨悦的话,不答一言。</h3><h3> 杨悦见倪不悔木纳无言,再看一眼黄齐右,却见他脸色虽装得极是平常,双掌却运劲待发,袖子鼓地胀胀地,不禁对倪不悔气道:“不听本姑娘所言,吃亏就在眼前。”</h3><h3> 那久未说话的高大汉子,上下打量着杨悦,此刻摇摇头,道:“闻道中原武林‘天下四痴’武功高强,痴琴子更是强中之手。但这女娃生得这般娇嫩嫩的,也会‘海浪藏识’内功么?我看不像。”</h3><h3> 倪不悔抬头冷视他一眼。黄齐右道:“倪师弟,这位便是清国第一勇士完颜亮,是友非敌!”倪不悔却假装未听见,道:“大家可听说过纤手驭龙功么,当年武林第一美人韩星儿将仰慕她美貌的各路豪杰所献上的精妙招数整理成套,自创纤手驭龙功。韩星儿与痴琴子古天情投意合,二人神秘失踪十余有年。纤手驭龙功却也随之失传。但想不到的是衢州府一个小小的万田村尽然有人会使‘海浪藏识’内功与纤手驭龙功这昔日名震江湖的两大绝学,难道不觉得奇怪吗?”</h3><h3> 各人纷纷点头。就连孔仁也不情不自禁地回首看了一眼杨悦,但见她鼓着一个小腮帮,挺不服气地道:“古天是谁,武林第一美人韩星儿是谁?我可不知。我说过,我姓杨名悦,木易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的悦,你们不信也罢。难道本小姐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是那什么海浪什么驭龙功么?”话虽如此说,她心中也不禁起凝,难道自己真与他们所说的古天、韩星儿有甚么渊源么,怎得爹爹从未对自己说过。她恨不得马上回到父亲身边,问个清楚。</h3><h3> 黄齐右笑笑道:“休听这丫头片子胡说,是真是假,试试就知。”当下伸出手去,就要抓她过来。杨悦故意大叫道:“杀人灭口啦!”倪不悔却听而未见。孔仁见他来抓杨悦,短剑一刺,削他手腕。黄齐右哈哈一笑,伸指在他长剑上一弹,抓势不减。</h3><h3> 众人均想见识见识江湖上久传盛名的两大绝技,暗恼孔仁阻挡,莫岩松见机拔出长剑,一剑向孔仁刺去,欲将孔仁与杨悦隔开。他号称华山六剑中的第三剑,当年武功只在黄齐右、倪不悔之下,莫岩松专心一志已将“画外有画”剑法钻研极深,剑招变幻极速,孔仁苦苦抵挡犹怕不及,便难以照顾上杨悦这边了。幸好莫岩松亦想见识‘海浪藏识’内功与纤手驭龙功,是以虽与孔仁比剑,双目余光却看向杨悦与黄齐右身上。如此一来,他与孔仁二人堪堪打成平手。</h3><h3> 众人见黄齐右一双大手即将抓住杨悦手臂,却见杨悦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双手尽从黄齐右一双大手中脱手而出,递向黄齐若面前,指微弯曲,拇指斜压食指之上,余下三指拂向他胸口,使的是招“共奏雅音”。她自小便只识得这一套武艺,情急之下,便将爹爹所教全数使了出来。</h3><h3> 黄齐右见她这轻轻一拂,竟覆盖住自己胸前“紫宫”、“玉堂”、“中庭”、“鸠尾”、“巨阕”、“上腕”六大要穴,不禁暗暗吃惊,喝声“好”,右手金枪指自上而下,自她双手间划流而下,是招“铁笔中锋”。他并未出全力,只是迫得杨悦自救时使出各招招式,以此验证是否纤手驭龙功。 </h3><h3> 杨悦见他右手手指中有四指弯曲,只一食指坚挺,果是爹爹平日对自己所说的金枪指模样。当下也不退避,双手微缩,各出一拇指,戳向他臂弯“三里穴”。黄齐右右手已经递出,百忙中来不及避让,当下使招“画龙点睛”,右手不让反进,食中二指微微上扬,取她双目,左手斜进点她腋部“天泉穴”。</h3><h3> 杨悦见敌势猛进,知道不避必然危极,当下忽忽一叹,双目一闭,向后便倒去。这招名为“戚姬之死”,戚姬是古代美女,杨悦此时正是模仿戚姬之死,黄齐右见她一声长叹,万念俱灰的感觉,心中一动,出手稍慢,杨悦堪堪避过。</h3><h3> 弱冠少年黄鸿渐一见杨悦便被她那娇小可爱的样子所吸引,只是他自小便生活在父亲的威严下,不敢有丝毫异动。此时见杨悦一声长叹的模样,心中一动,双手微颤,却终复自垂下。</h3><h3> 黄齐右与杨悦交手三招,每招都被她惊险之极的避过,心想能以弱击强,避实就虚,这当是传说中的纤手驭龙功无凝了。当下意欲让她使出更多的招数,他见杨悦轻飘飘落在地上,自己是长辈,不便袭击,于是凝神应战。</h3><h3> 旁观数人见杨悦每每遇险,却均能虎口脱险,心想纤手驭龙功果是神奇,当下纷纷聚精会神凝视。只有莫岩松与孔仁二人剑来剑往,击斗不止。</h3><h3> 杨悦侧卧地上,双目紧盯着孔仁,脸上却是一片疲劳之色,左右双腿连环踢出,招名“倚者如疲”。黄齐右斜步退让。心思:“这‘纤手驭龙功’果非女子不能使也。”</h3><h3> 忽见杨悦起身脸显仓皇之色,不住回首观望,接着向前招呼了一声,朝黄齐右飞奔而来,原来是招“嫦娥奔月”。</h3><h3> 黄齐右见她脚步略显蹒跚,呼啸一声,用扫膛腿攻她下盘。谁知杨悦惊跑中忽而止步不发,站在当地望了一回,便向侧面走去,神态悠闲之极,宛如闲庭信步。</h3><h3> 黄齐右腿已踢出,只是离她下盘尚有数寸,没想到她竟能在急步狂奔之际忽然止步,自己虽能料敌机先,确是无用,于是硬生生收回右腿,神色间颇为尴尬。</h3><h3> 完颜亮莞而一笑,自言自语道:“这,这,中原果然无奇不有,然来武功也能当成舞蹈来着。”心想:皇上一心要进取中原,想来是极有道理的,中原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太有意思了。</h3><h3> 黄齐右抬眼望去,见杨悦闲走了几步,忽而回首凝视,黄鸿渐以为她望向自己,正不知如何自处,忽见杨悦白衣一展,就在那里无歌自舞了起来,舞姿翩翩,甚是好看。</h3><h3> 黄齐右暗暗纳闷,心想:“我若老是看着她,便可能着了她的道了!”当下叫道:“小心了!”蓦得欺身近前,右手在她面前划圆圈,左手拿她臂膀。杨悦丝毫不避,反把身体向她靠去。</h3><h3> 黄齐右大喜,认准她“肩井穴”一指点下。忽觉胯下生风,只见杨悦一招“裙里腿”踢向他小腹,堪堪着衣。他见危不乱,右手直斩而下,忽觉拿左手“虎口穴”上一麻。当下大惊,一怔跃开,幸亏杨悦内功较浅,自己见机又快,饶是如此,虎口穴上还是留下了一个半月形的指甲印。</h3><h3> 然来杨悦方才故意将身体向他靠去,右手迅即放在肩上,拇指高高翘起,“裙里腿”只是迷招,重要的是要诱使黄齐右将手自然送上来让她点穴。只不过对手功力极高,一触即退,此招虽是精妙,却也无功。</h3><h3> 黄齐右不想这纤手驭龙功精妙如此,见猎心喜。当下不待杨悦撤招,双手“青龙探水”使得密不透风,将杨悦顿时制在一片掌影之中。</h3><h3> 杨悦暗自镇定,凡避得开得就避,避不开的就用一记怪招化解,两人堪堪过了四十余招,尽是不分胜负。黄齐右已知她纤手驭龙功的梗概,他另有要事要办,当下双掌运上几成功力,平行推出,此是已不是掌法相较,而是要试杨悦的内力了。</h3><h3> 杨悦何等不知黄齐右要试自己的内力,但她少时所练的内力一遇到黄齐右的真气,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相抗之力。黄齐右双掌渐觉有两股柔和的内力不断向自己涌来,他微微一笑,又加了一成内力上去,哪知杨悦的内力受其激发,自也增加了相抗之力,他连拭三次,杨悦的抵抗之力便成倍增加。</h3><h3> 旁人却只道他真好耐性,如此反复故意试杨悦内力,实则是他暗暗吃惊,想不到“海浪藏识”内功真如传说中的一般神奇。黄齐右心下焦虑,大喝一声,双掌一震,一股大力突地涌出。杨悦毕意内力尚浅,怎挡得了他突如其来的波涛汹涌的内力,娇躯一颤,突得临空向后飞去,脚步未稳,一口鲜血便喷射而出。</h3><h3> 倪不悔目视全场,冷冷道:“这就是‘纤手驭龙功’和‘海浪藏识’内功,各位可曾亲见了么?”</h3><h3> 黄齐右收掌而立,鼻中似闻到一股淡淡的轻香,心想自是从杨悦身上飘来的,也不在意,口中沉声道:“倪师弟所言不错。这女娃与古天、韩星儿渊源非浅,正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抓住她好好拷问,定有收获。” </h3><h3> 完颜亮此时已信了倪不悔所言,闻言之下,虎目曝睁,突得向杨悦瞧去,杨悦擦一擦嘴上残留的鲜血,见完颜亮双目瞧向自己,两人目光相接,杨悦只觉他眼中黑洞洞的,仿佛是个无底深渊,极是可怕。急忙转过头去,却终究抑制不住好奇心又回过头来看着完颜亮。</h3><h3> 徐石、张翼翔、元彬听到黄齐右的话,就要掠身过去擒住杨悦。黄齐右左手一摆,轻声道:“莫急,看清国勇士如何叫她乖乖听话。”三人立时止步,向完颜亮看去。</h3> <h3>只见完颜亮拱手结在胸前,两手小指相勾搭,三四指握在内,拇指握在外,只有两个食指尖指向天直直竖起,口中轻轻唤道:“累了啊,困了吧,何不暂时睡一下。倦极了!倦极了,要睡呀,睡呀!到此时该要睡了!”杨悦被他轻轻唤着,果然觉得眼皮沉重,困意朦胧。</h3><h3> 倪不悔已知完颜亮正在用催眠术控制杨悦,他虽觉不妥,但想到师父师母惨死,便不住冷笑。那边孔仁虽与莫岩松斗在一起,眼角余光却无时不刻不在观注着杨悦的周身安全,他见杨悦被黄齐右一掌所伤,心下大急,脚步一个踉跄,肩头便被莫岩松长剑削去一块皮肉。他丝毫未感到疼痛,只想着如何摆脱莫岩松,好快点去助杨悦。</h3><h3> 一阵清风吹来,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也不知是老樟树的树香,抑惑是池塘中的荷香。</h3><h3> 杨悦打了个哈欠,慢慢躺下,呢喃道:“我要睡了!”</h3><h3> 完颜亮口中念道:“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才能睡,好么?”语声仿佛有股魔力,杨悦不由自主的道:“什么问题,快快问吧,我困极了!啊!眼皮好重啊,我睁不开了!”完颜亮慢慢道:“告诉我,古天、韩星儿是你什么人?你可知道‘刘氏秘谱’藏在何处么?快说,快说,说了就能睡了,一觉睡到天明。”</h3><h3> 杨悦闭着眼,感觉到自己似有十天未睡一样,全身充满倦意,不知这人为何如此坏,一定要问自己问题,但还是轻启朱唇,说道:“我不认识他们啊,也不知‘刘氏秘谱’什么的。”完颜亮知她已受了自己催眠术的控制,不可能说谎话,当下无奈地看了一眼黄齐右。</h3><h3> 黄齐右沉思道:“这女娃不可能与古天、韩星儿毫无瓜葛,定是古天、韩星儿隐瞒了真相,有这女娃在手,不怕他二人不显身。”说罢向徐石递了个眼色,徐石会意,从腰上取下一根绳索,跨步过去,就要将杨悦捆缚起来。</h3><h3> 忽听“啊!”地一声惨叫响起。徐石对这声音再是熟悉不过了,难道是莫师兄发出的。他绝不相信,但还是止步回首望去,却见莫岩松双目惊恐,长剑掉地,左手紧紧握住右臂,然来他右臂已然被孔仁一剑洞穿。这怎么可能,莫师兄的剑术远高于这小子,怎得反被他所伤。</h3><h3> 徐石暗叫奇怪,但见一片剑光飞也似的向自己飞来,快速绝伦,剑未到,一股寒气已至。徐石从未见过这般凛历的剑势,此时摆剑已然不及,呆在当地,尽是不知如何躲闪。</h3><h3> 黄齐右大惊,百思不得其解,看这小子前面几招都是武功平平,怎能突然间剑术大增。他百忙中顺手拔下张翼翔背上长剑,运势向孔仁所持长剑刺去。倪不悔双掌一错,袭向孔仁后身。完颜亮、张翼翔、元彬各发出一声大喝,纷纷向孔仁与杨悦身上招呼。</h3><h3> 孔仁短剑堪近徐石身体,不知何故,突得从半空中跌倒下来。黄齐右等人大喜,眼见众人这一阵抢攻,杨悦、孔仁二人小命不保。正在此时,众人全身却突得感到失去了所有力气,纷纷重重跌倒。</h3><h3> 众人均觉莫名其妙,惊凝间却见老樟树后走出一灰衫人,但见那人身躯高大,脸上戴着一个关公面具,缓缓走近。瞧他一边衣袖空空如也,原来尽是独臂之人</h3><h3> 黄齐右等大惊,心想这人不知使得什么妖法,怎得自己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若是敌,此刻众人便是待宰的羔羊了。</h3><h3> 却见那灰衫人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走到杨悦身边,此时杨、孔二人一个受了催眠术,一个受了重伤已沉沉睡去。灰衫人叹了一口气,将孔仁放在肩上,再把杨悦轻轻抱起,起身几个腾跃,便消失在这夜色之中。</h3><h3> 黄齐右看着灰衫人消失了夜色中,忽得叫道:“方才大家可闻到一股香味。”众人点点头,倪不悔道:“你是说那灰衫人趁大家不备时,施放了毒香。”黄齐右摇摇头,道:“但我也不能十分肯定。”</h3><h3> “是我大意了!黄掌门说的没错,这便是明庭东厂所擅长使用的一种毒香,名曰‘香飘万里’,当年我与数位兄弟奉努尔哈赤大汗的命令曾到明庭内宫找寻一件物事,意外中便中了这种毒香,据说此毒闻者能让人立时真气消失,不出半个时辰必会毒发身亡,无药能治。”完颜亮十分肯定的道。</h3><h3> 众人目光齐唰唰望向他。黄齐右惊道:“自闻东厂自魏忠贤当年被诛之后势力大减,难道东厂的探子为追寻‘刘氏秘谱’已深入万田村了么?那带走小女娃他们的可是东厂的高手?完颜兄,你当年即中了这种毒香,定是找到了解药,否则此刻安能在此?”</h3><h3> 完颜亮吃力地从怀中抖出一精制小竹娄,拧开娄盖,只见娄内“嗖”的飞出一只黑色的甲虫,在众人身边嗡嗡作响。甲虫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味。</h3><h3> 完颜亮道:“当年我中毒后全身乏力,原本必死无疑,幸亏大汗英明,他怕我等办事不牢靠,待我等走后,又吩咐国师,也就是我那已仙逝的师父随后予以接应,我师父精通各式蛊术,深知以毒攻毒之理。此虫名曰:飞天毒龙,当年我便是靠他吸取毒香之毒侥幸捡回一条命的。飞天毒龙最喜吸取毒粉之香,每吸取一次,便毒力大增。但对已中了毒香的人却是无碍。”他话未说罢,飞天毒龙已贪婪地开始吮吸众人身上的毒香,约一柱香时分,那飞天毒龙将每人身上的毒香全数吸完,仍自不休,突得绕了一个圈子,插入夜色之中飞走了。</h3><h3> 完颜亮哈哈大笑道:“飞天毒龙定是闻到那女娃二人身上的香味追去了,我们只须随着飞天毒龙身上的味道追去,便不难找到他们。</h3><h3> 众人香毒已解,运了一会气,便觉精力倍增,纷纷起来向完颜亮称谢。倪不悔走到莫岩松身边,道:“莫师弟,不碍事么?”莫岩松已在孔仁撤招之际自行封住肩部穴道,暂时止住鲜血,闻言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那小子剑法平平,末了三招却是我生平所未见。我猜想怕是久已在江湖失传的‘仁者剑法’?”</h3><h3> 黄齐右、张翼翔、元彬等人各自动容,道:“‘仁者剑法’重见江湖,那小子即会‘仁者剑法’,为何只在最后使出,若是一开始就使出‘仁者剑法’,我等怕是极难对付。”</h3><h3> 倪不悔冷冷道:“那小子名叫孔仁,我曾与他试过几招并未见奇特。但我见到孔仁所持短剑上刻得便有一个‘仁’字,这小子自报家门是衢州孔府玉振门’护卫……。”</h3><h3> 完颜亮打断他的话,道:“看来这小子也只识的三招罢了,还是见心上人受险才使出的。黄掌门、倪兄,不知‘仁者剑法’到底有何奇异之处,尽叫你等怕成这样。”</h3><h3> 黄齐右尴尬的道:“传说‘仁者剑法’创自春秋时期,当年孔子周游历国,便有一个名叫孔空子的人一路随身相护,这才能在乱世穿行各国,都能一一逢凶化吉,传道授业。孔空子创的这套‘仁者剑法’精妙无比,共分为六层,分别以论语中的一段话来命名:第一层为志于学剑,第二层为而立剑,第三层为不惑剑,第四层为知天命剑,第五层为耳顺剑,第六层为从心所欲剑。孔空子之后,这套剑法便失传了。孔府历代护卫虽有出类拔粹者,便也只能练到平常的志于学剑罢了。千年以来,真正练成‘仁者剑法’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五代末宋代初被御封为‘圣武公’的第一代菊花岛主。”</h3><h3> 完颜亮双手一颤,道:“菊花岛主!传到现在,不知已是第几代了。”黄齐右笑道:“完颜兄也知道菊花岛主么?”</h3><h3> 完颜亮神色微变,忙道:“只是道听途说而言。”黄齐右道:“当年我华山派陈抟祖师爷曾与第一代菊花岛主有一段不错的交情,据祖师留下来的遗迹看,当年菊花岛主被宋太祖赵匡胤御封为‘圣武公’后诚惶诚恐,为免他后人持技危害武林势力平衡,曾留下岛训,凡菊花岛传人除一般的接受江湖历练外,概不能随意行走江湖。听说,菊花岛传人果然信守诚诺,几百年来,菊花岛传人除几次武林盛大危机外,再未插手江湖中事。”</h3><h3> 他低首沉思片刻,又道:“以我之见,孔仁那小子必是因天姿聪明才悟得几招不生不熟的‘仁者剑法’而言,我等何须惊惶失措。”</h3><h3> 莫岩松脸色一红,叹道:“多怪我无用,却抵不了他几招不生不熟的剑法。”黄齐右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莫师弟,华山派‘画外有画’剑法自成一路,孔仁只不过是趁其不备时突使怪招而已,你又何须内疚。现在我们便依完颜兄所言,追随飞天毒龙的气味,终须抓住杨悦孔仁两人才行。”</h3><h3> 倪不悔突得想起杨悦所预料的当年大师兄“见刀杀人”嫁祸自己的事情来,不禁脸色微变。这时,却见黄齐右走过来拉住自己的手,道:“倪师弟,你我好久不见原本应该叙叙旧,怎奈师父当年遗愿未了,我们还是速去追查古天及‘刘氏秘谱’下落吧!”倪不悔见他笑容满脸,也不知他葫芦里埋的什么药,心想:“我受冤屈之事终须大明于天下,现下还是报答师父师母大恩要紧;再说,如此一来,便可见到小师妹了,唉!十七年了,也不知她怎样了。”</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三回 鲶鱼之湾</font></h1><h3> 杨悦感觉这一觉睡地极是舒畅,迷茫中只听哗哗的流水声,又似有人轻轻推了一下自己。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灰衫人立在自己身畔,见她醒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喜道:“悦儿,你醒了。”</h3><h3> 杨悦认得此人,脱口叫道:“啊!是您,公孙伯伯!是你救了我么,我怎地到了这里?”原来此人正是村头的算命先生公孙瞎子。杨悦定睛看去,只见公孙瞎子双目精光闪闪,她心中诧异,双手蓦地缩回,惊道:“公孙伯伯,你的眼睛?”</h3><h3> 公孙瞎子沧桑的脸上肌肉微微颤动,闻言一笑,道:“伯伯从来未瞎过,以前只是装的,至于装的缘由,稍会自会告诉你的。”说罢,只见他自身上取出一个布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瓶中一些彩色粉末倒入布袋中,又将布袋挂在芦苇杆上,布袋边沿垂下一根长长的丝线。只见公孙瞎子将丝线紧紧攥在手中,才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好了!”</h3><h3> 杨悦心中虽存凝惑,但她从小便见公孙瞎子住在同一村中,不凝有它。她目光所极,不见孔仁,不由万分焦急的问道:“咦!仁哥哥呢?你未将他一并救回么?”</h3><h3> 公孙瞎子见她神情关切,已知梗概,呵呵笑道:“傻丫头,长这么大,也没见你这般担心一个人过。你朝后看看,他不正躺在你身后么?他受伤较重,虽服了‘香飘万里’的解药,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h3><h3> 杨悦转身看去,果见孔仁双目紧闭,卧在一块大石上仍旧未醒,她不放心,伸出食指在他鼻下一探,感觉呼吸均匀,这才满意。这时,她才放眼打量四周,月色下,只见自己正坐在那块大石头的另一头,四周轻风徐徐,芦苇丛生,身子后边却有一块峭壁,前面一条宽阔的溪流正畅流南去。原来此地正是平时玩的庙源溪边,那峭壁却是村中一座名曰“百棉埂”的小山坡,山上遍种棉花,亦有各式野花野树,自己小时与小伙伴们捉迷藏时也经常到这里玩的。</h3><h3> 她正想着,突见公孙瞎子将食中二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自己已跃到巨石边上隐藏,杨悦见他取布袋时便觉奇怪,当下睁大眼睛,向芦苇丛中的缝隙间瞧去。</h3><h3> 只听远处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夜空中飘来一阵阵腥臭之味。杨悦用手捂住口鼻,几欲呕吐。她转头瞟了公孙瞎子一眼,却见他神精专注,喘气声似也比刚才粗了一些,显得极为紧张。杨悦不知他弄什么玄虚,却知道看来他是要抓一种飞虫之类的东西。</h3><h3> 她回首再看,却听嗡嗡嗡之声似已在自己头顶,只见夜空下一团黑黑的东西在飞,那东西盘旋了一阵,忽的一头猛钻进公孙瞎子布置的布袋中。</h3><h3> 公孙瞎子手中丝线快速一抖,那布袋口突得合围扎紧,公孙瞎子快步跃出,取下口袋,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飞天毒龙啊飞天毒龙,我找得你好苦啊。”</h3><h3> 杨悦不解道:“公孙伯伯,你费了老半天劲,为得就是要抓这飞虫么?”公孙瞎子热泪隐眶,喜极而泣,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有了这畜生,那人便有救了。”杨悦道:“那人是谁?是你的亲人么?”但想村人皆知公孙瞎子无妻无儿,孤独一身,远近并不曾听说他有什么亲戚啊。</h3><h3> 公孙瞎子道:“不,那人与你极亲,她要是能活过来,见了你一定欢喜。此地不易久留,还是等见了你爹爹,让他亲自对你说吧。”杨悦大喜道:“爹爹在哪里,我可是一整天未见他了。如不是仁哥哥与你趁巧救了我的小命,只怕我就见不到爹爹了。”说罢,双眼一红,差点掉下泪来。</h3><h3> 公孙瞎子正待说话,蓦见宽阔的溪对面火光点点,只见南边一队白衣人举着火把,向北掠去,口中念念有词,隔得远了,听得也不真切,只听的几声似是“大劫…天地…无光…再生…将死…苍天…”等语。黑夜之中,远远传了开去,显得诡异之极。</h3><h3>杨悦脸色微变,呐呐道:“那些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公孙瞎子沉声道:“是白莲教的人来了。”杨悦变色道:“听人说白莲教人茹毛饮血,专吃人肉,怎的,怎的到了万田,我们还是快点去找我爹爹吧。”公孙瞎子“嗯”了一声,只见孔仁还未醒,便一把将他背在肩上,道:“随我来!”</h3><h3> 杨悦等三人走开不久。夜色中突得有数条人影掠近,为首之人正是清国第一勇士完颜亮。</h3><h3> 但见完颜亮脸显焦虑,将拇、食二指放入口中,发出“呜呜呜”之声。良久,却不见任何动静。完颜亮焦躁道:“飞天毒龙的体味至此而止,我接连变换三声传声之法召唤它,按理它无不应之理。难道,难道我那宝贝已凶多吉少。”他自言自语,不死心的又发出呜呜之声。</h3><h3> 黄齐右、倪不悔等人亦暗暗称奇,却无良策。完颜亮怒道:“飞天毒龙极难捕获,几乎已绝迹,这便如何是好?”</h3><h3> 倪不悔见他枉自号称清国第一勇士,却只依着催眠术、蛊术一类邪术逞威,心中鄙视,不住冷笑。</h3><h3> 完颜亮却已查觉,怒道:“你笑什么?”倪不悔哼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何须仗着这些畜生逞能。堂堂清国第一勇士,难道就只会使这些邪术么?”他不知黄齐右为何与清国勇士走在一起,心想:清国乃我朝劲敌,是敌非友,难道此人亦想染指“刘氏秘谱”么?</h3><h3> 完颜亮听他话语十分刺耳,似有敌意,闻言大怒,二话没说,一掌便向倪不悔前胸拍落。倪不悔存心要试他武功,尽不避让,身体一挺,出掌相抵。</h3><h3> 黄齐右叫道:“不可。”就要伸手劝解。却见他两人双掌相交,身体剧震,突得各自分开,后退数十步,方才止住。</h3><h3> 完颜亮嘿嘿冷笑,双袖一展,却见两条红线自袖中飞了出来。倪不悔定睛一看,尽是两条细如筷子的红蛇,那红蛇全身伸得笔直,蛇信子不住伸缩,极是吓人。他方才一试,已知完颜亮内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使毒的本事却极是恨辣,他不敢大意,阴阳双掌双双挥出,红蛇顿时被他掌力震回,在空中稍停片刻,复又拧势向倪不悔冲去,凶猛之极。</h3><h3> 黄齐右大喝一声:“住手。”完颜亮神色微变,似也怕他们师兄弟群起围攻,心想不防买他一个面子,当下口中发出一声尖细啸声,啸声起处,红蛇在半空中拧腰一转,便钻入他双袖之中。 </h3><h3> 众人见完颜亮似乎全身皆藏有毒物,脸上不禁暗暗变色。唯独黄齐右神色正常,沉声道:“完颜兄,倪师弟,白莲教人已到万田,灰衫人也是神秘莫测,现在强敌环伺,我等精诚相护犹恐不及,怎可自相拼杀。时辰已不早了,我们还是速速赶往仙岩底去吧!”</h3><h3> 杨悦随着公孙瞎子穿过芦苇丛,来到一处峭壁洞口。只见公孙瞎子搬开虚掩在洞口的枯柴,便落出一面桌子般大小的石壁,石壁四周光滑,中间却有个掌头大小外形酷似鹅蛋的凸处。</h3><h3> 公孙瞎子将手掌平放在那似鹅蛋大小的地方旋动掌心,“嘎”地一声,石壁突得一分为二,便似一扇门般打来。杨悦奇道:“咦,这可奇了。平时我也在这附近玩耍,倒不曾想到‘百棉埂’还暗藏有机关。”</h3><h3> 放眼望去,只见洞内黑乎乎的,似乎深不见低,左右两边却各有一个一丈见方的石室。此时洞内迎面飘来阵阵凉气。公孙瞎子却似早有预备,只见他自怀中取出引火之物,又走到左边石室内在里头随手一摸便拾到一支火把,点火燃着,当先进入。</h3><h3> 杨悦见孔仁迟迟未醒,心下迟凝,忽得踏步上前,从公孙瞎子肩上一把抢回孔仁。公孙瞎子回首道:“怎的?”杨悦道:“公孙伯伯,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行事怪怪的。我爹真在这石窟中么?你若不说明白,我们可不进去。”</h3><h3> 公孙瞎子见她目光闪动,犹豫不决,不由哈哈笑道:“你这孩子,心思真多。难道伯伯还会害你不成。一日不见,你已知江湖人心险恶了,很好,很好。”杨悦脸一红,心道:“他若想害我们,只须任由我们落在倪不悔等人手上见死不救便了,何须如此繁复。但原本双目俱瞎的公孙伯伯突然双眼复明了,行事又透着神秘,仁哥哥又未醒来,可也不得不防。”当下将孔仁抱的更紧。忽觉怀中人一动,只见孔仁幽幽醒转,杨悦喜形而色,将他轻轻放下,道:“你醒了么?”心想:“仁哥哥醒了,我们二人联手,即便公孙伯伯不安好心,我们也不怕了。”</h3><h3> 孔仁揉揉双眼,道:“悦儿,这是哪里?”公孙瞎子笑道:“孔少侄醒了,太好了。悦儿,你可放心了吧。我们这便加紧赶路吧。”杨悦对孔仁道:“我们被那些坏人欺负,是村中的公孙伯伯救了我们,现下我们便随他入洞去见我爹爹,好么?”</h3><h3> 孔仁忆起方才情景,心想眼前这灰衫人武功定是十分高强,不然怎能从那些高手中救回自己二人。他心下佩服,急忙称谢。又想,杨悦的父亲怎住在这洞中呢,当真奇怪,他虽有要事要办,但一时半会不知如何着手,见杨悦真心相邀,怎忍心相拒,当下点头答应杨悦。</h3><h3> 公孙瞎子笑道:“你若不早点醒来,悦儿险些误会我了。甚好,甚好,我当先带路,你们在后跟着。这石窟乃春秋时期诸侯王存兵屯粮的所在,后为敌国所破,后又发生一次泥石祸流,洞口封闭,大部分石洞皆已沉埋。我与你父亲也是无意中发现加以梳理出这一处石洞通道的。此处上方便是庙源溪了,再往北便可到仙岩底了。”</h3><h3> 石洞一直朝东北方面延伸。此时虽是盛夏,杨悦只觉洞中阴冷,渐渐靠近孔仁。孔仁虽对她大有好感,心中却想着圣人“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不敢过分接近。杨悦突得全身一颤,机灵灵连打了几个哈欠,孔仁终究过意不去,便将她轻轻拥着,一阵清香入鼻,孔仁不由面红耳赤,幸好石洞内光线暗淡,旁人却瞧不见。</h3><h3> 杨悦、孔仁目光掠过石壁,只见上有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凿痕,深达半尺,暗暗想道:“古人当真了不起,千年以前,便可开凿出如此鬼斧神工的石窟。耳听公孙瞎子说到“仙岩底”三字,心中一动,忖道:“村中怎么来了这许多武林中人,纷纷指名要去仙岩底,仙岩底难道有甚么宝贝么?见到爹爹,可得好好问问?还有古天、韩星儿又是谁?我分明是爹爹亲手教的武功,旁人却硬要扯上他俩。”她心中迷团重重,恨不得立刻见到父亲。 </h3><h3> 走到后头,洞口越小,到最后三人尽要匍匐前进才行,只见前头洞口射进来一丝极弱的光线,耳畔更有瀑布声传来,公孙瞎子将火把捏灭,说道:“快到了。”</h3> <h3>越到前头,光线越亮,三人匍匐行进了一会,便到洞口尽头,只见眼前突得显出一个大大的石室来,石室内立着三根三角形石柱,四壁嵌了数盏油灯,洞内有石人石桌,洞顶透出一线光亮,上有一片瀑布飞流而下,直泻在洞底一处用巨石围成的小池里。小池旁搭着了一间茅屋,屋的四周遍种鲜花,芳香四溢。</h3><h3> 杨悦、孔仁何曾见过这等地下奇迹,不禁啧啧称奇。公孙瞎子道:“你爹爹便在屋中,请随我来。”杨悦暗暗惊奇,但一想到可见到爹爹了,心中高兴,早已飞也似的向前跑去。</h3><h3> 茅屋内一灯如豆,一位面容英俊的中年人静坐在一张石床之旁,石床四周围着鲜花,床上躺的尽是一个绝美的淡妆女子。</h3><h3> 杨悦舔舔嘴唇,叫一声“爹”,便跑过去,将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中年人似早已觉察到他们的到来,闻言握住杨悦的手,道:“你又淘气了是不是,公孙伯伯去找你,这么晚才回来,定是你不听爹爹的话,不肯好好呆在家中,却叫公孙伯伯好找。”他虽未看见,却相料不差。</h3><h3> 杨悦吐了吐舌头,坐在中年人身边,甜甜道:“什么事都瞒不了爹。悦儿此次能活着回来见到爹,幸亏有仁哥哥和公孙伯伯及时相救。”说罢,眼圈一红。</h3><h3> 孔仁只见这中年人英气逼人,相貌俊伟,忙拜见道:“晚辈衢州府孔氏南宗家庙‘玉振门’护卫孔仁见过伯父,因圣裔孔尚公被不明身份的歹人所挟持,晚辈追查他至万田村,不想却碰巧遇见了令爱。”</h3><h3> 中年人、公孙瞎子闻言俱各大惊。中年人恨道:“好贼子,谁人如此大胆,尽敢挟持圣人之后、南宗家主。岂不是欺我江南无人么?”孔仁呐呐道:“晚辈武功低微,在万田村附近便失去了他们踪迹,至今未果。”</h3><h3> 公孙瞎子抚须笑道:“孔少侠太谦虚了,你虽然年少,却对‘仁者剑法’已有悟性,实属难得。老夫隐在老樟树上,看得清清楚楚。”然来他奉中年人之命去接应杨悦,看到杨悦留言,便赶往老樟树底,正巧碰见黄齐右、倪不悔等人欺负杨、孔二人,孔仁为救杨悦激发出的那刺中华山派莫岩松的一招,他亦曾见得。中年人上下打量孔仁,不觉对他另眼相看,孔仁连忙谦逊几句。</h3><h3> 却见杨悦目光盯着石床上那绝色女子,双手轻轻摇着中年人的身体,不住撒娇道:“爹爹,女儿有好多事情要问你呢?村中怎得来了这许多江湖中人,他们要来仙岩底怎甚?爹爹,这位美貌姐姐又是谁?你打小教我的武功叫什么来着,为什么别人见了我的家传武艺,硬说是什么‘海浪藏识’内功和‘纤手驭龙功’呢?这两种武功是两位叫古天和韩星儿的人创的么?他俩与我们又有何关系?爹爹,你快告诉悦儿啊!”</h3><h3>中年人一手挽着杨悦的手,一手挽着绝色女子的手,目光对着绝色女子。闪烁的灯光下,但见他神色痴凝,双目含情,思绪翻飞。正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公孙瞎子双目望向瀑布,思绪也是随之飞了开去。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h3><h3>明天启年间,朝政荒废,魏、客专权,忠良被诛。其时大明外有辽东后金虎视眈眈,内有天下饥民等待救济,眼见的是天下将乱,金瓯已缺。当是时,江湖武林风云突变,一首民间“俚语”引起阵阵血腥屠杀……</h3><h3>京城,皇权之象征!</h3><h3> 锦衣卫,皇帝之耳目,有生杀予夺之大权,除天子一人以外,天下人莫敢仰视。锦衣卫北镇抚司刑狱大牢,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方,因为很少有犯人能活着走出北镇抚司的刑狱大牢,除非囚犯是被拉出去执刑或游街的。</h3><h3> 但今夜不同,今夜月光如昼,清辉遍地,北镇抚司天字号大牢沉静在一片寂静中,一片死似的寂静中,寂静中没有血腥味,却有一股阴森的凉意。</h3><h3> 月光映照下,只见执行大牢守卫的锦衣卫官兵姿态各异的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但见他们个个睁大了眼睛,双手抱头,万分惊恐的注视着前方,前方便是关押天字号囚犯的天字号牢房,此该牢房内已是空空如也。</h3><h3>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之事?</h3><h3> 锦衣卫指挥使段一飞心头愀紧,眉头紧锁,他接到负责巡夜的手下报告后便风驰电掣般赶来,却已晚了半步,所有守卫皆悄无声息的死了,而且死亡的症状只有一个:全身尽无一外伤,是谁有这么高的内力能同时震断这数十人的筋脉?</h3><h3> 段一飞机灵灵打了一个抖,越想越觉后怕,但觉手心沁汗,全身发凉。心想:自己若早来片刻,便可看到这可怕的劫狱之人。但果真如此吗?此人显示如此绝世武功,自己若早来,此刻怕也落的与这些死去的弟兄一样的下场了。</h3><h3> 他思绪纷杂,望着天字号牢房呆呆出神。心想:“这些年我帮着九千岁剪除异已,手上沾满了血腥,虽然官职越做越大,无形中却已得罪了不少江湖中人。这天字号牢房关押着一位大人物,便是当朝大官都御史杨涟。此公忠直,曾多次历举罪状弹劾九千岁,乃是九千岁最为恼恨之人。九千岁怕江湖中人劫牢,数次命我转移杨大人的关押地点,难着他老人家早已预料到这劫牢之人的武功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吗?这下手劫牢之人难道与杨大人有着莫大的关联。哼!无论如何,昨晚幸好先得到密令,杨大人已被兄弟们先行折磨至死了,他救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只可怜了这些守卫的兄弟。”</h3><h3> 段一飞从十八岁开始便替补堂兄进入锦衣卫,他为人精明能干,三十岁过头便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乃是锦衣铁卫们心目中效仿的英雄。但也正因为这些,他也帮九千岁魏忠贤做了不少令天下人寒心的事。武林中人见刺杀魏忠贤难如登天,便纷纷向他下手,他虽屡次侥幸逃过刺杀,但也被弄得心神不凝,精神俱疲。</h3><h3> 他知道那些前来刺杀他的人不过是江湖上的二三等脚色罢了,他尚能对付。但若一旦惹恼了江湖上绝顶高手出马,他项上人头便随时有丢失之险。便如今日这劫牢之人,他自忖万万不是对手。每当深夜惊醒,他也暗自懊悔,想金盆洗手远离是非,可说的容易,做起来却难。自已这些年知道九千岁许多秘密,他会轻意放过自己么?就算九千岁肯放过自己,那些痛恨锦衣卫的江湖中人能自己逍遥么?</h3><h3>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着一具具尸体抬出牢房,无奈的摇摇头,心中主意已定。一边传令手下兄弟即刻处理现场,自己则急着就要去向九千岁禀报。这时手下来报,九千岁府的吴公公来了。</h3><h3> 他手一颤,额头冷汗层层而落,心想九千岁好灵的耳目,吴公公是九千岁的贴身心腹,为人心眼极小心肠歹毒,这也是出了名的。自己羞于他为伍,这些年故意离他远远的,不知今日前来有何事?难道是九千岁此刻已知道劫牢之事,派他兴师问罪来了么?</h3><h3> 正惊疑间,只见一个瘦小的老太监快步走来,段一飞心头一怔,正要抱拳见礼。吴公公冷冰冰的目光从他身上一一扫过,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招手道:“急事,你随我来。”</h3><h3> 两人转到一僻静之处,吴公公手中摊开一张黄布,段一飞探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着令段一飞即刻前往刘宅,搜查‘刘氏秘谱’,如若无获,火焚刘宅,不得留活口。”又是一道极其残酷的命令。</h3><h3> 段一飞尚未从天字号大牢被劫一事中回神过来,呐呐道:“刘宅可是帝师刘伯温的后代所居,难道他们也是杨涟的同党。”吴公公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地说道:“若只是杨涟的同党便好办了,你知道现在士人百姓间留传的一句话吗?”</h3><h3> 段一飞顺口道:“公公说得可是最近京城内流传的‘树上挂曲尺,遇順则止’这句话么?”</h3><h3> 吴公公三角眼似闭微闭,突地尖声道:“树上挂曲尺即是我朝皇上姓氏朱的象形,遇顺则止,不正说明我朝遇顺则亡吗?但‘顺’字何解,至今未有人测出?皇上曾命人急传刘明德大人测试,心想这刘明德乃诚意伯刘伯温最出类拔萃的后人,必知其中之意。哪知刘明德却只是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宁死也不说,惹得圣上大怒。据探子报,最近江湖上传言,刘伯温当年含冤而死,曾留下三封密函。这三封密函内藏玄机,得之者非但可一统天下,还可知后世五百年之大事。这内中虽说来甚是神怪,但刘伯温神机妙算,皇上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到这里上下打量着段一飞,接着说道:“故才令你等急速追查,明白么?” </h3><h3>段一飞心突得往下一沉,想不到一句民间“俚语”却牵连出这等大事来。当下不由迟疑道:“那这劫牢的事?”</h3><h3>吴公公翻着白眼,道:“据内探得报,劫牢之人乃是当今武林新近崛起的‘天下四痴’之一,名叫古天,少时父母双亡,曾得杨涟救济,视杨涟为义父,后不知所终。听说此人武功极高,此次劫牢就是他所为。他劫了杨涟之身后必去先行安葬。当年刘明德父亲与杨涟都对他有救济之恩,刘明德还与他结为义兄弟。我已令人放出话去,今晚三更火焚刘宅。他听到后必去驰救。而你便要在他到达前血洗刘宅,查出那三封遗书所在,然后以逸待劳,击杀此人。圣旨已在,皇上妙计安天下,你可听明白了。”他娓娓道来,仿佛尽在掌握中。</h3><h3> 段一飞心想:你嘴上说是皇上的妙计,可是当今皇上除了对木匠活感兴趣后,对治国并不积极,谅也无此深计,思虑及此,不觉脱口道:“只怕还是九千岁的妙计吧!”蓦觉得此话甚是不妥,就要辩解,却呐呐的说不出口,只觉脸上滚烫,连耳根子也红得仿佛涂了红色油彩一般。</h3><h3> 吴公公斜看了一眼,也不否认,手一伸,便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但见他慢腾腾地拔出木塞,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说道:“段指挥,你也是聪明人了。现下天下动乱,只要九千岁一旦登基,你我不都是开国功臣吗?”说罢阵阵冷笑。</h3><h3> 段一飞暗暗惊奇,他虽帮九千岁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但若叫他帮着一个大太监谋权夺位,毕意太是荒唐。但此事想归想,脸上却神色不变,惊得急忙点头称是。</h3><h3> 吴公公察颜观色,将小瓷瓶塞给他,道:“这种毒药名叫‘香飘万里’,乃是用上百种毒料精制而成,闻者不出半个时辰必会毒发身亡,无药能治。你趁与古天打斗之际,拔下木塞,大事便可成了。”</h3><h3> 段一飞手一抖,变色道:“吴公公,本使刚才也闻到一股香味,是否……”吴公公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似的,顺手从怀中又取出一个黑色药丸,道:“这是解药,你服下后便无虞了。”段一飞急忙接过服下,只觉辛辣无比,又道:“那我的那些弟兄呢?若我拔下木塞,他们岂非也要受池鱼之殃了。还望公公再赐些神药。”他素来爱兵,不觉突口而出。</h3><h3> 吴公公哼了一声,道:“段指挥,你道这解药是江湖郎中的狗皮膏药么,此解药九千岁只给我两粒,一粒现下给了你,你可要知道好歹?”</h3><h3> 段一飞暗暗心惊,脸色微变,忙道:“那,那好吧!”心想,到时候暗示兄弟们避开些便是,若果有不甚吸入的,也怪他自己命薄。他实在不想与吴公公这等人再待片刻,知道他交待的事情已了,当下一抱手,便领命而去。</h3><h3>吴公公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嘴角不易间流出一丝拧笑,自言自语道:“段一飞,你是聪明的过了头了。这几年你仗着为九千岁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便小瞧了咱家。咱家可知道去年修建魏公生祠时,你便推三阻四的事儿。孙猴子本事再大还飞不出咱家的手掌。”</h3> <h3><font color="#ed2308">“凄风苦雨,消磨不尽,血写江山。开元世,古今人向往,后又沧桑……”</font></h3><h3> 古天低唱着这首好友当年作的曲子,站在刘宅门前的大街上,望着此时已烧得一片瓦砾浓烟漫天的刘府,一行热泪夺眶而出,喃喃着道:“我来晚了,刘兄,我来晚了!” </h3><h3> 身旁一位黑衣老者听闻之下,不禁长叹一声,道:“尸体都已焦得难以辩认了,锦衣卫的手段当真够毒的。少爷,我们快走吧!莫要让官兵撞见了。自古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诚意伯身为帝师,依然难逃帝疑。他的后人尽也遭此劫难。当真令人心寒。”</h3><h3> 古天悲愤莫名,抚剑长叹道:“刘兄早些时候便令人送信约我会面,说有要事相托。若我早到片刻,他便不会遭锦衣卫毒手,总之还是我害了刘兄。”黑衣老者道:“都是老奴的错,若不是老奴碰巧遇见少爷,又听说老爷被关押之所,去先救了老爷,官兵便无机会下手害刘大人一家了。”</h3><h3> 古天一怔,叹道:“这怎可怪你,义父被奸宦所害,杨氏一族悉被暗杀,若无你照顾,杨氏宗祠便也要被毁了。我浪荡江湖多年,前些年在辽东经略熊迁弼将军帐下共同对付满兵。熊将军被害后,我心灰意冷,便自愿为熊将军守墓三年。倘若能早些回来,便可见义父最后一面了。”</h3><h3> 他暗暗追悔,又道:“义父身为都御史,为官清正,一身正气,心系百姓,眼见那奸宦误国误民,义父弹劾他十项大罪,却反被奸宦魏忠贤所害。如今前有熊将军之冤,后有义父失骨未寒,刘兄却也因平日与义父相知而受牵连。如今奸人当道得势,君子尽退,大明焉得不亡。” </h3><h3> 黑衣老者道:“少爷且不必太过自责了。听说皇上听信民间俚语,要刘大人说出‘树上挂曲尺,遇顺则止’的天机,刘大人不肯说出,皇上又要他交出他祖上伯温公当年留下的甚么遗书,刘大人只说没有,拒不承认。刘大人接连拂逆圣意,只怕这也是遭遇横祸的主因吧。”</h3><h3> 古天看着阵阵浓烟,想起与刘明德结交时的情景,缓缓道:“此事我亦有闻。大明内忧外患,皇上但信奸宦所言,天下的忠臣被杀光之日,大明也就完了。”</h3><h3> 黑衣老者沉默一阵,若有所思的道:“不知那刘氏秘谱是否也随着这场大火灰飞烟灭了。”</h3><h3>古天望着废墟,心头难过之极。蓦听一声“咪”的猫叫划过夜空,此时已近三更。</h3><h3>黑衣老者看了看天,道:“少爷,天晚了,我们也该走了!”古天“嗯”了一声,正欲起步。蓦然只觉身后一股杀气奔腾袭来。他功高胆大,冷笑一声,身未转,腿不弯,蓦得向后退去,右肘后扫,只听闷哼一声,一人已软软倒下,那人手中握着的一柄短刀“呛啷”一声掉在地上,打破了夜的宁静。这夜本不宁静!</h3><h3> 这一下兔起鹘落,一招制敌,当真快如闪电。想来那人埋伏在附近,见古天转身背对着自己,自心想正是突袭的最好时机,岂想着古天身后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那人至死乃未看清对方是如何出的招,便一命呜呼了。</h3><h3> 黑衣老者驻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眼色,吃惊道:“少爷,有埋伏。”边说边拔出佩剑,四顾警戒。</h3><h3> 古天放眼看去,见那被自己劫杀之人身穿黑衣,黑衣内却露出金黄色武官服,再看那短刀,只见那刀比单刀要长,较一般长剑略短,厚背薄刃,有如剃刀,刀身呈弧度,刀柄却比普通刀柄要长,他认得这是锦衣卫的制刀,不由冷笑道:“飞鱼服,绣春刀。锦衣卫也忒毒的。”伸指一弹,那绣春刀便如一片银光“嗖”地一声划过长空。但闻半空一声惨叫,左边屋顶上突得滚下一人,落到地上时,挣扎两下,便不再动,显是已断气了。但看他穿着,也是一身金黄色官服,外罩黑衣。</h3><h3> 黑衣老者不禁脸色微变,感到周围有阵阵杀气渐渐逼近。古天连毙二人,想到义兄残死,大觉快间。不由纵声长啸。啸罢,干粹席地而坐,右手从背上取下一副瑶琴,笑道:“左伯,且听我弹一曲如何?”那黑衣老者名叫左大中,急得连连跺脚道:“少爷,你莫不是急疯了,现下脱身犹未不及,怎还有信头弹曲子!”</h3><h3> 古天笑笑,却不回答,自顾自的开始抚琴。只听琴声凄切,如怨如诉,那琴声一声声传去,仿佛一根根琴丝打在人心头一般,只听得人心头仿佛要抑制不住大喊大叫。黑夜本极压抑,加上这无影琴丝的鞭打,更是让人难受异常。</h3><h3> 左大中脸色微变,还剑入鞘,忙腾出双手抚住双耳。心想:“好历害的琴功。”</h3><h3> 他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噼里啪啦数声,从附近屋顶上、树上接二连三摔下十来人。定睛一看,仅全是外罩黑衣,内置金黄装束的锦衣卫官兵,那些官兵人一着地,便翻身站起,破口大骂道:“妈拉巴子,什么鬼琴声,这不是催人命吗?”这边骂声一响,左右两边屋顶上又滚下数十人,纷纷破口大骂。混乱中有人点起了火把,只听有人叫道:“放箭,放箭,让他弹不了琴!”</h3><h3> 黑衣老者手握剑柄,只见片刻间屋顶上,大街前后两头黑压压的涌出来两队锦衣卫官兵来,看看足有三四百人之多,想到锦衣卫的藏身之术,也真让人叹为观止的。他看着古天,双手便有些颤抖了,也知是在为谁担心?</h3><h3> 那琴声四处飘荡,便如一道无形的长鞭,驱打着众人。众官兵虽仗着人多势众,不至惊慌,但琴声无影随形的袭来,大觉头昏眼花,胸口发闷,手中兵器尽拿捏不稳,纷纷掉地,有些功力较高的便连忙弯弓搭箭欲行抢射。</h3><h3> 古天看在眼中,自从击杀了第一个欲行突袭的锦衣卫后,他便觉察出来,附近定是隐藏了众多灭门凶手,他一心要为义兄报仇,眼见这些杀人凶手个个有恃无恐的样子,杀意大生。但见他秀眉一扬,冷笑一声,指尖用力,琴声忽由凄切转为高亢,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半空中咂下数个惊雷。琴功已经启动,琴力便如涛涛海浪,不断涌来。</h3><h3> 那些官兵方欲射箭,蓦觉一股大力袭来,顿时头皮发胀,眼花撩乱,手足酸软,再也忍受不住,叫一声邪门,纷纷弃弓逃开。人人心头均想:难怪天字号大牢的兄弟们死状奇怪,想来便是被这琴声震断心脉而死的。乖乖,太可怕了,还是躲开为妙。</h3><h3> 他们哪知古天原本生于一富室人家,自小喜爱琴律。后随父母躲避战乱,不想父母在途中均染瘟疫而死,只留下他一人行走江湖。他流离失所,曾饿昏在杨涟门前,幸得杨涟救济,因善抚琴,正好与杨涟有同好,被杨涟收为义子。后得一机缘被一高人相中,遂收为徙,授以绝世神功。古天天生意禀,数年满师,闯荡江湖,因善琴律,尽化武功路数于声律中,自创出一套琴功,弄得江湖人人惊叹,人称痴琴子,与江湖上其余三位以棋、书、画化入武功的前辈齐名。</h3><h3>此时,琴声传处,众官兵乱逃乱闯,只顾躲避,队形登时打乱。蓦见官兵不再躲避,纷纷弯着腰忍受痛苦向左右两边站立,一位鲜衣怒马的年青将军骑马从后面排众驰近,挥舞佩刀,口中大声叫道:“锦衣铁卫,后退者死!”他边喊边撕下衣角,堵住耳朵。众官兵果然止步,相互传道:“指挥使段大人到了,这下可好了。”来的正是段一飞。</h3><h3> 原来他依吴公公之计火速赶往刘宅,逼迫刘明德交出遗书所在。他软硬皆施,刘明德视死如归,尽不受要挟,只冷冷道:“王国富民,霸国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仓库。所谓上瞒下漏,患无所救。大明如要亡,只怪大明自己,与祖先遗书无干。你要杀便杀,休得再说。”段一飞大怒,见他尚有一出生未满月的婴儿,便以婴儿性命相挟。刘明德却长笑道:“我女命极长寿,你杀不了得。”</h3><h3> 段一飞命令紧急,容不得他拖泥带水,当时大怒便命人杀了他妻子仆人,又放了一把大火焚了刘宅。他本欲杀了这女婴泄愤,放眼看去,但见那女婴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盯着自己,不哭不叫,却不害怕。他心中一丝善念萌发,便要留下这女婴来再次要挟刘明德。刘明德目光镇定,似乎早料到有此一劫,他看了一眼女婴,猛得趁众人不防抢过随从的佩刀便往脖子上抹去。</h3><h3> 段一飞绝非省油的灯。他皇命未成,岂容他自杀,忙伸指弹刀,顺手点了他穴道。他本欲再行审问,却听前方探子回报,那劫牢之人正往此处赶来。他情急之下来不及再审,便命人押解刘氏父女退后,却叫人依计埋伏在附近,听令而动。</h3><h3>哪知手下一个锦衣卫贪功冒进,不等他命令便实施偷袭,被古天发觉。他虽暗骂那人“蠢材”,却也深知此时不是发怒的时候。</h3><h3>此时古天见众官兵如见了救星般簇拥着一位将军,便停指看去。但见是一个身躯高大,方面大耳的中年男人骑在马上,虎虎生威。段一飞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古天看,但见他剑眉星目,天庭饱满,唇红齿白,相貌甚是俊秀。当下持鞭喝道:“你便是今日劫我天字号大牢的凶徒么?”</h3><h3> 古天昂然道:“我古天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错,牢是我劫的,又能如何?我听说好男儿,志在报国。辽东战事吃紧,你等身强体壮,不思杀敌,却只知为那奸宦用作狙杀忠臣的功具,当真可叹,可悲!”他见段一飞良好身板,却为魏忠贤卖命,惜才之念顿生。</h3><h3>这一叹出自真心,段一飞听了,触动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良知,不禁暗渐形惭。他当然不能在众随从面前露出任何惭愧之色,为了遮掩,当下挺直腰板,喝道:“废话少说,我已设下天罗地网。今日你休想逃脱。”他确已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了最精致的安排。</h3><h3>但见他左手一挥,身后突得涌出一百名弓箭手,弯弓蓄势待发。再见他右手一挥,只见一阵巨物碾压路面的声音传来,待到近前,却见十座庞然大炮一字排开,十个洞口黑乎乎的对着古天二人,模样甚是吓人。</h3><h3> 段一飞知道这种名叫盏口将军的野战火炮威力巨大,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古天武功再好也终究难逃一死。他不欲手下弟兄被“香飘万里”毒死,便想着用弓箭与火炮远距离作战,对方就是武功再好,也是力不从心。</h3><h3> 黑衣老者脸生惧意,骂道:“好生毒辣的手段。”古天却似慢不惊心,指了指那些大炮,对段一飞道:“你自信凭这些,就能制住我么?”</h3><h3> 段一飞微微一愕,他从无见过面对这种阵势还能慢不惊心的人,心中不禁折服,答道:“这些还不够吗?你——”他话未说完,只见古天手指微动,突觉自己腰间似被一物缠绕,一股大力拉着自己离鞍,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段一飞暗叫一声不好,半空中提刀便砍,电光火石间,但见古天伸手一缩,一只手已搭在段一飞的喉结上,笑道:“如何?”</h3><h3> 段一飞惊恐不已,想不到古天尽能以瑶琴上的一根琴丝以极快的速度挟持自己,当真是快如鬼魅。他自觉脸上无光,尤其是在众手下面前,一招之下就被人制住,这可算得上是自己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了,当下气得脸色残白,神情不禁呆了。</h3> <h3>众锦衣卫官兵“啊”的一声惊呼,纷纷大哗,他们素来敬仰的指挥使大人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对方用一根小小的琴弦所劫持,大觉不可思议。弓箭手、填炮手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h3><h3> 古天喝道:“你叫他们退后,否则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段一飞双目中如遇喷出火来,咬牙道:“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无须恐吓。”古天不受他激将,伸指在他背上一点,段一飞大叫一声,脸显痛苦之色,却不讨饶。</h3><h3> 古天冷冷道:“硬充好汉么。”伸指再一点,段一飞但觉万蚁钻心、千刀括骨般难受,疼得眼泪、鼻涕、冷汗直流,远非肉体凡人所能承受,无奈之下只得摆摆手,叫道:“退后十步,等待命令。”众官兵略一迟疑,果然退后十步,立在原地。</h3><h3> 双方僵持中,忽然当中一个锦衣卫千户排众而出,高声叫道:“休的伤了段大人。只要你放了段指挥,一切都好商量。难道你不想救刘大人吗?”</h3><h3> 段一飞暗骂:“李无为,你这个蠢材,此人被我们布置的现场迷惹,以为刘明德已葬身火海。你这一说岂非令他起疑?”但转而又想,自己被古天所挟持,李无为挺身而出站出来欲救自己,可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h3><h3> 古天心中一动,大喜道:“你说什么?刘兄还活着么?”他本以为刘明德已葬身火海,此时听那锦衣卫所言想不到义兄还在人世,那么定是被锦衣卫挟持了。只要义兄还在人世,他便有希望将他救出,当下自是大喜。</h3><h3> 那个叫李无为的千户官素与段一飞交好,见他被拿,情急之下尽说出了真相。李无为不正面回答他,却转身对着身后,高声叫道:“弟兄们,段指挥平日对我们如何?我们能见他陷身危境于不顾么?你们说:是段指挥的命要紧,还是隐瞒刘明德未烧死的事情重要。”目光逐一从众人身上扫过,凛凛生威。</h3><h3> 段一飞平日素来对自己手下官兵较为爱护,众锦衣卫官兵听闻之下,想起他的好处,纷纷道:“当然是救指挥使大人要紧了!”</h3><h3> 李无为满意的道:“好!带人出来!”只见一个锦衣卫官兵带着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午人,另一个锦衣卫官兵怀中捧着一个包袱,从墙角处走了出来。那儒衫中年口中哑哑出声,却不能说话,看来是被点了穴道。两名锦衣卫官兵押着一老一小走到李无为身前,目光对接,呛地一声拔出绣春刀,横在那一老一小两的脖子上,以防止古天偷袭。</h3><h3> 李无为十分满意,转过身对着古天,说道:“这便是刘明德大人父女,你先放段指挥回来,我们就放了他俩。你若故技重演,突袭救人,小心失手害死了他们。”心下却筹划着:嘿嘿!等你放了段指挥,我便一声令下,箭炮齐发,不给你丝毫喘息之机,谅你插翅难飞。</h3><h3> 段一飞与他目光相交,他俩素来默契,已知他心意,当下并不出声阻止,只盼古天早点答应。</h3><h3> 古天见了刘明德,虎躯大震,高声叫道:“刘兄,你还好吧!”那儒衫中年人正是刘明德,但见他身体颤动,显是极为激动,忙不停的点头示意。古天大声道:“好,我放了他!”正要抓起段一飞扔过去。忽得他双手一援,吃惊地看着前方。</h3><h3> 正在此时,蓦听得一声惨叫,只见李无为已身躯中刀,哼者未哼一声,已被斩为两段。他身后跳出一名尖嘴猴腮的锦衣卫军官,手中高持着一块金牌,大声道:“众人听令,我乃九千岁府护卫庞传,李千户出卖机秘,欲私自放走犯人,已被我临阵处决了,此次行动现由我庞传一人指挥。”众官兵见他一手高举金牌,一手拿着绣春刀,刀头鲜血勿自滴嗒有声,顿时纷纷乱轰,阵脚大乱。但听得是九千岁府的人,乱归乱,便不敢造次,想是他们也极为恐惧九千岁的淫威。</h3><h3> 惊变突生,段一飞惊得目瞪口呆,晃忽间才发觉然来九千岁对自己并不放心,早已暗中在锦衣卫中做了手脚。他与李无为素来交好,蓦见他为了自己残死刀下,不禁大恸,禁不住历声道:“庞传,你尽敢擅杀李千户,该当何罪?”</h3><h3> 庞传见众锦衣卫不敢异动,心下渐宽,将刀在李无为身上擦拭血迹,不敢接触他的目光,只是慢条斯理看着刀头滴血,道:“段指挥,你已被俘,按锦衣卫内规,你已自动丧失指挥权。你不服九千岁命令,还有资格说我么?我问你,吴公公可给你一件什么物事来着?你弃而不用,篾视上司,论罪当充军八千里。”</h3><h3> 段一飞心中一动,脸若死灰,心道:“我若用了‘香飘万里’,岂非害死了兄弟们。罢了罢了,九千岁用人皆疑,我为他做了这许多事,他却叫人阻我生路,当初真是瞎了眼了。”他越想越气,禁不住破口大骂道:“放你狗屁,这里是锦衣卫的地盘。庞传!你尽敢假传九千岁旨意,本使就有职权将你也杀于阵前,”顿了一顿,提气面对众官兵,大叫道:“众位兄弟,听我号令,此人狡传九千岁旨意,这金牌也未必是真的。是好兄弟的,便听我号令杀了此獠,为李千户报仇!”</h3><h3>哪知命令声处,众锦衣官兵却无一个听令。段一飞大为气沮,想不到这些自己平日极为维护的手下,在关键时刻,人人明哲保身,尽不服他的命令。他万念俱灰,看了看古天放在自己喉间的双手,愤怒的闭上了双眼。</h3><h3>庞传瞧这情形,不由冷笑道:“段指挥,九千岁神机妙算,已于你之前,在这附近布置了一千名厂卫,只要我一声令下,就可予以合围狙杀。你难道为了一已之私,便忍心害了这许多弟兄吗?今日一局,你只有与古天同归而尽,否则你一家老小,便都不保。”说罢双手一扬,只见后头几个锦衣卫官兵排众推出一队人来。</h3><h3> 段一飞被古天挟持,动弹不得,听庞传话中有话,便睁开眼来,定睛看时。这一看,差点昏去,只见自己双亲、妻子、儿女、家仆十几人俱被人手足捆缚,推倒在地上。再看那几个押解的锦衣卫士兵,均极陌生,却是自己平素从未见过,显是由东厂的人掉了包了。他怒极反笑,沉声道:“庞传,你要怎地?九千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h3><h3>庞传仰天打了个哈哈,走到那些人面前,看看这个,盯盯那个,幸灾乐祸地道:“吴公公说你是聪明的过了头了,你道何意?当年九千岁命你监造生祠时,你便推三阻四,今晚你又妄自猜测九千岁的旨意在先,私自违抗吴公公所传的旨意在后。这一切都看在吴公公的眼中,你说,你离死期还会远么?”</h3><h3>段一飞恨得咬牙切齿,想不到果然是自己平素最不屑来往的吴公公使计害了自己,再想到九千岁之恨心无情,已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h3><h3> 古天见他们忽而自相残杀,乐得冷眼旁观。这时,却突地放手道:“你去吧!去救你的亲人吧?”段一飞呆了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纵身向庞传扑去,手中绣春刀一扬,那负责押解的一名锦衣卫已然倒地。段一飞刀不容情,数刀挥出,刀刀见血。那几个押解的假锦衣卫尽无一人生还。段一飞舒了口气,想不到这般容易便从这些厂卫手中将亲人救了出来,他走到亲人身边,就要为他们解去绳索。</h3><h3> 却见庞传已纵身跃得远远的,背负双手,抬头看天,慢条斯理的阴阴一笑道:“他们在半个时辰前,俱已服了‘香飘万里’,你即使救了他们,若没有解药,也是徙劳。”</h3><h3> 段一飞闻言,双手一颤,庞传话音方落,便听得声声残叫传来,段一飞双眼欲裂,眼见庞传说的是实话,毒性已发,只见自己最为敬重的父亲倒下了,娇小可人的妻子也倒下了,片刻间自己的亲人一一离已而去,他只觉天旋地转,目眶欲裂,大叫一声:“魏忠贤,庞传,我操你奶奶!”语极悲奋,声声泣人,他自己气极过度,“咚”地一声倒地,已然昏死过去。</h3><h3> 旁边的其他锦衣卫见状纷纷叹息,有些受过他恩惠的人不觉掉泪,却无人敢开口为他报不平。</h3><h3> 庞传眼见段一飞昏倒,嘴角示意一呶,身后两名假拌的锦衣卫持刀走到段一飞身前,挥刀作势欲砍。却蓦觉一阵劲风扑面,只见眼前人影一晃,锈春刀砍在地上,火光乱溅。再见段一飞却已被人一把抓起,向后扔去。</h3><h3> 旁边那些真锦衣卫官兵见有人施手救走了段一飞,心中有感,脚步动了一下,纷纷不约而同的驻足旁观,只是虚张声势叫声连连。</h3><h3> 庞传看在眼里,大怒道:“你们想造反么?快杀了他。”那人一招得手,朝庞传欺身而进。庞传明知不敌,伸刀砍去,那知那人却舍他而去,从他身边掠过。只听他身后两声残叫,那两个押解刘明德父女的官兵已然被击毙,他回身去正要阻击,只见那人双手抓着刘明德父女,大喝一声,已从他头顶飞跃而过。</h3><h3> 情急救人的正是古天。他见锦衣卫欲杀死段一飞,押回刘明德父女,心下大急,再次实施突袭,尽然再次得手。左大中接过刘明德父女及段一飞,忙将他们放置在刘宅门前的石狮之后。 </h3><h3> 庞传气急败坏,手上令牌上扬,大叫:“放箭放箭,射死他们。”</h3><h3> 众锦衣卫不敢再行怠慢,见古天光天化日之下两次突袭成功,人人脸上也觉无光,似是受了莫大的羞辱,当下众人一心,纷纷放箭。</h3><h3> 段一飞躺在石狮之后,幽幽醒转,悲从中来,想不到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先是自己血洗了刘宅,九千岁却反过来又血洗了自己一家,当真是报应不爽啊,而今自己又将死在兄弟们乱箭之下,这真是天意弄人。</h3><h3> 古天见锦衣卫纷纷弯弓搭箭,虎威大发,大喝一声,纵身长啸,啸声逼外,飞箭纷纷坠地。然来他使得尽是正宗的“佛门狮子吼”。他瞧了个空隙,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短箭,抖手扔出,势道强劲,呼呼生风,那被射中的锦衣卫官兵暗叫一声苦,飞箭已穿胸而过,余势未减,他后面的人尽也一命呜呼,被利箭钉成一排。</h3><h3>众官兵哪见过如此神勇之人,各各惧意大生,箭也失了准头,丝毫不敢近前。庞传瞧着心急,叫道:“点炮轰,轰死他。”他咬牙切齿,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狠劲,身先士卒,一个箭步跑到大炮边,搬起一颗炮弹推入炮筒,就要点火。</h3> <h3>石狮后,段一飞放眼望去,只见刘明德怀中抱着一女婴,神情悲伤。此时他如要对刘明德等人下手,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但经过方才惊变,他心意已改,想道:“我助纣为虐多年已遭天罚,这古天却不杀我,难道我还要恩将仇报么?”</h3><h3> 哪知他一个念头未转完,眼前剑光一闪,只见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剑已飞快的向正在抵御乱箭的古天后背刺去。段一飞见状大惊,他定睛一看,顿时糊涂了,然来那提剑突然袭击古天之人却是古天的随从黑衣老者左大中。</h3><h3> 他一个念头未转完,蓦见刘明德放下女婴,已一头扑向左大中,死死抱住左大中的腿,叫道:“你要作甚?”左大中嘿嘿一笑,却不答话,回剑向刘明德脖子上抹去。忽得从他怀中滴溜溜滚出一料黑色药丸,形状似乎与吴公公给自己的解药一般。</h3><h3> 段一飞来不及细想,双掌斜飞,一招“围魏救赵”,拍向黑衣老者左大中“百会穴”,口中喝道:“你怎会有‘香飘万里’的解药,你到底是谁?”</h3><h3> 左大中面色一变,却不答理,中途剑势一转,反向段一飞刺去,右腿勾曲踢向刘明德太阳穴。段一飞见他一刺之力甚大,尽自抵不住,蓦觉身上一凉,右臂已被他齐肩砍断,摇摇欲倒。左大中一剑得手,再次提剑便要刺向正在激战中的古天。</h3><h3> 刘明德被他踢中太阳穴,口鼻流血,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抱着左大中腿的手慢慢松开。他被锦衣卫点了哑穴说不得话,不觉大急。猛沉劲风扑面,段一飞摇晃着身子已一头撞向欲行突袭的左大中。</h3><h3> 此时段一飞只为救人还古天、刘明德一个人情,全身破绽百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左大中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人,猝不及防尽然被他撞倒,当下大怒,一剑刺向段一飞。</h3><h3> 段一飞失血太多,几欲昏倒,口中急叫道:“我明白了,你便是九千岁安排在杨涟身旁的密探,怪不得吴公公能料事如神。古天本来先赴刘明德之约,你却故意将杨涟关押之处告知他,暗中却通知九千岁先行杀死杨涟。这样你们便可拖延时间,命锦衣卫赶在古天之前搜捕刘宅了,然后一举歼灭了。”</h3><h3> 左大中拧笑道:“你知道的已太迟了。”他一剑下去,本想先结果了段一飞,再杀刘明德父女,然后趁古天不备时刺杀古天。那知惊变再生,左大中一剑递到一半时,后腰突得被人整个抡起,但听一声脆响,脊梁已被掐断,被人用力向前急摔出去。左大中乐极生悲,惊叫一声,浑身使不得一点力气,只闻耳畔忽忽风生,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h3><h3> 庞传点燃引线,正待射击,猛见一物飞来,无巧不巧,“啪”地一声正好堵住炮口。他迷眼一看,却是跟在古天身边的黑衣老者。他尚未明白过来,正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轰隆”一声,炮口被堵,炮弹尽在炮管内引爆开来。众人但感一股巨浪涌来,片刻间火光冲天,落在地上的炮弹遇火全数引爆,响声震天,地动山摇。</h3><h3> 庞传暗道:“完了!”哼都未哼一声,便被炸得飞了开去。众锦衣卫官兵眼见末日降临,吓得脸色惨白,丢弓丢甲,没命价逃开。</h3><h3> 埋伏在附近的东厂厂卫听得爆炸声、惨叫声,纷纷赶来支援。只见半空浓烟滚滚,地上尽是残肢断臂,有些未被炸死的锦衣卫官兵也是伤痕屡屡,哀嚎不已。</h3><h3>唯独却不见了古天等人,他们去了哪里?</h3><h3> 京城郊外一片荒野处,段一飞缓缓醒转,只觉断臂处酸痛不已。耳畔一阵低沉的琴声传来,一人和着琴声唱道:“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段一飞不懂音律,却知他唱得乃是诗经中一首名曰“绿衣”的招魂曲,那意思是说:绿外衣啊绿外衣,绿外衣里是黄衣。心忧伤啊心忧伤,忧伤何时才停止。</h3><h3> 段一飞醒来时的第一个疑问便是:“我怎得到了这里。”想起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犹自惶恐。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魁伟的男人坐在一棵白杨树下一边感叹,一边抚琴,暗自神伤,身旁却是三个新垒成的坟包。</h3><h3>此人正是古天。</h3><h3>突得低沉的琴声中“哇”的传来一声婴儿啼哭之声。琴声立止,古天抬眼道:“你醒了。”</h3><h3> 段一飞点点头,道:“是你救了我。”</h3><h3> 古天却不回答,良久,方道:“救人者人恒救之,爱人者人恒爱之。左大中是奸宦安插在我义父身边的卧底,也怪我鲁莽,未识破其奸计,白白害了刘兄一家。若不是你相救及时,”他指指怀中的婴儿,说道:“非但我会身处险境,连刘兄家这点香火只怕便也断了。虽然你曾是锦衣卫,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的。”</h3><h3> 段一飞微微一怔,口中喃喃自语:“救人者人恒救之,爱人者人恒爱之。”不由脸露惭色,道:“你这比一剑刺死我还难受。段某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死在我手上的忠臣良将不在少数。我这条命是你救得,你随时可取去。”回首此前所做所为,但觉自己十分厌恶可憎。叹道:“我作恶多端,累得家人个个残死,老天当真是报应不爽啊!”</h3><h3> 古天目视前方,叹道:“人孰无过,过则勿惮改。现下你我都已成了朝庭通缉的要犯,不知你有何打算?”段一飞望望自己的断臂,不由得大彻大悟,苦笑道:“天地之大,不知何处是我段某容身之处。我对古兄的武功人品十分佩服,如若不弃,愿追随左右,做牛做马以偿我前生做下的罪恶。”</h3><h3>古天脸色一凛。</h3><h3>段一飞察颜观色,苦笑道:“你不相信我,只道又是一出锦衣卫设下的苦肉计,这样想也是情有可愿的。”说罢,用力站起,走到那坟包边上。只见三个坟包前各立着一块木块,左边一块用刀刻着:“义父之墓。”却不属名,想必自是杨涟之墓了;中间一块用刀刻着:“刘兄之墓”,也是不属名,他想这难道是刘明德大人之墓么;最右边一块却是空白。</h3><h3> 古天指了指那空白木块,缓缓道:“情急之下,我只抢得令尊一人的尸体,子为父丧,上面的字还是你来刻吧!”</h3><h3> 段一飞暗暗感激,跪下朝右边的坟包泣拜,说道:“儿子一生罪恶深重,累及家人,哪里还有颜面立字。儿子这便到九泉之下向你老赔罪,你老稍待片刻。”又朝左边、中间的坟包拜倒,说道:“杨大人、刘大人,我虽是奉奸宦所差,可也是害你们的首恶之一,一命还一命,我段一飞认了。”抬起左手,闭眼拍向自己天灵盖。</h3><h3> 古天目中精光一闪,闪电般伸手一挡,喝道:“你便这么轻意死得么?”段一飞苦笑道:“我已是将死之人,古兄要怎么折磨我,悉听尊便。”古天一整脸色,道:“生难死易。现下刘兄尚有一女,唯有把她抚养成人,方是对刘兄在天之灵最好的慰藉。何况你父仇未报,就这么死了么?”</h3><h3> 段一飞一征,不禁悲笑道:“在下手沾鲜血,无面目再苟活人世?”古天大声道:“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难道你不想为你作的孽做点偿还吗?”</h3><h3> 段一飞一言惊醒,低首沉思,良久无言。过了一会,突得抬起头来,道:“你让我把刘家千金抚养成人,哪你呢?你不怕我害她吗?”他指一指古天怀中的女婴。</h3><h3> 古天仰天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下你便带着刘侄女速速离开,到三里外的青天客栈等我。若我能全身而退,明日便会来寻你们。若是——”他咬咬牙道:“若是未见我来,你便带着刘侄女速速南下江南,到衢州府天宁禅寺找我师父方法师。我若还活着,必能找到你们。”</h3><h3> 段一飞迟疑道:“你却为何不与我们同行?京城乃守卫重地,此地不宜久留。”古天笑道:“这一点我岂不知。自从来到此处,一路上我留心观察,若我所料不错,天下三痴料已闻到我劫牢拒捕一事了。三痴知道我救走了刘兄,还这般追踪,当然不是为着往日情意,想必也是为了找寻刘氏秘谱而来。迟早都有一战,何防以逸待劳。”</h3><h3> 段一飞断臂处隐隐作痛,吃惊道:“难道就是江湖上传闻的痴书子、痴棋子、痴画子么?他们三人对付你一人,岂非凶险。”他亲眼见过痴书子古天的惊世神功,心想那三人与他齐名,自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心下不觉替他担心。</h3><h3> 古天头一仰,倨傲地道:“我古天岂是这么容易死得么?你尽管离去,也省得我分心照顾。”段一飞尚存疑虑,古天喝道:“笨蛋,我们若都死了,谁来抚养这婴儿?”</h3><h3>段一飞蓦然警觉,他平素也是豪爽之人,当下接过女婴,洒下几点热泪,飞身朝青天客栈迈去。</h3> <h3>古天猜想段一飞带着女婴已去得远了,心下宽慰,复自抚琴。不一会儿,只听得东头传来脚步声,似有四人渐行渐进,一快三慢。只听远处一人纵声大笑道:“古兄弟琴声感伤,难道有难言之隐么?”声音中气十足,</h3><h3> 声音方过,那人已到跟前。但见是一个容貌冷俊的中年男子,方巾青衫,白净面皮,八字胡须。稍刻后面又行来二男一女。那二个男的,年纪大的在二十岁左右,小的也只在十七八岁之间,那女孩子年及十五六岁,当中最小。</h3><h3> 古天早料到这一着,脸上丝毫不见惊奇,起身抱拳,道:“花掌门久居华山,想必早已将从‘梁楷减笔’与‘李公麟白描’中演画而来的‘画外有画'剑法钻研透了。”原来那人正是当今华山派掌门,江湖人称痴画子的花见泪。</h3><h3> 花见泪早年酷受绘画,尤其喜欢梁楷减笔与李公麟白描画法,某一日忽想能否把画法当成剑法来练呢?而是随意试之,尽觉大有意思。他年少时闯荡江湖,以这种似画似剑的剑法一路拼杀,尽少人能敌。他越发兴奋,五年前为求得更深精研,便不再踏入江湖,其间他画技大进,自然“画外有画”剑法也有大成。</h3><h3> 他画技所学的李公麟与梁楷二人俱是画史上不世出的人物。那李公麟是宋朝初年人,学识渊博,其父曾任大理寺丞,富书画收藏。公麟小时得以观摹学习,于道释、人物、鞍马、花鸟、山水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继承了顾恺之、吴道子的技法而又有所发展,用笔如行云流水,白描不用色彩,纯以墨绿勾勒,被誉为独步宋画第一人。那梁楷则是南宋之人,曾师从贾师古,工人物、佛道、鬼神,画法笔简形具,简括飘逸,虽殊笔草草,而意象已在,远在画外。</h3><h3> 花见泪见他一见面便称赞自己的看家本领,心领神受,也自谦虚道:“老哥已经老了,哪比得上你老弟的琴功‘太极天赖曲’,端得精妙无比。”说话间走到古天身前,目光掠处,指着其中的一个坟包,意味声长的道:“刘伯温神机妙算,却何曾料到其最得意的后世传人却只能埋骨荒郊。‘刘氏秘谱,补天圣手’,想必刘伯温当年留下的三封遗书亦只是江湖传言而已。”他似在自问,又似在责问古天。</h3><h3> 此时,他身后那个年纪稍大的年青人却趋步向前,道:“师父,你与古前辈交情非浅,何不问问古前辈,江湖上传言:若得刘氏秘谱非但可知大明国运,一统江山,还可知前生后世的传言是否属真?”他只比古天小上几岁,却因古天与师父齐名,故称呼古天为前辈。</h3><h3> 花见泪看了他一眼,捻须笑道:“齐右,师父与古老弟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那年纪最小的少女嘟着嘴道:“爹,无双和不悔师兄同大师兄的想法一样,都想见见那刘伯温留下的遗书到底是真是假?江湖传言:刘氏秘谱,补天圣书,到底有何凭据。”原来她大师兄名叫黄齐右,二师兄名叫倪不悔,俱是华山门下,她姓花名无双,却是花见泪的独生爱女。</h3><h3> 古天笑道:“花掌门令爱怕要失望了,诚意伯当年即使留下遗书,但昨日锦衣卫火焚刘宅,若有也已灰飞烟灭了。难道花掌门也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么?”他见痴书子、痴棋子尚未显身,不敢大意,能瞒则瞒,只待见机行事。</h3><h3> 花见泪仰天打了哈哈,目光紧盯着古天的双手,道:“徒弟们不懂事,倒让古老弟见笑了。我想刘明德聪明之极,万万不会糊涂到把遗书藏在家宅之内的。据老哥所想,刘明德临死亡之时必已向古老弟交待遗书的下落,此物关系天下安危,所以哪怕我们再问上一百遍,古老弟也是要矢口否认的,你说是么?”</h3><h3> 古天知道骗不倒他,心想:“刘兄确是在奄气之时向我吐露刘伯温遗书下落,便藏在当年他去衢州府孔氏南宗家庙拜访时,曾到城外万田村一游,见有一处钟灵神秀,便依祖先之法将物埋在此处。当年刘氏祖先伯温公曾嘱咐此物不得藏于宅内,且每一代传人均须按已法另行收藏。为得便是怕此物失之火烛、偷盗。”当下冷冷一笑,道:“花掌门有话不防直说。”</h3><h3> 花见泪一整衣,道:“老哥我并无贪念,只须古老弟将那‘刘氏秘谱’借我观看三天,三天后原物奉还,绝不为难。”他口中虽说是绝不为难,双目却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古天的一举一动,手按剑柄,蓄势待发。</h3><h3> 其余三名华山派弟子黄齐右、倪不悔、花无双心下会意,脚步移动,却在不经意间散开,将古天围在阵中,形成合围之势。</h3><h3> 古天见状,阵阵冷笑,昨夜对付朝庭那帮锦衣卫时,他自知武功远胜他人,是以心中并不紧张。此时面对花见泪这样的一代武林宗师却不禁神情严肃起来,何况他还带来三个徒弟,关键之中足可形成制胜之机。</h3><h3> 花见泪见他不言,知他已被自己言中,当下爆喝一声:“得罪了”。但见白光一闪,一剑轻飘飘舞起一阵轻风刺向古天眉心。古天曾与花见泪试过招,知道他这一剑乃是虚招,关键的招数乃是其后,是以微微一笑,并不躲避。</h3><h3> 花见泪“画外有画”剑法追求的便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你若只见“画”本身,便十有八九难已躲避他“画之外”的追命绝招。</h3><h3> 果然花见泪剑至半途,突得转向,划向他双腿,剑势飘逸,便是起舞一般,虽是中途变招,外人看去,却只觉得再是顺其自然不过了。</h3><h3> 古天赞道:“好剑法。”携着瑶琴纵身一退,避开他长剑。花见泪剑势不停,风似跟进。古天纵身再退,花见泪长剑再次落空,他暗暗愠怒,剑势一转,剑头乱点,快捷无比,已将古天全身上下要穴尽皆罩在他无形剑势之下。</h3><h3> 这招名为“满川花”,因剑速极快,对方若是逃避不及,难免被他全身刺伤。原来李公麟最富盛名的画作便是《五马图》,此画描得乃是自西域引进中原的五种名马:风头骢、锦膊骢、好头赤、照夜白、满川花。花见泪醉心绘画,便创出五招剑术以五马之名而名之,乃是“画外有画”剑法中的精妙招数。他先前一招使得便是“风头骢”,纯以快捷机变取胜,不想古天轻身功夫远较他为好,且又能料敌机先,竟能轻描淡写般避开。</h3><h3> 古天眼见这招“满川花”有如天女散花,四周俱是剑影,显然比前面一招更加精妙,他此时身无兵刀,避无可避,伸手所触只有一把瑶琴。</h3><h3> 旁观三人见古天被围在剑势中却似无以抵御,不禁脸露喜色。但细查之下,三人却微有不同。</h3><h3> 那大师兄目不转睛地见他二人各出招数,自己手脚亦微微动将起来,似是在模仿。二师兄倪不悔眼见师父已略处上风,便扭头看着旁边的师妹,脸显温柔之色。小师妹花无双初见父亲一招落空,微微顿足,再见父亲第二招便将对方控制在剑势之下,心下窃喜,转头对倪不悔道:“二师兄,爹爹也太小心了,叫我们准备了半天,我看三招之内,爹爹便可取胜。”忽见倪不悔温柔的看着自己,状似痴呆,自觉脸上一热,别过头去,倪不悔见她羞得连洁白的颈脖也红了,不禁心神荡漾。他与师妹自小在华山上长大,青梅竹马,师母也有意将小师妹许给他为妻。自从知道师母心意后,他只觉得平日与师妹反而不能从容相对了,只觉越爱她,越想对她说话,见了面后却反而嗫嚅无语。</h3><h3> 那大弟子黄齐右双目紧盯二人搏斗,他忽见古天抄手取琴,心念一动,忙向师弟师妹打招乎。却见他俩脸色飞红,这一切都瞧在他的眼中,他不自觉得投去即是不屑又是妒忌的一憋,沉声道:“师弟师妹注意,痴琴子要抚琴了。”</h3><h3> 古天瑶琴在手,双手拂处,“铮”地一声,远远传了开去,接着又是“铮、铮、铮”三声巨响,花见泪每听一声琴声,剑头便是一震,三声一过,只觉虎口生疼,长剑仿佛被巨力所挡,尽自刺不出去。心想“太极天籁曲”已经发动,果然不同反响。</h3><h3> 然来那“太极天籁曲”乃是古天依据易理并配以绝顶内功所创而成,本着易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意谱曲,当真是变化万端,令人无从揣测。</h3><h3> 黄齐右、倪不悔、花无双功力远较其师为弱,只觉脑中轰轰直响,头痛欲裂。但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只见他三人熟练的自怀中快速取出两团棉絮,紧塞入耳中,饶是如此,还是感到头重脚轻,胸中气闷,难受异常。</h3><h3> 黄齐右急叫道:“快摆天锣阵!”倪不悔、花无双不待他叫唤,早已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各取出一面精制响锣和一根木槌。三人显是早已演练好了,各站方位,将古天围在阵中,用力紧敲响锣。顿时锣声大响,锣声、琴声混为一处。</h3><h3> 花见泪神色沮丧,想不到尽要合四人之力才能压制琴力侵扰,自己妄自并列为天下四痴之一,如此以众胜少,若被江湖中人瞧见,非但是华山派无光,自己从此也无脸在江湖上露脸了。他本欲从古天手中取到“刘氏秘谱”便罢,此刻心中却突然下定决心,要趁已方人多杀人灭口。心想,只要得到“刘氏秘谱”便可预知大明国运一统江山以及前生后世诸般大事,当此天下动乱之时,国基已经动摇,若能洞查先机,近则一统武林,远则逐鹿中原,也未可知,思虑及此,胸中豪气勃生,下手却越发恨了。</h3><h3> 琴声在锣声干扰下威力微减。他觑见一下破绽,手腕翻处,化作点点剑花,化剑为刀,一剑向古天当头砍去,正是百试不爽的绝招“好头赤”。</h3><h3> 这一招若是砍向一般高手,早已被他利剑砍得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但古天是何等样人,但见他左手拂琴不止,右手却突得伸出二指,往剑身上一弹,只听一声龙呤之声,利剑顿时失了准头,向他身侧砍下。古天双手重重落到琴上,用力一拂,花见泪但觉一股劲风迎面括来,不可阻挡,情急之下,他一个鹞子翻身,避了开去。</h3><h3> 华山派三弟子见师父数招皆未占蠃面,不禁暗自心急,锣鼓敲的震天价响,却难抑制琴声冲击。</h3><h3> 花见泪低喝一声持剑再上,连变招数。古天琴声不止,真气鼓荡之处,但见他长发与衣襟齐飞,甚是萧洒。两人见招拆招,剑来琴往,堪堪已近百招,花见泪虽有三徒相助,却也难已取胜。</h3><h3> 黄齐右等三人敲得手足酸软,大汗淋漓,堪堪抵御不住。蓦见黄齐右向倪不悔、花无双各递了一个眼色,倪、花二人均是摇头反对。黄齐右哼了一声,伸手入怀,但见他出手一杨,只见数片白光直向古天射去。</h3> <h3>激斗场中,莫说了是暗器划空的声音,即便是有人大喊大叫,其声也已早被震天锣琴声掩盖过去。花见泪知道这是大弟子黄齐右施放华山派独有的暗器“九牛一毛”刺杀古天。这“九牛一毛”乃是用一种极其细小的绣花针碎毒而成,其细小宛如从九头牛身上拔下的牛毛中最细小的一根,固称之为“九牛一毛”。这种暗器射击时,无破空之声,令人防不胜防,乃是华山派专门用以对付穷凶极恶之人的。</h3><h3> 花见泪自恃一派掌门,虽然屡战不胜,心中焦虑,却也不想用此等难以见人的手段突袭取胜,当下急忙喝道:“畜生,这等手段岂是我辈所为。痴琴子,你可小心了!”他连喝两声,却也害怕被“九牛一毛”误中,远远避了开去。</h3><h3> 古天激斗之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见黄齐右伸手入怀,倪、花二人摇头不止,已知黄齐右要施放暗器伤人,耳听得花见泪予以喝破,不禁心中念道:“这痴画子与这两个小徒弟虽然以多战少,却也不失为光明正大。这华山派的大弟子却是太不长进了。”</h3><h3> 他岂能被这小小的“九牛一毛”吓中,蓦见他张嘴一声大喊,顿时风沙骤起,狂风大作。那”九牛一毛”被一阵大风括的回射出去,一根不剩的全数注入黄齐右体内。黄齐右暗叫一声不好,正要跳开,哪里还来及,“九牛一毛”毒行迅速,他身中百针,身体支撑不住,“咚”地倒地,已然昏死过去。</h3><h3> 倪、花二人抛下响锣,连忙飞身近去,喂他解药,须知他中针太多,迟则可能无救。花见泪见状大惊,一张老脸拉得老长,却也不好再行进攻,站在远处,口中淡淡说道:“好强的内力,是佛门‘狮子吼’吗?”</h3><h3> 古天微微一笑,道:“这是家师所创的‘海浪藏识’内功,练成者内劲不失,犹如海浪,汹涌不断。在下也只是小成而已。”他话得轻松,花见泪却不免心惊不已。</h3><h3> 花见泪眼见大弟子尚且有救,便不在急。他心中若有所悟,虽然心有不干,却也知自己今日绝难取胜,心想:“我派绝技‘阴阳掌’掌谱遗缺,我只练到五层便难以深入,照今日看来,实难以抵挡其‘海浪藏识’内功,况我的‘画外有画’剑法与之‘太极天籁曲’相比似也相逊一筹。今日便行作罢,待我回去细思破招之术,再将‘阴阳掌’缺谱凑齐,待我练到十层时,何愁不能重新夺回‘刘氏秘谱’。”当下心中方定,抱拳说道:“几年未见,古老弟武功大进,老朽今日甘拜下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刘氏秘谱’暂且寄放在你处,总有一日我花见泪要凭一已之力从你手中光明正大的夺回。”</h3><h3> 古天一怔,见他尽然如此爽快就自承不敌,微觉意外,笑道:“他日定当领教花老哥高招。”心想好险,然来旁人不知,“九牛一毛”千均万发,已有一支毒针注入他体内,幸好他内功深厚,暂无大碍,但也须得速找一清静之处用真气逼出才行。他假意掩饰,若被花见泪等瞧破,难保他们不再行纠缠,是以当下也不予以喝破。</h3><h3> 花见泪哼了一声,甩开大袖说走就走,大踏步离去。倪不悔、花无双二人面面相觑,扶起大师兄急忙追了过去。</h3><h3> 眼见花见泪一走,古天暗松一口气,藏身远处的二人却开始争论不休起来。</h3><h3> “他怎得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太没风度了。”</h3><h3> “岂止没风度,我看他打败了,快气死了,就快没温度了吧。哈哈哈,天下四痴,岂能少了咱俩,鬼画符快出来吧。”</h3><h3> “死蒸笼,我字写得不好么,你再污辱我,小心一笔宰了你。”想不能到笔也能宰人。</h3><h3> “哼哼,这么说,你是说我棋艺不精了,咱俩来下一盘,我随意摆个蒸笼,让你百子,看你能否蠃我。”</h3><h3> 古天心下微惊,他知道定是“天下四痴”中的痴书子姜大通和痴棋子鲁得令到了,这二人虽言语颠三倒四,但武功却绝对一流,不然江湖中人怎能将他们四个酷爱“琴、棋、书、画”的人并称为“天下四痴”。</h3><h3> 说话间,只见远处行来一胖一瘦两个锦衣人,年纪俱在四十上下。那胖的锦衣人头大耳垂,腰比寻常人宽上二倍,双下巴,一笑起来便不见了双眼,但见他后颈中斜插着一支硕大毛笔,笔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然来那笔毛尽是用纯金丝打造。再看那瘦子身材高挑,瘦骨嶙峋,皮包骨头,却穿着一大号衣衫,极不相称,但见他双目深深凹陷,双手有如鸟爪,手中抓着一棋盘,盘中分布着密密码码的黑白子,说也奇怪棋子尽不会掉落下来。</h3><h3> 两人宛如一阵风吹般已到古天面前。胖子痴书子姜大通盘腿坐下,指着古天道:“这小子占尽了我们便宜,小小年纪,便居‘天下四痴’之首。天下哪有这等道理。以我之见,‘琴、棋、书、画’应该倒过来写成‘书、棋、琴、画’。这才公平。”瘦子痴棋子鲁得令急忙接口道:“不行,不行,不如写成‘棋、书、琴、画’。这才叫老少皆宜,童叟无欺。古天,你小子说是么?”</h3><h3> 古天微微一笑,见他俩斗嘴不休,却也不敢稍有疏忽大意,一边暗运真气,一边笑道:“两位前辈武功卓绝,晚辈岂敢居‘天下四痴’之首,方才痴画子已去,你们是前辈高人,应该不会以老欺小吧?”他故意抬高他俩身份,只望他俩不再动手。</h3><h3> 姜大通连摇手道:“不成,不成,我们可不笨。你若把‘刘氏秘谱’交给我们,我们拍拍屁股便走,否则一概免谈。”鲁得令连忙接口道:“鬼画符的话,就是我痴棋子的话。”</h3><h3> 姜大通一纵跃起,横指大骂道:“死蒸笼,你若再口无遮拦,休怪我无情。”鲁得令嘻嘻笑道:“你不也骂我死蒸笼嘛,咱俩扯平。别横笔子竖眼的,叫痴琴子看了笑话。”</h3><h3> 姜大通哼哼两声,虽依言坐下,转过头去,却不睬他。古天知道这二人虽有些浑气,武功却绝不在花风泪之下,自己以一抵二,吃亏可就大了,当下正思如何脱身之计,见他俩口角,心生一计,道:“鲁大哥,当世书法姜前辈若自称第二,则世上无人敢称第一了。姜前辈的书法虽比二王差那么一点点,可你想想二王会武功么?即便他们有武功,能将书法之精要化入武术之中么?是以,若论有史以来,能当得上书圣也者,非姜前辈莫属也。”姜大通转过头来,脸色一整洁,连连颔首道:“你小子还是有几分见识的。”心下大是满意。</h3><h3> 鲁得令脸一拉,暗自生气。古天瞧在心中,连道:“姜前辈,其实你也错怪鲁前辈了。鬼画符三字,据在下认为,乃是‘鬼斧神工’的意思,非但绝无贬低之意,相反却有盛赞之功。再者,死蒸笼三字也是有深意的,大意是说鲁前辈摆的棋盘蒸笼精妙无比,世上无人能破,活人是绝对破不了的。在下所思,不知对错与否?”</h3><h3> 姜大通、鲁得令相互对视,相不到此人尽能以此歪理鬼辩,心中大是受用。两人均是一般心思,同声道:“你小子说话如此春风悦耳,按道理说,我们是绝对不能再为难你了。但主人有令,叫我们勿必夺到‘刘氏秘谱’。我们也是无法,就只有得罪了。看你脸色不对,似已中毒。我们不想以大压小,你还是顺从着把宝贝送上吧。”边说边使四目紧盯着古天双手,看他如何反应。</h3><h3> 古天心中一惊,心想这二人果然有些门道,自己虽假装掩饰,但还是被他们发觉自己中毒之事。若他二人硬性逼供,自己实无把握全身而退,不禁脸色大变。又想:痴书子与痴棋子武功一流,难道他二人之上还有个主人作主么。自己自从认识他们以来,便见他俩生活懒散,无拘无束,怎能干愿受人摆布。这主人必非凡人,但却不知又是哪一里武林豪杰。</h3><h3> 姜、鲁二人见他迟疑不决,两人相互递了个眼色,说干就干,也不打招呼,突得奋起抢攻。但见姜大通抽出颈中金丝毛笔,急点他瑶琴,这招极是巧妙,若古天瑶琴被毁,便无异于断失一臂;鲁得令运力震动手中棋盘,只见黑白棋子飞般打向古天全身穴位,势道强劲,呼呼生风。</h3><h3> 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招之间,便陷古天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古天其时已中了“九牛一毛”的毒,只不过他内功深厚,才将毒性硬生生控制住。现在面对当世两大高手同时出招,情形紧急,右手使擒拿手夺姜大通金丝毛笔,左手抚琴,琴功启动,方丈之内,黑白棋尽穿透不了他的琴势范围,只在他周身游动,伺机发起攻击。</h3><h3> 姜大通怕被他右手拿住,改向点他双目。鲁得令见黑白棋子近不了他的身,突得大喝一声,将他棋盘整个扔出,风声呼呼地砸向古天。他俩虽浑,身手却是招招令人致命。</h3><h3> 古天正待凝神反攻,忽觉肚中一痛,双手发僵,微一运气,便觉全身撕心裂肺地疼痛,然来他运气对敌之时,压制“九牛一毛”毒针的功力即行减退,“九牛一毛”乃华山派独门暗器,毒行猛烈,片刻间便漫遍他全身,令他动弹不得。</h3><h3> 古天心中大惊,心想:“此番我命休矣。”情急之下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悍气,突得移身后退一尺。饶是如此,姜大通的金丝毛笔还是重重点在他胸口,入肉一寸,顿时鲜血淋漓。鲁行令的棋盘斜砸在他左肩,一阵钻心的痛。</h3><h3> 古天暗叹一声:“侥幸!”若不是他身体后退一尺,此刻已然命丧两人之手。但此时自己毒伤两全,已无丝毫还手之力,只有束手待毙的命了,心想:义父的仇看来是无法再报了,刘兄托孤的婴儿也只有看她的造化了。刘兄临死亡前曾千般嘱咐万般交待,他祖先遗留下来的三样物事,勿必要交到有德之人手中,一旦落入坏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若无有德之人出现,则不如毁去,以免坏人得手。他心中念道:假如自己一死,世上便无人知道那三样物事的藏身之所,也即相当于毁掉罢了。</h3><h3> 他即已想通,心中便不再有憾,昂然就死。可是脑海中却突得浮现出一个美丽女子的音容笑貌来。他一死简单,却要落得那美丽女子苦楚一生,何能忍心。他方从辽东回京,苦战一夜,心中但想如何营救义父与刘兄,之后便想着如何完成刘兄相托,哪有片刻时间去想那美丽女子,此时生命稍稍即逝之时,心中思绪纷乱如麻,想的便全是那美丽女子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h3> <h3>“星儿,星儿,你在哪里?”古天喃喃自语,全身渐渐失去知觉。思绪纷至踏来,都是那美丽女子的身影。对,就在那次夜呤,他约韩星儿赏月浅酌,星儿不知这是长亭别宴,笑嘻嘻地像只小雀儿。他勉强挤出微笑,问星儿:假使自己有事外出经年,星儿能等自己吗?</h3><h3> 星儿惊讶地看着他,原本白里透红的脸上忽的变白,显出悲伤之色。一时间,他不知道心中有多悔,假使那时身边有把刀,或者有一柄剑,他想他一定会毫不忧郁的插入胸膛。</h3><h3> “星儿,星儿,你在哪里?”韩星儿是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其父韩兴国乃江南韩家剑传人,也是武林中较有名的人物。</h3><h3> 韩星儿天生丽质,倾城倾国,武林中人莫不以能求得她一见而欢喜不已,一日之内欲睹其芳颜的人何止千百。其父韩兴国见前来要求拜访小女的人实在太多,而这些人又都是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任一人都不能得罪,便想出一计,要求武林中人欲见他女儿的,必须交上一定的见面礼。这见面礼即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武功秘诀,而是女儿喜欢的各色琴棋书画方面的物事。</h3><h3> 那些江湖中人大抵是粗犷之人,哪知什么琴棋书画,便叫喊着说韩兴国此法不公。他们从小道消息得知,这韩星儿平素除了琴棋书画方面外,也练得一手好武艺。而是这些人便提议能否以自己独创的一招绝招,换取美人的一笑。韩兴国经征求女儿意思后,便豪爽的答应下来。</h3><h3> 群雄而是纷纷献宝的献宝,献技的献技,只为求美人一见倾心。韩宅座落于西湖岸边,每日像朝圣一样前来欲睹芳颜的江湖豪客不下数百。</h3><h3> 数年前的某日,古天奉师命前往灵隐寺面见方丈。在西湖边听得韩星儿的芳名,他也不已为意,自笑这不过是江湖中那些无聊之人的传言罢了。</h3><h3> 眼见一队队操南北口音的武林中人谈笑风生地向所指的韩府走去。他却反其道,自去灵隐寺。待走到寺门口,却恰巧撞见一恶少光天化日之下正在调戏一良家妇女,旁边两位小和尚敢请是劝阻不得,被人打得躺在地上不住叫疼。</h3><h3> 旁观众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管。众人都说这恶少乃杭州某王府少爷,平日横行乡里,无人能治。 他眼光描了一圈,只见内中也有不少江湖豪客,却个个冷眼外观,丝毫没有出手救援之意。</h3><h3> 古天气愤,哪管他什么王府公府,当下三招两下便将那恶少打的半死,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众人见有人出头,无不叫好。恶少见不敌,忙叫人约了王府一众家将前来助拳。古天一个个将他们打得屁股尿流,求饶不止。</h3><h3> 他正等离去,却见那被欺凌的女子脸有惧色,他心思急闪,知道她是怕自己走了,复又遭恶少欺凌,当下心生一计,趁人不注意时抓住树上一条毛毛虫,随手挠开恶少嘴巴,逼着恶少吞入腹中。恶少大惧,不知是何毒药。古天却若有其事的恐吓他,说他吞下的乃是苗疆的毒虫,若无他自制的解药,十日之内便会被吃光脑浆而死。</h3><h3> 恶少吓得全身哆嗦,求饶不止,说是但得解药,从此任凭驱使。古天将计就计,将一颗随身携带的普通止血丹拿给他,并说道:此药须每年服一次,冻住毒虫,共历九年,方才将毒虫杀死,若间隔一年未服,毒虫便会卵生成百成千,生生将人咬死。这九年之内你非但不能再鱼肉乡邻,还得造桥铺路,多行善举,否则剩下的八颗解药休想得到。又道只要你多做善举,每年八月中秋自会派人将解药送上。</h3><h3> 恶少见他武功高绝,哪里还敢不信,当下哭丧着脸灰溜溜走了。临走之即还反复将自家住处盯嘱一番,深怕他记错了地址,送错了药,惹得自己一命呜呼。</h3><h3> 古天见恶少真心恐惧,想来自己走后他也不敢为非作歹了,他也不待那女子致谢,当下穿过众多围观的善男信女,进寺去找方丈。但他却不知,在他惩治恶少之时,一双妙目正自望着他,只不过他当时未注意而已。</h3><h3> 待得他见过方丈,事情已了。他素来敬服精忠报国之人,心想还有闲瑕,便去岳王庙参拜了岳坟。在岳坟前感叹了一番后,眼见天色已晚,心想此时飞来峰上夜静无人,正是欣赏西湖夜色的佳时。</h3><h3> 当下上得峰来,却见月光下山峰顶俏生生立着一个美少年,正自来回走动,仿佛在等人似得。正道是有缘千里一线牵,然来那美少年便是韩星儿所扮,而她等的人便是古天。</h3><h3> 然来那日韩星儿讨厌来府中拜访的江湖中人太也粗杂,便男扮女装逃出来透气,这时正行到灵隐寺,就见那恶少使坏,本欲予以教训,但又怕泄露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正自踌躇间,古天已率先出手怒惩了恶少,又使计骗了那恶少,这一切都看在她眼中。心想世态炎凉,旁观众人中不乏武林中人,却只有这个能冤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h3><h3> 她心下佩服,心想:来西湖的武林中人谁人不想见我韩星儿一面的,却无人会出手救这样一个弱女子,此人武功甚高,武德更好,他并不来府中求见于我,作风便与那些普通江湖豪客不同了。</h3><h3> 她心中暗见欣赏,当下便不紧不慢的尾随他进了岳王庙,又见他从庙中出来后又转身往飞来峰方向走去,她便叫等侯在旁边的丫头牵过一匹马来,先他一步上了峰顶等他。</h3><h3> 那晚他们由相识到相知,当真是一见忠情,当晚便定下海誓山盟。接连几日的晚上,星儿都男扮女装出现在峰顶,两人谈天说地,谈的累了,星儿便躺在他怀中睡去。直到天快亮了,他才将星儿叫醒,俩人依依惜别。这样的神仙日子持续了一月有余。</h3><h3> 直到有一天,他在峰上等来的不是星儿,却是星儿的父亲时,他才知韩星儿半夜会情郎的事情已被其父知悉,其父大怒之下,已关她静闭。</h3><h3> 他苦苦求韩兴国成全他们,韩兴国沉默良久,却提出两项条件:一是速上辽东会晤熊廷弼将军嘱他来府中一叙;二是请得刘伯温后人刘明德大人来府中相见。他若答应,便成全他们。若是反悔,便永生难见。当然这两项条件,只许两人知道,却不得向韩星儿提起。他奇怪地看着韩兴国,不知他葫芦里藏得是什么药。</h3><h3> 韩兴国嘿嘿冷笑,等他答复。</h3><h3> 星儿,星儿,只要是为了星儿,他还有什么好迟凝的呢?他一口应允,韩兴国见他答应,便嘱咐他明晚来府,他会叫女儿亲往饯行。</h3><h3> 就在那次夜宴上,他试探着隐约问了星儿其父所提的两件事情,敢情星儿并不知情。两人一日未见,星儿已是十分憔悴。他心疼不已,心下计议已定:听说辽东经略熊廷弼将军忠心为国,勇猛善战,他也正想见识见识;再说刘明德乃少时之友,虽多年未见,想必他不会不认自己这个义弟。同时自己当年不习惯官宦人家的生活,私自到江湖上闯荡,现在也挺想见见义父杨涟的。因此要做到答应韩兴国的两个条件均有极大胜算。</h3><h3> 星儿临别之即将随身所带的一块暖玉掰作两半,两人各执一份,以作思念。暖玉上刻着一位绝色少女纤手拂龙之图,原是象征着星儿闲来自创的一套武学之意。</h3><h3> 他接过暖玉,别了星儿,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赶往辽东。半路上又修书一封给义父杨涟及义兄刘明德,报了平安。</h3><h3> 待到辽东后他亲眼所见熊延弼将军大量修筑城池,训练士兵,同时又大通商贸,屯集粮饷,辽东在他治下,满兵不敢过分进犯。他心中暗自敬服,一到辽东,便去拜访经略府。熊延弼乃豪爽之人,又正值用人之计,两人谈吐间便引为知已。一次明兵与满兵相交,古天大展神威,非但救了熊廷弼,还连擒拿了两名满兵将领,熊廷弼对他更是信任。</h3><h3> 他见机会成熟,正欲将韩兴国所说之事向熊廷弼提起,不料圣旨突下,说是熊廷弼有勇无谋,诏命将熊革职查办,勒令回京,等待议罪。众将接旨大哗,知道朝中奸人当道,熊将军实则冤屈。辽东百姓知道熊延弼被罢官,纷纷阻挡住他的归途,说是熊将军一去,我等命不久矣。无奈圣意难违,最后熊廷弼还是收拾妥当,回京复命。</h3><h3> 古天此时收到义父杨涟信函,杨涟亦深为熊廷弼将军不平,他多次上疏劝阻,哪知皇帝除了奸人的话,却是谁人的话都不听,言下之意颇为无奈。后又收到刘明德的信件,嘱他如方便,速回京师,有要事相托。</h3><h3> 古天一一回信,速打算陪熊将军一同回京,去见了义父和义兄后,再向熊廷弼说及韩兴国相邀之事。哪知古、熊二人尚未到京,驿站接报满兵利用明朝换将之际大举进攻沈阳,明军大败,新任辽东经略袁应泰等诸位大将尽皆战死,满兵已攻战辽东大部分地区。</h3><h3> 古天、熊廷弼及其随从听闻之下如遭雷轰,俱感大惊。熊廷弼当下便要折道回辽东,再作计议,诸随从都说将军现下折回,便是抗旨,还是在驿站等等再说。古天也知这是无法之法,便道:朝中还有像义父这样的忠臣在,必会劝阻皇帝下令再行起用将军的,现下只有静观待变了。熊廷弼心急如焚,怎听得劝,当下就要强行回辽东。</h3><h3> 争持间,哪知圣旨又到,诏命熊廷弼重为辽东经略,不必回京,直接返回辽东整顿战事。那传令的太监私下说道:“辽东换将一败,兵部给事中杨涟大人、御史江秉谦大人竭力申诉将军之冤屈,说如果将军仍在辽东,满人便不敢犯我边境,圣上这才下旨恢复将军之职的。圣上心急,将军这一去,若不能将满兵速速杀退,圣上可是要不悦的。”熊廷弼不答话,却只点了点头。</h3><h3> 古天心想:皇帝老儿若不是听信谄言换将,便无今日辽东之败了,现下又令将军重整战事,还得速退满兵,难道满兵有这么易退得么?他素来不喜官场,此刻更觉那高高再上的皇帝真是误国误民,大是可恨。</h3><h3> 熊延弼到得辽东,认为明军刚战败,已经没有可战斗的士兵,只宜坚守,切忌进攻。哪知朝庭却一再催促要其速战速决。辽东巡抚王化贞听信他人之言,不听熊廷弼的话,诸将新败急欲雪耻,也是力主出战。熊廷弼无奈,只得出战,这战果然大败,圣上大怒,逮捕熊廷弼、王化贞二人回京斩首。熊廷弼的首级还被传达送各个边关,以示警告。</h3> <h3>此前,古天多次潜入牢中,欲救熊廷弼出去,熊廷弼却不为所动,反而大笑道:我岂惧死,只愿以我之鲜血警醒圣上忧国之心,百姓靖难之志。当下慷慨赴死。熊廷弼一死,已令天下忠良俱皆寒心。</h3><h3> 古天一路陪伴,眼见熊廷弼冤死,顿觉心若死灰,只觉朝庭之腐败,无以复加。他将熊的死讯写信一封交人送交韩兴国。同时将自行决定为熊廷弼守孝的意思告知义父、义兄和星儿。韩兴国的回信即刻就到,要他速回京城完成第二个条件;月余后韩星儿的信也收到,勉励他为忠臣守孝,自已一定等他回来,并铭志自己非古天不嫁。</h3><h3> 这时朝庭腐败,克扣军饷,加重农负,而是辽东、山东一带纷纷有人鼓众造反。义父、义兄的回信却如石沉大海,直到一天听得从京城来的几个差人谈论起京中之事来,知道天启皇帝新立,义父为魏忠贤所害,已被打入大牢,生死难测;又在茶馆中听几个江湖中人言道刘伯温遗书现身江湖之事。他担心义父和义兄安危,即决定南下。一旦决定南下,他心中便止不住思念星儿,恨不得立刻飞到星儿身边,抱住她大喊大叫。他当下修书一封,告知星儿自己去向,自己快马加鞭,星夜便赶回京城。</h3><h3> 古天方一踏入京城,便撞见东厂数年前便已安排在杨涟身边的密探左大中。其实魏忠贤正欲派人到刘宅搜书,他从派在辽东的密探得知古天武功极高,怕他回来坏了事,便令人先行将杨涟迫死,然后再令左大中告知杨涟关押之所,诱古天劫牢,然后在牢中布下天罗地网,专等古天来救。哪知古天比他预想的武功要高的多,锦衣卫非但未杀死古天,反而全军覆没。</h3><h3>魏忠贤大惧,急令吴公公嘱段一飞用“香飘万里”对付古天,却不知吴公公妒忌段一飞年轻得意,便故意说了段一飞不认真监造魏公生祠及多次场合表露出同情杨涟、刘明德的话来。魏忠贤素来凶残多疑,宁可自己负别人,也不愿别人负他,当下便对吴公公说:若段一飞按我所授之计行事便罢,若有违反,就杀了他全家。吴公公得令,自是把段一飞往死路上推。</h3><h3> 此时古天失血过多,又中了“九牛一毛”的毒针,脑中昏沉沉的,乱纷纷往事纷至沓来,口中喃喃:“星儿,星儿。”姜大通、鲁得令一见古天伤重渐渐昏迷,便不再下手,俩人对望了一眼,齐声道:“搜!”俯身下去,正欲搜古天身体。</h3><h3> 忽听一声娇叱:“住手!”只见旭日初升之处,快步跃来一绝色女子,那女子跃到近前,朝地上一看,娇躯大颤。姜大通、鲁得令被她喝止,正待发怒。抬眼只见那女子美得简止让人无以复加,他俩双眼仿佛都花了,胸中仿佛一下子没了气,待在当地,动弹不得。</h3><h3> 绝色女子颤动着走到古天身畔,将古天轻轻拥入怀中,一行粉泪滴在古天脸上,只听她轻轻唤着:“古郎,古郎,你,你眼开眼看看啊!星儿在这里,星儿来了。”她不断呼唤,玉音轻响,听闻之下即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情不自禁地落泪。</h3><h3> 古天伤痛昏迷,迷茫中似被一人轻轻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清香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几年来,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便会忆起西湖畔飞来峰顶那令人如梦如幻的情景,当时星儿谈得累了便躺在古天臂弯里数着天上的星星,而每当此时,那淡淡的轻香便会把他熏的如痴如醉。他多想睁眼看看这搂着自己的人儿啊,世上除了星儿还会有谁对自己这般温柔呢?可是他眼皮便似有千般沉重,尽自睁不开眼。</h3><h3> 那绝色女子正是韩星儿。原来古天决定自辽东返回时,曾修书一封向她告知自己去向,她收到信件后快乐的像一只小鸟一般,恨不得立刻飞到古天身边。五年了,五年的相思终于有了结果。哪知她父亲韩兴国知道后,却严禁她出去。她心有不甘,却也无法。</h3><h3> 这日韩星儿碰巧落过父亲书房,听得里面似有人说话,隐隐传出“古天”二字,她留神倾听,却是父亲在向姜、鲁二人下命令,要他们火速赶往京诚,找古天要一件物事,找到后就杀人灭口。她听得呆了,浑忘了离开,父亲走出书房时仍见她呆呆地站在外面,便一切都明白了。</h3><h3> 父亲二话没说便点了她穴道,把她关入地牢。一向慈祥的父亲突得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没法想通,却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出去告知古天。她将地牢仔细端详,实无逃出可能,心中更是大急。哪知便在此时,从小将她带大的奶妈却进了牢房,二话没说,将她救了出来。奶妈平日走路都颤微微地,此时尽然身负武功,她既惊且凝。</h3><h3> 韩府侍卫见她主仆二人逃脱,拼命拦截,好在他们未得到韩兴国指令却也不敢下重手伤了她二人。主仆二人一路奔跑,好不容易将追赶之人甩掉。但奶妈拼命护主,确已受了致命之伤。</h3><h3> 奶妈临死之际道出了真相:原来韩兴国并非她生身父亲,他真正的生身父亲是韩兴邦,是韩兴国同父异母的兄弟。韩兴国为了谋夺主公之位,将大哥韩兴邦夫妻毒死。只因韩兴国患有一怪疾,不能生儿育女,经奶妈苦苦求他,方才留下出生未过满月的韩星儿性命。</h3><h3> 随着岁月的流逝,韩星儿渐渐长大,芳名远播。韩兴国心生一计,便利用韩星儿芳名引诱众江湖豪客尽皆来拜访,而他便在酒饭中下了一种极其阴险的毒药,名曰:服从丸。只要服下这种药丸的人,便会迷失本性,任由他摆布,若有丝毫反抗,便会生不如死。他要以此收服众江湖豪客,为他干一件轰轰轰烈烈的大事。</h3><h3> 奶妈说道:当日古天与她饯别之时,酒菜之中便下了这种药物,是她看出小姐确实爱上了古天,不忍心才换掉的。事后韩兴国虽起疑心,却被她糊弄过去。而同为天下四痴的痴棋子、痴书子二人便没这般幸运了。</h3><h3>可惜,奶妈未说完韩兴国要做得是何等大事便死了。她发誓一定要杀了韩兴国,为爹妈报仇。她草草埋葬了奶妈,即起程追赶,她要赶在姜大通、鲁行令二人之前见到古天,一吐相思情并揭穿韩兴国的阴谋,不然古天会有性命之忧。</h3><h3> 那知她还是来晚了一步。此时但见韩星儿泪眼婆裟,花枝乱颤,抬起一双水灵灵的妙目紧盯着姜、鲁二人,凄然道:“是你们,是你们打伤了古郎。”</h3><h3> 姜、鲁二人被她眼神盯着,只觉得她目光中似有种神韵,逼得人无法对视,当下垂下头,躬身道:“小姐莫怪,我们并不想伤他,只不过是想向古天讨一样东西而已。”他二人受命劫杀古天,尚不知韩星儿被打入地牢及脱逃一事。</h3><h3> 韩星儿怒道:“什么东西?尽要下如此毒手。”姜大通趋前一步,道:“这个嘛,想必令尊也早该对小姐说起过,当年被追封为诚意伯的神算子刘伯温死前曾留下三封遗书,江湖传言,得之者能知大明国运,并可预测未来,一统天下。江湖传言:刘氏秘谱,补天圣书。我们要的便是这个。古天与刘氏后人刘明德素来交好,刘明德临死前被古天救出,那遗书定是交给了古天保管。而据江湖传闻那遗书原来便在刘明德手中。”鲁得令诚惶诚恐地补充道:“我们事前也不知古少侠尽然是小姐的心上人,如是早先知道便该礼貌些了。”姜、鲁二人神态尴尬,敢情二人都极尊重韩星儿,是以说话极是恭敬。</h3><h3> 韩星儿凝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主人是谁?难道,难道是韩兴国吗?”姜大通心想:“韩兴国是你老爹,你怎可直呼其名来着,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了情郎就不要爹了,何况你还未嫁出去呢?”当下讨好的说道:“小姐当真不知么?西湖韩府只是个幌子,我们真正的名称应叫‘天机庄’。本庄在天下各处均设有暗哨,乃是天下耳目最灵通的组织,比之丐帮有过之而无不及。然则‘天机庄’亦只是掩人耳目之具,其实我等俱是白莲教中人,令尊便是本教至高无上的掌教元帅。小姐您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想必还不知吧。”</h3><h3> 绝色女子玉齿轻咬,心想:“老贼瞒得我好苦。”当下面上一凛,玉手一摊,道:“解药拿来!”</h3><h3> 鲁得令后退一步,面露难色,道:“我们来时,古少侠已然中了痴画子的毒针,这解药嘛,也就是说,只有华山派才有。”姜大通忙附和道:“是极,是极。除此之外,只有外人助之用内功逼出毒方可。”鲁得令盯了他一眼,暗道:“真是多嘴!”</h3><h3> 韩星儿见他俩神色正常,不像是被迷药所惑之人,心想:“这‘服从丸’当真阴毒,他兄弟二人武功盖世,只因仰慕我的容貌。当年我应约与他二人下了一盘棋,鉴赏了一幅墨宝后,这二人好像被老贼挽留吃了一顿便饭,难道‘服从丸’便下在那饭中。而这兄弟二人从此以后便任凭老贼驱使了么?这药丸当真歹毒,被毒之人神色正常,却无形中变成别人的杀人功具了。”</h3><h3> 她却不知,被“服从丸”所毒之人,思虑并不因此迷失,只因那药发作之时令人痛苦万分,再强悍之人也是无法抵挡,而且至今无人能解。而韩兴国把持着解药,一点点的给他们,只要他们不至于毒死即可,是以服药之人都不敢反抗。再加上韩兴国能言善辩,雄才大略,驭人有道,久而久之,哪些服药之人便被他慢慢收服。</h3><h3> 眼见二痴脸色敬畏,不似伪装。韩星儿暗忖:“幸好他们还当我是韩府小姐,为今之计,只有叫他们把古郎的毒逼出方可。至于外伤,我随身携带的‘玉灵散’当可用得上。”当下从怀中取出‘玉灵散’喂给古天服了下去。抬头道:“你们即知他与我关系非同一般,就当尽力相救,若他不甚死了,‘爹爹’岂会放了你们。”</h3><h3> 姜大通、鲁得令面面相觑,心想有理,正待动手帮古天驱逐毒物。正在此时,忽见远处一条人影风驰电掣掠近,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华服老者已经轻飘飘的站在众人面前。但见那人四十上下年纪,双眉上扬,目含威严之光。姜大通、鲁得令抬眼一看,心中一惊,齐声叫道:“主公!”</h3><h3> 来人正是韩兴国,但见他脸色紧绷,冷冷道:“办妥了么?”姜、鲁二人嗫嚅着道:“小姐,小姐……”却不知如何措词才好。</h3><h3> 韩兴国冷笑一声,转身对着韩星儿,阴着脸道:“死丫头坏我好事,现在你是要束手就擒呢,还是要顽抗到底?你若力劝古天交出‘刘氏秘谱’,我尚可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我无情。”</h3><h3> 韩星儿一见韩兴国显身,便恨不得冲上去,报杀父杀母杀奶妈之仇。心想今日哪怕一死,但能与最爱的人死在一起,也就死得其所了。这二十年来,她与韩兴国父女相称,想不到一朝之间,叫了二十年的父亲尽是自已的仇人,叫她如何承受。</h3><h3> 但见她绝然一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你休想得到什么‘刘氏秘谱’?”她低头看了一眼古天,小声说道:“别了,古郎!”纵身一跃,一剑向韩兴国咽喉之处剑去,这一剑即有刻苦的相思,也包含着对自己身世的迷茫。</h3> <h3>那“别了”一声,仿佛晨钟暮鼓,此时仍然昏迷的古天突得睁开眼来,但见韩星儿便似一片彩虹飞也似的向韩兴国扑去。他大叫一声,竟跌跌撞撞站起向那彩虹扑去。却见彩虹在空中一顿,又倒飞了回来,正好撞在他身上,两人顿时跌倒。</h3><h3> 韩兴国武功远在韩星儿之上,他见韩星儿一剑刺来。斜身避开,右手一掌摔碑手,正中韩星儿胸部,尽将韩星儿打得倒飞回来。但见韩星儿娇躯一颤,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已是气若游丝。姜大通、鲁得令见他父女相残,深感奇怪,却不敢过问。</h3><h3> 古天见韩星儿受伤,心中一恸,也是喷出一口鲜血,叫道:“星儿,星儿,是你么,你醒醒啊!”韩星儿微睁星目,脸色雪白,惨笑道:“古郎,能死在你怀中,我也不枉了。”</h3><h3> 古天悲愤莫名,他与韩星儿数年未见,只凭鱼雁传情,哪知相见之日却是生离死别之时,教他心中如何不愤。他抬起头来对着韩兴国大骂道:“韩兴国,你还是人么?难道‘刘氏秘谱’对你就有那么重要么?”</h3><h3> 韩兴国神态自若,丝毫不以为许,沉声道:“你懂什么?星儿虽非我亲生,却也是我至亲侄女,你以为我愿意杀他么?须知‘处大事者不知小节’,想当年元末天下大乱,我家祖上韩林儿公英明神武,被众人迎立为帝,号小明王,建都毫州。若不是朱元璋那厮陷害,刘伯温阻挠,这大明皇朝就不是姓朱,而要姓韩了。现下天下大乱,江山轮流坐,合该我姓韩的坐了。星儿他爹尽然执迷不悟,说什么万事以天下为重,以抗满为先,忘徒解散各地暗哨,我不杀他,岂能对得起祖上。”他越说越激动,尽将隐藏心中多年的愿望和盘托出。心想,那些为星儿美色所动的江湖豪客,俱服了我的“服从丸”,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半个武林便尽归我驱使,何况当年祖先创立的白莲教近几年潜伏在各地伺机而动,羽翼渐已非满。只等时机成熟,大明江山便得易主了。</h3><h3> 古天内心激荡,想不到韩兴国尽是韩林儿之后,更想不到的是,他尽有如此大的野心,非但要吞并武林,还要一统天下。怪不得他如此急切地要得到‘刘氏秘谱’,怪不得他一定要叫自己瞒着星儿答应他两项条件,然来他尽想劝告熊廷弼将军为他效力,再叫义兄交出祖上传家之宝。</h3><h3> 他越想越是激动,心中不禁又想起义兄写的那首曲子来:“凄风苦雨,消磨不尽,血写江山。开元世,古今人向往,后又沧桑,自盘古开天辟地,只帝王将相寻欢。普天下,削足适履,今犹有余悸。”心想义兄当年填这首曲子的时候不知是否已看破天机。任他是谁做了皇帝,苦得就只有老百姓了;而想做皇帝的人,是不会担心老百姓死活的。</h3><h3> 他低头看了看韩星儿,但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他知道这是回光反照现象,心下暗然,道:“星儿,我的好妻子!我要生生世世守着你,我不准你死。”</h3><h3> 韩星儿目光中全是温柔之意,双眼不眨,深怕眨眼间便会沉沉睡去,再也看不到这令她千想百思的男人了。只听她轻轻抬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喃喃地道:“你要好好活……下……去!”神态安详,似是睡着了一般。</h3><h3> 姜大通、鲁得令二人心头大震,他们素来视韩星儿为仙女下凡,此刻眼见她香消日损,只觉自己的魂儿仿佛也跟着躯壳飞走了。</h3><h3> 古天失魂落魄地在她樱唇上亲了一亲,突得抬起头来,惨然一笑,道:“你们得不到遗书的。”伸掌便向自己百会穴拍落。</h3><h3> 韩兴国身患恶疾,不能生育,眼见韩星儿死去,心下也觉茫然,他料到古天必会殉情自杀。当下右掌横挡,予以阻挡;右手出手欲点他周身穴道。</h3><h3> 忽在此时,他只觉手臂一麻,双手尽不能动弹,只见一个白衣人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面前,单指一指他心口,韩兴国但觉心头突有一股真气强行进入却并不感到疼痛。只是双掌却再也无力递出。</h3><h3> 白衫人一声不吭,俯身抱起古天和韩星儿轻飘飘向前走去。但见他每跨一步,便在数丈开外,转眼间便失了踪影,手法之快,尽未看清那人的面貌。</h3><h3> 韩兴国心中惊恐:“难道是鬼么?”只见阳光遍地,四周绿树荒草,只留下姜大通和鲁得令和他三人呆在地上。</h3><h3> 古天只觉眼前诸物皆以飞快的速度往后退去,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他欲挣扎,却不能动弹,原来那白衫人已点了他穴道。他不由心下大急,目光四下搜索韩星儿,却见韩星儿的身体也被那人像自己一样托着飞奔。</h3><h3>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人阻止他自杀,于千均一发之机在韩兴国、姜大通、鲁得令这三位当世高手面前抢走他们,武功这是极高的了。但听那人飞奔之下,喘气之声却是与平常人走路一般平稳,当真是匪夷所思。</h3><h3>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那人停步走到一块巨岩边上,将他二人放下。古天这才看清那人一袭白衣,隐形有出尘之风,身材魁梧,脸上却带着个钟魁面具,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古天只觉那人全身散发出一股王者之气,不语先威,脑海中将自己所知的武林前辈一一对比,却无一相中。</h3><h3> 那人伸指解开他穴道,只听一声浑厚的声音,道:“苍苍之天,莫知其极?帝王之君,谁为法则?往事不可及,来世不可先待,求已者也。孩子,你要殉情,老夫自也佩服,但为一人而死者,乃小丈夫所为也。大丈夫所为,当为百姓而死,那才叫死得其所。”</h3><h3> 古天见他称呼自己为孩子,只觉亲切万分,心中温暖,又听他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心下佩服。想起星儿为了自己残死,落寞之情大盛。</h3><h3> 那人俱都看在眼中,叹道:“这女娃儿的父亲为免天下生灵涂炭,不愿步祖先逐鹿之举,堪为表率。哪知其父却为人暗算致死。有其忠父必有其忠女,女娃儿为使你表忠孝之心,为熊将军守墓三年,自己却甘愿忍受空闺之苦,倒也是个奇女子了。”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两颗药丸,一颗通体金黄,一颗鲜艳赤红,交到古天手上。</h3><h3> 古天一怔,想不到此人尽对自己和星儿之事了如指掌,不尽讶异道:“前辈,这些事你如何得知?”那人抚须笑道:“我久隐荒岛,不问世事。但武林中尚有一些旧友,静观着武林巨变。这次听说熊将军被害,特来评吊,在熊将军墓前我见你为人忠直,固特此暗中维护。只是我为一些琐事所扰,若是早来片刻,这女娃儿就不会被害了。”他指着两颗丹药,道:“这金黄色的丹药名曰‘避毒丹’,能治你身上之毒,快快吞服吧。这赤红的丹药名曰‘还魂丹’,你含在嘴中给这女娃儿送服下,虽不一定救得了她的命,但却能使其冬眠,便如常人睡去一般,百年内不会腐化。”</h3><h3> 古天拿着丹药,呆呆出神,心想既然星儿不能复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那人知他情深义重,忽得当头喝道:“难道你忘了你义兄临死托孤的事了么?难道你眼睁睁看着刘伯温当年穷毕生心血,冒着折省阳寿之险留下的救世良书落入歹人之手吗?难道你自愿死去,让这女娃的身体暴露在荒郊野外吗?”他当头怒喝,声音虽不大,却自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h3><h3> 古天如被醋糊贯顶,凛然惊醒,当下一口服下金黄色丹药,又将赤红丹药含在口中,对着韩星儿嘴唇将其喂入。不一会,他便觉神清气爽,那避毒丹果然灵验,想来“九牛一毛”的毒已全数解了;再看星儿,原本脸色铁白,经喂入还魂丹后,脸色尽微微有些泛红,就像是睡着一般。</h3><h3> 他暗暗惊奇,方欲称谢,那白衫人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袍袖一拂,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下他感怀伤世的声音:“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见泪,恨别鸟惊人……”</h3><h3>古天望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忽得大叫:“前辈,前辈,请留下尊名,容晚辈日后报答。”哪知那人再不回头,已经远去。古天无法,当下抱起韩星儿,心想:“得赶快去青天客栈与段一飞会合。”又俯下身去,在韩星儿脸上亲了亲,轻轻的道:“星儿,星儿,就让我永远陪伴着你,看着你吧,一生一世,永不相忘。”</h3> <h3>然来,那中年人正是“天下四痴”之首痴琴子古天,石床上所躺的绝色女子便是与古天在西湖一见钟情,并从此盟情不移的“武林第一美人”韩星儿。公孙瞎子却是当年改走正途的锦衣卫指挥使段一飞。</h3><h3> 当下古天便将上述所忆与韩星儿如何相识,又如何答应韩兴国条件赴辽东等事简简表过,又说了劫牢等事。</h3><h3> 原来当年古天夜劫锦衣卫北镇抚司刑狱大牢,又在刘宅大街大战锦衣卫后,终救得刘明德遗婴。锦衣卫指挥使段一飞为太监吴公公陷害,满门被杀,到头终知九千岁魏忠贤的阴险面目,终于回头是岸,怀抱刘氏遗婴先行离去。</h3><h3>刘宅大街一场大战后,古天料知劫牢之事一发后,“天下四痴”中的其余三人已寻迹而来,为保刘氏遗婴安全,他决然让段一飞带着刘氏遗婴先行离去,自己却留下来独对痴画子花见泪及诸华山弟子。他虽打败了花见泪,却因不防被当时还是华山派首徒的黄齐右用“九牛一毛”毒针所伤,后又被痴书子姜大通、痴棋子鲁得令所阻,终因双掌难道四手,受了极大的内伤。</h3><h3>哪知却在此时,韩星儿知道古天的行踪后也是急急赶来,见到古天之时,韩星儿却因自己真实身世被自称是百年前抗元领袖韩山童、韩林儿之后的叔父韩兴国所害。正当古天性命攸关之即,古天又为神秘白衣人所救,当时白衣人用“避毒丹”解了古天身上“九牛一毛”之毒,又以“还魂丹”保得韩星儿身体不腐。在白衣人的一席话下,古天终于重整精神,抱着韩星儿身体到客栈与段一飞相会。当时整个京城到处均有锦衣卫及东厂之人盘查古天、刘明德、段一飞三人下落,原来锦衣卫之人尚不知刘明德已逝。</h3><h3> 段一飞原为锦衣指挥使,深知锦衣卫各套查案及跟踪之术,当下瞧准了锦衣卫的疏漏,几人乔装打扮便出得城来。古天因刘明德临终时曾相告“刘氏遗书”便藏在万田村某石窟内,当下便决定南下衢州府,顺便也可看望他师父方法师。方法师武功高绝,生性淡泊,平生积德甚多,虽在当地民间传如活佛在世,却并不为一般江湖中人所知。他晚年隐居天宁寺,与方丈谈经论禅,终于有一日含笑得道,这且不表。却说待古天等数人到得衢州府后,便急急赶到千年禅寺天宁寺来参见恩师,却不想恩师已先一年得道圆寂了,他心中悲痛,面对师父佛塔,想起师恩深重,不禁黯然神伤。</h3><h3> 古天泪洒天宁寺后,便来到离城较远的万田村定居。他曾在衢州府追随方法师学艺多年,对万田村的民风民俗并不陌生,为查到“刘氏遗书”,并完成刘明德将之交付有德之人居之的遗愿,古天便改名换姓为:杨禅,在万田村以教书为业,定居下来,杨字取自义父杨涟之姓,禅字则是为了纪念师父一片向禅之心。段一飞全家被害,心灰意冷,他从北到南,一路上与刘氏女婴朝夕相处,尽处出了感情,同时也是为了赎自己当年助纣为虐之罪,便易姓为公孙,又道自己为魏忠贤做了这许多恶事尽然不知,当真是有眼无珠,而是便干粹假装瞎子,在村头摆个算命摊子,即可隐藏身份,又便于有什么风吹草动时在村头望风。</h3><h3> 古天、段一飞两人白天各操所业,夜晚便依刘明德所言找寻遗书下落,只因当年刘明德临终时来不及将详细埋藏地点说明,俩人这一番好找,直到半年之后这才发现那石窟,并从刘明德留在石窟内的留言知道,刘明德当年未仕前,曾在衢州府府山书院求学。某一日踏青,无易中发现这地下宫殿,深以为奇。他学识渊博,又通易理这术,当下便决定将刘氏家族历代相传的遗书藏在此处,以待有德之人居之。</h3><h3> 古天等二人得悉“刘氏遗书”下落后,因石窟内阴冷之气浓厚,为便于保存韩星儿身体,古天便将地宫内打扫一清,将韩星儿身体放置在内。他每天必来探视一次,以慰相思之情。当时大明内忧外患,两人均因自身经历对当今朝庭不报希望,自然不会将刘氏遗书交付朝庭。此时各地义军纷纷揭竿起义,风起云涌,蔚为壮观,但能登高一呼,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一代圣主却难得一见。古天为完成义兄所托,仍然精心留意天下英雄人物,盼望明主早显。 </h3><h3> 岁月如梭,数年过后,那刘氏女婴渐渐长大,古天当年因自己取名为杨禅,女婴随他姓,便取名为杨悦,实希望她喜悦一生,少却苦愁之意。杨悦长到五岁那年,古天便暗中向她传授“海浪藏识”内功与“纤手驭龙功”。“纤手驭龙功”为韩星儿所创,韩星儿后虽昏迷不醒,古天当年在飞来峰上却曾亲见韩星儿演试过,当时便一一记住。他每教得小杨悦一招半式,心中便仿佛与星儿又近了几份,每次见小杨悦打着稚嫩的招式,他眼中所见的却是韩星儿的音容笑貌。</h3><h3> 为免村中有人相凝,古天初时严令杨悦在别人面前显露武功。但因他时常进入石窟陪侍韩星儿身旁,对杨悦缺少管教,同时杨悦又侍着古天宠她,便把古天严令武功外示的话只听得一半。村中少年男女大抵未练过武功,这一来她在村中便闯出了个“小则天”的美名。好在万田村离州城较远,民风淳厚,倒也无人怀凝杨悦的武功门派。</h3><h3> 每当深夜,古天忆起韩星儿,心中便想:自己当年若能摒弃礼教的束缚,带着星儿私奔,每准现在星儿还好好的活着呢?他这样一想,便深恨当年自己的愚鲁。眼见杨悦渐渐大了,他便不自觉的将自己当年未实现的情爱之观一一向杨悦传授,是以杨悦打小性格中便有一股敢爱敢恨的性子。</h3><h3> 古天每次进得石窟侍伴在韩星儿床测时,便想着如何才能救活星儿来。他虽知希望渺茫,却并未放弃。这几年他遍查历代医书,知道世上曾有一种“百死九转丹”的良药,能使人起死回生。虽然听为极是荒诞,但古天爱意甚坚,自然愿意一试。段一飞见他情深义重,也自佩服,便相帮着一同采集各式灵药。俩人经过数年辛苦,终将大半药方备齐,最后只剩下一味药极难采到。那便是只见传闻,连医书上也未见记载的一种极毒的飞虫:飞天毒龙。俩人为找寻飞天毒龙,曾交替出去找寻,数年下来,尽未寻获。</h3><h3> 哪知两人遍寻飞天毒龙不获的事情,上月时终因不慎,为江湖上暗哨极灵的天机庄所知。古天二人隐居万田村的事情一一被天机庄所查知,天机庄的人虽未知石窟所在,但却已探得“刘氏秘谱”必是藏在仙岩底附近。韩兴国曾派了数位高手前来或夺或偷,却均被古天、段一飞二人一一发现并打败。要知,古天、段一飞隐居万田这十多年,武功自是又精进了不知多少。</h3><h3> 但他俩万万想不到的是,天机庄数次行动未果后,尽将万田村仙岩底藏有“刘氏秘谱”的消息广布武林。古天知道这许多江湖中人前来仙岩底,定然难以罢休,他回家欲叫杨悦一同到石窟中隐蔽时,却已不见杨悦。因时间紧迫,他便留言一封,先回石窟,要取出““刘氏秘谱”,并做好将韩星儿遗体转移的准备,另一面却让段一飞再次回村找寻杨悦。</h3><h3>哪知段一飞阴差阳错,却非但救了杨悦、孔仁二人性命,还意外得到了飞天毒龙,这当真是意外之喜了。再说段一飞,当年吴公公曾交给他“香飘万里”的毒药,他一直放在身边未曾使用,这些年跟着古天为配置“百死九转丹”,意外间触类旁通,非但能自制“香飘万里”毒约,亦且研制出可解其毒的解药来。这也就是当时段一飞能趁黄齐右、倪不悔等人不备时将众人毒倒并迅速离开之故。只因他与古天想那飞天毒龙想了数年,完颜亮一显身之际,他便已闻到那浓浓的奇异腥味,便断定他身上必藏有飞天毒龙。此虫甚毒,不能强捉,只能智取。他随古天近年精研医术,身上什么袋兜之类的东西甚多,想不到却为抓飞天毒龙派上了用场。</h3><h3> 这一番回忆,古天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这才说完,段一飞中间又作了一些补充。这一顿细说,只听的杨悦娇体轻颤,双目含泪,她今年已长至十七岁,至此方知自己身世尽如此曲折,不禁想得呆了;孔仁紧握短剑,脸上神情更加坚毅。</h3> <h3>古天将目光从韩星儿身上收回,对着杨悦道:“悦儿!其实,你是义兄唯一的后人,改今日起就姓刘吧!”杨悦泣道:“悦儿听爹爹地。”古天又道:“当年,我与段兄无日不想刺杀奸宦,为义兄报仇,怎奈那厮狡兔三窟,极难知悉行踪,加上东厂高手如云,我等尽插手不得。好在魏忠贤作恶多端,到头来终有恶报。十五年前,新皇登基,谪贬魏忠贤于凤阳。我与段兄知悉后,一路追杀,天可怜见,终于取那奸宦首级为你亲生父母和段家满门报了大仇。但我朝大多忠良之死,奸宦虽难辞其咎,归根结底却是昏君当道,不辩良莠所然。我朝文太史曾作一首《满江红》词,其中写道: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当年宋高宗赵构怕岳元师直捣黄龙府迎回父兄徽钦二帝,他自己帝位难保,便下计害了以收复河山为已任的岳元师,实则赵构才是风皮狱的罪魁祸首,秦桧只不过是皇帝最大的帮凶而已。那奸宦魏忠贤虽然极坏,但若没有皇帝替他撑腰,便也掀不起如此大的风波。”说罢,想起辽东经略熊延弼、义父杨涟、义兄刘明德等人的遭遇,不禁扼腕。</h3><h3> 却听刘悦按着《满江红》曲调低低唱道:“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又堪悲,风波狱。”孔仁知她唱得乃是此词的上阕,当下接着下阕唱道:“岂不恨,封疆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微钦即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此词音调沉着慷慨,悲壮凄凉,石室内顿时充满了肃重之气。</h3><h3> 众人正沉思在词境中,忽听的咕咕数声,段一飞突得喜形于色,手舞足踏道:“义弟,义妹有救了,你看我捉来了什么?”当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护住袋口。原来他二人隐居万田村,已结拜为异姓兄弟。古天年岁小段一飞数岁,便自称为弟,称段一飞为兄。</h3><h3> 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各人鼻端,众人在石室内心事重重,当时注意力转移,尽未闻到这种奇异的腥味,到现在才觉得那气味实在难闻。</h3><h3> 古天已知段一飞之意,不禁双目放光,大喜若狂。刘悦见义父古天难得一笑,她冰需聪明,已知段一飞所捉的飞虫必是配置“百死九转丹”的关键药材。当下好奇的看那布袋。不知那飞虫长得如何怪异。她方得知身世,心中虽感悲伤,但想义父孤苦半生,惹此药能救得躺在石床上的义母活过来,那是再好不过了。心下不禁为义父欢喜,也为义母暗自祈祷。</h3><h3> 孔仁见刘悦破涕为笑,当下手伸过去,将她另一手轻轻握住,两人心意相通,俱盼那飞虫入药后能救得绝色女子活过来。</h3><h3> 古天神情专注,小心翼翼的接过布袋,将手上真气隔袋传入。那飞天毒龙起初仍在袋内不断挣扎,慢慢的便被真气击昏。古天又自怀中取出一双极薄的透明手套,将飞天毒龙从袋内取出,众人这才看清,那飞虫通体黑色,龙首龙尾,背上长着一对飞翼,外形看去便似缩小的龙体一般,怪不得叫飞天毒龙。</h3><h3> 段一飞此时却已从石桌上取来捣药钵诸工具,古天将飞天毒龙放入药钵细细碾碎,然后又自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混入,两物相混,钵中便升起一丝白白的烟雾来。</h3><h3> 刘悦、孔仁二人相互对视,均是不解。待见烟雾散去,古天这才放心。只见他将韩星儿扶起坐立,双掌分抵她背上大穴,将真气缓缓传入。约莫过了半个进辰,古天头顶已是升起一层白气,额头汗水层层而落。刘悦取出丝巾,就要替义父拭去脸上汗水。</h3><h3> 段一飞忙轻声制止。他也未空着,只见他将钵内的药粉缓缓倒入一个瓷碗之中,再在碗内注入茶水,递给刘悦,道:“等下你见她头上有真气溢出,便将此药喂入她口内。”</h3><h3> 刘悦点点头,接过瓷碗,心想这一碗药水关系义母生死与义父后半辈子的幸富,心中蓦然紧张起来。站在石床边上,静等义母头上真气溢出。</h3><h3> 约莫再过了半个时辰,古天已是喘气如牛,显见这番助韩星儿打通体内奇经八脉极耗真力。此时古天双手按住韩星儿左右太阳穴,催动体内真气再次注入,果见韩星儿头上升起袅袅真气。古天双掌回收,将韩星儿平放石床之上。他起身一个摇晃,真力不继,尽然立脚不稳,孔仁就站在石床边上,当下忙把他搀扶住。</h3><h3> 刘悦知道此时最是关键,忙趋步上前,轻启韩星儿玉唇,将药水缓缓注入。韩星儿冬眠十多年,按理说不会自动吸入药水,但经古天以毕生功力打通奇经八脉,又有“还魂丹”护住心脉,刘悦喂她药水时,虽有少量溢出,却也含服了一大半进去。</h3><h3> 古天抑住内心激动,道:“传说‘百死九转丹’,能活百分九。星儿奇经八脉已通,又有神药相助,如得天助,半个时辰便可复活了。这,这当真太好了。段兄,亏得你找到这飞天毒龙,小弟在此谢过了。”说罢,就要起身致谢。</h3><h3> 段一飞忙拦阻道:“你运功之后,切不可走动。义弟恁地见外了,当年若不是你救得愚兄性命,愚兄此刻安能站在此处。老天保佑,但愿义妹早点醒来,也好了却你多年心愿。”古天只得颔首为礼。</h3><h3> 刘悦、孔仁相视一笑,心想绝色女子天资国色,与义父最是般配。两人想到般配二字,便联想到自身的事来,不禁脸色微红。古天诸人静等半个时辰勿勿过去,哪知韩星儿仍是静静地躺在石床上,并未见有一丝动弹。古天脸色大变,双手交互乱搓,心想:“此药入口,百人中只有九人能复活。难道老天尽如此绝情,生生不让星儿醒来么?”</h3><h3> 段一飞见韩星儿时辰已到却未醒来,也是暗自焦急,当下宽慰了他几句,暗盼奇迹发生。</h3><h3> 刘悦见义父脸色铁白,有心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双目一闪不闪地注视着石床,心口已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不知念了多少遍。蓦听得孔仁大叫一声:“动了,动了,我看见她手指头动了一下。”</h3><h3> 古天、刘悦、段一飞三人只是注视着韩星儿的脸部未有任何变化。此时突听孔仁叫喊,不禁纷纷把目光扫向韩星儿一双玲珑剔透的玉手,却未见有任何动静。</h3><h3> 古天一把抓住孔仁的手,目光逼视着他,道:“你真是看清了么?”孔仁被他双手抓住,骨痛如裂,却忍住不叫,重重地点了点头。古天脸上浮上笑意,双手放开,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h3><h3> 此时瀑布洞口透过来一丝光线,想是已是天明时分了。众人又静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古天虽然耗损的功力尚未回复,神情却奕奕有神,相信星儿没准哪一刻便会醒来。</h3><h3> 四对目光紧张的注视着石床,空旷的石室内突地想起“嘤”的一声。四人噤声,却见韩星儿长长地睫毛动了一动,眼角一滴清泪悄然滑落。</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四回 刘氏秘谱</font></h1><h3> 众人大大喘了一口粗气。古天已是热泪盈眶,尽无语凝噎,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刘悦、孔仁、段一飞三人均感松了口气,心想有情人终成眷属,总算这番工夫没有白费。</h3><h3> 但见韩星儿睫毛微动,慢慢睁开双眼,目光所及,正自看着古天。古天心潮澎湃,轻轻道:“星儿,你醒了!”</h3><h3> 韩星儿点了点头,目光从刘悦等人身上逐一扫过,末了又停在古天身上,缓缓道:“古郎,这是在梦中么?”她记忆仍停留在十七年前那场搏斗中。古天摇摇头,道:“星儿,你只是做了个梦,现在梦已醒了,感谢上苍。”韩星儿不解道:“难道我做了个恶梦么?”玉手轻拂古天面宠,只见他双鬓已有星点白发,爱惜地道:“古郎,你已有白发了。”</h3><h3> 古天苦笑,心想:“几许白发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星儿醒来,便是叫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当下将刘悦、孔仁、段一飞三人一一简要介绍给韩星儿。韩星儿一一回礼,她虽从未见过三人,她听古天所言,这三人一个是古天义女,一个是古天义兄,一个是义女的小友,俱是再亲近不过的人了。她虽有满腹凝问,不知自己明明被叔父韩兴国所伤沉沉睡去,怎得突然到了这个石室,而古天又怎得忽然老了二十多岁似得,而且还多了一个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的义女。但她对古天相爱极深,古天未说,她便也未问。韩星儿哪里想到,她冬眠这整整十七余年,天下已发生莫大变化,早已是物是人非了。</h3><h3> 古天苦苦等待十七年,终于救回韩星儿性命,至今思来,犹恐是在梦中。他内心舒畅,功力已自恢复了五成以上。他看了看刘悦,又看了看孔仁。心想:十七年来,悦儿渐渐长大,掐指算来,也已到了婚配年龄了,他见孔仁生性厚道,又出身孔门,当下便有意将爱女许配给孔仁。</h3><h3> 刘悦见韩星儿貌如天仙,不禁生出亲近之意,当下向她福了福,道:“悦儿拜见义母。”韩星儿冬眠这十七年,容颜未改,看去仍是二十芳龄,她见刘悦只比她小几岁,却唤自己为义母,不禁脸色一红,忙扶住她的手,道:“悦儿!”</h3><h3> 古天心情极佳,哈哈大笑道:“情爱之道,只求两心相悦,世间便有诸多礼数,全是虚的。悦儿,这句话,爹每每言道,你可还记得么?”刘悦似已知他之意,连脖子都已红了,忙将头藏在韩星儿怀中。韩星儿见刘悦美貌不在自己之下,又皆有义母之称,当下便将她搂在怀中,竟似早已熟了。</h3><h3> 古天见刘悦含羞不语,已知她心意,便对着孔仁,道:“古人言:好事成双。今日拙荆复醒,堪为一喜。孔少侄,你与悦儿虽认识只一日,但我看得出来,悦儿与你在一起,她定然十分快活。今日难得良辰美景,老夫擅自作主,便将小女许配予你如何。今晚便在此处为你们举行婚礼,此处虽是简陋,但江湖儿女,原本不必拘于太多凡文褥节。当年,我与拙荆在西湖相识,便也是一见定终身的。”他话未说罢,段一飞已是拍手称好,韩星儿虽觉突然,但丈夫即如此说了,想来定有他的用意,当下也是点头微笑,刘悦却早羞得不敢抬头了。</h3><h3> 事起仓促,孔仁心思再快,却也未想到古天会突然宣布将刘悦许配自己,并且还要当晚成婚。他从小便是个孤儿,后被圣裔孔尚收养,他原本姓孔,长大了便在孔门做事,平时左右接触的多是守规蹈矩之人,心中自是将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等礼教看得极重。若不是圣裔孔尚突然失踪,他便极少会踏入江湖。想不到,自己刚一踏入江湖,便认识了刘悦。他扪心自问,自己实是喜欢刘悦的,但若叫他立时取了刘悦,却亦感不妥。</h3><h3> 古天见他目光呆呆地,知道自己的提议太过突然,难怪他一时接受不了。但他心中已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定,在此决定之前,勿必要将女儿的终身大事办妥才好。他转而心中又想:“我女儿有倾城之貌,许配给你小子,算是便宜你了。此人从小在孔府长大,孔府礼教甚多,他生长在那里,也难怪做事要左思右想,来不得痛快。我须得好好说服他才行。”</h3><h3> 却听孔仁道:“晚辈蒙伯父与悦儿错爱,心中惶恐。只是我与悦儿相识只有半日,是否太仓促了。婚配一事讲究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家父家母早逝,晚辈自幼便将孔府当成自己的家了。现在圣裔被掳,晚辈焉有心事成婚。待救得圣裔脱离险境,再求得他老人家作主,晚辈无不遵命。”段一飞点点头,心想:他这话说的却也不无道理。</h3><h3> 刘悦躲在韩星儿怀中听他所言并未推脱婚事,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地落下,心想:“爹爹也恁得急了,若这迂呆一时犯傻,刻意推脱,我可要没脸见人了。”她自见了孔仁之后,一颗芳心早已暗自相许,可气的是孔仁固于礼教,却似并未意会。</h3><h3> 古天听孔仁所言,并非故意推脱,却要等得救出圣裔孔尚正式主婚后才行,心下便已知孔仁心意。</h3><h3> 但他等会要说的事实在非比寻常,心生一计,是以仍旧不依不挠的说道:“圣人行事,不外乎平常之情。相信圣裔孔尚老先生若知此事,也会答应老夫今日一番美意的。当年,孔子有一个学生,名公冶长,因犯事正在坐牢,孔子看重他的人品,管不了这许多,他认为学生被关在牢狱,但那不是他的错,而是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论语》上云:‘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圣人选女婿,一不选钱财,二不选门当户对,唯重人品。圣人尚且如此,你我凡夫俗子不是更应有一份素心吗?”这番话说的极是巧妙,他知孔仁身为孔府中人,一定将《论语》奉为圣经,是以将计就计,用孔子当年择婿之事类比。</h3><h3> 孔仁几乎能将《论语》从头倒背如流,却从未如古天父女二人这般活学活用,他先听刘悦批驳“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之句,自己却难以还口;现又听古天以《论语》类比,暗示孔圣人择婿之见,心想:“古伯父抬出圣人所教,虽不甚妥当,但一番心意,我怎能不知。悦儿倾城之貌,配我这个孤儿,已是我高攀了。圣裔孔公那边,只有随后请罪了。”当下便道:“既是圣人的话,孔仁无有不遵,一切全凭岳父岳母和段伯父作主。”说罢,憨厚一笑,此时刘悦已从韩星儿怀中探出头来,两从四目相交,心意相通,刘悦觉得是一份幸福和温暖,孔仁则在幸福中还品尝着一份男性的责任。</h3><h3> 当下古天等人大喜。石室虽大,情急之下却难以备全各式婚庆之物,便以江湖中人之礼,由段一飞充当主婚之人。孔仁、刘悦两人携手拜了天地,又拜了古天、韩星儿女方父母,因孔仁父母早逝,两人便向孔府所在南方三拜为礼,接着又举行夫妻对拜之礼。</h3><h3> 古天哈哈大笑,自怀中取出一块暖玉,只见上面镂雕着一位少女纤纤玉手拂拭龙头的图样,少女之手极纤及细,有十指剥春葱之美,那龙首高昂着头,龙角分明,龙须飞扬,状及雄伟。韩星儿会意,也自怀中取出另一块暖玉,两块暖玉一合,便组成一副完整的少女驭龙之图。</h3><h3> 两人相视一笑,当年古天初别韩星儿北上辽东时,韩星儿曾将自身所佩戴的暖玉一分为二,以作思念之用,此后两人各执一半暖玉,暖玉之上已浸透了漫漫相思之苦。那玉上所刻实是暗含了韩星儿当年依据群雄所献的各式招法而自创的一套武学。韩星儿冰雪聪明,以群雄绝技稍加融会贯通,尽演变成一套以弱击强,避实击虚,最适合女子使用的“纤手驭龙功”来。</h3><h3> 古天目视韩星儿,道:“星儿,此玉便是你我当年定情之物,二十余年以来,一直与我们朝夕相伴,此刻便交与悦儿和仁儿吧,祝愿他们能秉承这段情,一生相爱,白头到老。”孔仁即然已成为自己的女婿,古天便改称他为“仁儿”。韩星儿迎着古天的目光,柔情顿现,轻轻道:“我听你的。”</h3><h3> 古天将自己的一半交付孔仁,刘悦接过韩星儿递给自己的另外一半。刘悦满含娇羞,孔仁见她低首不语,露出一小截白如凝脂的粉颈,灯光下,不禁看得痴了。</h3><h3> 古天微微一笑,指着那玉道:“悦儿,仁儿!此玉名曰‘纤玉驭龙’,即取自星儿所独创的“纤手驭龙功”之意。当年,你爹爹这只老龙与星儿一见钟情,从此便注定要被她一双纤手‘驾驭’一生了,”他顿了顿,转头看着韩星儿,但见韩星儿早已羞红了脸,古天回首对着刘悦、孔仁继续道:“仁儿,此后只怕你这只小龙,永远要被悦儿‘驾驭’一生了。你可愿意?”</h3><h3> 孔仁道:“愿意。”古天、韩星儿、段一飞各自满意地一笑,古天道:“你们且在这茅屋之内暂休一会,我们等会便来。”当下三人出了茅屋,只见古天取下墙上一盏油灯,只听“轰隆隆”一声,那墙应声而退,便显出一道极宽的暗道来,三人闪身进入暗道,墙面应声而闭。</h3><h3> 刘悦二人知道石窟内机关重重,深为敬服当年造此石窟之人的匠人独造。此时诺大的石室内只留下刘悦、孔仁二人。两人同处一屋,突然间各自身份均已发生莫大变化,心中均觉不知如何开口。</h3><h3> 过了一会,刘悦突然抬首问道:“你说我们像一对小夫妻么?”孔仁但觉一阵少女的芳香飘来,如痴如醉,道:“我们已经成婚,当然是夫妻了。”刘悦括脸羞他,道:“我就说不像。从来都是丈夫管妻子的,妻子驾驭丈夫的可不多见啊!我们收了爹妈送的‘纤手驭龙’玉佩,你岂非要时时听我的话了。”说罢嘻嘻而笑。</h3><h3> 孔仁“呸”地一声,道:“我就偏偏不信什么男尊女卑,妻以夫纲的劳什子!只要你说得有理,我自然听你的。”话一出口,便觉意外,想是受古天父女二人曲解《论语》的影响,自己才会如此说。要知孔仁身为孔府护卫,骨子中对“三纲五常”的道理早已深信不已,想不到一日之间,以自己对《论语》的理解,尽不能驳倒古天父女对《论语》的新解,心中对古人所宣扬的道理不尽有些怀疑起来。</h3><h3> 刘悦见他文质彬彬地,突得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不禁解颐,“咯”的一笑,道:“若是人家说,反了反了,妻子管丈夫了,那女子定是个小妖精河东狮,那丈夫却是个侬……包。”说罢,笑着逃开。孔仁不在拘束,说道:“你绕弯儿骂我!”追上去呵她痒。刘悦绕着小池飞跑,孔仁一边追赶,一边作势呵她痒,两人一日之内经过由相识再到结婚,本极尴尬,经过这一阵打闹,究是少年人心性,便渐渐放松。</h3><h3> 刘悦跑了一阵,坐下来喘气,孔仁追上来,一把将她抱住。说道:“瞧是谁欺负谁?”刘悦咯咯笑个不绝,道:“仁哥哥,我从小怕痒,你快放下我!”孔仁笑道:“即是如此,今日更须历练历练。”刘悦笑的实在无力气了,一张嫩脸涨得通红,哀求道:“好仁哥哥,你看悦儿流眼泪了,多可怜。”</h3><h3> 孔仁见她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额头上也是香汗淋漓,这才将她轻轻放在池旁的一块石头上,伸出衣袖替她擦拭,刘悦笑道:“好福气,好福气。”看他脸上也是大汗淋漓,当下掏出手巾,替他擦了。</h3><h3> 她心中想起一事,忽然问道:“仁哥哥!你真是第一眼便看见义母醒来前手指头动了一下吗?我也是一直盯着义母的手指头看,怎得我未看见。”孔仁脸一红,暗自惭愧。刘悦瞧在眼中,将头枕在他肩上,笑道:“我就知道你是骗大家的。你怕爹爹失望,才故意这般说的,你的这份好意,我记下了。”她一夜未睡,甚是疲倦,便躺在孔仁怀中迷迷糊糊睡去。孔仁看了眼怀中人娇喘微微的样子,嘴角小酒窝旁留着一丝天真未泯之意,心中怜惜之意大生,起身将她报到茅屋内,便坐在石床上让刘悦靠着他而眠,不一会便觉倦意袭来。</h3> <h3>两人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突然孔仁肚子“咕”发出一声响动,刘悦睁眼已醒,笑道:“饿了么?”孔仁睁开双眼,用鼻子嗅了嗅,笑道:“你闻,好像有股粥的香味。”刘悦试了一下,道:“想是爹妈来了。”</h3><h3> 话音未完,只听“轰隆隆”一声,墙体应声开启,古天等三人笑着走了出来。只见古天手中托着一个木盒,韩星儿、段一飞二人手中各拎着一个小篮子。</h3><h3> 刘悦、孔仁见有人来了,便手牵着手从茅屋内走出。古天见他们状似亲热,知道自己这次乱点鸳鸯是对了,心下喜悦。只见韩星儿与段一飞将小篮子中盛的钣菜一一端上石桌,是一碟蚕豆,一碟腌菜,五个咸蛋。众人一晚未宿,均感恶极,狼吞虎咽,将带来的白粥吃了个底朝天。只有韩星儿醒来未久,没甚味口,吃得甚少。</h3><h3> 众人吃罢,韩星儿收拾了碗筷。众人又回到茅屋内,古天开口道:“悦儿、仁儿,为父今日急急要成全你们,一是见你二人心心相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迟也是结,晚也是结,倒不如来个双喜临门,一则庆喜你义母苏醒,二则为你二人主持婚礼。但除此以外,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刘悦、孔仁二人心想:“却不知是有何深意。”</h3><h3> 古天示意众人在石床边就坐,这才道:“江湖盛传,若得‘刘氏秘谱’便可一统天下、预测未来,还可知大明国运,所谓:刘氏秘谱,补天圣手是也。想当年熹宗皇帝听信民间留言:树上挂曲尺,遇順则止一语。只道是‘树上挂曲尺’是皇姓氏朱的象形,而‘遇顺则止’,意思是说遇见与顺字有关的事儿,大明便会灭亡。但‘顺’字何解,至今无人能解。皇上曾命人急传悦儿生父测试,心想这刘明德乃诚意伯最出类拔萃的后人,必能解其中之意。我那义兄听皇帝说完后,便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再不出一言,惹得皇帝大怒。当时奸宦魏忠贤与东林党人闹得正凶,他见义兄与东林党人走得甚近,便欲除之而后快,当下便向皇帝告密说:最近江湖上传言,刘氏祖先伯温公当年含冤而死,曾留下三封密函,意欲不利于大明。这三封密函内藏玄机,得之者非但可一统天下,知大明国运,还可预测未来,对朝庭大大的不利。皇帝一听之下,知道有这样的事儿,教他如何不急,当时便让义兄交出‘刘氏秘谱’。”</h3><h3> “义兄见昏君当道,奸宦弄权,自不会交出,当下便推说没有这回事。皇帝如何肯信,便软硬兼施,令奸宦全权负责搜查。奸宦高兴万分,他自己本欲得到‘刘氏秘谱’,只是师出无名,当下便打着皇帝的旗子找寻秘谱,妄徒占为已有,谋朝篡位。只是我当时去得迟了,待我到时,刘氏一家除义兄与一名女婴被我救出外,其余人等悉遭杀害。但义兄当时也已受了极大的内伤,交待完后事后,便即撒手而去。临终之际,将那名女婴,唉!也就是悦儿托付与我。并告知‘刘氏秘谱’真正的埋藏之处,便是这石窟内。义兄当年曾说道:‘刘氏秘谱’乃祖上伯温公所著,意极玄奥,关乎天下命运,勿必要交到有德之人手中,切不可落入坏人之手。我牢记义兄所托,与段兄一道隐居这万田村,为得便是保护这秘谱的安全,有待一日将之交到有德之人手中,也算不辜负义兄在天之灵了。”说至此处,已是虎目含泪,纷纷掉下。段一飞想起往事,也是长吁短叹。</h3><h3> 刘悦想起生身父母,不禁痛哭流涕,孔仁眼眶潮湿,不停的安慰她。韩星儿牵过刘悦的手,不住抚摸以示慰藉。</h3><h3> 古天顿了顿,取过木盒,递与刘悦,道:“悦儿,这便是你祖先的遗物,也是你生父当年为你唯一留下的东西。现下你已经长大,‘刘氏秘谱’如何处置,自有你定妥。”</h3><h3> 刘悦泣道:“悦儿年幼,能有几份见识。祖先宝物,岂可儿戏,还是全凭爹爹作主吧。”古天又征询了孔仁之意,孔仁忙道:“悦儿即如此说,当今天下动乱,便请岳父将之交与有德之人吧,也算是了却了悦儿祖上一番救万民于水火的仁义之心了。”二人心想:却不知是何东西,能够惊动天下之人。</h3><h3> 古天点点头,道:“那就由我们先睹再说吧。”只见他轻轻打开木盒,但见盒底极浅,黄布垫着,黄布上并排着二副图画,二本小册子。”古天取出其中一幅图画,只见画上一人身穿白背心,右足穿着朱红色靴子,左足光光,却未穿鞋,身披长发,悬挂于树上。图画旁注几个小楷字:“明二百有余三百未到末代皇帝自缢图。”众人惊呼,均感全身阴冷,这似诅咒,又似预言的一行小字,仿佛如有魔力。要知刘伯温当年神机秒算,几乎家喻户晓,众人虽觉荒诞,却也是将信将凝。</h3><h3> 孔仁心想:“生逢乱世,皇帝犹是如此,何况百姓,却不知这末代皇帝是谁?难道是当代圣上崇祯皇帝么?”</h3><h3> 古天将信将凝把第一幅画放入盒中,又取出第二幅图画。只见图画摊开尽有五尺见方,上面密密码码的标注了许多红线,皆有山川名。再看那些红线上有许多小点,小点旁注着许多小字,分明写着:“山海关”、“玉门关”、“屯兵”、“储粮”、“可攻”、“不可攻”等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古天道:“谁若能得此图,得天下便事半功倍了。”当下将之放入盒内,又将两本小册子取了出来。只见其中一本上面写着《百战奇略》四字,另一本上面写着《烧饼歌》三字。两本册子均用小楷书写,字迹极小,只有薄薄几页纸张。</h3><h3> 古天道:“这《百战奇略》一书乃当年诚意伯为训练将兵而著,此书总结秦至五代历次战斗之精要,又融会《孙子士法》、《司马法》等兵典经要,堪为千古以来兵学圣典,朝庭武将莫有不随身携带的。想来盒内所放的必是诚意伯当年亲书的原稿了。”《百战奇略》在民间早有流传,众人便觉平常,不再感到讶异。</h3><h3> 古天又拿起《烧饼歌》,初翻一两页,脸色顿显凝重,众人见他神色有异,纷纷凑近来看,只见上页那小册子扉页写着密密码码的字,古天稍作浏览,只见上面写着:“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此城御驾书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禿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书还乡。……北方胡虏残生灵,御驾亲征得太平……我朝树上挂曲尺,遇順则止乱世平……王者木下一头了,目上一刀一戊丁……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杰总无春……”等句。</h3><h3> 韩星儿插口道:“我在西湖时便听有这样的传说,传说开国之初,某日太祖在內殿吃烧饼,早上只咬了一口,更听到内监会报刘基伯温公晋见。太祖有心测试伯温公一下,于是便以碗盖着只咬了一口的烧饼,再召伯温公入殿晋见。伯温公入殿后,太祖便问曰:‘先生向通奇门五行之术,可知碗中盛有何物?’伯温公伸指一算,眉头一皱,便答道:“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日为圆形,意即烧饼原来之形,太祖咬了一口,在咬过之处便成月形,金龙暗指皇帝真龙天子。这一猜,果是算无不准,太祖皇帝十分佩服,于是便向伯温公请教大明以后的国运。却见伯温公只是含笑不语,皇帝会意,当下先赦伯温公无罪。君臣之间遂无顾忌,皇帝所问,伯温公均滔滔以答。而是便有了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烧饼歌》。”</h3><h3> “当时太祖问他死后皇孙建文帝命运,伯温公答道:‘主仁臣贤,只恐燕子飞來 ’,燕子即是太祖第四子燕王朱棣,后燕王果然篡位,就是后来的永乐皇帝。传说当年,太祖皇帝一时兴起,尽问起他死后五百年之事,伯温公均以七言歌答之。后世之人传道,若有谁能破译其中迷奥,便可预测未来了。但民间只闻《烧饼歌》之名,却是谁也未见过真正的《烧饼歌》,原来却在此处。”说罢将刘悦的一双小手紧紧握住,破涕为笑,道:“悦儿,你义父方才与我在一起时,一再说你聪明无比,想是得了你祖上的遗传吧。”她见刘悦哭得双眼红肿,当下便故意逗她开心。</h3><h3> 刘悦哭声渐止,微微一笑。众人听了韩星儿之言,面面相觑,心想:难道传闻是真的,那刘伯温真是谪仙无疑。否则怎能预知百年后之大事。</h3><h3> 古天目视众人道:“现下群雄纷纷聚集万田村,为得便是要夺取‘刘氏秘谱’占有已有。这三样宝贝必须有人趁夜黑送将出去,极早送到有德之人手中方可。”刘悦道:“有德之人已经出现了吗,实在太好了。”</h3> <h3>古天道:“你们可听说过‘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闯王出主张;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不当差,不纳娘,大家快活过一场。’这句民间传唱的歌谣么?我与段兄弟纵观十余年义军活动,只有这闯王李自成或有希望成为一代明主。悦儿,你是这‘刘氏秘谱’真正的主人,至于要交于谁,只要你说了,我们均无异议。”说罢又将李自成如何攻城掠地,如何喊出不纳粮口号之事说了。</h3><h3> 刘悦点点头,道:“我听爹爹的。只是女儿有一话,不知当说否?”古天道:“但说无防。”刘悦道:“《烧饼歌》状极深奥,非集天下人智慧不能破解。当年生父便因不能道天机于万一而身受其害。悦儿心想,《烧饼歌》与打天下坐天下实无甚大用处,就将他印成几万册,分于天下人,让天下人共同观之,一来好堵住众人窥宝悠悠之口,二来又可集天下人聪明才智共同研议,以为后世警言。这样好不好?”</h3><h3> 古天大惊,深为赞赏,想不到女儿尽有如此胸怀,怎得自己从未想过呢?便对着刘悦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乖女儿,你的一番话:让天下人共研之。其胸怀便又胜过义父多多了。”韩星儿、孔仁、段一飞一听,对刘悦的决定,也是错愕不已,但想刘悦能说出此等话,果非常人见识。</h3><h3> 刘悦脸一红,撒娇道:“爹爹,你又取笑悦儿了。”古天呵呵一笑,忽然转首对着孔仁道:“仁儿,悦儿未出过远门。至远也只去过西湖,现下你与悦儿已是夫妻,一路上可得好好照顾她。”</h3><h3> 刘悦不解,孔仁也是被他说的满头雾水,道:“岳父,小婿不懂你的意思?”古天道:“仁儿!我只所以要你们马上成婚,你现在可知其意了吧?”孔仁更加不解,道:“还请岳父大人示下?”古天道:“‘刘氏秘谱’乃刘家至宝,非至亲不得观看。我见你与小女情股意合,郎才女貌,便有意凑合。如此,我便放心将悦儿终身幸福和‘刘氏秘谱’安全送到闯王手中的重任交予你们了。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段兄弟已联系上闯王中人,过些日子他们便会派人来取秘谱,若不是白莲教看得紧,我早该征求悦儿意见,将此秘谱早些送到闯王手中的。大明危亡只是迟早之事,而今关外满清叩关,虎视耽耽,国运堪急,万民无不仰首盼望明主早现,一统华夏,救民于水火之中。”</h3><h3> 孔仁恍然大悟,怪不得古天定要他们当日便成婚。但听到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胸中便觉心潮澎湃。他看了一眼刘悦,只见她杏眼桃腮,眼眶红肿,一番怜香惜玉之意暗生,胸中突地涌出一股男子汉的志气来,当下拍拍胸脯道:“岳父岳母、段伯父请放心。悦儿已是孔仁发妻,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刘氏秘谱’关系天下安危,孔仁深知其中利害,定然不辱使命。只是圣裔孔尚公至今下落不明,却是放心不下!”</h3><h3> 古天道:“圣裔孔尚公便由我等负责找寻,只要人还在衢州府,便无找不到之理。为今之计,你二人只须待到天黑便出发。我们三人负责在此一边找寻圣裔下落,一边借以拖住群雄,免得他们赶来搔扰。如果我猜测未错,挟持圣裔之人必是在这些群雄之间。”孔仁知古天武功胜已百倍,由岳父代为找寻,心中一块石头便即落地,再无牵挂。</h3><h3> 古天又道:“待等到天黑,你们便离开石窟,群雄中不乏精通五行之人,定能找到这地宫,如此圣地,与其被他们蛇鼠一窝糟蹋了,倒不如自行毁去。我已暗中作了手脚,深夜三更之后,石窟之门便会自然蹋陷,阻人进入,若进入者也再无法出去。”</h3><h3> 刘悦虽依依不舍,却也知道大事为重。当下众人一一惜别。古天、韩星儿、段一飞尚有其他事情要待布置,便即先行离去。刘悦、孔仁二人贴身收藏好“刘氏秘谱”,待得天黑,便循原路出得石窟。</h3><h3> 两人初进石窟时,又是好奇又是心惊,此时一步步走出,却已身负天下安危的使命。待走到起初进来的洞口时,刘悦不觉回首望了一眼那深黑狡长的地宫,孔仁将火把熄灭,正待开启机关出去。忽听“澎”的一声,尽似有一重物迎面撞向洞门。孔仁手一缓,两人面面相觑,将耳朵贴在石门上静听待变。</h3><h3> 然来那石门虽极厚实,左右两角却分别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气孔用以通气,是以撞击声通过气孔传过来,便如响在面前。此时大约正是月上中天之时,气孔中射进来两束圆柱似的光柱,在黑暗的地道内,分明显得亮堂。</h3><h3> “澎”地一声方过,便听石洞外一人阴测测地说道:“我再问一次,阴阳掌谱下册在哪里?若被我搜到,可休怪我无情。”听声音,说话之人正是黄齐右。只听一人似乎受了重伤,一边咳嗽一边骂道:“狗贼,我只恨一时心软,尽信了你的鬼话,杨悦那小姑娘说的没错,当年使借刀杀人之计害我的人便是你,好恨毒的计啊。你趁我与师妹在山洞内避雨,半夜之中用迷药将我们迷倒,然后要了师妹的身子,却叫不知情的师妹误会是我干的。原来你早以处心积虑。这些年你不断派人找我,名义上是为了找我回去一同替师父报仇,实则是千方百计要找那刻在当年避雨山洞之内阴阳掌谱的下册。”说罢,喘着粗气,不断咳嗽。</h3><h3> 刘悦听声音那受伤之人正是倪不悔,不禁暗自得意,心忖:“我早就料到是你大师兄这坏蛋搞的鬼,哪知你却被他几句谎言便捐弃前嫌,放松警惕。今日才知本姑娘料事如神,却已太晚了。”他已从义父当年回忆中知道黄齐右便是当年用“九牛一毛”暗算义父的人,心中对他实无好感。但想倪不悔也实在太好骗了,黄齐右三言两语便博得他的信任,难怪要被他暗算了。</h3><h3> 她心下又想:“倪不悔练的阴阳掌古怪可怕,论威力却也不是神奇无比,这黄齐右却要撕破脸抢他的什么阴阳掌谱下册,可当真奇怪了。”她好奇心起,便附耳对孔仁小声道:“我们从气洞内瞧瞧去。”孔仁点点头,低声道:“爹爹说过,石窟在午夜三更便会自毁,这些人什么地方不好来,却偏偏拦在洞口,我们留在洞中岂非危险?”刘悦嘻嘻一笑,究竟是少年心性,道:“现下离三更还早,先看他们狗咬狗,岂不是大大好看。假时三更将近,他们仍旧未走,我们打开石门,他们一时不防,我们也能趁乱逃开。”当下两人便凑眼到气洞中观看,但气洞狭小,又非正对场中诸人,却也瞧不甚清楚,只得边听边看。</h3><h3> 却听洞外一女子声音叹道:“阿弥陀佛,倪师兄,这十七年来,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可是,以前的事,还提它作甚?”却听倪不悔急道:“花师妹,这狗贼人面兽心,当年他嫁祸于我也就罢了,只须他从此好好对你,我倪不悔也就自认了。想不到他只是以你为诱饵,目的就是想做华山派的掌门人,却逼得你出家为尼,我,我心中好痛啊!”</h3><h3> 刘悦听那女声极似一日前,在自家门口遇见的那年纪稍小的尼姑的声音,当日她见那尼姑容貌秀丽,平易近人,眉目间却满是感伤之意,便多留上了心。却不想那尼姑便是倪不悔梦寐以求的小师妹花无双,心想:天地之大,当真无奇不有。黄齐右这厮当真坏透,却不知是谁人作孽生得如此恶人来。</h3><h3> 洞外只听花无双不住地低喧佛号,但常人也听得出她语声微颤,显是内心凄苦。“爹爹,你让妈回来吧,我们一家人在华山上不好吗?”一个少年小心问道。孔仁听出正是前天晚上黄齐右身边那个名叫黄鸿渐的沉默少年。却听花无双充满爱抚的声音道:“渐儿,你已长大了,妈也就放心了。华山曾是妈生长之地,如今妈却再也不能回去了。”</h3><h3> 却听黄齐右气急败坏,大声喝止道:“住口!你妈她犯贱,硬要出家为尼,原来她爱的并不是我。自从倪不悔被逐下华山后,她虽然嫁我为妻,却无一日笑脸相迎。后来我才知道,她之所以不快乐,便是心中还有这个男人。否则不会如此心灰意冷。”只听花无双终于抑至不住内心痛苦,恨道:“阿弥陀佛!是你,是你处心积虑害死了爹妈,被我无意中发现后,又要杀我灭口。阿弥陀佛!我只所以出家,便是为了逃出你的魔掌!”说罢,痛哭流涕。</h3><h3> 刘悦、孔仁惊得目瞪口呆,须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不到天下尽有如此恩将仇报之人,两人都感血脉喷胀,恨不得冲出去杀了这大恶人,替天行道。</h3><h3> 洞外一阵沉寂,忽然几声拔剑之声顿起,黄齐右冷冷道:“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弟、六师弟。你们信这贱人的话,要与我为敌么?”只听倪不悔突得大声道:“你这狗贼又有什么事做不出,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莫师弟,徐师弟,张师弟,元师弟,狗贼设计嫁祸于我之前,你们可知师父当年为何当众宣布将掌门之位传于我么。若论入师先后,狗贼比我早了一年;如论武功,平心而论,狗贼也比我高一筹。师父之所以传小不传大,便是无意中发现狗贼祖上乃是……”忽听一阵叫喝,想是黄齐右出手制止,怕他说出下面的话。</h3><h3> 刘悦只见气洞内衣衫翻动,剑光霍霍,显是双方又动起了手。刘悦心中暗自奇怪,小声道:“黄齐右怕他说出祖上名讳,难道他祖上是大奸大恶之徒么?”孔仁摇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即使祖上作恶多端,后世子孙但须吸取教训,好好做人也就罢了。怎能动不动就杀人灭口。”两人均感气愤。只是技不如人,此时又身怀秘谱,关系重大,不能出去教训这华山派中的师门败类。</h3><h3> 洞外喝叱声不断,伴杂着噼里叭啦的声响。不一会,便静下来,只听地是黄鸿渐哭哭啼啼的声音。却听黄齐右哈哈笑道:“完颜兄,你的金刚掌果然历害。但若不是他们事前中了你的红蛇蛊毒,杀这些人怕要费些时日。”刘悦、孔仁大惊:“难道片刻间他们就杀得这许多人吗?这红蛇蛊毒是何东西,尽有如此历害。”</h3><h3> 只听一个声音不阴不阳地道:“好说,好说。黄掌门已得华山派绝技阴阳神掌下册掌谱,一统武林的梦想便又近了一步了,可是千万别忘了贵派答应我大清皇帝的话。”只听黄齐右笑道:“完颜兄言重了。本派助贵国夺取‘刘氏秘谱’一统江山,贵国却须帮我内铲异已,外统江湖。在下记得可对?”只听完颜亮道:“黄掌门果然好记性。可是我已助你铲除了异已,‘刘氏秘谱’却还是踪影未见。这却如何说?”</h3><h3> 却听黄齐右喜不自禁地道:“我早说过。前日见到的那女娃必与痴琴子古天、韩星儿有极大渊源。我们只须找到此人便不难找出秘谱下落。你也瞧见了,白莲教等几股江湖势力也已渗入此地,对手不容小看!但现下我已得到掌谱下册,便又增了几份胜券。现下我最需要的必是找一个安静所在,坐下来好好练功。”只听完颜亮冷冷道:“若飞天毒龙还在,便更加妙了。奇怪了,毒龙的体味至此而止,难道这石墙内另有天地。”</h3><h3> 刘悦、孔仁二人只听完颜亮双手运劲拍打石洞的声音,心想:“这二人合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得洞外这许多人,若被他们发现我等藏身而此,哪还了得。这黄齐右私通敌国,果然不是好人。”当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凝息静观。</h3><h3> 却听黄齐右催道:“这明明是个土坡,怎能建成石洞。还是再到别处找找吧。”又道:“鸿渐。人死不能复生,还不快随为父离开。”却听黄鸿渐道:“爹爹,你为什么要逼得妈自杀。好歹也要将妈还有诸位师叔伯遗体收殓了。”</h3> <h3>黄齐右冷冷道:“你还不明白么,你妈心向外人,三岁时便舍下你出家为尼,多半是去找倪不悔这小子了。你妈心中早没我们父子。她是为倪不悔这小子殉情的!至于这些华山派的逆徒死有于辜,留他们全尸已不错了,哪还理会得了这许多。”但听得一阵撕扯之声,想是黄齐右点了儿子穴道硬拉着走了。</h3><h3>刘悦、孔仁听他们脚步声走远,舒了口气,静等了一阵,再无动静,知道黄齐右等人已走远,这才打开机关。随着“轰隆隆”一声,洞门开启,出得洞来。一阵清风吹来,月华遍地,溪声孱孱,刘悦、孔仁却蓦觉头顶发凉,全身僵住。</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五回 白莲聚会</font></h1><h3> 四周悄无声息,月色映照下,只见石洞口的空地上躺着七人,五男二女,其中二女均是尼姑打扮。刘、孔二人看去,只见七人死状各异,有的扑倒在地,头脸朝下;有的双手护胸,坐倒在地;其中一个尼姑倒在倪不悔身旁,两人双手紧紧握住。刘悦想,此人想必是自杀而死的花无双了。但见每人脸上却均留着一丝诡异之笑,令人不害而栗。</h3><h3> 刘悦打小哪里见过如此多的死人,心下惴惴。孔仁叹气道:“江湖风波恶,想不到这些人武功高绝,死时却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也当真可怜。”目光触及莫岩松的尸体,不禁暗叹人生无常,前晚方与他交过手,想不到此刻莫岩松却已身死异地。</h3><h3> 刘悦点点头,想到倪不悔与花无双福薄如此,二人一生凄苦,好不容易相见,却又相继残死。他二人原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都拜黄齐右所赐,抑郁终生,想到造化弄人,真是无以复加了。</h3><h3> 刘悦原本在村中生活地无忧无虑,却因这些江湖中人的聚集,一夜之间便改变了她的生活。她身为刘伯温后世子孙,身系“刘氏秘谱”的安全,柔弱的双肩似难以承担起这沉重的责任。刘悦面对着此景,一下子仿佛长大了几岁。她咬了咬牙,道:“得想办法将他们掩埋了吧。毕竟也是相识一场。”孔仁深以为意,当下便要去找铁揪之类工具。</h3><h3> 刘悦指指洞口,道:“此地埋人,定然招人注意。石窟今晚三更便会自毁,不如将他们搬入石窟如何?”孔仁止步一想,道:“这个主意好!”他怕刘悦见着死人害怕,当下打开洞口,将华山四剑及那年纪稍长的尼姑一一搬入洞口左边的石室内安放。待搬到倪不悔与花无双二人身体时,不禁“咦”地一声,抬头道:“悦儿!此人胸口尚有余温!”</h3><h3> 刘悦一惊,掠近身去,果见倪不悔胸口微微起浮,似未断气。两人相望一眼,均道:“救,还是不救!”心想倪不悔为修练阴阳掌害人无数,若是救了他,岂非助纣为虑,何况二人都差点死在他的手上。但转念又一想,倪不悔只所以会走邪路,多半因黄齐右嫁祸引起,他与花无双二人爱的如此凄苦,临死时犹自牵手不放,却也令人敬佩。</h3><h3> 二人思索再三,终不能见死不救。当下由孔仁将真气缓缓注入倪不悔体内。他功力尚浅,也不知此法是否有效,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一盏茶的时间未到,倪不悔忽地睁开双眼。刘悦早有防备,忙将孔仁一把拉住,向旁边退去。</h3><h3> 二人见倪不悔脸色诡异,有如僵尸,心头俱各害怕。刘悦小心防着他突袭,怯生生问道:“你,你怎得醒了!”</h3><h3> 倪不悔再无往日的神采,神情委靡,吃力地瞧一眼他二人,叹道:“是你们救了我?”刘悦、孔仁点了点头。倪不悔一边喘息,自方自语道:“你们救不了我的。我中了那厮的‘九牛一毛’,又被完颜亮毒蛇所伤。我就要死了,但死以前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希望你们能将我与师妹合葬一处,生不能同欢,生也要同穴。”</h3><h3> 刘悦见他神色异常,当下道:“好吧!我们答应你。”</h3><h3> 倪不悔点点头,似交付了一件终身大事,脸色稍缓,暗提一口真气,又道:“黄齐右那狗贼抢走了我自石洞内取得的阴阳掌谱下册,此刻他定是已找了一个僻静所在修练神功了。你们见了他,千万不可硬拼。否则凶多吉少。”</h3><h3>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悦心想:“那阴阳掌真有如此历害吗?如碰到爹爹,一定不敌。”孔仁点了点头,道:“你若有还有什么遗言,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他心地仁厚,见倪不悔已是将死之人,不禁生出同情之心。</h3><h3> 倪不悔察言观色,见刘悦似有不信,叹道:“阴阳掌谱分上下二册,上册记录根基平平无奇,下册记录掌法运用却精妙无比,引人入胜,原是华山派的独门神功。练成者,功力大增,少有人敌。我当年从山洞内取得下册掌谱,只道神功一成,天下无敌,却不知无上册根基,势必走火入魔,须得以童男童女之灵气方能震住魔障。功力层次练到越高,就越需用更多的童男童女之灵气相助。当年本派几代掌门都因种种原因来不及修练上册,又被下册精妙无比的妙招吸引,贪多求快,只练下册,不想却都走火入魔而死。祖师们怕他的后世徒孙也像自己当年一样贪多求快,而是只留下上册练根基的法门放置在华山藏经楼中,却将下册刻于华山某处。阴阳掌只有掌门传人才可修练,凡修练之人必得练成上册,师父才能将刻在山洞处的下册相告。到得传到师公这一代,他被大敌所伤,临死之际来不及细说,只将上册交到师父手上时便断气归天,因此下册自师父手上便遗失了。那狗贼虽承继了掌门之位,若无下册掌谱,却难以练成神功发挥真正的威力。”这一段长话说罢,似是用了极大的神气,刘悦见他眼皮上翻,目光放散,知道已时间无多了。</h3><h3> 倪不悔强提一口残气不散,将花无双紧紧抱住,目中满是怜爱之意。却听他喃喃道:“师父啊师父,只怪你当年一时心软,明知那狗贼身世不正,却还是让他留在华山之上,否则焉有今日之祸。师妹啊师妹,你逃脱魔掌,便到得江南寻我。可是你哪里知道我随时面临那狗贼的暗杀,你哪里找得到我呢,你知道血海深仇无以得报,心灰意冷便在此地白云观出家为尼。唉!我听人说‘刘氏秘谱’惊现万田村,我本想练成神功,抢得此书后将之献给师父,他定然会欢喜的。那日我路经白云观,无意中被你发现了行踪,我却丝毫未知。你匆匆赶来万田村,定是要告诉我那狗贼的奸计。想不到,想不到,你却为我徇情而死。我,我,你对我一片情深,倪不悔死也无憾了!”</h3><h3> 刘悦心下一凛,暗道:“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花无双时,便觉眼熟,原来她却出家在衢州府白云观,那可是我常去游玩的地方啊!”</h3><h3> 倪不悔仿佛已沉静在往事的悔恨之中,自言自语又道:“可叹那狗贼劣性不改,他祖上本是大明开国时的大奸臣胡惟庸,当年毒死神算子刘伯温后准备判乱,事发后太祖皇帝朱元璋将胡惟庸五马分尸,其子孙被诛灭九族,哪知胡惟庸知道判乱凶险,暗中早已将小儿子偷偷放出城去。胡惟庸被杀后,那小儿子便发誓要与朱明朝庭作对,此后仇恨便代代相传,直至传到那狗贼父亲一辈家道中路英年早逝,那狗贼八岁时便在江湖乞求为生,后尽阴差阳错饿昏在华山脚下。待师父发现后,他已奄奄一息,师父当时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华山,休养得数日,正待送他回去。那狗贼却死赖着要留在华山上学艺,不肯出去。师父不忍,又见他与小师妹等人正好作伴,便禀明师公,收下了他。却不想他始终恶性不改,养虎为患,终酿大祸,华山派从此便要…历经…大劫…了。”他说着说着,口中突得喷出一口鲜血,挣扎了一阵,大叫一声:“狗贼!狗贼!狗贼!”头一歪,就此气绝。</h3><h3> 刘悦、孔仁二人唏嘘不已,即深为倪、花二人的悲惨命运叫屈,又深恨黄齐右的心恨手辣。刘悦恨恨道:“原来黄齐右是大奸臣胡惟庸的后人,如此说来,他的祖先当年毒害祖先伯温公,我与他之间却也是世仇了。祖先的恩怨原来不应由后辈们承担,何况此事已历经百年。但黄齐右非但里通外国,而且欺杀恩师及同门,又逼妻自杀,此人实是大奸大恶之人。仁哥哥,若有机会,我们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噢,对了,现下我们可要叫他胡齐右了,他原本理应姓胡的。却不知齐右是否他的真名,他刻意隐瞒身份,想来也不会报出真名来的。”说罢,紧捏掌头,恨不能当着黄齐右的面一掌揍过去。</h3><h3> 孔仁点点头,心情沉重,他见倪不悔死不瞑目,深感性命脆弱,心有所感,却在暗暗祈求上苍保佑圣裔平安。当下二人用力,将倪不悔、花无双尸体抬入洞口附近右近石室安放。一切整理停当,便关了洞门,趁月明星稀,二人提气向村口奔去。</h3><h3> 快近村口,突见不远处人头攒动,星火点点。刘悦作一个手势,两人在一断墙前俯身下来,正待探头瞧去,突觉一股劲风扑面,刘悦来不急阻挡,身子急向后躺下,堪堪避过;孔仁伸剑挡格,百忙中瞧见飞来的是一块飞煌石,只听一声碰撞声响,仁者短剑锋刃无比,尽将飞煌石切成二半。</h3><h3> 但见断墙左近是一片桔树,此时桔树底下掠出两名年青男女,俱是白衣白袜,衣襟上各自绣着一枝莲花,手中却持着一样的短小兵刃。那二人脸色阴沉,长得也算俊秀。只听那男的叫道:“此村现已被圣教接管,闲杂人等如若擅闯禁地,扰乱传教大会,格杀勿令。”说罢中指一动,手上兵刃呼呼旋转,但见那兵刃甚短,两头呈菱角尖刀,中间粗,孔仁认得是峨眉刺。</h3><h3> 刘悦瞧他们装束,显是白莲教的人,心想白莲教也太狂妄了,昨日才见他们入得村来,今日便耀武扬威起来了。这两日来,她接连碰到的都是如倪不悔、黄齐右这样的高手,自然不抵,她见这二人也只不过比自己大上五六岁而已,心想凭自己与仁哥哥二人,还斗不过他们么。当下柳眉一竖,学着那男的口气道:“你白莲教雀占鸠巢,当真好不害躁,你们还不快让开,本姑娘可要动手了。”说罢,反手从背上取下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孔仁与她相见以来,却不知刘悦背上还藏着这么一样物事。</h3><h3> 那女教徒见她好无害怕之意,不禁大怒,粉脸胀得通红,娇叱一声:“你自信能过得去么?”声音细细地,有些刺耳。但见她纤腰一扭,峨眉刺泼啦啦旋出一片圆弧,划向刘悦。那男的拧腰错步,手腕微拌,峨眉刺急刺向孔仁双目。</h3><h3> 孔仁低头避过,叫道:“小心!”短剑递出,刺向那男的手腕,那人一时轻敌,想不到孔仁身手尽有如此了得,峨眉刺改挑为扣,反向孔仁短剑贴来,顿时刺剑相交,峨眉刺不抵短锋芒,已被削去一头。</h3><h3> 孔仁乘胜急进,伸手捉住那男子手腕,不忍伤他性命,喝道:“还不停手。”那男子想不到一招之间便会擒住,惊恐万状,嘴一张,仿佛就要求饶,突见他唇齿间金光一闪,啊了一声,便即软软倒下。</h3><h3> 孔仁暗叫一声不好,想不到此人如此阴毒,齿间也藏有暗针,他避无不避,伸手一挡,暗针纷纷射在他手臂的衣服之上,奇怪的是,如此近距离射出,劲道却极弱,否则定然已射进皮肉之中。</h3><h3> 孔仁惊魂未定,只见刘悦手中把玩着峨眉刺,嘻嘻笑道:“仁哥哥,你也太好心了,若不是我眼见得快,他口中的毒针可不长眼睛啊!”孔仁点点头,道:“幸亏有你!”原来刘悦情急之下,一出招便使出“纤手驭龙功”的狠招对敌,那白莲教的女徒几乎是一招还未出满便被她制住,那女徒张口射针,刘悦哪有防备,但她手中那四四方方的物事却帮了大忙,她情急之下举起那物事一挡,毒针悉数粘在物事上面。</h3><h3> 刘悦知道孔仁生性仁慈,若被另一名白莲教男徒以同样手段暗算,多半避无可避。她心念电转,将与自己对招的白莲女徒点倒,便来助孔仁。当时那男子已被孔仁制住,似无还手之力,刘悦眼见他脸露喜色,想他与那女徒所使兵刃相同,多半也会口中飞针之术,当下更不待想,夺下那女徒手中的峨眉刺,便刺向那男子后背,同时左掌下拍,将他打得昏死过去。</h3><h3> 那被刘悦点倒的女徒匍匐在地,双眼正对着他们,此时见同伴生死未知,眼中顿时露出恐惧之色。刘悦这二天来第一次出手这么顺利,心中欢喜,道:“你不用怕,我们不会杀你。但你却需告诉我,如何才能出得了本村,前面聚了那么多人,他们再干什么?”他方才听那男子之意,似是万田村俱已被白莲教团团包围,心想敌明我暗,若能知道他们的底细最好。</h3> <h3>那女徒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道:“我不知道!”刘悦沉吟片刻,心生一计,道:“仁哥哥,她即不说,看来我们只有假装成白莲教的人混进去自己打听了。你想,若我们换上他俩的衣服,夜晚定是无人认出。你说好不好?”说罢暗中向孔仁递了个眼色,孔仁不知她葫芦里藏的什么药,点头道:“那自然是好的。”</h3><h3> 刘悦美目一转,突得道:“那我自然是要穿她的衣服了。你过去,把她的衣服脱下来给我。”孔仁不想她会说这话,心想男女授受不清,怎能做这等乘人之危之事。正待拒绝,忽想起刘悦刚才所递的眼色,心想:悦儿故意叫我如此行事,难道另有深意。他与刘悦相遇以来,便知她说话行事古灵精怪,不能以常理推测。当下便向那女徒走去,要去脱她的衣服。同时瞧瞧刘悦有何妙计。</h3><h3> 那女徒方才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听刘悦说要叫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她衣服,不禁气得脸红脖子粗,她见孔仁渐渐走近,心中又羞又急,怒道:“你若再走近半步,我便咬舌自尽。”孔仁见她神色凛然,愕然止步,回头望着刘悦,意示征询,便不敢再向前走去。</h3><h3> 刘悦嘻嘻一笑,忽得闪身向前,从桔树上摘下两个尚未成熟的桔子一把塞入她口中。拍手笑道:“现下你不能咬舌自尽了吧!”那女徒只觉口中一阵苦涩之味,眼中隐隐有泪水滚出,神色间满是乞求之意。</h3><h3> 刘悦道:“如若现下我叫仁哥哥脱下你的衣服,你又有什么法子相抗。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你乖乖回答我的问话,我们便不为难你了。”那女徒点头如捣葱,已是同意了。</h3><h3> 刘悦甚是满意,便取出她口中的桔子,问答:“那你先回答我方才的问话,如何才能出得了本村,前面聚了那么多人,他们再干什么?”孔仁心中暗笑,心想悦儿果然好手段。</h3><h3> 那女徒很不情愿的道:“掌教元帅已颁下命令,不能让万田村中任何一个活物出村,除非宝物到手。现下此村四周俱有本教高手暗中埋伏,除硬闯外,没有任何缺口;前头是我教在举行传教大会,要把光明普照所有村民,包括来到万田村中的所有武林中人。你们是出不去的。”</h3><h3> 刘悦心中一惊:白莲教包藏祸心,明明是要逼着村民服从他的命令,却谎说成要把光明带给大家,看来村民们处境已是十分危险,啊呀,小玉她们岂非也被他们挟持着去开什么传教大会了。不知爹爹、义母,还有段大伯他们在哪里。</h3><h3> 她心中若有所思,那女徒道:“我的话已说完了,你们还待怎地?”孔仁心念一动,突得问道:“你们是否在衢州挟持了孔氏南宗圣裔?”那女徒啊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地下的那男子,道:“我不知道,听王师兄说,掌教元帅抓了一个大有来头的人,连掌教元帅也对他极为客气,其实那人又不会武功,为何掌教元帅对他如此,我也想不通,但不知是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圣裔。”孔仁已可确知圣裔是被白莲教中人相掳,便思解救之法。</h3><h3> 刘悦知孔仁问的意思,想了一下,道:“掌教元帅是谁?是你们的教主么?”那女徒神色顿现神往之态,喃喃道:“掌教元帅是我教首领,说是教主也无不可。他老人家可是弥勒佛下凡啊!众生痛苦,掌教元帅便是奉佛祖之命,来世间传道普法的。”她说着说着,眼中便放出异样的光芒来,黑夜之中令人望之不寒而栗。</h3><h3> 刘悦、孔仁再问她话,哪知她一提起掌教元帅,兴奋过度,尽是已充耳不闻。但见她双目迷离,状视痴疯,口中翻来复过,念念有词:“朱明不仁,白莲当兴,弥勒下凡,光明普世!”</h3><h3> 刘悦、孔仁面面相觑,相顾骇然,心想白莲教用的是什么法子,尽让教徒如此神忘。突见那女徒欢叫一声:“啊!无生老母,是你来接引贱妾前往光明世界了么?”刘悦知道要出事,出手已是不及,只见那女徒一口咬断自己舌头,喷出数口鲜血,就此死去,脸上犹自挂着美满幸福之光。刘悦与她目光相触,心中机灵灵打了一个颤抖。</h3><h3> 孔仁暗暗叹息,心想本来点昏那女徒穴道后,便放她一条生路,不想她终究还是咬舌自尽了。他心下气忿,叹道:“这是什么邪教,原来是把人骗死不偿命的。”刘悦痴痴念道:“无生老母是谁,谁是无生老母?”</h3><h3> 孔仁见她脸色不对,忙唤道:“管她是谁?你只需记住,你是悦儿,是我孔仁的妻子便行了。”刘悦回神过来,惊恐道:“太可怕了!仁哥哥,我们快离开这里去看看他们的掌教大会吧,可不能再让他们害人了。听她方才话中所言,幸许圣裔就在他们手中。”</h3><h3> 当下孔仁脱下那男教徒的白衣套在身上,装作是白莲教中人的样子。刘悦见那女教徒死状怪异,哪敢取下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孔仁好说歹说,她才同意孔仁用剑取下那女徒衣襟上的白莲图案,再将女徒口中射出的飞针用布擦拭干净,然后用飞针将白莲图案别在衣襟之上。刘悦原本一身白衣,此刻胸口别上白莲图,月夜下却也能以假乱真。</h3><h3> 两人将峨眉刺握在手中,心想一可防身,二可免白莲教人起疑。刘悦正欲将那四四方方的物事放入背上,孔仁奇道:“这是什么?”刘悦见他好奇,便打开外面一层薄布,随身摆弄了一下,只听一声脆响,那四方物事便变成一副极精巧的瑶琴,刘悦笑道:“当年爹爹教我弹琴时,嫌自己的那张琴太大,便专门为我订制了一副小的,此琴底座用吸铁石铸成,是以能吸取飞针之类铁器。此琴的精妙之处便是能张能合,若是合起来,便如四支手掌般大小。”说罢,重新合起,贴身藏好。</h3><h3> 孔仁想了想,问道:“岳父号称痴琴子,听说他的‘太阳天籁曲’高深莫测,琴功自是了得。你自幼学习,可曾学得琴功的奥妙?若是碰见对手较多,或许用得上。”刘悦被他一言惊醒,叫道:“爹爹从小教我‘海浪藏识’内功与‘纤手驭龙功’,可是却一直未告诉我这种武功的名字与来历。直到昨晚在石窟内,听爹爹所说,我才知道。爹爹自幼教我琴曲,难道这也是一种武功么?仁哥哥,幸亏有你提醒,我这不是又会一样武功了么?”当下喜不自禁,脑海中便将爹爹所教的种种练琴术粗略温习了一遍。</h3><h3> 孔仁见她含笑似嗔,极是可爱,心中一阵温暖,当下牵过她的手,道:“我们去吧!”</h3><h3> 两人因有白莲教的衣服穿在身上,便不在隐蔽,大摇大摆的朝前掠去,方奔出半里地左右。只听一阵衣展之声,村道两旁各闪出六位白莲教徒,但见是六男六女,一身白衣,胸前绣莲花,与自己身上所穿一样。</h3><h3> 刘悦、孔仁二人急忙举步,报拳见礼,身子随意在一株桔树下一站,借树叶遮挡脸部。但见十二位白莲教徒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沉声道:“请问今晚口令?”</h3><h3> 刘悦、孔仁二人心中一惊,心想:糟糕,想不到白莲教行事如此机秘,尽还要对口令,二人事前都未想曾想到这一节,这下可要露陷了。</h3><h3> 中年男子见他二人不答,怒道:“王五,小翠,老子问你们口令呢,怎得不说。你们虽是我的徒弟,可你们以为这是好玩么,今晚传教大会关系本教兴衰,掌教元帅吩咐下来,非但要夺得‘刘氏秘谱’不可,抑且还要将诱骗而来的各帮各派的好手擒下,赐他们仙药‘服从丸’,以壮大本教声威。你二人却还有空在这里谈情说爱。真是气死人了,还不快说出今晚口令?我裘伯峰可没这等耐性?”原来先前的那男女二教徒姓名却叫王五、小翠。</h3><h3> 口令二人自然不知,孔仁心想:看来只得一拼了,当下紧握峨眉刺,就要出手将裘伯峰先行拿下。手上忽觉刘悦伸手将自己左手握住。只听刘悦捏着嗓子细细地道:“无生老母。”这正是方才那女徒临死前说的稀奇无怪的话。</h3><h3> 裘伯峰不怒反笑,道:“无生老母乃上天无生无灭的古佛,她要度化尘世的儿女返归天界,免遭劫难,共入真空家乡。我教八字真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人人皆知,却不是今晚的口号。怎么你二人吃错药了么,快快说来。我可没空陪你们玩儿。这几日掌教元帅与痴琴子古天、本教判逆韩星儿斗智斗勇,心中正烦着呢,你们在我人护法面前说说笑不要紧,若被掌教元帅听见,小命不保。”</h3><h3> 刘悦一喜,心想:“啊!原来爹爹与义母已与他们掌教元帅斗在一起了,我们可得快点赶去相助才是。此人自称是邪教的人护法,又是王五、小翠的师父,武功定是不凡,我们可要小心了!口令,口令,是什么呢?对了,记得小翠临死时还说过一句话,难道就是口令。不管了,若是这句不对,就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当下一边做好突袭准备,一边说道:“朱明不仁,白莲当兴,弥勒下凡,光明普世!”</h3><h3> 裘伯峰笑道:“这就是了,你二人急勿勿的赶来,定是掌教元帅或是总管大人、天、地护法召见,那就快快去吧!”他手朝后一摆,其余十一人身影一闪,便隐蔽在黑暗之中。</h3><h3> 刘悦、孔仁舒了口气,两人均觉掌心沁汗,紧张万分,却不想刘悦临时起意,生搬硬凑,尽蒙中了。刘悦握住孔仁的手,急向前奔去,这一路上再无阻隔。</h3><h3> 转瞬间便到那点点星光近旁之处,但见村头那块巨大的晒谷场上,此刻搭着一个木台,台上燃着两根极粗的红烛,烛光映照下只见台下聚着众人,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之多,依所穿衣服而分,右边之人约有三分之一,衣服光鲜,随身均佩有刀剑等武器;左边之人约三分之二,所穿却均是粗布衣服,中间用一块红毯隔开。此时台下众人交头接耳,场中发出嗡嗡的杂声。</h3> <h3>刘悦、孔仁走到近前,只见周围站满了不下三百余人的白衣教徒,人人均都神色凛然,目光警惕,警戒着台下五六百人的一举一动。</h3><h3> 刘、孔二人从裘伯峰的话中,知道右边站的那些人多半是来万田村夺“刘氏秘谱”的江湖人物,当下只冷冷看了一眼,便朝左边走去。左边三百余人,男女老幼都有,却是万田村的全村村民,看来裘伯峰并未说谎。</h3><h3> 孔仁眼光流转,在众人间浏览了一遍,即未发现圣裔,也未看出疑点来,刘悦正要找村中人问问情况,便向左行去。周围的白莲教徒见他二人气宇昂扬,穿梭其间,似在找人,见他们穿着教服,还以为是在执行特殊任务,便任由其来去,不在过问。</h3><h3> 刘悦眼尖,已瞧见左近站着的一个少女便是玩伴小玉,当下朝她走去,刘悦怕小玉认出自己,让人发现,走到近前便即止步。小声对孔仁说道:“仁哥哥,前面那个女孩子便是小玉,你把她找过来,就说是我找她。”</h3><h3> 不一会只见小玉便满怀好奇的随孔仁走来,两人一见之下,小玉差点失声惊呼出来。刘悦故意装作审问小玉的样子,小声道:“小玉,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到了这里?”小玉神色紧张,压低声音道:“小则天,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你还不快走,他们要抓你。他们到处宣扬说杨伯父与你身藏邪物,会祸乱本村,还说会给村中带来血光之灾。”说罢又怀疑地看了一眼孔仁,心想:“小则天怎得与他们的人如此亲密。”</h3><h3> 刘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相信他们的话么?”小玉摇头道:“我当然不信,我爹妈他们也不信。可村中也有人信的,你莫叫村中那些坏东西瞧见,否则他们会把你供出来的。”刘悦点点头,道:“你们怎么全都来了这里?”小玉道:“不来不行啊!他们说不来听大法的人便是邪恶之人,这些白衣人心恨手辣,老村长便是不服从他们的话,生生被他们杀死了。”说罢眼圈子一红。</h3><h3> 刘悦想起老村长在村中德高望重,不幸去世,心下一痛,道:“我们定要为老村长报仇。”小玉道:“不用了,老村长的仇已有人报了。那天老村长被他们害死,这些人还不罢手,还要杀死老村长儿子、儿媳,正在这时,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出现了,她举手投足间三下二下便杀了那些人。真难想像,世间还有这样美貌的仙女。若是我长得有她一半的一半,便知足了!”说罢,犹不住啧啧称奇。</h3><h3> 刘悦知她说的定是义母韩星儿,心下略宽,又道:“你知道他们把大家集中到这里,要干什么吗?”小玉眨着大大的眼睛,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刘悦见她所知有限,怕问多了,别人起疑,便道:“好了!小玉!现在由仁哥哥送你回去!记住我刚才问过你的话不要告诉别人。这些白衣教徒都不是好人,你与伯父伯母,可要小心了!”小玉点点头,便由孔仁送她回到村民之中。</h3><h3> 蓦得只听一声巨响,只见一束焰火犹如娇龙般升入夜空,半空中“嘭”地一声炸开,却是一朵莲花形状,莲花旁边还有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台下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焰火惊了一跳,又不知这八字意思,纷纷起哄。</h3><h3> 焰火起处,只见台上突得闪出三个白衣人来,年纪俱在五六十岁之间。旁边二个老者,一胖一瘦,分立台柱两测。中间一个老者白发丛生,胡须却是黑乎乎的,只听他微一抱掌,声若洪钟:“各位武林同仁,各位父老乡亲,在下储无良,乃圣教总管,大家可曾看到天空中‘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这八字了么?这八字乃是本教的创教真言,方今大明皇帝昏庸无能,天下苍生无不盼望明主早立,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无生老母乃是上天无生无灭的古佛,她要度化尘世的儿女返归天界,免遭劫难,这个天界便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先后派燃灯佛、释迎牟尼佛、弥勒佛下凡救民于水火之中,让天下万民共享普光。我教历代掌教元帅身体异禀,便是弥勒佛下凡的真身,要来引导众生共创光明世界,大家说好是不好?”</h3><h3> 他话音未落,四周的白莲教徒纷纷举剑高呼,唱道:“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白莲再生;黄天将死.苍天将生。”声音震耳欲聋,一连叫了数遍。刘悦想起,这正是当时在庙源溪畔见到一队白莲教徒时,听他们口中所念的话语。台下众人为这气势所震,脸色微变,纷纷敛气静声。</h3><h3> 储无良目光四扫,顿了顿,又道:“但我教势薄力微,众生又愚陋无知,不知大道,更有那些邪魔歪道将救世良经私藏于身,眼见万民处于水火之中却无动于衷。我教为救天下苍生,首创天机庄,为天下武林各道传递信息所用。日前,我教得知那救世良方‘刘氏秘谱’十七年前便被痴琴子古天与我教判逆韩星儿所劫,他二人隐姓埋名于万田村,欲躲过天下人的耳目,却难逃我天机庄的眼线。我庄得到信息后,不敢藏私,遂全告武林,这才有今日之会。”</h3><h3> 刘悦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想道:“这人巧舌如簧,若我二人方才未听到裘伯峰所言,险些便信了他的话。”孔仁小声道:“你瞧台上胖瘦二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气定神闲,看来功力不会比裘伯雄差。”刘悦目光望去,点点头道:“裘伯雄身为人护法,不知这二人在教中居何职务,难道便是他所说的天、地二护法么?”想起自己身上便藏有真正的“刘氏秘谱”,不禁心中惶惶。</h3><h3> 此时台下众人听了白莲教总管储无良的话,议论纷纷,台下便似炸开锅。</h3><h3> 储无良见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甚是满意。只听台下一人叫道:“不错,俺正是得到天机庄的信息后,才千里迢迢赶来衢州府的。你们说,那‘刘氏秘谱’便在这万田村仙岩底,可俺已在村中转了两日,皆无所获,这又何解?”储无良笑道:“这位英雄请自报家门,上来说话如何?”</h3><h3> 只见台下一大汉纵身一跃上了木台,衣带之风带得烛火不住摇晃,那大汉紫膛脸,鹰眼宽唇,熊腰虎背,甚是魁梧,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也不抱拳施礼,便嚷道:“俺算不得英雄,俺是山东郯城天鹰堡二堡主陈搏兔是也。十多年前,我家大堡主陈擒虎听说‘刘氏秘谱’重现江湖,便兴冲冲来到江南欲一睹为快,想不到大堡主这一去便是十多年音信全无生死未卜,可怜老夫人与老嫂子千等万等,哭得眼都瞎了,却还是没把大堡主盼回来。前年,老夫人去世,临死前嘱咐俺定要找到大堡主,她老人家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她死不瞑目。俺这次听说‘刘氏秘谱’又现江湖,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到江南,‘秘谱’什么的,与俺无关,只盼能寻得大堡主的音讯,便知足了。各位英雄,如知道俺大堡主音讯的,就告知则个!”说罢,团团一揖,虎目一热,涕泪滂沱,掩面哭了起来。</h3><h3> 台上台下众人见他堂堂七尺男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放情大哭,俱各惊诧。仁厚老实的人深为他的至情至性感动,奸酸刻薄的人却冷笑着说他是疯子。</h3><h3> 刘悦忽觉旁边有异动,转头瞧去,只见孔仁双眼红红,沉吟道:“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又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天下之人都为‘秘谱’着迷,又有谁知道,其实在父母妻子心目之中:‘秘谱’又算得了什么,子女、丈夫才是她们的无价之宝。可叹那些身为人子、丈夫的却舍近求远,浑不知这些。”刘悦正要笑他迂腐不化,但听他说地一片赤诚,心中也不禁起了共鸣。</h3><h3> 储无良见他哭得伤心欲绝,一时间手足无措,劝得几次,均是无效。他心头火起,暗暗压住,此时心中已有计较,故意咳嗽了几声,道:“陈二堡主尽请节制,你家大堡主活得好好的,你这般纵声大哭,岂不是咒他早死么?”</h3><h3> 陈搏兔哭声立止,一下跳起,将他双手紧紧握住,叫道:“真的,你不骗俺!”忽地又纵身向后跌开,只觉储无良手上烫得历害,便似烧开的水一般。他怔怔望着储无良,不知这人练地是什么武功,双手如此赤热,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h3><h3> 台下众人见他纵来跳去,以为他是兴奋过度所致,并不在意。只有刘悦秀眉微蹙,暗暗思索:“白莲教当真有如此神奇么,他怎知天鹰堡大堡主的下落。”</h3><h3> 只见储无良招手叫过一名白衣教徒,在他耳畔嘱咐了几声,那名教徒飞步而去,片刻之间便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大汉朝前奔来,陈搏兔与那白衣大汉双目相交,蓦的呆住。</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六回 惊变丛生</font></h1><h3> 那白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失踪达十数年之久的天鹰堡大堡主陈擒虎。但见陈擒虎双目凹陷,脸色漠然,不温不热。陈搏兔大步上前,将陈擒虎一把抱住,欢喜道:“大哥,二弟可盼到你了。”说罢,双目又是泪光闪烁,显是大为激动。</h3><h3> 哪知陈擒虎一动未动,却只是极为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来作甚,此地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还是回天鹰堡吧!”说罢就要下台离去。</h3><h3> 台下众人见他如此冷淡,纷纷喝叱。陈搏兔呆了呆,想不到陈擒虎会说出此话,大声道:“大哥,你是怎得了!十多年了,你即使不想念兄弟们,也得问问老夫人还有嫂子他们安好吧!”</h3><h3> 陈擒虎神情莫然的回过头,陈搏兔见他回心转意,心中一酸:“大哥,你失踪十多年,全堡弟兄无不想念。可是比起老夫人还有嫂子她们来又算得了什么?这十多年以来,老夫人和嫂子对你日思夜念,眼泪都哭干了,眼睛都哭瞎了,只盼着你早日回堡,老夫人思儿心切,等不了你回去,已于前年仙逝了。”说罢,不住拭泪。</h3><h3> 但见陈擒虎双肩抽搐,目中似含泪花,正待说话。储无良已抢先说道:“陈擒虎,你十多年前加入本教,只说自己是一江湖游侠,因仰摹圣教真义,心甘情愿为圣教事业而献身,却不想中间还有这一段故事。但本教教义有约:凡入教者,便应舍家而就教,终身为圣教尽忠。本总管念你十多年居功甚伟法外开恩,只要今晚你助圣教取得‘秘谱’,从明日起便准你脱离本教,再无相干。圣教自当送你黄金千两作为盘缠,你意下如何?”说罢,双目紧盯着陈擒虎。</h3><h3> 陈擒虎见他双目逼视,朝后退了退,状似害怕。陈搏兔走过去抓起他的手,劝道:“大哥,你怎得糊涂了。你还不快答应了。”哪知陈擒虎双目痴呆,却并不言语,只急的他连连顿足。</h3><h3> 储无良见陈擒虎不语,心下放心。转身面对台下众人,高声又道:“方才储某说到:我庄得到信息后,不敢藏私,遂全告武林,这才有今日之会。本教派出众多探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知那‘刘氏秘谱’藏谱之处,便在——”他故意放慢声音,扫视众人。</h3><h3> 台下群雄纷纷竖起耳朵静听,储无良一笑,缓缓道:“实不相瞒,藏谱之处便在万田村地下?”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那些村民一辈子住在村中,更是将信将疑。</h3><h3> 刘悦、孔仁相互对视,脸色俱变,均想:“难道他们已知石窟所在?幸好我们早已出来。否则岂非被他们来个瓮中捉鳖。”</h3><h3> 只听储无良双手压了压,众声暂息,储无良神情严肃道:“众位莫要不信,万田村地下有一石窟,开凿于春秋战国时期,原为诸侯屯兵集粮所用。据本教探知,‘刘氏秘谱’便被痴琴子古天与我教判逆韩星儿藏在地宫之内。但石窟内障气极大,又不知古天在里面作了什么手脚,是以凡进去之人最好服下本教圣药‘避障丸’,否则即使取得‘秘谱’,想也无法全身而退。本总管代表圣教起誓,入地宫后凡最先取得‘刘氏秘谱’之人,不论他是谁,本教一概尊其为天下共主,忠心拥戴。”此话诱惑力极大,台下群雄中有点门道的,俱是热血沸腾。储无良作个手势,只见一个白衣女徒手持玉盘,盘中放着一个锦盒,走上台去。</h3><h3> 储无良转身对陈擒虎道:“陈兄弟,你便叫二堡主作个示范如何?大家也好早日进入石窟取得‘刘氏秘谱’,你也可以早日随他回去。”陈擒虎一呆,脸色阴晴不定。陈搏兔一把夺去玉盘,从锦盒中取出一个颗红色药丸一口服下,只觉入口苦涩无比,催道:“俺已吃了,俺只想快点上路。”储无良面向众人,道:“大家瞧见了,天鹰堡的二堡主已服下了‘避障丸’,大家还等什么?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h3><h3> 孔仁心中暗自纳闷,心想:“石窟今晚三更便会自毁,这些人若入得洞去,岂不是要被活埋。”他生性仁慈,不由大是焦急。却见刘悦也是沉吟不语,孔仁将自己的担心小声对她说了。刘悦附耳过来,小声道:“你忘了人护法裘伯峰的话了么,他叫大家入洞是假,让人服药是真。若我所猜不错,那‘避障丸’必是什么‘服从丸’!顾名思义,若服此丸,十有八九便要听他们摆布了。”</h3><h3> 孔仁恍然大悟,暗赞刘悦心细如发。却见刘悦又附耳道:“瞧瞧还有哪些笨蛋会乖乖服药?”孔仁点点头,向前看去。</h3><h3> 却听人群中一个粗重的声音道:“白瓷盘里放珍珠——明摆着你要大家去做替死鬼替你开道,你再去捡现成便宜,我们不是笨蛋,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怎知‘避障丸’就不是毒药,白莲教想毒死大家独吞么?”又一声尖细的声音叫道:“大家可莫要被他骗了,他这是白骨精说话——妖言惑众。”又一个浑亮的声音道:“大家休得听白莲教胡说,赶紧拆庙散和尚——各奔东西罗!”又一人沉声道:“大家看着,他若不是心虚,不幸被我等言中,便不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正所谓出山的猛虎——凶相毕露!看他能耐几时,哈哈!”</h3><h3> 四周白莲教徒纷纷大怒,不住喝叱。台下众人虽见陈搏兔服药后并无特殊症状,因干系自身,却也有些心疑,听这四人一说,疑心更重,哪敢服什么‘避障丸’,纷纷住足冷眼旁观。</h3><h3> 刘悦一听声音,便知是“青田四绝”来了。她本来对“青田四绝”殊无好感,前几天还骗了他们一次。此时见他们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储无良气的脸色仿佛成了猪肝色,不禁解颐。心想:世上也只有“青四四绝”敢这般说话了。</h3><h3> 蓦听储无良惊雷一声大喝道:“阁下是谁?敢在本总管面前如此放肆,难道是活够了么?”只见群雄中排众走出四人,为首一人朝天鼻招风耳,脸色红润,操着一口粗重的声音,正是朱无勇。其余三人中一人光头豹目,一人骨瘦如柴,一人黑脸如墨。</h3><h3> 那朝天鼻招风耳的老者,对着储无良,叉腰凸肚道:“说出我兄弟四人的名号,怕吓破了你的胆?我等便是‘天下四痴’——”台下群雄一声惊呼!不知道的人纷纷失望,暗想天下四痴威名远扬,武功盖世,长相却太叫人可怜了。</h3><h3> 那老者认认真真地道:“大家莫要惊呼,我等便是与‘天下四痴’齐名的‘青田四绝’,在下朱无勇,江湖上号称‘回头一笑百媚生,三山五岳无颜色,谁个敢和咱教量,朱砂纵横匹无敌’。这位是我三哥‘铁头震撼不周山’铁无忌,这位是我二哥‘防不胜防’韦无耻,最后这位大家想必已猜出来了,此人便是我大哥‘锁指追命’郑无智。‘青田四绝’今日在此亮相,还望各位多多捧场。”说罢,抱拳四周团团一揖。</h3><h3> 台下群雄及村民见这四人说话有趣,纷纷大笑。储无良脸色阴沉,冷笑道:“然来是四个浑人!”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只见他向左右胖瘦老者递了个眼神。那二人心领神会,双臂一展,便如雄鹰搏兔一般,从台上飞跃而起,朝“青田四绝”所站之处扑去。</h3><h3> 群雄见那一胖一瘦两位老者攻势凛历,人未至,一股无形杀气已是括脸袭来,纷纷向后跃开,旁边顿时让出好大一块空地来。 </h3><h3> 朱无勇哈哈一笑,道:“来得正好!”众人见他说话轻松,暗想这四人名号从未在江湖上听闻,他们尽敢在白莲教重重包围下谈笑应敌,定是身怀绝技的了,难道是隐居世外的武林高人不成。 </h3><h3> 朱无勇一言方毕,“青田四绝”一声大喝,忽得两两成组,每组合二人之内出掌与胖瘦老者相抵。蓦听两声大叫,四声闷哼,只见四绝便如断线的风筝般朝后飞去,飞入夜色中,“卟卟卟卟”四声沉重的落地声自远处传来。再看那一胖一瘦两位老者拍拍双手,仿佛未使出全劲,袍角一展,已跃到台上,便似原先一般分左右两边站着。</h3><h3> 群雄纷纷伸劲向外望去,等了一会,却见夜色中风吹树动,却不见朱无勇他们回来,也不知“青田四绝”生死如何?众人面面相觑,俱为那胖、瘦两位老者的神功震住。</h3><h3> 刘悦眉头紧锁,想不到“青田四绝”口气极大,武功却是稀松平常不堪一击。孔仁见胖、瘦老者露了这一手武功,心下也是暗暗吃惊,自忖若是将“青田四绝”换成自己,不知能否挡其临空一击。</h3><h3> 储无良见胖、瘦老者一出手,便震住场中群雄,心下暗喜,脸上却故意装作平静,抚须一笑,道:“跳梁小丑,不自量力,岂能抵当年名震江湖的‘天下二痴’之一击。各位江湖朋友,这二位便是痴书子姜大通、痴棋子鲁得令,现添为本教天、地二护法。各位如有不服二位武功的,尽可上台领教。否则就请服从‘避障丸’,随本教一同入石窟去吧。”</h3><h3> 群雄见这两人,一个头大耳垂,腰如圆筒,一个瘦骨嶙峋,皮包骨头,果是传说中天下二痴中的痴书子和痴棋子模样,各人心中自问绝非二人对手,不由暗暗心惊:原来白莲教借天机庄之名引诱我等来到此地,又引诱我等服下“避毒丸”好替他们冲峰陷阵,却叫我等做那冤死之鬼。群雄心下已明,却慑于二痴之名,俱是敢怒不敢言。</h3><h3> 储无良手一摆,白衣女徒手持玉盘,盈盈来到群雄中间,将一颗颗药丸分于群雄,群雄手持药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露难色。众村民见白衣女徒并未将药丸分与自己,便放下心来。</h3><h3> 突听群雄中一个锦服老人气不过,破口大叫道:“那些村民怎得未服,为舍偏偏叫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服下。”储无良微微一笑,道:“石窟内机关林立,不会武功之人极难入内,即使勉强入得洞去,却也不过是白白送死。我教向以悲天怜人之怀视人,岂能叫这些无辜之人白白送了性命。”</h3><h3> 锦服老人叫道:“那我不要什么秘谱了,也不吃你的‘避障丸’行不行?我这就回天龙山庄去,今是之事绝不外露一句。”话音方露,身形一转,便向后掠去。群雄胆气一壮,心想:素闻天龙山庄庄主万震天一身横练功无惊世骇俗,他若带头不服,我等便也可依样画瓢了。哪知万震山方踏出一步,突听“咯咯”两声,一黑一白两棋子分打在他左右太阳穴上,哼都未哼一声,顿时脑桨迸裂而死。</h3><h3> 群雄大惊,不用说定是那瘦子痴棋子鲁得令的手段,此人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于无形,当真是太可怕了。附近村民见白莲教出手便杀人,早已吓得脸无人色,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间或会有一两声小孩哭泣之声,却立被父母喝止。</h3><h3> 储无良冷笑道:“天龙山庄万震天已知‘刘氏秘谱’之秘密,难保他日后不泄露出去,是以他非死不可,因为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说出去。本教今日并不想大开杀戒,各位还是自觉吧!”说罢双目如矩,紧盯群雄,群雄见他说得客气,实则暗藏杀机,各人脸若死灰,只得服下。</h3> <h3>刘悦眼见二痴一招制敌,心想:“这二人既与爹爹齐名,想来武功定是极高的了,怪不得‘青田四绝’不敌。”他从未见过古天与人对敌,也不知“天下四痴”名气有多响亮,此时眼见胖、瘦二痴一出手,便震住全场,心中便想爹爹的武功在江湖上定也是赫赫有名的。但爹爹只是天下四痴之一,能否以一抵二,便难说了。何况白莲教徒甚多,这储无良身为白莲教总管,武功想必还在二痴之上,再加上他们掌教元帅及人护法裘伯峰,白莲教高手众多,爹爹他们双掌难抵四手,这可怎生是好?即使台下这些群雄加在一声,怕也不敌。白莲教若强行叫大家服下‘服从丸’,凭此实力却也无人能阻。”思虑及此,心下不由焦急万分,心中不断寻思脱身之计,要先行将此消息告诉爹爹他们,再计良策。否则自己虽将“刘氏秘谱”送将出去,白莲教一旦得知,盛怒之下定会牵怒众人,那时万田村岂非血流成河了。当下计议已定,便要去拉孔仁悄悄退却。</h3><h3> 却见孔仁双目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见着天外飞仙一般,刘悦寻他目光瞧去,只见此时木台上走出一儒服老人,满目慈祥,清矍神秀,隐隐中透出一股书卷之气。儒服老人走到木台中间,突得左脚一绊,想来是木台临时所搭,并不平坦。台下村民一声惊呼,儒服老人右脚跨出,生生定住身形,面朝众人。</h3><h3> 刘悦暗叫:“这不是圣裔孔尚公么?”原来孔氏南宗在江南定居以来,历任南宗子孙无不以教化世人为念,这孔尚老先生尤其勤快,执掌孔氏家庙以来,各地学堂私塾几乎都有他老人家的走迹,是以刘悦亦认得他。</h3><h3> 村民中有认得圣裔的,扑倒便拜,口中叫道:“圣人来了就好了。”其他不认识的村民,见状也赶紧拜倒,地上顿时黑压压拜倒一片。那些江湖中人见状,暗觉惊异,想不到孔子后裔在当地如此得人心。</h3><h3> 孔仁脸色大变,心想:“圣裔若落入白莲教之手,岂非大险。”当下便要救人。刘悦见他神情,已知他心意,忙暗中将他左手拉住,道:“仁哥哥,稍安勿躁!你忘了爹爹答应过我们的么,他一定会救得了圣裔的。”却见孔仁并不回话,刘悦见他脸色冷淡,便即会意:“当初在石窟内分手时,爹爹曾亲口答应他救圣裔的,这迂呆定是暗暗怪爹爹未及时救圣裔了。”</h3><h3> 当下将指甲在他掌心一摁,孔仁“哎哟“一声叫疼,没好气的道:“干甚么?”刘悦见他仍在气头上,当下也是脸色一板,小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叫你先忍得一口气,静观待变,不要鲁莽冲动。”孔仁见她生气时仍自关心自己,心下一软,软声道:“我知道。”目光紧盯着台上,不知白莲教挟持圣裔有何意图。</h3><h3> 储无良冲儒服老人微微一笑,状甚谦恭。儒服老人点了点头,储无良会意,便对台下道:“万田村果是神秀之地,这些乡下百姓尽也认得圣裔尊颜。可叹那古天自称为侠义中人,却私藏救世良经,秘不示人。今日孔氏南宗圣人之后孔尚老先生到此,他老人家定有话说。大家先行起来吧!”哪知村民们却无一人起来。</h3><h3> 儒服老人目光所及,仰天长叹道:“先世楚狂生唱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以叹天下分离,礼教丧失。不想今日朝庭不仁,苛政暴敛,文不足以安内告民,武不足以攘外卫边。普天之下,哀鸿遍野,饿莩足见。大明已是风雨飘摇了!呜呼!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他一番长叹,目兴飘向村民,道:“众位乡亲行此大礼,当真是折煞老夫了,何不快快请起。”语声平缓中自有一股威严,威严中又带了一股慈祥。诸村民见圣裔开口,便纷纷站起听话。</h3><h3> 孔仁听着圣裔一番忧国忧民的长叹,感同身受,心想:天下也只是他老人家才有这种悲天悯人的心怀了。他眼中一见到圣裔后,心中便暗下决定,拼得自己性命也要救圣裔脱离虎口。只是刚才刘悦的一番话,让他对眼见的情形冷静了许多,凭自己与刘悦二人的武功,要救圣裔当直是异想天开了。何况现在两人身上藏着那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刘氏秘谱”,说什么也不好冒险躁进,须得想一万全之策才行。当下苦思救人之计,但他自幼在孔庙长大,心思单纯已极,又想得出什么奇思妙法来。当下不禁把目光望向刘悦。</h3><h3> 却见刘悦,双眉紧锁,似有满腹心思,不知在想什么?刘悦见孔仁脸朝过来,忽问道:“圣裔当年曾来村中传教,我只见过他一二面,记不清了。你再看看,台上的老人真是圣裔么?”孔仁一愕,不想他问出此话,当下道:“我与圣裔朝夕相处,岂有认错之理。”只见刘悦一双妙目转动,又问道:“那圣裔会武功么?”孔仁见她问非所答,不禁没好气地道:“圣裔说‘侠以武犯禁’,是以他老人家并不会武功。”</h3><h3> 刘悦忽得附耳过来,小声道:“仁哥哥,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怀疑台上那人是假扮的圣裔!”孔仁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再次上扬,左看右看,却也瞧不出半点端疑,台上那儒服老人不是圣裔还会有谁。刘悦目中精光闪闪,小声道:“依你说,圣裔并不会武功,奈何见他方才在台上一绊时却能立脚站定,足见他下盘功夫甚好。还有,圣裔为国为民,仁义为怀,自然对白莲教的劣迹有所耳闻,又怎会站在台上与白莲教总管为伍而丝毫不以为异呢?”</h3><h3> 哪知孔仁却冷笑道:“你不想出手相救便罢了,何必污辱圣裔名节。”他自幼便对圣裔心存崇敬,此时听出刘悦话中对圣裔意存不屑,心中气忿,便脱口而出。</h3><h3> 刘悦见儒服老人一出场,孔仁便心绪不疑,动不动对自己冷言冷语,全将自己一番好心当成驴干肺。她心中懊恼,心想:“我嫁你才一日,你便摆起丈夫的架子来了么?当时在石窟中你还说什么‘我就偏偏不信什么男尊女卑?妻以夫纲的劳什子!只要你说得有理,我自然听你的’,此话言犹在耳,哪知却算不得数的。”她心中气苦,眼眶便自红了,数滴清泪溢流而出。她也不去擦,就这样让它流出。</h3><h3> 孔仁心一软,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便想安慰她几句,却想不出什么安慰之言,只是将她右手轻轻握住意示按抚,目光一转又紧盯着台上。</h3><h3> 儒服老人见村民悉数站起,踏步走到台前,缓缓又道:“当今之世,大明行将就木,尚常观天下气运,唯有白莲一教首倡光明,心存仁心,深符圣人以王道制天下之义。所谓处大事者,不拘小节。是故尚今日不闲老迈赶来村中,尚想古天携宝私藏如还在村中,大家与他父女二人朝夕相处,对其藏身之所,定是知根知底的了。尚斗胆奉劝乡亲们一句:协助白莲教取得秘谱。只要白莲教得到‘刘氏秘谱’,老夫担保,自然不会伤古天他们分毫。到那时白莲教登高一呼,天下相从,于是开国立制,王道未尝不能延续也。”圣裔威望何等崇高,当真比当今天子还要得人心,儒服老人此言一出,台下村民已是群情涌动。</h3><h3> 储无良伸臂高声叫道:“协助白莲,共创王道。”四周的白莲教徒依言齐声欢呼,声音远远传了开去。台下的群雄方才还是冷眼旁观,这时却个个挥舞兵刃,也是高声叫喊。村民似是被这种情景感染,也是随声欢呼,情景诡异已极。</h3><h3> 欢呼声中,突听一个娇嫩的女声叫道:“大家快看,她就是杨悦!”</h3><h3> 刘悦一听儒服老人让大家协助白莲教之语,便更加肯定此人是假冒的圣裔了。孔仁听了儒服老人之话,脸上不禁变色。他想不出自己一向崇敬的圣裔——孔氏南宗的掌门人怎能说出如此之话。不过他心中尚存一丝侥幸,想着圣裔定是受白莲教逼迫或者是吃了什么丧失心志的药物后才说出这些违心之话的。</h3><h3> 刘悦见那些群雄吃了“服从丸”后,目光中一个个均对白莲教露出敬服之心,想是已被迷惑心志,心下不禁暗暗胆心。再见村民们被这假圣裔哄得晕倒晕脑,就连小玉那丫头见了圣裔出场后也是跟了众人发疯似的狂叫。她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众人还在欢叫,她一扯孔仁衣裳,低声道:“冲出去!”孔仁受她带动,不由自主地便随她向外走去。</h3><h3> 却说那女孩一叫后,近处的几人耳尖的,便已听到,当下好像抓到了什么立功的机会,纷纷叫道:“抓住她,莫叫她跑了!”</h3><h3> 刘悦、孔仁被众人一叫,越发加快脚步,眼见便到圈子外围。但见前头是一片桔林,刘悦心想只要钻入桔林,凭自己对此处地形的熟悉,便容易逃开了。</h3><h3> 二人心下慌乱,忽觉背后一股劲风袭至,凛历之极,若再往前冲去,难保被袭中。二人心思一至,双掌一击,各自向旁边退开。定睛看时,却见那袭击之人正是白莲教人护法裘伯峰。裘伯峰掌到中途忽然变招,改击刘悦双肩,孔仁欲从后来救,早有一队白莲教徒将他围在中间,剑剑指向他要害。 裘伯峰势如疯虎,刘悦一味闪避,已是险象环生,裘伯峰怒道:“王五、小翠可是你们所杀!我好苦命的徒儿啊!”掌掌不容情,定是非欲制刘悦一死才可罢手。</h3><h3> 刘悦见他双目赤红,想是丧徒之痛已使他失去理智。她本欲逃入桔林,此时已被他阻却了去路,只得一步步退回晒谷场中。围困孔仁的白莲教徒武功较低,孔仁见刘悦已被逼入场中,当下边挡边退,与刘悦二人渐渐汇合。</h3><h3> 场中众人一见他们退回,仿佛恶猫见了鱼腥味,人影闪动,已将她二人及裘伯峰三人团团围住。但见里三层俱是已服下“服从丸”的群雄,外三层均是村民,最外头反是那些白衣教徒。众人俱都眼露凶光,月下显得狰狞无比。</h3><h3> 裘伯峰一心要为徒弟报仇,招招皆是杀手,蓦听台上一声大喝:“留着活口!”只见储无良手一摆,一队白衣教徒已为他打开一条道来,裘伯峰与那儒服老人、姜大通、鲁得令四人走下台来,步入场中。</h3><h3> 储无良哼了一声道:“人护法你擅离职守,还不停手。这二人明明身穿本教圣衣,怎成了古天之女了!”裘伯峰眼见得再过这几招,便可将刘悦、孔仁二人毙于掌下,想是他对储无良极为忌惮,闻言立即住手,道:“手下并不知他二人是古天之女,但这二人杀了小徒王五和小翠,再换上他俩的圣衣蒙混进来,却是真的。请总管成全,手下定要杀了这二人为小徒报仇。”说罢,双目恨恨盯着刘悦、孔仁,牙齿已咬得咯咯作响。</h3><h3> 然来刘悦、孔仁二人从他手中蒙混过关后下久,他便从巡夜的手下得知王五、小翠的死讯。他想起刘悦二人当时被自己盘问口令时语言闪烁其词时,心下起疑。他想起凶手白白从自己手上溜走,不禁气得半死,对手下交待了几句后便即赶来。却不想事有凑巧,等他赶到时,刘悦二人身份已被人叫破,也正要向外逃出,双方一照面,裘伯峰依稀记得二人身影,他见刘悦二人为众人追赶,便断定二人是杀害自已徒儿的凶手,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不是储无良要留活口,刘悦、孔仁已只有束手待毙的命了。</h3><h3> 却听一个女孩声音道:“我知道,他们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刘悦心下一冷,听声音不是小玉是谁。储无良一笑,用眼瞧了儒服老人一眼,儒服老人咳嗽一声,道:“叫这女孩过来!”只见小玉低着头走到面前,似乎有些害怕,儒服老人慈祥一笑,道:“小姑娘,有话尽管直说,老夫为你作主。”</h3><h3> 小玉心中想是对圣裔崇拜已极,听着这温暖的话,再无顾虑,吃吃说道:“圣人,她叫杨悦,从小与我玩到大的,再不会认错。她便是你们所说的杨大伯的女儿!”儒服老人哈哈一笑,道:“乖孩子,你肯讲真话,老夫欢喜的很,你且去吧!”小玉不敢抬头看刘悦,慌忙跑开。</h3> <h3>刘悦惊怒交集,却见孔仁忽的双腿曲膝跪倒,说道:“老宗主,你不认得仁儿了么?”那儒服老人笑声立止,脸上神色一变,道:“你是——”孔仁心想:“难道真是假圣裔么,他怎会不认识自己。”当下仍不死心,朗声道:“仁儿乃是衢州府孔氏南宗家庙‘玉振门’护卫孔仁,因在府中不见了圣裔,奉老夫人之命相寻至此!”说罢取出腰牌递上。</h3><h3> 儒服老人接过腰牌,恍然大悟似得,“喔“了一声,失声道:“你穿上这身白衣,我倒险些认不出你了。”孔仁哭道:“老夫人急地不得了,请圣裔速速回府。”儒服老人喔喔了两声,孔仁似要站起,突得纵身朝儒服老人扑去。如此近身攻击,事先丝毫没有征头,储无良等武功再高,却也相救不得。孔仁身形将近儒服老人身边,蓦见儒服老人神色数变,终于后腿一顿,突得幽灵般向后滑开数步。</h3><h3> 孔仁一扑扑空,叫道:“你不是圣裔!圣裔怎会不认识我这‘玉振门’护卫;况且圣裔根本不会武功,而你却可以轻松避开我的一击,是以我敢断定你不是真圣裔。”</h3><h3> 刘悦跑上前来,道:“呀!真吓死我了,这当儿你还有时间考证他是真圣裔还是假圣裔,我早说了他是假的,你却是不信。刚才我见你这一跪,还以为你失心疯了呢?好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圣裔在认你和不认你之间患得患失,终究露出了马脚!”孔仁一笑,道:“多怪我不听你的话,若早听你话,幸许走得了,现在却是生死系于一线了!”</h3><h3> 储无良冷冷道:“大家休听他胡说!这女的是古天之女,这男的与她神情嗳味,他自然帮他说话的了。天、地、人三才护法听令,活捉二人,搜查他们全身,看是否藏有‘刘氏秘谱’。”他一声令下,裘伯峰、鲁得令、姜大通眼神一递,正待出手。</h3><h3> 却听木台上一人道:“悦儿、仁儿莫怕!爹爹来也!”</h3><h3> 刘悦一听是爹爹的声音,精神一震,一拉孔仁衣襟,就要跑出。裘伯峰移身一拦,叫道:“看你们往哪里跑!”突觉双臂上一麻,“曲池穴”上已被人点中,接着膻中穴又被人一指点中,但觉头大如斗,内气散漫,便软软跌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h3><h3> 刘悦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出手连点裘伯峰两大要穴的人尽是那胖老者痴书子姜大通所为,不禁大为惊奇。只见姜大通一招得手,向鲁得令使了个眼色,二人蓦得伸掌向身旁的儒服老人和储无良拍去,儒服老人与储无良脸色大变,拧身闪过,历声道:“天、地护法,你们要造反了么?”</h3><h3> 姜大通、鲁得令一声不言,一掌未用老,便即回身,向刘悦、孔仁二人飞身而去,刘悦、孔仁吓得脸色都变了,心想:“天、地护法定是疯了,否则岂会自相残杀。”眼见他们脸色沉重,一声不吭,便如一头狂狮般朝自己扑来,二人功夫与他们相差太多,闪避不及,已被他二人一手一个拦腰抱走,迈开大步,朝木台奔去。</h3><h3> 刘悦被姜大通倒提抱着,只觉一股汗臭味袭来,目中所见只见众人脚步急移,向自己这边追来。她拼命挣扎,掌掌打在姜大通那肥胖的身上。姜大通吃痛,“哎哟”声不断,双手却不放开。刘悦见他语声似无恶意,不禁大是奇怪,忽觉身体一轻,似被人凭空抛出。她身在半空中,一个“鲤鱼翻身”,纤腰微转,已轻飘飘的立在木台边沿。</h3><h3> 一双纤纤玉手伸出,握住自己的细腰,一声柔美的声语传过耳际,“悦儿,又见到你了!”只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美貌女子,戴着面纱含笑看着自己,却不是韩星儿是谁?</h3><h3> 刘悦甜甜叫了声“义母”,一眼望去,只见台上站着义父古天,也自含笑向自己点头。姜大通一步跃上木台,哈哈大笑道:“天下三痴汇合,似看天下谁人能抵!”鲁得令此时也已赶到,但见他将孔仁往台上一扔,也自飞身上台,哈哈笑道:“那‘服从丸’的味道,可当真难受的。古兄弟,你给了我们解药,我们却也救了你一双乖女儿与乖女婿,这下两不相欠,咱们可是两清了。”</h3><h3> 古天呵呵一笑,道:“自然!两位老大哥忍辱负重,也当真难得。当年为一睹拙荆芳容,却累得两位二十年干为人下,古某夫妻二人实感内疚。”姜大通、鲁得令对视一笑,道:“若我二人再年轻二十年,幸许还要与你小子一争高下,看是谁人能得武林第一美人的芳心。”韩星儿故意脸色一整,道:“老没正经。”姜大通、鲁得令似是对她极为尊敬,闻言笑容立敛。古天一笑,心想:“这二人武功盖世,却为星儿容颜所服,尽能对星儿言听计从,也当真难得。”</h3><h3> 孔仁被鲁得令扔上木台,半空中瞧准落脚之地,稳稳落地。刘悦招了一下手,孔仁走到她身前。两人听古天与姜大通、鲁得令一席对话,只觉满头雾水。</h3><h3> 正是说时迟,那时快。姜大通、鲁得令将刘悦、孔仁救出抛至台上,也只是转瞬间的功夫。但便是在这片刻之间,木台四周已俱为白莲教徒与群雄包围,只剩下场中众村民个个张着惊疑的目光,手足无措的立在地上。</h3><h3> 儒服老人与储无良二人立在包围圈外头,见包围圈已形成,储无良自怀中取出一朵白玉莲花,高举过头,扬了扬,高声命令道:“白莲玉令在此,奉掌教元帅令:天、地护法姜大通、鲁得令判离圣教,依令处死。凡我教徒,悉听尊令。”四周的白衣教徒和群雄高声叫道:“处死他们,处死他们。”姜大通哈哈大笑,道:“储无良,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就凭这些酒曩饭袋,就能处死天下二痴么?当真是笑死人了?”鲁得令叫道:“鬼画符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这二十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差点把咱哥俩憋死了,说不得可要活动活动筋骨,大开杀戒了。”姜大通忙接口道:“死蒸笼此话正合我意。”说罢跃跃欲拭。</h3><h3> 储无良怒道:“好啊!你这两个判徒,本总管正要领教高招。”说罢,就要动手。却听儒服老人低沉一声,道:“住手。没有老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动手。”储无良恨恨盯了姜大通、鲁得令一眼,只得作罢。</h3><h3> 却见儒服老人抬头,目中突得射出一丝精光,盯着古天,冷冷道:“今日之事,你虽得痴棋子、痴书子相助,但你自信能蠃得了老夫么?”只见他伸手在脸上一扯,露出一张浓眉大眼的脸来。</h3><h3>诸村民一阵惊呼,小玉更是“啊!”的叫出声来,然来此人并非圣裔。小玉“哇”地哭了出来,想是对自己供出刘悦一事,羞愧不已。儒服老人目光杀气弥漫,刘悦只看了一眼,便低不头去,不敢再看。</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七回 阴谋难逞</font></h1><h3> 古天看了看台下四周围困之人,又抬头看了一下夜空,道:“三更以前,我还无把握;但此刻,却也有大半的把握。”儒服老人“噢”一声,道:“原来你早已知老夫是谁了么?”</h3><h3>古天沉吟道:“白莲教掌教元帅、天机庄庄主、西湖韩府主人韩兴国谁人不识!纵使你身形百变,我也认得你,因为你欠星儿,也就是我的妻子三条人命,更欠天下武林不知多少人命。”</h3><h3>儒服老人倨傲一笑,道:“此话怎讲?”</h3><h3>古天高声说道:“白莲教自创教以来,本是以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济困扶危为旨,自从你谋拭兄嫂后,便一意孤行,妄图把持武林,进而称霸天下。为达这一目的,你利用侄女韩星儿的美貌之名,吸引大批江湖豪客来到韩府,这些人原本慕名而来,却不想一进韩府便被你在酒菜中下了‘服从丸’,这些人从此便在江湖上消失,他们的家人俱都以为他们是被仇家杀死了,却哪里知道这些人已被你控制,从此无名无姓,任凭驱使。只因‘服从丸’毒性异常猛恶,除了你自掌解药外,无人能解,若有反抗,便要受万蚁钻心之苦。于是这些江湖豪客从此便成为你称霸武林的工具。更让你欣喜的是,连在江湖上大有名气的痴棋子痴书子也成了你的手下。你为了达到控制武林的目的,利用这些群雄突然神秘失踪的事情为由,再叫天机庄四处乱传假消息,引得武林各帮各派相互猜忌,自相残杀,你则躲在暗处坐受鱼翁之利。这二十年以来,武林中各派拼得大伤原气,想来已唯白莲教一教独大了!但你仍不死心,不久前得知我当年被人救后非但未死,还隐居在三衢圣地,而是你心中毒计又生,便以天机庄之名,放言‘刘氏秘谱’惊显衢州,引得诸武林豪杰相聚万田。你一面派人搜巡‘秘谱’下落,一面却正好利用一教势力强迫群雄服下‘服从丸’,这样,你便可一举两得,即可得‘秘谱’,又可大批收服群雄为你所用,何乐而不为呢?”</h3><h3> 儒服老人韩兴国仰天笑道:“原来这十七年来,我虽然多方打探,欲知你二人藏身之所,却原来你早已盯上我了。也罢!只是我倒有一事不明,‘服从丸’的药性无人能解,痴棋子与痴书子二人怎能逃过我的眼睛服了解药,你却从何得到?”这也正是刘悦、孔仁不明白的地方。</h3><h3> 古天道:“你万事算尽,却终究漏了一人?”韩兴国似在疑思,道:“愿闻其详!”古天看了一眼韩星儿,韩星儿紧紧咬着嘴唇,接着古天的话道:“你遗漏的人便是从小将我带大的奶妈?”韩兴国不信道:“这老太婆她还未死么?”</h3><h3> 韩星儿恨道:“奶妈为了救我虽已去世,但却在死之前将真相都告诉了我,否则我岂能知道杀害我父母的人便是我的亲叔父?”韩兴国倨傲一笑,道:“那便又如何?大明的天下已残缺不全,我为成就一番霸业,再补苍天,些许牺牲,自然是要付出的。”</h3><h3> 刘悦见他丝毫不以杀兄弑嫂为耻,心想:“此人真是太无耻了。传说女娲娘娘采五色石补天,何等伟大。你居心不良,尽还想再造补天之能,当真是恬不知耻。”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刘氏遗书”,心中又想:“若如爹爹所说,此书若能送交闯王,大明的残天得能补全,祖先的愿望便算实现了。”</h3><h3> 古天见韩星儿忆起亡父亡母,怕她伤心,便又接过话,道:“当年奶妈视星儿有如已出。她带着星儿逃出后,非但告诉了星儿所有真相,还将自已珍藏的仅有两颗‘服从丸’的解药给了星儿。奶妈一直负责着韩府上下所有人起居,是以他能在你不注意时,偷了两颗出来,以备他用。当日奶妈临死前便叫星儿速将解药赶去交给痴棋子、痴书子服下,因为奶妈记得痴棋子、痴书子当年初见星儿时,曾说过一句话,当时痴棋子、痴书子二人说他们深为星儿容貌惊叹,天下四痴中也只有区区配得上星儿。奶妈由此判断二痴与我关系非敌是友,于是她希望二痴服下解药后能反戈一击,即使不成,也可使你少去两大臂膀。可惜星儿当年追上二痴并见到我后,我已奄奄一息,星儿尚没有机会取出解药交给二痴,你随后就赶来要杀我二人。那解药便一直留在星儿身上,直到两天前,星儿醒来后与我说了这些,我才知道。”</h3><h3> 韩兴国尽似丝毫不以为意,缓缓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已想到了。我令二痴挟持圣裔,目的便是要以圣裔在江南的至高无上地位,叫这些村民自动供出你二人的蛛丝马迹,好逼得你无藏身之所。却不想昨日二痴却向我报说,圣裔被一神秘人物劫走。我当时便想到是你们做的,我只道你潜伏万田村中武功大进,这才让二痴着了你的道儿,却不想是你利用二痴对我这侄女的痴服,遂起攻击,这才让二痴着了道了。然后你二人便逼二痴服了‘服从丸’的解药。自此,二痴自是对你们感恩,你让二痴继续潜伏在我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二痴也果然未让你失望,救了你的乖女儿乖女婿。我说的对也不对?”</h3><h3> 孔仁听他话中之意,真的圣裔原来已被古天救出,心中喜悦,却不知岳父是否已将圣裔平安护送回孔府。刘悦向着他小声道:“爹爹一言即出,四马难追。他答应你的事,定然会办到的。我早瞧出方才那人是假办的圣裔,你却不信,还对我不冷不热的。”</h3><h3> 孔仁抓了一下耳朵,脸一红,道:“我不是心急吗?悦儿,对不起。”刘悦括脸羞他,道:“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下次可不许你再无缘无故生我的气了。”孔仁忙道:“这是自然。”这时已从韩星儿口中得知,圣裔已被安全送回孔府,并留下段一飞负责保护圣裔安全。想段一飞二十年前便已是锦衣卫指挥使,由他负责圣裔的安全,一般人等便足以对付。</h3><h3> 却听古天对着韩兴国道:“你猜得倒也差不多了!如你方才说,你只是要以南宗圣裔之名逼我出来,却也未必,想区区岂有如此重要。自从北宋末年孔氏南渡后,江南士林便以衢州南宗马首是瞻,你控制了圣裔,便可以遥指江南士林,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否则真圣裔才被我救出不久,仓促间你如何能化装易容成圣裔模样,这只有一种解释,便是你早有预谋。利用圣裔之名使得村民仇恨我并帮你找到‘刘氏秘谱’藏谱之所,这只是你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使用的一种手段罢了。是也不是?”</h3><h3> 韩兴国嘿嘿一笑,道:“若我真是星儿的父亲,以你这等人才助我,夺取天下便容易多多了。你倒说说,若我并非是星儿的杀父仇人,你可帮我?”眼神不禁流露出结纳之意。</h3><h3> 古天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姓本不能永久统治天下,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时势造英雄,各领风骚数百年。但自古以来,要想拥有天下之人,总须有海纳天下,普济万民的慈悲心肠,区区不才,纵观白莲教在你的指挥下,但见杀戮与心机,从未见到过仁爱与平恕,是以区区的答案,你应该知道。”</h3><h3> 韩兴国斜着眼睛看他,哼了一声,道:“什么仁爱平恕,全是假的,只要‘刘氏秘谱’到手,我便可预测大明国运,决战中原,窥知未来,到时我做了江山,再来普济万民,有何不可?”</h3><h3> 古天道:“你有把握得到‘刘氏秘谱’?”韩兴国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可知道本教除掌教无帅外,尚有三位长老,这三位长老武功盖世,隐居不出,只有在关系本教安危之时经掌教无帅请示,方才出山。此时,青阳、红阳、白阳三位长老已带领手下进了石窟去了,‘刘氏秘谱’插翅难飞,合该归我所有。哈哈哈!”</h3><h3> 刘悦、孔仁心中一惊,心想:“石窟三更便毁,这些人只怕是有进无出了。”却见古天神色一黯,道:“武功再高,岂能高过菊花岛主?即使菊花岛主不出手,石窟今晚三更便会自毁,三位长老虽能进去,却再也出不来了。何苦!何苦!你若肯听我一言,立刻发出信号叫他们停止此次行动,或许还有得救。”说罢,目光远看着石窟方向。刘悦、孔仁、韩星儿面面相觑,想到石窟之门一毁,这些人定会葬身地宫,不禁心中不忍。</h3><h3> 韩兴国浓眉一扬,道:“这怕又是你的计谋吧!我韩兴国岂是三岁小儿,凭你三两句自视清高的话,便信了么?你方才提到菊花岛主,倒让我想起一事,十七年前,救走你们之人可是他老人家么?当年那人一指点在我胸口,使得我十年间不能运气练武,天下间除了此人,还会有谁?”他虽然自视颇高,提到菊花岛主时,神色间满是畏服之色。</h3><h3> 那白衫人丰神飘逸,有一股王者之气,古天当年被他所救,当时老者虽未留下名讳,事后古天从他的武功言行中已然隐隐觉得天下间除了菊花岛主外再无旁人有这等武功这等丰采,他在石窟内便对刘悦等人说起此事,并有意登岛致谢。此时经韩兴国一提起,脑海中忽得忆起菊花岛主当时的感叹,不禁吟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见泪,恨别鸟惊人。”众人见他忽然吟诗,暗觉奇怪。</h3><h3> 古天吟罢,再瞧瞧夜空,道:“韩兴国,你若还有几份人性,便立即发出信号,叫三位长老退出石窟,否则片刻间便会洞毁人亡。”</h3><h3> 储无良站在旁边,一直未出声。此时见古天神色疑重,将信将疑,对韩兴国道:“掌教无帅,属下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h3><h3> 哪知韩兴国却只是冷笑不语,储无良见他不发一言,也就不好再说。韩兴国见他心急,阴阴一笑,轻声道:“若果如他所说,那‘刘氏秘谱’不在石窟之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在这些人身上。天下三痴武功高强,但那两个小娃娃,还有这许多村民谅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投鼠忌器,不怕他不交出秘谱。储总管,你说呢?”</h3><h3> 储无良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掌教元帅并不关心三位长老的生死。若能从石窟内找到秘谱最好,否则三位长者一死,教内便再无一人敢对掌教元帅提甚什么治国平天下的妙计了。掌教无帅一直闲三位长老涉教太多,安知他心中不是更希望三位长老葬身石窟呢?再者说,若三位长老死身石窟,凶手便是古天,如此更可激起教中兄弟怒气,岂不是一举二得了。”</h3><h3> 他跟随韩兴国已久,心领神会,当下提声喝道:“教中兄弟听令,好好伺侯这些村民,不得有误。”十几位白衣教徒依言便将村民们团团围住。</h3><h3> 刘悦已看出韩兴国要以村民为人质进行要挟,不禁大为焦急。虽说村民们为假圣裔所惑,小玉更是指认自己,险些害得自己与孔仁二人丢了性命,可是毕竟十几年邻居,眼见他们身处险地,怎能不急。</h3><h3> 突得只听东北方向传来“轰轰轰”数声,众人俱觉脚下大地一阵摇晃,想是石窟已然塌陷。储无良面无人色,想是三位长老及派去的教众性命不保,禁不住惊道:“原来是真的!”韩兴国却面不改色,目光对着古天,道:“我只所以久久未发动进攻,便是要等得三位长老是否找到秘谱的消息。现下看来只得从你们身上下手了。”</h3><h3> 古天眼见他冷血如此,知道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便道:“我若想走,台下之人未必拦得住。”韩兴国道:“也许吧!但这些村民无辜受你牵连,却要为你死于非命,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为你代过么?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人中便有人倒下。你信不信?”</h3><h3> 刘悦道:“爹爹!”欲言又止。古天知道她的心意,心下甚慰,心想:“悦儿虽则生性贪玩了些,但一片宅心仁厚,却在这紧急关头显了出来。”他心知刘悦是要以“刘氏秘谱”换得一村人的性命。但他知道以韩兴国的为人,假使得到了秘谱,也定是会杀人灭口,村民们性命也是不保。当下心中一横,道:“‘刘氏秘谱’便在我身上。但我要你先放了这些村民回去,否则我宁可将之毁去,也定然不会让你得逞。”</h3> <h3>韩兴国哼道:“若你交出秘谱,我自然放了他们,否则免谈。”古天神色不改,自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刘悦一见,便想到定是爹爹早已作了一本伪本以作瞒天过海之计,当下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h3><h3> 韩兴国见古天从怀中取出小册子,已然猜到了几分,心中突得一紧,踏前一步,道:“那是什么?你要作甚?”</h3><h3> 古天哈哈一笑,将小册子高高举起,道:“只要我内力外吐,此册便会化为粉沫,你信不信?”韩兴国狞笑道:“我怎知它真假?”双目却紧盯小册子不放。</h3><h3> 古天朗声吟道:“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此城御驾书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禿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书还乡。……北方胡虏残生灵,御驾亲征得太平……我朝树上挂曲尺,遇順则止乱世平……王者木下一头了,目上一刀一戊丁……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杰总无春…”这些诗句有些早已在江湖上传开,有些则是首次听到,江湖传言《烧饼歌》内藏玄机,人人均是将信将疑。古天吟到一半,韩兴国突得欺身跃过众人,半空中一个翻身,便要来夺。</h3><h3> 姜大通、鲁得令抢身上前,各出双掌与他相对,只听一声大喝,姜大通、鲁得令噔噔噔连退五步方才立住身子,每一步均把木台踩了个大洞。韩兴国却也被他二人掌力震得重新跃回原地,再看他时,脸不红气不跳。这一招相交,显是二痴落了下风。</h3><h3> 姜大通、鲁得令调匀呼吸,走到台前,两人均竖起大拇指,赞道:“韩兴国,你身为白莲教教主,果然有些门道。天下能以一人之力接我二人双掌而能略占上风的人,只怕没有几个。”</h3><h3> 却见古天突得双手一扬,只见满天雪花飞舞飘落台下,然来他趁三人对掌之际,已使出内力,小册子顿时化为乌有。韩兴国脸色大变,突地大叫道:“你!你!你疯了!”又待飞身来夺。</h3><h3> 古天漫不惊心的又自怀中取出两本小册子,道:“相传‘刘氏秘谱’共有三册,得之者能知大明国运、一统天下、预知未来。现下那预知未来的一册已然因你的顽固而灰飞烟灭,现下还有两册命运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间。”</h3><h3> 韩兴国脸色数变,突得沉声道:“放了这些村民。”掌教元帅的命令谁敢不听,储无良一扬手,白衣教徒便让出一条道来,村民们哪见过今晚这等阵势,一阵呼喊,便即跑开。唯独小玉回首看了刘悦数眼,依依不舍的走了。</h3><h3> 古天等人见村民已走开,心底一块石头终于落地。韩兴国道:“我已依言做了。你待怎得?”古天道:“好!你即守承诺,我亦可答应你不毁这些小册子。只要你有本事,随时可来夺取!”说罢自背上取下一把瑶琴,在木台上席地而坐,转身对台上众人小声道:“若听着难受,轻按迎香穴即可。”</h3><h3> 忽闻天空中“铮铮铮”三声,琴声悠悠扬扬的飘过来。刘悦初听着一两声,只觉甚是悦耳,忽听得声调突然拔高,便如恶浪滚滚而来。刘悦听出父亲此时弹得是“太极天籁曲”的“习坎曲”。“太极天籁曲”本起源于易经,易经之义首在太极,因太极而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中又生出八卦,是为六十四卦。这习坎曲乃是六十四封中的第二十九卦。习者,重也。坎者,陷也,险也。坎上加坎,即险上加险,故称习坎。《易经》中“象曰:‘习坎入坎,失道凶也。”讲得是,上下皆坎,上坎至下坎又至,前水至后水又至,习坎之象。</h3><h3> 古天以“海浪藏识”内劲弹出这习坎曲,两者相互配合,琴声飘处,台下群雄及诸白莲教徒脸色大变,只觉天地一片昏暗,到处是陷井重重,身前身后皆传来鬼哭狼叫之声,此时天上惊雷阵阵,山间洪水直冲下来;忽然间又见亲人引颈就戮,割鼻斩足,大吞毒药,自己与他们相差只在分毫,却总是触之不及。</h3><h3> 刘悦、孔仁、韩星儿、姜大通、鲁得令五人不经意间轻按自己“迎香穴”,脑中便清静下来,不然被琴声带入幻境,定是极难抵挡。</h3><h3> 琴声阵阵飘来,便如一股无形的剑气,台下众人已有人不抵,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就此昏去。储无良功力虽高,只因不知窍门,深怕被琴声迷惑,当下撕下衣角,塞入双耳,就地坐倒,运功抵抗。只有韩兴国功力最高,尽能抵受琴声侵拢,一步步向古天所立木台靠近。</h3><h3> 韩兴国渐渐靠近木台,突得双掌一扬向古天立身之处拍去。古天琴声立止,举掌相抵。两人双掌相交,谁也不肯让得一步,就此粘在一起。</h3><h3> 姜大通、鲁得令心忖:“痴琴子尽能以一人之力抵受韩兴国这老匹夫的浑厚掌力,武功自又胜我俩一筹了。”</h3><h3> 琴声止处,有些功力稍高的群雄及诸白衣教徒缓缓醒转,眼见掌教无帅与古天斗到一起。储无良怕韩兴国一人落单,叫唤一声,已有数十条人影欺上木台,要来助掌。却均被韩星儿、刘悦、孔仁及二痴攻退。</h3><h3> 此时,突听得蹄声阵阵,南边通往村口的大道上亮起一道火光,渐渐向晒谷场靠近。</h3><h3> 储无良被姜大通、鲁得令逼退,目光南顾,脸色大变,情急叫道:“不好!官兵来了。”刘悦眼细,早已瞧见,目视韩星儿,道:“义母,这掌教元帅如此凶恶,我们正好趁官兵来前,杀了他,也好替先人报仇,哪还管它什么以二抵一什么来着。”韩星儿摇摇头,道:“此时自是杀他良机,但若他临死时一击,我深怕你爹爹会抵受不住。”刘悦一想也是有理,心想:“爹爹真是好福气,义母尽连这等细节也想到了。”众人一边阻挡群雄及教徒攀上木台,一边不住用眼角细看二人脸色变化。</h3><h3> 火光渐近,只听得一声马嘶,三骑已奔至场外,马上乘客俱是身披凯甲的年青将军,当中一人年纪甚轻,眼光朝天,神态倨傲以极。</h3><h3> 只听那位年青将军马鞭一指,喝道:“一二三四队包抄四周,其余人等随我杀进去。”左边一年纪稍长的方脸将军劝道:“判贼势大,请指挥使大人坐阵此地指挥,末将愿领前锋杀敌。”右边一位年纪与年青将军相仿的尖脸将军笑道:“木将军恁得小心过头了。凭我们锦衣卫率领的这三千铁甲军定要将这些白莲判贼与江湖豪客杀个片甲不留,到时‘刘氏秘谱’自然归我们所有了。”</h3><h3> 那年青将军嘴角冷笑道:“吾将军所说有理。我们故意晚来了几个时辰,这些江湖中人定已打得大伤元气,此时动手,好比是以石击卵而已,有何难哉。”三人说话之间,后面骑步兵已至。年青将军一挥手,当先率领一队人马便向场子中心奔来。那木将军拍马追上,传令叫道:“保护指挥使。”</h3><h3> 那些白衣教徒眼见官兵势大,虽然吃惊,却仍是以救掌教元帅为先,只留下一小部分人拼命抵抗。刘悦心想:“这些人若如此斗法,倒让这些官兵捡了大便宜了。”</h3><h3> 那黄指挥使眼见这些判贼都向木台奔去,浑没将自己这样一位大将军的到来看得甚重,不禁生气。待得抬眼向木台看去,双目不禁呆了,只觉自己呼吸仿佛都快停止了。但见木台上俏生生立着两个美女。一个高雅,一个可爱,俱是生平所未见的绝色女子。他舔了舔嘴唇,暗吞了一大口口水,脚下用力一蹬,坐骑突得昂首一声长嘶,便向木台跃去。立脚之处正是韩兴国坐立之地。</h3><h3> 众人专心对敌,哪知这位鲜衣怒马的将军尽有如此神勇,惊呼声中,只见韩兴国大喝一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内力自双掌中涌出,古天“海浪藏识”内功虽极精妙,却也不敢硬挡,身躯随他的内力急向后飞了出去。韩星儿一声娇呼,纵身一退,便向古天倒飞之处跃去。韩兴国一招逼退古天,左掌上切,但听一声惨叫,鲜血飞洒。那黄指挥使所乘坐骑尽被他一掌劈断前腿,顿时马失前蹄,那黄指挥使“唉哟”一声跌下木台,昏死过去。</h3><h3> 韩兴国下台一把抓住他身体,跳上木台,将他高举过顶,运气大叫道:“四处的官兵听着,谁敢妄动一步,本元帅就叫这狗官身首异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h3><h3> 台下白衣教眼见掌教元帅如此神勇,纷纷大叫:“元帅无敌!元帅无敌!”群雄一愣,回过神来,也是跟着叫喊。</h3><h3> 那木将军、吾将军吓得浑身颤抖,心想:“这些教徒凶神恶煞,尽是会使妖法似的。”眼见指挥使在他手上,心有所忌,忙节制官兵先行停止攻击。</h3><h3> 古天直被韩兴国内劲逼出一丈开外,这才立住身形,韩星儿纤影随即急飘而至,关心道:“没事么?”古天微一运气,并未觉有何异样,笑道:“并无大碍!”两人相似一笑,连袂跃上木台,刘悦孔仁见父亲无恙,心下也就放心。</h3><h3> 韩兴国一手举着那黄指挥使的身体,威风凛凛地注视着前方,突得胸口一仰,喷出一口鲜血。原来他用力逼退古天,自身却已受了不小的内伤。储无良等几人忙抢步上了木台,伸手欲扶。刘悦等人心想此时双方共同对付官兵,就未阻拦。</h3><h3> 韩兴国哈哈一笑,对储无良道:“我还死不了!留一部分人对付官兵,其余人随我夺回‘刘氏秘谱’。”左手用力一扔,将那黄指挥使远远扔下木台去了。</h3><h3> 那木将军、吾将军下马抢步上前,抱起那黄指挥使,但见他口鼻溢血,全身酸软,已然无救得了。两人心中大惊,叫人将尸体抬下,退到场边,却叫弓箭手上前放箭。</h3><h3> 大敌当前,古天等人本以为韩兴国会全力对付官兵,却不想韩兴国念念不忘“刘氏秘谱”,诧异之时,韩兴国已率领储无良等人攻到。姜大通、鲁得令叫道:“储总管,我们陪你玩玩。”一招“青龙探水”,将储无良逼在一边。古天大喝一声,迎上韩兴国。韩兴国虽已受伤,但他武功实已达深不可测之境,韩星儿、刘悦、孔仁一边抵住那些白衣教徒进攻,一边暗暗担心古天安危。众人一边相互拼斗,一边还要躲避满天箭雨,均感不支。</h3><h3> 古天瞧见左边官兵防守较薄弱,与韩兴国二人且战且退,渐渐向左边退去。刘悦等人也是边退边战,待官兵们反映过来时,左边缺口已然打开,再要合围,却以不能。众人趁着夜黑摆脱官兵追捕,边战边退。待行到村中的一座茶山时,刘悦回首一看,后面再无追兵,身边已只剩下孔仁一人,此时二人均是满头大汗,不住喘气。</h3><h3> 刘悦筋疲力尽,心想混战中不知不觉已于爹爹他们走散了,不知爹爹他们此时情形如何?两人一商议,稍作休息,便决定趁黑寻找古天等人去向。</h3><h3> 两人趁着夜色慢慢摸索着前进,突听远处传来几声微弱的求救声,刘悦一惊,当先丢下孔仁朝前掠去。蓦觉孔仁纵身上前,一把拉住自己,低声道:“小心有诈!”,刘悦嫣然一笑,想不到这迂呆关键时刻尽有这份镇定。两人放慢脚步,渐渐靠近那求救声发出之处。</h3><h3> 待到近前,刘悦已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原来那声音是发自村民们用来狩捕豺狼之类野兽所挖的洞穴之内,洞深达数丈,她借着月光向洞内一探望,便自然而然笑了出来。</h3><h3> 孔仁疑道:“悦儿,洞中何人?你却为何发笑!”刘悦伸手一指,笑道:“你自己瞧去吧!”孔仁深感奇怪,便向洞中望去。洞穴中人听得笑声,知道有人来了,忙叫道:“上面的朋友是谁?我们是大名鼎鼎的‘青田四绝’,你快放下绳索,将我们救上来,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正所谓:受人点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h3> <h3>孔仁一看果然是那四个浑人模样,想是他们出言顶撞储无良,以致被二痴掌力逼退后,巧得是刚刚落入洞中,怪不得只见他们四人被掌力逼得飞了起来,却不见他们回来。心下不由想道:“‘青田四绝’武功低微,口气却大,虽身处险境,却还在自吹自擂,自称大名鼎鼎,又将别人的救助之举说成是点滴之恩,当真有趣!”</h3><h3> 刘悦见他们灰头灰脸地狼狈样,笑道:“看来二痴前辈并不想要了他们性命,这才将他们不偏不倚的震入洞中,免得他们出来搅事。仁哥哥,你说要不要救他们。”孔仁略一沉思,便道:“‘青田四绝’在白莲教大会时尽敢出言冲撞他们的总管,显是比那些群雄好多了。我看还是先将他们救上来再说吧!”刘悦道:“我听你的!”</h3><h3> “青田四绝”已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那女孩的声音便是自己一行人刚进村时向自己指路的白衣女孩。朱无勇当下在洞底大叫道:“女娃娃,原来是你呀!往东可找不着仙岩底啊!我们可走了不少冤枉路呢?”</h3><h3> 刘悦扑哧一笑,心想这四人也当真痴极,仙岩底明明向北,自己骗他们往东,他们倒真信了,而且至此还未怀疑,当真有趣。于是故意柳眉一竖,道:“这么说你们是怪本姑娘瞎指路啦!好啊,仁哥哥,我们走吧!别管他们了!”当下作势欲走!</h3><h3> 只听洞底噼哩啪啦一阵响动,一个吵哑的声音迫不急待的叫道:“别,别,别!好女娃娃,老四猪脑袋说错话,我这个做大哥的已教训过他了,你看洞底黑乎乎的,又暗又湿,你还是快点将我们救上来吧!”听声音说话的是“青田四绝”中排行老大的‘锁指追命’郑无智。</h3><h3> 孔仁心中不忍,说话的间隙已自左近用仁者短剑削断一截竹杆,却了枝叶,就要伸入洞底救人。刘悦用手一拦,凑近身来,低声道:“仁哥哥,我先问问他们什么来路,免得救了坏人!”</h3><h3> 孔仁点点头,暂停救援。刘悦对着洞口喊道:“你虽嘴上说的好,焉知你不是心存不满!让我救你们上来也可以,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来自何方?是一些什么人?来本村意欲何为?如若有半句言辞不实之处,我这个好女娃娃转身就走,绝不回头,你们看着办吧!”</h3><h3> 洞中一阵沉默,等了一会,只听郑无智似乎很为难地道:“三位兄弟,你们看咋办吧!我们本欲做件不留名的侠义好事,哪想到什么事都未办成,却折损在这洞中活受罪,正所谓是草人救火——自身难保。唉!想我‘青田四绝’半世英名,此事若传将出去,岂非要被江湖中人笑话!咦!平日你三人倒能说,今日怎么连个屁都不放一个了!四弟,你说?”</h3><h3> “又是我,不行不行,言多必失,免得又遭一顿好打?”听声音是朱无勇的声音。“你若不说,照样打你。”郑无智发了恨。又听得一粗一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哥教训的是。四弟!来万田找什么‘刘氏秘谱’的事还不是你叫着来的,这当儿却装孙子啦!”想必是铁无忌和韦无耻开话了。</h3><h3> 想是朱无勇被逼无法,提气叫道:“女娃娃,你问的话,就由我‘回头一笑百媚生,三山五岳无颜色——’”只听得咚咚咚三声爆粟声,三个声音同时骂道:“白痴,现下还报什么名号?”</h3><h3> 朱无勇啊哟一声尖叫,停了一会又道:“好好好!那我可说直说了!我们‘青田四绝’享誉青田,那诚意伯刘伯温的故里宗族恰也在青田,平日我四人受刘氏宗族不少恩惠,听说‘刘氏秘谱’惊现江湖,我们急急报信给刘氏宗亲,哪知他们却不信。我四人当然不服,就想找到‘刘氏秘谱’将它交给刘氏宗族,好为刘氏宗族立一大功,也好让他们从此信服:‘青田四绝’并非言而无信浪得虚名之辈。哪知老天无眼不从愿,虎落平阳被犬欺,坐洞观天星星闪,求得嫦娥救救俺!”</h3><h3> 刘悦听他前面讲得还算清楚,哪知末尾却来了一段不伦不类的打油诗,不禁笑弯了腰!心想:“也曾听人说得,祖先诚意伯乃青田人氏,当地有我刘氏宗族却也不稀奇,嗯!待得正事办完,再行禀明爹爹,可得到青田一趟去给老祖宗烧香扫墓去,再见见刘氏亲人也好。这四人虽浑,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之意,那就救他们上来吧!”</h3><h3> 孔仁见刘悦示意,便放下竹杆,将“青田四绝”一一拉了上来。好在四人都身有武功,双手握住竹杆,足尖在洞壁上一点,借力便即跃出洞口,不一会儿,四人便即出得洞来。</h3><h3> 刘悦见他们虽心存侠义,怎奈武功太低,留在村中实是危险,当下劝道:“你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吧!免得被白莲教的人或官兵伤着!”</h3><h3> “青田四绝”面面相觑,纷纷哈哈大笑道:“白莲教是啥玩意,怎是我‘青田四绝’的敌手。他们的掌教无帅见了我们,还得礼让三份呢?”四人脸上虽有憔悴之色,但说起此话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h3><h3> 刘悦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险些要信以为真了。孔仁生性仁厚,听闻之下也是不住摇头。刘悦一指洞口,道:“四位前辈的武功自也是高的,却不知何故敌不了白莲教护法一招就被打下洞中!”</h3><h3> 四绝突口道:“你们怎会知道?”此言一出,便算承认刘悦所说之话了。四人顿时羞得脸红脖子粗,呐呐无言。</h3><h3>刘悦一拉孔仁衣袖,轻笑一声道:“后会有期!我们走了!”撇下四绝,二人手拉手,便向晒谷场处掠去。</h3><h3> 轻风微拂,一路上并无人挡格,不一会儿,便到了场边。但听场中一片寂静,夜空下,那木台上的两支巨烛仍自燃烧未尽,烛光映照之下,到处都是死尸,让人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惧。</h3><h3> 刘悦道:“怪了!人呢?”孔仁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可是此时却有一事,非做不可!”刘悦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们正好趁乱出村去,也好早些将‘秘谱’送出去。只是我不见爹爹他们,究是放心不下。好在爹爹与义母在一起,又得二痴前辈相助,料那白莲教与那些官兵也奈何他们不得。”二人心意相同,绕过晒谷场,向村口走去。</h3><h3> 忽觉夜气中一股奇腥之味扑来,刘悦、孔仁俱感难闻,捂鼻看去,却见道旁夜空下走出二人,对着他们不住冷笑,一照面之下,不觉叫一声苦,却不是黄齐右与完颜亮是谁?</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八回 菊花岛主</font></h1><h3> 只听黄齐右往中间一站,笑道:“你们要去哪里?”一声甫毕,但见他肩头微晃,已一掌打来。完颜亮身形一移,已拦在后头,转身笑道:“黄掌门,你可别忘了这二人身上说不定就藏了‘刘氏秘谱’,你若一掌未将他们劈死,万一让他们临死一击将‘秘谱’毁去,岂非可惜。还是用兄弟的红蛇蛊较为可靠,凡中此蛊者,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一命呜呼,岂非保险。”说罢,双袖一拌,只见两条红线已自袖中飞出,各向刘悦、孔仁飞去。</h3><h3> 刘悦心中大急,心想:“黄齐右这厮身为胡维庸之后,为人阴险歹毒。他从倪不悔处夺得了‘阴阳掌’下册掌谱,经过潜修,武功定然又精进了不少。再看这号称清国第一勇士的满人可邪得很,前几日便差点中了他的催眠之术,这二人联手,除非爹爹来了,否则可当真凶多吉少了。”眼见那红线飞近,却见孔仁纵身向前,挡在自己身边,手中短剑已出鞘,划出一片剑光,口中喝道:“悦儿,我殿后,你先走!”</h3><h3> 刘悦一跺脚,虽心知他护着自己,却道:“这当儿,我怎能撇下你先去。”取出峨眉刺,作势欲刺。</h3><h3> 完颜亮口中突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忽哨声,那两条红线半空中突然俯身从孔仁跨下穿过,一个转身又从背后昂首向二人肩头咬去。</h3><h3> 刘悦、孔仁惊叫一声,均想不到这飞蛇尽还能从空中转向攻击,暗叫不好。此时夜空下突得奔出一条人影,叫道:“蛇口留人,小心了!”那人飞身速度极快,刘悦还未回过神来,那人已将二人扑倒,两条红蛇在那人身上一口咬下,顿时鲜血迸出。红蛇闻到腥味,贪婪之念大生,咬住那人伤口尽不松口。</h3><h3> 这一下惊变丛生,蓦听黄齐右发疯般大吼一声:“鸿渐!你疯了!”刘悦、孔仁知是那人情急之下救了自己,却不想是黄齐右之子,不禁大觉莫名其妙。两人痴疑间正欲站起,胁下突感一麻,委然坐倒,正待叫喊间,接着哑穴又被点住。却是黄齐右一伸手已将二人点倒,立即扑过去将黄鸿渐抱在怀中。</h3><h3> 那人正是黄鸿渐,却见他脸上黄豆般的大汗直往下淌,显是万分疼痛。黄齐右一张老脸已无人色,他知那红蛇毒性异常猛恶,不敢伸手去拔,抬头大叫道:“完颜兄,快救救小儿!”完颜亮急步掠前,摄口长啸,一边呼唤红蛇,一边伸手去拔蛇尾。</h3><h3> 哪知那红蛇久未食得腥味,尽不听主人呼唤,摆动蛇身,片刻间便从黄鸿渐肩头咬了一下大洞,钻入他体内。只疼得黄鸿渐上下不停翻滚,七窍流血,双目几欲突出。</h3><h3> 完颜亮不停搓手道:“黄掌门!这下玩了!红蛇久未食血,这一下钻进去,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h3><h3> 黄齐右大怒道:“你养得蛇,怎会无法可救!”双掌一挥,向完颜亮打去。完颜亮移步退开,冷冷道:“我本欲杀了杨悦二人,哪知道你这宝贝儿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撞出枉自送了性命。你若要索命,也该向这杨悦他们去索,怎得找我?”他二人尚不知刘悦知道自己是刘氏传人后,已改姓刘了。</h3><h3> 刘悦、孔仁对视一眼,心想完颜亮这招借刀杀人之计果然心恨。但黄鸿渐半路杀出救了自己性命之事,却也不假,此时眼见他为红蛇钻体时那痛苦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意。</h3><h3> 黄齐右看了刘悦、孔仁二人一眼,恨恨道:“不错!待我先杀了他们为我儿报了仇再说!”手掌一抬,就要拍向二人头顶百会穴。</h3><h3> 刘悦、孔仁哑穴被点,无法说话,目光交接,不禁凄然一笑,心想两人结为夫妻,才不到数日,就要丧生在这里,老天也当真不公。但若能同日同时死在一起,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h3><h3> “爹!别…别…杀…他…们!”哪知黄鸿渐突然从地上跃起大叫。黄齐右生生将手顿住,一把将黄鸿渐抱住,见他上下齿犹在颤动,但话已说不出来。黄齐右虽是铁石心肠,为达目的,连妻子师父师母师弟都不放过,但眼见自己唯一的骨肉如此痛苦,却也不尽老泪纵横。哭道:“孩儿!你还有何遗言!为父一定替你办到!”入手处,只觉怀中一片冰凉,看来已是无救得了。</h3><h3> 不知是回光返照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黄鸿渐挣扎了一阵,突得又艰难地开口说道:“爹爹!别为难杨姑娘!”</h3><h3> 黄齐右诧异。“孩儿!你与她素未平生,为何要替她救情,你难道不知,听白莲教中人招认,她可是古天的女儿啊,那就一定知晓‘刘氏秘谱’的下落。现在爹爹已初步领会阴阳掌下册精义,只要假以时日,便可横行天下,只要爹爹再得到‘刘氏秘谱’,便可引清兵入关,助我灭明,以报当年朱元璋将我胡家灭门之仇了!”黄鸿渐脸显哀求之色,黄齐右见儿子已是油尽灯桔,顿时五内伤痛,神色一暗,阴着声音道:“难道你看上她了!”黄鸿渐全身渐渐僵硬,吃力地道:“她很美!很美……”声音渐趋低微,突得头一歪,就此撒手断气了。</h3><h3> 刘悦、孔仁俱感惊奇,万万想不到原来黄鸿渐与刘悦只见了一面,便被她的美貌和机巧灵变的作为所吸引,一缕情丝就在缠定,当此情急之下,尽舍得拼了性命来救自己的心上人。刘悦听黄齐右问儿子是否看上了自己时,脸色早已羞得绯红,心道:“呸、呸、呸!老没正经!我与你儿子才见了一次面,话都未说过一句,何谈喜欢与否?再说,我此时已是有夫之妇,怎容得你口出戏言。”但眼睁睁看见黄鸿渐为救自己被红蛇活活咬死,心中大是感动,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h3><h3> 黄齐右究是一代奸群之后,眼见儿子英年死去,心中虽痛,方寸却未乱,他心念电闪,已打定主意,待回华山,便随意娶一个女弟子圆房生儿育女,好为他胡家传宗接代。他轻轻放下儿子身体,抬眼处见刘悦泪流满面,心中毒计又生,喃喃道:“儿子,你生前既然喜欢这个女娃,为父就成全你一番美意。”</h3><h3> 完颜亮冷冷道:“黄掌门,你就节哀顺便吧!此事倒冤令公子命薄了,他若极早言明喜欢杨悦这女娃儿,只要女娃儿服下我的珍药,我就有办法让她对令公子一辈子顺从服贴了。但此时,令公子英才已逝,又有何法,他可定是死不瞑目了。”</h3><h3> 黄齐右嘴中冷冷迸出两字道:“有法!”完颜亮道:“愿闻其详!”黄齐右道:“你听说过‘鬼婚’吗?只要我杀了这女娃儿,再为我儿与她举行一场‘鬼婚’,将他们葬在一处,岂非成全了我儿一片爱慕之心。谁叫我儿是为她而死的呢?”完颜亮拍掌笑道:“黄掌门,我一向使用蛊毒,自以为世上再无人能毒过我了。却想不到你比我还毒!哈哈,佩服佩服!”</h3><h3> 黄齐右正色道:“自古无毒不丈夫,不狠不叫狼!好叫尔等知道,老夫祖上乃大明开国功臣胡维庸公,先祖功高震主,只因与朱元璋那厮不合,便欲杀他自立,哪知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被朱元璋占了先机,致使我胡氏被诛九族。先祖有一小儿成了那场大屠杀中的漏网之鱼,自此之后,那小儿便隐姓埋名,之后仇恨便一代代相传,传到我这一代,天可怜见,眼见好好的大明江山就要被朱元璋那些脓包子孙们败光了,哈哈哈,朱元璋你能啊!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嘿嘿!自今日始,我便复姓胡,古月之胡,又有何仿?哈哈哈!”他边说边笑,也不知是得意还是悲痛过度。</h3><h3> 他二人相互吹捧,刘悦、孔仁却听得心惊胆颤,心想胡齐右本就阴毒至极,遭受丧子之痛后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若真要为他儿子举行“鬼婚”,那么刘悦的性命便汲汲可危了。两人情急之下不停运气冲撞被封的穴道,却真是无功。</h3><h3> 孔仁心念刘悦安危,拼着受内伤,丹田中急运一口纯阳之气运转一小周天,额上已是大汗淋漓,忽得他觉得腿上一热,喉中微甜,然来他急怒之下,已然冲开被封的穴道。</h3><h3> 胡齐右拧笑一声,将刘悦提起,月下啧啧赞道:“也是一个美人坯子,我儿在地下有你这样的小美人陪着,也不枉了!”当下正欲伸手到她身上搜查“刘氏秘谱”,心想若从刘悦身上找到秘谱,再杀她也不迟;若找不到,好歹也要叫她说出秘谱藏身之处方可动手杀人。哪知他手掌方欲伸至刘悦衣裳,眼前突得闪起一片剑光。</h3><h3> 他本能的将身体往后一仰,把刘悦向旁边一丢,却见孔仁突然长身跃起,一言不发,仁者矩剑唰唰唰刺出三剑,一剑比一剑凛历,剑剑均刺向他全身要穴。</h3><h3> 原来孔仁见胡齐右手掌堪堪接近刘悦衣裳,他刚刚自行解开穴道,元气未复,只是担心胡齐右对刘悦下了重手,于是立即剑走偏锋,刺向胡齐右。这三剑情急之下使出,也讲不了什么招式,但在胡齐右看来,却是招招精妙,充满杀气,不避不行。孔仁自是不知,原来他情急之下,已然使出了仁者剑法第一层:志于学剑中的那从未窥其堂奥的三大妙招。</h3><h3> 完颜亮神情一疑,道:“仁者剑法!”胡齐右冷道:“不错!看来几日前,莫师弟便伤在此招之下的。这小子剑法一下灵一下不灵,今日须留他不得,免得留下后患。”掌中疑聚阴阳真气,对着孔仁连拍三掌。</h3><h3> 这三掌乃阴阳掌中的精妙绝招,加之胡齐右又使了八成功力,手掌未到,掌风已至,顿时平地刮起一阵冷热交加的巨风。</h3><h3> 孔仁被掌风所抵,双目难睁,只得胡乱刺剑破招,眼见得难以抵受这阴阳掌的掌力。忽听得“嗡”的一声,便觉耳畔一热,仿佛有一人站在自己身前,低声说道:“其生也有涯,其学也无涯。志于学剑的精义,便在于为而立剑打基础,立桩基。记住:立字当前,脚走八卦,当头一点刺他眉心,横剑砍他头颅,第二点分刺他掌心,剑走偏锋,一撇划他肩腹,好!好!再来一招横剑拦腰截断。”哪声音虽小,却自有一种不容人不服从的威严,孔仁依他指点,便行出招,虽然慢了半拍,却已迫得胡齐右步步后退,好几次险些伤他在剑下。胡齐右脸露惧色,死想不通,这片刻功夫,这小子的剑术作能突然之间大踏步前进,当下不敢怠慢,全力硬拼。</h3><h3> 刘悦睁大了眼睛看着孔仁剑术精进,将胡齐右迫得手忙脚乱,心中虽有凝惑,却是巴不得孔仁能大展神威,将他二人杀退。</h3><h3> 那边完颜亮眼见孔仁与胡齐右两人一时间难分上下,口中发出一声尖啸,那两条留在黄鸿渐体内的红蛇突得自他背上窜出,飞入他袖中。此时两条红蛇肚皮裹裹,显然已吸足了血液。完颜亮双手运劲,在两条红蛇腹部一按,两条血柱便自蛇嘴处喷射而去,倾刻间蛇腹又恢复扁平状。完颜亮抚摸蛇头,自言自语道:“又饿了吧!”双手一抖,两条红蛇带着满身腥味,便伸长身子向刘悦飞去。</h3><h3> 刘悦眼见红蛇之凶,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却听耳畔一阵风声拂过,红蛇飞至近身一尺之处时,突得被远处急飞来的二片桔树叶子双双切断蛇头,掉下地来,身子勿自在地下翻滚不已。</h3><h3> 刘悦心中一动,心想:“原来世上真有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功夫。这人是谁?看来我们有救了?”完颜亮一见红蛇被一片树叶斩首,知道自己遇上高人了,怒道:“是谁杀我宝蛇?鬼鬼祟祟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算什么英雄?”</h3> <h3>孔仁听他怒骂,又想起那个声音,知道有人相助,当下一剑将胡齐右逼退,便道:“是哪位前辈暗中相助,孔仁在此谢过了。”胡齐右见孔仁剑法严密,一时间尽无破绽可找,心中焦急,挥掌又上,这次用上了十成功力,乃是硬碰硬的打法,他想孔仁虽剑法精妙,但毕竟年岁尚小,若比功力,自非敌手。</h3><h3> 此时夜幕渐渐散开,薄雾中轻飘飘走出一人,白衣白袜,白发白须,脸色红润,神态安详,宛然仙人。</h3><h3> 刘悦深知必是那人暗中相助,自己才侥幸躲过红蛇之击,目光所递之处,满是感激。那白衣老者冲她微微一笑,走到她身前,随手一拍,便解了刘悦身上穴道。刘悦一跳跃起,忙福身一礼,甜甜叫道:“老爷爷,谢谢你救了我。”</h3><h3> 白衣老者慈祥一笑,道:“乖孩子!”转身面容一整,对着胡齐右、完颜亮叱道:“你们这两个败类,还不自行废去武功?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么?”语声中自有一股无上威严。</h3><h3> 胡齐右一掌将孔仁震开,退到一边。孔仁能与他打成平手,心中已是大喜,见他罢手,正是求之不得。他走到白衣人老者面前,心知定是此人用“传音入密”的绝世内功将声音传入自己耳中加以指点,否则自己万万不是胡齐右的对手。他得高人指点茅塞顿开,剑术大进,心中对白衣老者佩服的五体投地,走到白衣老者面前,正欲行礼称谢,见白衣老者正在严词叱骂胡齐右二人,便走到刘悦面前,挽起她的手,站在旁边。</h3><h3> 胡齐右与孔仁斗在一起时,并未见到白衣老者飞叶取蛇头的惊世武学,见他一身白衣,只当是白莲教中的人,当下冷冷道:“好大的口气,老人家在白莲教中排名如何?可莫要多管闲事!”完颜亮隐隐约约已知此人身份,脚尖外移,突得身行一纵,向黑幕中掠去。</h3><h3> 他快,那知白衣老者更快,只见他伸手自地上抓起四颗小石子,四指屈弹,一阵破空之声传出,完颜亮双腿一软,已重重跌倒在地,他满脸惊恐,欲行站立,却已不能。</h3><h3> 白衣老者看着他,训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师父阴无极坏事做尽死不悔改,十多年前,我已取了他狗命了!想不到你身为他徒弟,非但不悔改,尽敢身入中原盗取‘刘氏秘谱’,难道真欺中原无人了么?”完颜亮想起师父身为大清国师,正在身强体壮之时,却莫明其妙残死在草原的情形,勿自心惊,脸上冷汗层层而露,颤声道:“你、你、你可是菊花岛主!”</h3><h3> 白衣老者菊花岛主“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称呼这四字么?”完颜亮全身颤抖,道:“不敢!不敢!前辈雅号,怎容亮污口相称!”说罢抬起头,双目中精光闪闪,盯着菊花岛主看。</h3><h3> 刘悦见他双目放光,忙别过头去,叫道:“不好!老爷爷!他要使‘催眠术’了!”菊花岛主大怒道:“孽畜!还不悔改么?”袍袖一拂,一股排山倒海的真气挥处,完颜亮身体在地上连打几个翻滚,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在地上挣扎几下,就此不动。</h3><h3> 堂堂大清国第一勇士,尽不能在菊花岛主手下走出一招,便即丧命。菊花岛主的武功究竟如何,这在武林中本来就是个传说,现在看来当真是石破天惊了。刘悦、孔仁相互对望一眼,惊得挢舌难下。</h3><h3> 胡齐右大惊失色,他趁菊花岛主拂袖之际,微微弯腰,突的抄起黄鸿渐尸体,用力向刘悦等人所立之处掷去,接着左手一扬,打出一大片华山派独门暗器“九牛一毛”,同时双脚后向一蹬,身体倒向后纵开,一溜烟向后奔去。这三招一连施出,一气喝成,堪成逃命绝招。他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身疲力竭,昏倒在地。</h3><h3> 刘悦、孔仁不防胡齐右会未战先逃,急忙闪避。菊花岛主袍袖一拂,真气横扫,将“九牛一毛”毒针及尸体全部震出。就这样一耽搁,胡齐右的身影早已淹没在夜色之中了。</h3><h3> 刘悦感念黄鸿渐救命之恩,飞跑过去伸手要检视他尸体受损之状。菊花岛主身形微移,已在她面前,叫道:“且慢!他身上已染有巨毒,不可碰触。”</h3><h3> 刘悦叹道:“那可怎生是好!他虽是那大坏蛋的儿子,为人行事却与其父大相径庭,方才还救了我一命,好歹好要让他入土为安才好!”孔仁拔出短剑,他看到附近便有一道荒土坡,便对刘悦说道:“我到那边土坡挖个墓穴,再找副担架来抬可好?”菊花岛主哈哈一笑,道:“两个小娃娃,道是有情有义,恩怨分明。好好好!这等小事便由老夫代劳了吧!”</h3><h3> 刘悦知他说得出做得到,一双妙目盯着他的双手,看他如何施展神功。菊花岛主一言方毕,双掌推出,便将黄鸿渐的身体平空缓缓吸起,入置到那土坡之旁。但见他左右双掌连环朝土坡拍出,片刻功夫土坡中便被他掌力击出一个大坑,他双掌用力,平空将尸体放入坑内,吸了一口气,目视孔仁,道:“剩下的事情,便由你这位小兄弟来完成吧!”</h3><h3> 孔仁欣然领命,将土坡填平,并隆成一个小土包,刘悦在土坡前拜了几拜,想起黄鸿渐的遭遇及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及舍身相救的情义,心情颇为郁闷。</h3><h3> 孔仁俯下身去,对着菊花岛主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说道:“晚辈孔仁,孔氏南宗‘玉振门’护卫,今日幸蒙岛主前辈相救,又承指点剑术,晚辈在此谢过。”刘悦也为菊花岛主神采折服,也跪下叩头,道:“晚辈刘悦,义父为痴琴子古天,晚辈曾听义父言道:十多年前,他在京城时曾蒙一位前辈相救,当时那位前辈虽未留名,但是义父从未忘恩,多年以来,他千思百虑后,终于断定那救他之人必是前辈无疑,晚辈在这里先代义父谢过了。”说罢也是咚咚连叩了三个响头</h3><h3> 菊花岛主见他们真情流露,抚须一笑,伸手相扶,刘悦、孔仁只觉一股柔和之力平平将自己托起。两人得见武林中的旷世高人,均是高兴不已。</h3><h3> 菊花岛主抚须道:“这些年来,我虽然隐居菊花岛。但对江湖之事朝庭之事也有耳闻。当年,我为痴琴子古天能为熊延弼将军守孝节义之事感动,顺手救了他们,也属有缘。这些来,我游遍江湖,只有二人最合我之脾味,便是南宗圣子及天宁寺禅客方法师,可惜法师故人早逝,不能再睹慈颜了!月前,我听闻‘刘氏秘谱’惊现江湖,深怕诚意伯刘伯温集一生心血所造的不世之作落入歹人之手,这才来到衢州府一看究竟。昨晚我入得南宗孔府,圣裔及随同古天一同隐居万田的段一飞已将原情相告,我这才赶来,幸好还算及时。”刘悦、孔仁心道:“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我俩可要小命不保了。”</h3><h3> 菊花岛主仔细端详着刘悦,道:“女娃娃,你定是段一飞口中所说的刘氏后人了。听段一飞所说,你有意将‘烧饼歌’印之于世,此份胸怀果然有直追先祖之风。好好好!”又对着孔仁道:“少年人,‘仁者剑法’本传自春秋时孔子挚友孔空子之手,你悟性较好,只要依我方才所教,剑术定能日增月高。”刘悦、孔仁听他夸奖,心中高兴,顿时显得神采飞扬。</h3><h3> 菊花岛主见他俩高兴,双手抚摸他们头部,神色亦为之一暗,道:“大明多的是好儿女,却偏偏坐江山的人都是一堆蠢材,眼见大好河山,支离破碎,几欲沦为异族之手!‘刘氏秘谱’显迹江湖,朝庭与白莲教等武林中人都蠢蠢欲动。相比而言,闯王与大清皇帝皇太极则平心静气了许多,你们道是何因?”</h3><h3> 刘悦、孔仁都未想到这一层,纷纷摇头。菊花岛主道:“大凡成功之人,皆极自信,他们相信的是自己之能,对‘秘谱’等外物虽有抢占之心,却无那些无自信的心虚之人来得强烈。换言之,闯王与大清皇帝并未派出精兵良将来抢夺‘秘谱’,却越发显得实力强劲。而朝庭与白莲教等武林中人却相信凭一纸‘秘谱’争霸天下,未免显得自信不足,却也说明他们并无实力逐鹿天下耳!当今之世,能逐鹿中原者,必是闯王与大清无疑了。听说那闯王尚能行‘开粮免租’之善举,你二人便依你义父痴琴子所言,速速北上将‘刘氏秘谱’献给闯王吧,天下也就指望他了!只盼他莫叫天下百姓失望了。”说罢,拍拍刘悦、孔仁的肩膀,袍袖一拂,就要离去。</h3><h3> 刘悦、孔仁听他分析天下形势,犀利之极,心中折服。见他神情萧瑟,就要离去,心中不舍。刘悦追上前去,道:“老爷爷,你不与我们一起去见闯王么?我二人武功低微,若是再遇上强人,只怕有辱使命!再说,再说,你一个人游历江湖,不闲寂寞么?”</h3><h3> 菊花岛主听她说得真切,转身向她招手道:“女娃娃,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老夫将这块菊花令牌送你吧!你们将‘秘谱’献给闯王,闯王一高兴,说不定会封你们什么官职做做。若是你们不愿做官,倒欢迎你们到菊花岛上来做客。”刘悦接过一朵手掌大小,用暖玉精雕细刻成的菊花令放入怀中。菊花岛主将登岛路向向她简要说了,口中呤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语声悠悠扬扬地传来,人已飘然而去。</h3><h3> 刘悦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突得涌起一阵空落落地别离之意。二人趁着天色行将大亮之际,一路奔跑,盏茶时分,便到了衢江边上的白渡头,一路上再无阻隔。</h3><h3> 两人未近江边,耳边已传来阵阵大浪拍打江畔的巨声。此时东方旭日初升,霞光万道,江水汹涌东流,澎湃而去,初阳映照下,显得波光鳞鳞,蔚为壮观。江中千帆竞过,水运极是繁忙。</h3><h3> 刘悦、孔仁不敢停留,在渡头草草用过早餐,便搭上一艘去往杭州的大客船。刘悦望着江水长流,一夜的疲劳仿佛已尽付东流之水了,心中很感欢快。孔仁催促了她几次,让她去小睡片刻,她却浑不在意,坚持凭栏眺望。</h3><h3> 舟行甚速,一块巨石铁铮铮露在江面上,仿佛是一面永不沉没的龟壳。</h3><h3> 刘悦指指点点,道:“那便是‘浮石’了,听说顽石有灵,当年曾救过明太祖皇帝的命呢?我却不信,那江中的巨石真能随江水而沉浮么?”孔仁若有所思,道:“不论真假于否,但传说中明太祖皇帝遇有危难,尚有灵石要护,于今大明风雨飘摇,又有何人能收拾旧山河呢?”</h3><h3> 刘悦道:“听爹爹说道,那神宗、熹宗都非做皇帝的料,即便是当今皇帝,讲到治理天下,却也不过尔尔。”说到末尾几句,见船舷边有人经过,便压低了声音说。孔仁怕惹出麻烦,假装没听见,继续看沿江的风景。</h3><h3> 两人一夜未睡,说说笑笑,未到午饭时景,便觉倦意难挡,回到后舱就睡。客船在江上一直漂流了数日。这一日一大早忽听得同船上有文人大赞钱塘江的胜景,两人昏昏沉沉醒来,洗嗽完毕,便来到船头。</h3><h3> 江风微凉,江面极宽,比之衢江远甚,江中舟楫辐辏,望之不见首尾,刘悦极目远眺,但见前方一座小山,山上一座高塔,尖削入云,极为显眼。刘悦道:“那便是六和塔么?”孔仁道:“是了!相传此塔乃宋朝开宝三年,吴越王钱弘俶为镇压江潮,命延寿、赞宁两位禅师主建九级高塔,塔名取自佛门关于僧人修道的六种规约:身和同住、口和无争、意和同悦、戒和同修、见和同解、利和同均,故名‘六和塔’。”刘悦嫣然一笑,道:“仁哥哥!你知道的真多!”孔仁不好意思地道:“六和塔闻名天下,我也就是稍知道一些掌故罢了!”说时,船已靠岸。两人相携下船,便上了六和塔所在的月轮峰。</h3><h3> 刘悦好奇心起,道:“若能站在塔顶,俯瞰钱江,该有多好!”孔仁道:“那又有何难!”抱起刘悦,运气向上一送,刘悦施展轻功,双腿连环在塔沿边上一点,转瞬间便上了塔顶。她立在塔顶顾盼生姿,一身白衣被江风吹的飘飘扬扬,当真是如仙女一般。</h3><h3> 江中有渔人偶然间抬头,见六和塔顶站着一位白衣美貌女子,秀发飞扬,白衣飞舞,还以为是仙女下凡,急忙跪在船中祈祷,待抬头再看时,仙女身影却已不见。这一来,心中更是信奉无疑,逢人便说:“我见过仙女了,我见过仙女了,但愿能保佑我出海平安!”</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九回 西湖之行</font></h1><h3> 杭州曾是五代吴越国和南宋王朝两代建都之地,因市西十五里有灵隐山,天竺山、吴山等总称为武林,遂以为杭州的别称。杭州古称钱塘,隋朝开皇九年废钱唐郡,置杭州,南宋建炎三年,宋高宗赵构南渡至杭州,升杭州为临安府。绍兴八年南宋正式定都临安。杭州自古繁华,有元朝奥敦周卿《太常引》曲为证:</h3><h3>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春暖花香,岁稔时康。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h3><h3> 此时,虽是明末乱世,但仍不失为昔日国都之象。但见的花香满路,萧鼓声声;金翠耀目,罗绮纷纷,令人目有所不及,足难以抑制。</h3><h3> 刘悦、孔仁二人下了六和塔便来到这繁华之地,究是少年人心性,虽知怀着“刘氏秘谱”在西湖边逗留,极是危险,却仍然忍不住要在西湖游玩一日,再行北上送谱。两人先在西湖边上一处名曰武林客栈的所在投了宿。看看天色尚早,客栈旁边正好有一衣料店,刘悦进去看了一眼,但见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皱皱眉道:“也太俗了些!”</h3><h3> 孔仁见她半天也拿不定主意到底选哪块布料为好,便取过一条浅绿、一条鹅黄的布样,说道:“这两块怎样?”</h3><h3> 哪知刘悦看也不看,便笑道:“嗯!我喜欢!就依你所见吧!”那衣料店的老板娘见他俩长得气宇宣昂,只道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公子,连忙殷勤地给刘悦量了尺寸,操着一口软软的本地腔,说道:“小姐若是急着要,本店也可连夜赶制,客人明早便可来取了!”孔仁连忙付了定金,谢道:“那就有劳了!”</h3><h3> 两人出了衣料店,便来到断桥、苏白二堤欣赏西湖的夜景。桥上游人如织,姻香四溢;湖中画舫琴声,悠扬传开,时不时还传来一二声歌女的娇笑之声,荡人心怀。</h3><h3> 这时,一轮明月升上天空,洒下片片光辉,掩映在湖面上,朦朦胧胧,飘飘缈缈,如入仙境。</h3><h3> 刘悦叹道:“今夜月色好美啊!”旁边一位游人听到了,忙道:“这有什么,若是乘船到湖中去看‘三潭印月’,那才叫美呢?”刘悦回过头来,只见是一位高鼻凤眼的锦衣人携着一美妇正在赏月。那锦衣人长的很是雄伟,与那美妇人两人神情亲密,看情形似是夫妻。</h3><h3> 孔仁见他们神色间并无恶意,便道:“这位大哥见解的是。听说三潭印月又称小瀛洲,尤以仲秋时节空中月、水中月、塔中月与赏月人心中之“明月”上下辉映、神思遄飞而为人所精精乐到。湖中有三石塔,若在月明之夜,于塔中洞口糊上薄纸,塔中点燃灯光,洞形印入湖面,便呈现许多月亮,真月和假月相映,也不知何者为真,何者为假,那才叫妙呢!”</h3><h3> 刘悦拍手道:“好啊!好啊!小时候我曾随爹爹来到西湖,每次都是匆匆而过,听你讲得这般美妙,今晚我们一定要去看看!”孔仁脸一红,道:“我也并未去过,只是听圣裔说起来,便用心记下了。”刘悦笑道:“敢请你也是瞎说的。”</h3><h3> 锦衣人与那美妇听到“圣裔”二字,神色一变,相互间对望一眼。锦衣人哈哈笑道:“两位小友,若不闲弃,我等便结绊而行,共租一艘画舫去一览三潭印月之美景如何?方才听二位说话,不是北方口音,莫非是本地中人么?”</h3><h3> 孔仁一抱掌道:“我们来自衢州府,她叫刘悦,我叫孔仁,不知大哥夫妇所从何来?”锦衣人道:“幸会!幸会!原来是孔少侠和刘女侠!我名李台,我娘子名曰红娘,我们来自北方。”</h3><h3> 刘悦听他说来自北方,心中一紧,试探着问道:“听说北方连年战争,闯王李自成的士兵都快要攻到京城了,有这事么?”那美妇女红娘叹道:“姑娘所言极是。所为:宁作太平犬,莫为乱世人。北方官民大战,实不是百姓之福。”</h3><h3> 刘悦正待说话,只见眼前一条人影飞也般从众人面前掠过,瞧他身影似曾相识。那人影迅速穿过人群排众而出。突然断桥上有人传出一声惊叫,人人惊恐,众人你挤我我挤你,顿时乱作一团,只见远处一队官兵骑马奔来,挥舞着长刀,不停叫饶:“捉拿闯贼奸细,闲人快快让道。”</h3><h3> 刘悦心中一惊:“难道闯王的人已来到西湖了么?若是能见到义军中人,再由他们引见,见到闯王便简单多了。”孔仁与她心思相同,转头望去,只见那人影飞掠而去,早已没入欣赏夜景的人群之中,连背影也瞧不清楚了。</h3><h3> 官兵中两位骑得快的,此时已从刘悦身边骑过,刘悦一见那两人面貌,一个方脸,一个尖脸,似是在哪里见过,略一沉思,原来是前几日在万田村带兵抢夺“刘氏秘谱”的两位将军。当时,他们的头领,那位年青将军已被白莲教掌教元帅韩兴国所毙,却不想自己前脚将到,他们后脚便也来到西湖。幸好,他们找得并非自己,而是闯王的部下。她怕被人认出,一拉孔仁衣袖,忙转过头去。</h3><h3> 李台与红娘的眼神正对着自己,也是满脸诧异。李台咳嗽了声,一整面容,道:“真是扫兴,这一闹可把大家的兴趣全扫尽了!赏月什么的,只能留待后说了。听说西湖醋鱼、东坡肉、叫花子鸡、龙井虾仁、老鸭煲什么的,俱是此间美味!在下与两位一见如故,如若不弃,明日正午在下与红娘便在楼外楼设酒相请两位,再一同品茶听曲如何?”</h3><h3> 他说罢不待刘悦、孔仁谦让,似有急事,匆匆一抱手,便与红娘穿入人群消失在眼前了。刘悦、孔仁见官兵在人群中随意查人,也觉扫兴,也是急步赶回了客栈。</h3><h3> 两人吃罢晚饭,回到客房。孔仁将门窗关紧,走到桌前,低声道:“你看明日是否要赴李台之约呢?”刘悦双手托着下巴,道:“当然要赴了!你难道不觉的他二人甚为可疑么?”</h3><h3> 孔仁道:“你是说他们极可能是闯王派来的人么?”刘悦道:“是啊!你忘了爹爹曾说的话么?他说他已暗中联系上闯王的人,只是迫于白莲教势大,不能亲自送到闯王营中,是似只待他们来取了。今晚这些官兵显然也已觉察出闯王的人马到了西湖了。对了,方才我曾看见,李台夫妇见了那奔跑的身影,脸色曾为之大变,我想此中定有缘故。”孔仁点点头,道:“那么明日我们便到楼外楼试探他们一下。”</h3><h3> 蓦见刘悦突得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叫道:“李台、李台;红娘、红娘……这名字好像听人说过。”孔仁被她一言提醒,拍手叫道:“难道是闯王部下良将李岩与其夫人红娘子么?听民间传说,李岩深得闯王信任,‘早点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等口号便出于其手。”刘悦道:“嗯!可是也不能排除是官兵或者白莲教中人假办的,为慎重起见,明天楼外楼上再试试他们再说。”想到极有可能李台二人便是闯王部下,两人均感振备,为养好精力,二人再说了一会话便即熄灯睡眠。</h3><h3> 二人次日早早醒来,店小二送来早点,是两碗白粥,二笼小笼包,二根油条。孔仁见那油条色体金黄,食欲大增,连忙挟起一根狼吞虎淹吃了。那店小二笑道:“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本地特产:油炸桧。”刘悦笑道:“那还不是油条,却不知为何叫作油炸桧。”</h3><h3> 店小二急道:“虽是油条,可本地的油条自有不同。相传当年岳元帅被秦桧用莫须有罪名害死后,本地望仙桥上有一专做面点的店主,气不过,就用面团随手捏成两个泥人,模样一个是酷似秦桧,一个是酷似秦桧他老婆,他把两个泥人投到油锅内煎炸,口中还念念有词:‘油炸秦桧,油炸秦桧。’当地人大多对秦桧那厮不满,又佩服岳元师精忠报国的勇气,便纷纷到那小店中来买‘油炸秦桧’吃。油炸桧即由此得名,后世的油条制作,自也是发端于此的了。”</h3><h3> 刘悦翘起大拇指,赞道:“说的好!说的好!那我们便将秦桧这卖国贼生吞活剥吧!”孔仁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醉银赏给小二,那小二千恩万谢去了。</h3><h3> 说起岳元帅,两人用毕早餐,到衣料店中取了衣裳,刘悦换上那套浅绿色的裙子,越发显得娇小可人,肤色似雪,孔仁站在一旁,啧啧称赞。</h3><h3> 二人一路逛到岳王庙,去瞻仰岳飞遗像,孔仁看着遗像上头“还我河山”四个大字,脱口说道:“本朝若多几个岳元帅,少几个赵构、秦桧之流,便也不会流落到这番地步。”看了岳庙,二人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速速将“刘氏秘谱”送到闯王手中。待出得庙来时,已近正午,想起与李台、红娘的约会,二人打听了方位,便向楼外楼行去。</h3><h3> 西湖岸畔,柳荫匝地,苏白二堤,蜿蜒纵横。两人纵目远眺,但见得远处水光接天,山水相映,近处荷叶田田,摇艳生姿。</h3><h3> 有风吹过,吹来一段清喉玉音。二人进了楼外楼,报了李台之约,店中伙计热情地将他们带到了二楼。刘悦抬首望去,但见二楼边上有一绿衫女子正在弹琴而歌,旁有一老者持箫而和,琴声与箫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宛转千回,极尽变化之能事,楼上听者众多,纷纷拍桌相和,神情顿忘。</h3><h3> 刘悦笑道:“瞧她衣服的色彩与我的真像。”孔仁点点头,只见李台与红娘满面春风,早迎了上来。二人经他们引见,在东道靠窗处坐了,桌上已上了数个精制小菜,听李台言道他已点了西湖醋鱼、东坡肉、叫花子鸡、龙井虾仁、老鸭煲等本地名菜,一会儿便可送上来,现下就请先听曲儿吧。刘悦见那歌女长得美貌,歌声又这般好听,二人客气了一番,便坐下听曲。</h3><h3> 只听那绿衫歌女玉手微拂,一缕清音自喉间发出:</h3><h3> “春风骄马五陵儿,暖日西湖三月时,管弦触水莺花市,不知音不到此,宜歌宜酒宜诗。山过雨颦眉黛,柳拖烟堆鬓丝,可喜杀睡足的西施。”</h3><h3> 那女子一歌唱完,众人连忙鼓掌。只见她盈身一礼,说道:“这曲‘水仙子’写西湖春景,清新至远,马状元天生手腕,寥寥几笔,便为听者呈现出三月西湖,春风暖日、管弦声声、莺花飞扬、游人如织,‘宜歌宜酒宜诗’的陶醉之境,与苏东坡‘浓状淡抹总相宜’之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小女子歌喉不佳,未能尽显马状元之意,还请各位听客多多原谅。”</h3><h3> 刘悦听她品评独到,不禁佩服。却听雅座中一老者摇头晃脑,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听闻玉音,使我消魂,楼外楼主好眼力,不知何时又从民间寻得如姑娘这等佳人。姑娘你可莫要谦虚,天下间又有几人能赛过你的仙音玉喉了。”说罢,一双色迷迷的双眼紧盯着那歌女。</h3><h3> 孔仁放眼瞧去,只见说话的是坐在西首的一位锦袍老者,桌旁围了五六人,各各对那老者脸显谄媚之色。</h3><h3> 果然那老者方一说完,座间便有数人站起随声附和道:“沈大人才高八斗,诗成七步,化用曹孟德‘谁为君故,沉吟至今’之诗,巧成佳句,当真能笑三曹之无才,化腐朽为神奇了。”那沈大人听到赞声,喜形于色,道:“惭愧!惭愧!”</h3><h3> 刘悦、孔仁听着,只觉恶心。李台、红娘也是连连冷笑。却见红娘欠身站起,走到那歌女身前,向她道:“妹妹,让姐姐弹一曲如何?”那歌女倒也随和,移步坐到旁边,道:“姐姐请便!”红娘双手接琴,说道:“那我就弹一个‘折桂令’的曲儿吧!”一拔琴弦,唱道:</h3><h3> “草莽莽秦汉陵阕,世代兴亡,却便是月影圆缺。山人家堆案图书,当窗松狂,懑地薇蕨,侯门深何须刺谒,白云自可怡悦。到如今世事难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h3> <h3>歌声美妙,不在那歌女之下。刘悦心想:“听说红娘子与李岩相识前,曾作过歌女,听她唱功,极是纯正,看来此人是红娘子无疑。只是现下他们未说,我等却也不能多问。嗯!他二人约我们来楼外楼,当然不是吃饭听曲的,想必另有深意。”</h3><h3> 红娘一曲唱完,西首坐着的那几人纷纷站立,怒目而视,道:“沈大人府中四代为官,待传到沈大人这一代,蒙皇上龙恩,沈大人贤明,官封御史,赐侯爵封号,荣耀子孙,永垂不朽。你怎能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难道沈大人不是大英雄、大豪杰吗?”那沈大人本来满脸不悦不色,待那几人说完,他立刻摆出一副豁然大度的神情,说道:“不知者不罪也,不知者不罪也。”说话时摇头晃脑,将那个“也”字拖拉得老长,仿佛嚼之有味。</h3><h3> 刘悦瞧他那副酸儒之相,忍不住笑了出来。李台神色一凛,对着刘悦二人说道:“大明国势堪危,这些腐儒却也难辞其咎。”他声音说得小了,那沈大人等人便未听见。</h3><h3> 孔仁脸一红,心想自己也是孔氏南宗中人,可也说得上是儒林中的一员了,想到圣裔忧国忧民,也只袭封为五经博士的虚衔,凡倒是这儒林中的败类却得封候爵,当真是造化弄人了。他心中难过,便很快便想到,龙生九子,尚且不同,当今世风日下,儒林中出现败类,也是势所难免的。</h3><h3> 那些人见红娘走回座中,勿自在不停报怨。刘悦故意想气气他们,对着李台、红娘道:“我来也唱一个!”孔仁与她相识以来,从未听她唱过曲儿,闻言满脸期待。</h3><h3> 刘悦走到那歌女座前,道:“姐姐请了!”那歌女却也大度,将琴递了给她。刘悦一笑谢过,道:“我自带着!”说罢从背上取出一四四方方的小块物事,东拉一下,西扯一下,“铮”地一声,便即变成一副小瑶琴。纤指拂处,玉音顿起,宛如天外来音。</h3><h3> 那沈大人一干人见她与红娘坐在一起,怕她起来又唱出什么不合心意的曲儿,就要故意喝止,但一见刘悦容貌,清纯中带了几分娇蛮,年纪虽则尚幼了些,却已呈现出绝世美貌,看得不禁痴了,早忘了起哄。</h3><h3> 刘悦对着孔仁一笑,仿佛在说:我可要唱了!孔仁正襟危坐,细细品赏。却听她唱得是:</h3><h3> “凄风苦雨,消磨不尽,血写江山。开元世,古今人向往,后又沧桑,自盘古开天辟地,只帝王将相寻欢。普天下,削足适履,今犹有余悸。”</h3><h3> 歌声宛转,却也抑不住历史的苍桑之感。这正是刘悦生父刘明德生前所作的《满庭芳》曲子,古天曾教过她。</h3><h3> 孔仁、李台、红娘纷纷拍手道:“好曲子,好歌声!”刘悦坐回座间,笑道:“现丑了!”那沈大人等人这次却未起哄,只是不住用眼光向这边看来。他们原只盯着那歌女看,浑没注意刘悦二人上来,现在看见刘悦美貌惊人,哪管她听唱的曲儿是否犯忌,只是拿一双贼悉悉的眼睛瞟着她看,过把“秀色可餐”的瘾儿,旁边说什么,也不打紧了。</h3><h3> 刘悦将瑶琴折回重新放好,李台目光盯着她,道:“刘姑娘这副瑶琴,当真是世间无双了!”刘悦故意试探着道:“这是家父所制,家父还有一副更大的琴呢?”李台“噢”了一声,与红娘对望一眼,脸上一丝兴奋之意一闪即过。</h3><h3> 刘悦、孔仁俱都看在眼中,心想:“他们看了瑶琴后,定然已知我们身份,现下便要等他们显身了。”</h3><h3> 这时,店中伙计已将诸菜上齐,四人边吃边聊。却听那吹箫老者从怀中取出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竹棒在身前的一面小鼓上一敲,得得声音响起,说道:“小老儿父女二人初经贵地,得蒙不弃,能为众听客献上一艺,实是三生有幸,方才小女已为听客唱了曲儿,现下便由小老儿接着为听客们说《大明传》的话儿,昨日小老儿给各位讲了大明开国皇帝英名神武的事儿,但正所谓龙生九子,各各不同,现下便由小老人说说后世的几位皇帝。”</h3><h3> 李台对着刘悦、孔仁道:“两位少侠,我们一边吃菜,一边听说书吧!今日说的事定然好听,正好下酒!”刘悦心想:“听那说唱老者所说,显是到本地不久,李台大哥却怎能知道他今日所说的书儿内容定然好听呢,难道他们识得。”她聪明无比,想到此,便向那老者看去,却见老者穿着朴素,脸色红润,太阳穴微微隆起,疑道:“看来还是个练家子。今日定有一场好戏瞧了!”目光扫视全场,只见南、北各有两张两桌,桌前坐满了人,个个英气逼人,不像是一般寻常的听曲人。只有西首沈大人一行,神态慵懒,瞧不出什么异样来。</h3><h3> 孔仁留神观察李台夫妇神色变化,心想:“他二人即是李岩与红娘子,却为何不相认呢?难道此中还另有隐情。”</h3><h3> 吹箫老者将木板一敲,说道:“太祖皇帝之后,虽也出现过如成祖这样的英名天子,但传到后来,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最要数无能便是神宗、熹宗这两位皇帝。各位听客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当今天下闹成这个样子,这两位皇帝是难辞其咎的。你想,北方金国之后努尔哈赤以13幅甲胄起家,到一统北方,野心勃勃。他儿子皇太极、多尔衮都是鬼灵精的人物,一心只想入关来,抢占我大好河山。照理说罢,我大明的皇帝,也该有些卧薪尝胆的举措对付吧。但神宗却不这样想,他的所作所为,倒像是早想将大明这大好河山双手送上似是。”</h3><h3> 刘悦、孔仁对视一眼,均各心想:“江南仍是大明天下,这人如此说已故先皇,虽是实话实话,但已然犯了大忌,难道不怕官兵们来抓人么?”李台见他俩神色凝惑,似是已知他们心中疑虑,轻声说道:“怕什么,那狗皇帝做得,难道不准天下人说得。官兵若来了,我们便救了他们。再说,北方战事吃紧,南方的兵已被抽去一半去增援北方,现下南方也是兵员缺乏,若无人举报,那些当官的大老爷谁来管这等小事。”</h3><h3> 刘悦、孔仁一听也是有理,便继续听那老者说书。</h3><h3> 老者说道:“首先得从神宗说起。神宗年号万历。坐了四十八年的皇位。当时大明经过张居正铁腕治理,国家富强,中兴在即。可是要破坏它,对皇帝来说却也是小菜一蝶,易如反掌。神宗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可理喻,可是大明就偏偏出了这么个皇帝。”</h3><h3> “先说神宗懒:万历四十二年,首辅叶向高奏称:六部尚书中,只剩下一部有尚书了,全国的巡抚、巡按御史、各府州县的知事已缺了一半以上。这些事神宗都不管。万历四十三年十一月,又有御史在奏章中说:皇上不见廷臣,已有二十五年了。大家想想,神宗能够懒到这种地步,完全不理国是,也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h3><h3> “再说神宗的贪也是一绝。神宗这个皇帝爱财如命,比那些贪官污吏的热衷丝毫不逊色。神宗其他什么奏章都不理会,但只要是和矿税有关的,呈报上来,就立刻批准。但对大明一百二十万官兵的军饷,皇帝却是能拖就拖,能欠则欠,想赖就赖。前人辛苦打下的江山,神宗却能轻易将之毁弃。正是在神宗懒与政事、大肆搜刮之时,北方的金国之后满清开始崛起。众所周知,经过明、清之间萨尔浒会战后,大明已是遍体鳞伤了。”</h3><h3> “神宗死后,它儿子光宗只做了一个月皇帝,就误服药物而死。光宗的儿子接位,称熹宗,年号天启。熹宗最大的特长就是做木匠活,直到了醉心不已,难以自制的地步。如果他是个木匠,倒也罢了,可是他偏偏是皇帝。他整日鼓捣木匠活儿,完全不理朝政,政事全委于九千岁魏忠贤。众位想想,想必任何一个王朝有了魏忠贤这样的大太监当权,要不亡国都难。魏忠贤那厮既然掌了权,凡是不听自己话的人哪个落了个好下场,忠如杨涟、刘明德大人的下场便是明鉴。万历后直到当今皇上为止,大明能打战的将军也就熊廷弼、袁崇焕、孙承宗三人,可是皇帝却罢斥了其中一个孙承宗,又杀死了另外两个。这五六十年来,奸人当权,军心涣乱,军饷不足,主帅被害,这便是大明虽有十倍于敌的兵力,却敌不过满清区区十万八旗子弟铁骑的原因了……。”</h3><h3> 雅座间众人除那沈大人一干人动不动瞟眼看着刘悦及那歌女外,其余人等都是听得热血高涨,恨不得立马跑上皇帝的金殿,将皇帝扯下来,一顿好打以解心中闷气。</h3><h3> 刘悦听那老者言语中讲到父亲刘明德被害之事,心有所感,已是嗫泣有声,越发坚定了将“刘氏秘谱”交给闯王的信念。</h3><h3> 李台双目紧盯着刘悦,道:“朝庭不仁,官逼民反,朱明气数已尽,合该天下群雄并起。你说是么?”刘悦点点头,心中再无疑虑,道:“你们是……。”红娘子轻点茶水,在桌上写了“李岩、红娘子”四字。</h3><h3> 却听南首座中一位浓眉大眼的男子啪的一拍桌子,起身说道:“依你之见,这天下该有何人坐得才好?”他自问自答,道:“朱明不仁,白莲当兴,弥勒下凡,光明普世!这天下合该由我白莲教掌教元帅坐得。哈哈哈!”</h3><h3> 北首一位大汉将手中酒瓶一摔,顿时粉醉,对着那浓眉大眼的汉子说道:“钱老三,你莫说离题了!我奉掌教元帅之命抓你回去。念在往日情纷,才陪你上楼外楼听曲说书,现下情义已尽,我可要动手了!”然来二人均是白莲教中人。</h3><h3> 李岩、红娘子对场中人冷眼旁观,那吹箫老者见有人争吵,便停下不说,目光向李岩这边瞟了一眼,眼见此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却未选择离开,而是坐下来,静静地擦拭起琴箫来了。</h3><h3> 只有那沈大人色意惊醒,见两班白莲教人马倾刻间便要火拼,吓着浑身如抖筛筐般颤个不停,叫一声苦,跌跌撞撞跑下楼去,要去报官。众人一哄而下,只是去得急了,沈大人脚步踏空,一路滚下楼梯,痛入骨髓,在楼梯下大叫:“痛乎哉!痛乎哉!”楼外楼的掌柜伙计听说二楼有白莲教徒火拼,不敢上来观看,急忙派人飞也似去报官了。</h3><h3> 刘悦见是白莲教的人,想起义父义母的安危,心想:“等他们打的两败俱伤,我再行捉住他们拷问,或许可知一二义父义母的下落。”打定了主意,目光紧盯着南北两边。</h3><h3> 那叫钱老三的浓眉大汉,一拍桌子,怒道:“汪四侠你莫太张狂,就凭你也佩拿我!哼哼!你要拿我,却不知凭的是哪位掌教元帅的手谕?”</h3><h3> 刘悦心中一凛,忖道:“白莲教的掌教元帅不是韩兴国么,难道白莲教发生了内讧,尽然出现了两位掌教。”</h3> <h3>她正疑问间,只听汪四侠道:“我所凭得自是韩掌教的口喻!”钱老三目光逼视,冷冷道:“试问是哪一位韩掌教?”汪四侠喝道:“钱老三,你莫太狂了。韩兴国前掌教丧心病狂,眼见青阳、红阳、白阳三位长老进入石窟必死无疑,却不叫人告知。你我身为青阳分舵的堂主,理应替青阳长老讨回公道。现在韩兴邦老掌教之女韩星儿新掌教回来了,我们理应奉她为新掌教。更何况韩兴国已然被痴琴子古天等人废了武功,囚于死牢之中,你又何必对他如此愚忠。就连本教天、地二大护法都已臣服,你一个小小的堂主,能奈再大,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你以为韩兴国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么?当真是痴人说梦。”</h3><h3> 钱老三目光渐收,冷冷道:“天、地护法助韩星儿夺得教位,已然升位为白阳、红阳长老。你对韩星儿如此拥护,莫非想做青阳长老不成,或者想填护法的空缺。哼!哼!是也不是?”汪四侠脸一红,道:“你休得胡说。总管事储无良不遵教令,已被处决。念在昔日同为青阳分舵的情分上,我再劝你一句,你要战要降?”钱老三不待说话,手掌一扬,直击汪四侠面门。汪四侠大怒,举掌一迎,两人战到了一起,他二人手下带来的弟兄发一声喊,举刀就向对方砍去,顿时混战在一起。</h3><h3> 刘悦、孔仁悲喜交加,听他二人所争,想到义父古天与义母韩星儿非但已制住了白莲教前掌教,抑且已控制住了白莲教中诸人,二人听闻之下,都是高兴莫名。李岩、红娘子笑道:“看来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得了!现在我们便助韩星儿掌教清理门护如何?”四人四目相投,心意一般,突得一齐出手,加入战团,形势立判。</h3><h3> 钱老三等人但觉眼前一花,已方人员已悉数被人用极快的手法点倒,那吹箫老者及歌女见李岩出手,也相继加入战团,眉宇间对李岩夫妇极是恭敬。</h3><h3> 汪四侠突然间得六位好手相助,已方未有一人损伤,片刻间便制住了钱老三等人,他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便当面讲出,当下团团抱掌一礼,道:“在下汪四侠,在此谢过各位了。”一边令人将钱老三等人捆绑。</h3><h3> 刘悦道:“无妨!就请汪大哥为我们引见贵教掌门,我们有要事找她!”李岩也道:“正是!”</h3><h3> 汪四侠得他人相助,一举抓了钱老三等人,心想回去后,掌教元帅定有封赏,若是带这些人去了,掌教元帅便知道抓住钱老三并非自己一已之功,心下踌躇。</h3><h3> 忽听楼下有人高声大叫,只见数个彪形大汉冲上楼来,为首一人极是眼熟,尽是原天鹰堡大堡主陈擒虎、二堡主陈搏兔。二人识得刘悦、孔仁,一抱掌道:“昨日本教得到密报,听说有两位少年男女入住‘武林客栈’,相貌极似掌教元帅的女儿女婿。掌教急令我等前来接引,却不想在此遇上两位。”刘悦暗想,这些日字白莲教必已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化,想到义母忽然间做了他们的掌教元帅,也不知是喜是忧。眼见陈擒虎并无恶意,便含笑作答,又向他介绍了李岩夫妇,只是说是自己的相识。</h3><h3> 陈擒虎见过刘悦,对着汪四侠目光一凛,道:“还不快快替钱老三等人松绑!掌教元帅新传教谕,凡不愿归降她的教中弟兄,她绝不勉强,还得悉数发给盘缠,为他们安排好生计。”汪四侠一愕,瞬即明白,道:“陈护法说得是!掌教元帅真是宽宏大亮。松绑!”然来陈擒虎已升任护法。</h3><h3> 钱老三大是诧异,闻言不禁一呆,暗想自己不服教令,若换作是韩兴国掌教元帅,自己定要受那点天灯之刑了。哪想到新掌教非但不处罚他,还要给他盘缠安家。他心中感动,但仍不放心,道:“陈护法,这可是真的。掌教元帅她真是这样说得么?”</h3><h3> 陈擒虎神情一凛,道:“那还有假!我们的新掌教慈悲为怀,她方一接位,便给众教徒服了‘服从丸’的解药,如此胸怀,真有韩兴邦老掌教之风啊。”众教徒想起新掌教之恩德,纷纷低唱:“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之语。</h3><h3> 钱老三心中感念,突得双膝朝陈擒虎跪倒,道:“我钱老三总算服了掌教元帅她老人家了,就请陈护法代为承请,就说我钱老三永记她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愿率领本堂弟兄永服教令。”陈擒虎哈哈一笑,将他扶起道:“钱兄弟言重了!掌教元帅知道你能这般彻悟,还不知该有多高兴呢?好了!官兵们即刻就至,我等快离开此地吧!”他与陈搏兔二人一马当先,带着众人离开楼外楼,那掌柜似是受了他的恩惠,见他下来忙陪着笑,一路送到门口,态度极为恭敬,似是早忘了报官之事了。</h3><h3> 众人穿街绕道,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大宅前,那宅子红墙绿瓦,气势极为宏伟,门前蹲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门匾上书着:“韩府”二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陈擒虎当先领路进入府中,走到内庭,但见府内亭台楼阁交相错落,院内回廊画栏,曲曲折折,另有一番天地。</h3><h3> 正行间,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叫道:“果然是悦儿、仁儿来了么?人在哪里?”又一个女人声音答道:“陈护法派来的人报的信,敢请不会有错。”原来陈搏兔已另行派人骑快马先一步到达,并将刘悦等人消息告知。</h3><h3> 刘悦一听声音,当先奔去,叫道:“爹妈!女儿在这里!”孔仁随后跟去。大厅内跨步走出二人,男的俊秀,女的绝美,正是古天与韩星儿。</h3><h3> 刘悦抓住二人的手,喜极而泣,道:“可把女儿想坏了!”孔仁忙叫岳父母。</h3><h3> 陈擒虎道:“掌教元帅今日家人团聚,幸何如之!我这就令人去准备酒菜。”作了个眼示,陈搏兔、钱老三、汪四侠等人相继退后。只留下李岩夫妇二人站在当地。</h3><h3> 刘悦对着义父母道:“爹妈!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两位便是闯王身边大名鼎鼎的李将军与夫人红娘子!”李岩夫妇抱掌行礼,古天原本曾见过二人、当下与韩星儿一起抱掌,道:“得见贤伉俪,真是三生有幸。”古天走过去握住李岩之手,韩星儿握住红娘子之手,当先向大厅内行去。刘悦与孔仁二人手拉着手,跟在后头。瞧这情形,二人心中虽有疑惑,心想也只有晚饭后再行询问了。</h3><h3> 其是已近傍晚,众人心中都有心事,是似酒菜虽极丰盛,却只是浅尝而已。古天、韩星儿、李岩、红娘子用罢晚餐,在韩星儿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密室。但见室内桌椅齐全,墙上挂的是历朝字画。</h3><h3> 刘悦倚在古天身侧,急问道:“爹妈!万田村一别,你们与白莲教掌教元帅韩兴国斗在一起,后来如何?怎得义母会做了白莲教新掌教。女儿好生疑惑!”韩星儿笑道:“就知道你会如此问的,此事说来话全,就由你爹爹说罢!此事想必李将军夫妇也有兴趣知道。”说罢,目视李岩夫妇。</h3><h3> 李岩道:“韩掌教说得是!闯王早先接到痴琴子古大哥的信后,便令我等放开手头一切军务,赶来衢州府相约。哪知我方到西湖,正欲一查江南防务虚实,再行下衢,却在西湖边上与令爱令婿一见如故,我从令爱令婿的说话中得知,她二人亦来自衢州府,便想着结纳。今日楼外楼我见令爱取出四方瑶琴时,我便想到令爱定与痴琴子有关,因为普天之下再无人能持有如此精巧之琴了!我正欲与令爱二人相认后再行筹画下步行动,却不想遇见了白莲教清理门户之事,之后便一路到了此地。”</h3><h3> 古天道:“是啊!此话说来甚长。白莲教创教伊始直至前运掌教手上,白莲教都是一个除恶扬善济困扶危之教。当年我岳父,便是星儿父亲执掌教中事务时,白莲教尚能行善积德。哪知星儿的叔父,也就是前掌教韩兴国却利欲熏心,为达目的,在星儿刚刚出生时,便害死了星儿父母,又用‘服从丸’这种霸道至极的邪药控制群雄,为他所用。韩兴国眼见天下将乱,妄徒凭一教之力效仿元末小明王起义之举,一统天下。”</h3><h3> “当他得知‘刘氏秘谱’惊显万田时,便设下天罗地网,妄想夺到‘刘氏秘谱’,好实现他称王称霸的梦想。却不想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无辜害死了教中三大长老,虽消除了教中异已之士,却也等于失去了三位绝顶高手的相助。那日星儿用奶妈当年盗得的两颗解药解了痴棋子、痴书子所受‘服从丸’之毒后,他们感激之余,便答应我们一同除去韩兴国。我们与二痴联手,韩兴国与教中总管储无良不敌,一路跑往西湖,我们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哪肯放弃,一路究追不舍,终于在雷峰塔前除了储无良这个帮凶,并废了韩兴国武功。我们四人连夜进入韩府,取得解药,将之分发众白莲教兄弟,众人眼见韩兴国武功已废,‘服从丸’之毒已解,当下便散去一部分,留下的一部分人感念我们之德,便推举星儿为新掌教。”</h3><h3> “连日来,星儿与我等人无日不在思考,如何使白莲教恢复创教时的做法,摆脱韩兴国的霸道影响,可是此事说来容易,实则凶险之极。想白莲教创教数百年,教中奇能异士众多,要让这些人改善从良,又谈何容易。好在李将军贤伉俪来了,这倒让我想起一个办法。现在悦儿仁儿均皆平安,又使我俩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这便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韩星儿温柔一笑,对着他道:“白莲教能否走回正道,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h3><h3> 刘悦等人听他二人说的轻松,想必连日来的激斗定是惊险无比。李岩听完,点首道:“古大哥、韩掌教,想来已给教中兄弟找到一条自食其力之路了么?”</h3> <h3>古天道:“我与星儿本有如此想法,现在见了李将军,心中此念更甚。星儿已颁布教喻:一则号召不愿留教的教徒,一律给予盘缠供其营生;二则对留下的教徒一分为二,北边的教徒全力协助闯王义军共创义举;南方的教徒散处各地,查探军情,为闯王南下做好准备。李将军以为然否?”</h3><h3> 李岩、红娘子嗖地起身,当先站起,对着古、韩二人一揖到地,声音微颤,诚恳地道:“如此甚好,李某先代闯王谢谢古大哥与韩掌教的义举了。金瓯虽缺,闯王如得白莲教倾教相助,何愁补天不成。”</h3><h3> 古天、韩星儿连忙长身而起,扶住二人,道:“李将军贤伉俪乃当世英雄,如此大礼真是折煞我夫妇二人了!”李岩道:“花花世界,大好江山,大明天子却不知珍惜,把好好的一个天下弄得河山破碎,民不聊生,如今苍天已裂,非有大智大勇之人不能实现补天之举。闯王自是补天圣手,但古大哥、韩掌教如此义举,何尝不是补天英雄呢?”</h3><h3> 古天携着李岩的手,重放座中,说道:“李将军谬赞了!我二人何德何能能称得上是补天英雄。以我之见,当世能称得上补天英雄者,熊延弼、袁崇焕将军精忠为国,在下的义父杨涟、义兄刘明德心系天下,自是其一;菊花岛主持武林正义数百年,历代传人也是当仁不让,正有补天英雄之谓;闯王铁骑横扫中原,更是能打出一片新天地的大英雄大豪杰,当是补天英雄中的大人物;贤伉俪二人襄助闯王,几欲定下半个天下,功高盖世,你二人若不是补天英雄,当世又有几人称得上补天英雄了。”</h3><h3> 李岩正等说话,却听刘悦急着叫道:“大家都是补天英雄,那我与仁哥哥呢?”孔仁拉了拉她的手,红着脸道:“悦儿,莫要胡闹!”</h3><h3> 古天、韩星儿、李岩、红娘子见她一脸天真的样子,同声笑道:“呀!险些把你们这二位补天小英雄给忘了!”刘悦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拉头韩星儿的手,故意嘟着嘴巴道:“义母,怎得连你也笑我!”</h3><h3> 古天笑意一收,道:“这倒是为父的不对了!补天英雄者,但凡对天下有利者,均可称之。你二人自也当得起这补天英雄的称谓。悦儿身为刘氏传人,身怀救世良经,闯王如能将‘刘氏秘谱’好好利用,补天之时便更近了!”刘悦经他一言提醒,,吐了一下舌头,忙从怀中取出贴身收藏的‘刘氏秘谱’递给古天,道:“啊!险些忘了!”</h3><h3> 古天将之递给李岩,正色道:“这便是诚意伯刘伯温当年留下的‘刘氏秘谱’,刘氏家训明言,得谱者必是大德之人。今日交给将军,便请转交闯王,希望能助闯王早日补全裂天。”</h3><h3> 李岩早知道“刘氏秘谱”的威名,真个见了,也不禁怂然动容,双手捧过,仔细读阅起来。古天等人从旁又加以细说。约莫半个时辰,李岩与红娘子将“刘氏秘谱”轻轻合上,叹道:“传言‘前世诸葛亮,后世刘伯温’果非虚言也。若得此谱,闯王定是高兴万分,我义军也可如虎添翼了。”</h3><h3> 古天手指秘谱,道:“秘谱烧饼歌微言大义,小女曾说过要将之刻印成册,扬之世人,让后人明辩是非,不知将军意下如何?”李岩道:“令爱即是秘谱传人,自有处置之权,烧饼歌奥义极深,非有灵异之人不能解,藏之于天下,自是极好的办法。兵法云:先神先鬼,先稽为智。闯王打天下,能知大明国运并此布兵地形图足矣!”</h3><h3> 古天对着刘悦、孔仁道:“悦儿、仁儿便由你们在此室将烧饼歌抄录一份,明日便由你们母亲交由教中人负责刻印千册,并令人分散各省行道,传之天下。”</h3><h3> 刘悦、孔仁依言做了!然后将全本“刘氏秘谱”重新封好,交由李岩、红娘子。</h3><h3> 李岩将“刘氏秘谱”贴身放好,道:“闯王自并袁时中部后,目前正在荆襄之间大造战舰,分守各处要害。我二人准备明日即刻动身,幸许能遇见闯王。却不知众位不知能否随我一同前去面见闯王,共商大计!”</h3><h3> 古天看着韩星儿,摇摇头道:“实不相瞒,星儿虽已是掌教之尊,但时日未长,恐我二人离开总坛后,又生动乱,凡不为美。况且教中之事一了后,我们便要赴菊花岛谢恩,将军此去,便由小女、小婿陪同如何?”</h3><h3> 刘悦、孔仁早已听人说过闯王的事迹,莫不是把李自成讲得神乎其神,心中早想一见,心生向往,连忙同意。李岩想想也是有理,便道:“也好!二位的意思我自会转告闯王。” </h3><h3> 众人又聊了一阵,眼见时辰已不早了,便出得密室,管家已将厢房打扫一新,带着李岩、红娘子与久停在外的吹箫老者及那歌女睡在西边的厢房,刘悦与孔仁则睡在古天与韩星儿卧室较近的房间。</h3><h3> 刘悦与义父相别数日,必竟是十几年相处,父女情深,二人又是一番长聊,将自己与孔仁这一路来的遭遇一一向父亲禀报,说到菊花岛主相救之恩时,父女俩均想受此大恩,定要亲自登岛相谢方可,何况刘悦尚有菊花岛主的邀请。二人商定,等刘悦见了闯王后便直接赴菊花岛,古天与韩星儿待将教中之事理清后,也会赶去汇合。父女二人直到困意丛生,这才分开。孔仁与韩星儿却已分别就寝。</h3><h3> 次日一早,李岩、红娘子带着吹箫老者及那歌女便来道别。此时已知,那吹箫老者名叫童千生,歌女名叫苏婉娘,均是李岩与红娘子二人帐下的将领,此行也是奉闯王之命专门配合李岩、红娘子南下办事的。</h3><h3> 刘悦眼见分别在即,想着与义父义母分别数日,方一见面,又要分开,大觉不舍。但想到不久之后便可在菊花岛重见,别意渐收。</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第十回 相忘江湖</font></h1><h3> 六人别过古天、韩星儿二人,快马加鞭,晓行夜宿,数日后便到了长江边上。望着滔滔江水,直向东流去,此时涛声震天,江鸥斜掠,一望无际,登觉人处天地之间的渺小。众人心中均有万千感慨要发,却只是握住了对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h3><h3> 刘悦、孔仁两人激动的是,一路行来,从庙源溪到衢江,再从钱塘江到长江,所见过的江河越来越大,所经历的事情也越是复杂,再想着到菊花岛时还须乘坐大海船从海路方才到达时,胸中不由激情澎湃。</h3><h3> 李岩四人激动的是,待到达对岸便可回到营中,见到闯王了。四人此次行动圆满完成,想到义军得“刘氏秘谱”的指点便可早日攻入京城,均感兴奋。</h3><h3> 众人先在长江边上一渡口附近的酒肆用过午膳后,童千生先去渡口雇船渡江。等了许久,仍不见来。众人等的焦躁之极,便走出酒肆,正见童千生与船老大在船板上理论,众人走到近处,这才听清,然来是那船老大说道,近来长江荆襄江面上“贼舰”猖獗,深怕被义军以征船名义抓去征用。童千生虽给他双倍价钱,那船老大将银子丢在船板上,怒道:“你便给我十倍价钱,我也不干。”</h3><h3> 童千生对着李岩面露难色,李岩将心比心,也觉此事甚是难办,总不好强人所难,当下正寻思着另寻船板。却见刘悦嫣然一笑,走到船老大身前,使出“纤手驭龙功”的手法,在那船老大胸口轻轻一点,那船老大顿觉全身疼痛难忍,连连讨饶,这才答应。</h3><h3> 大船驶出渡口,众人站在船头,有说有笑,看着“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之江景,不禁呆了。那船老大却是怒目相向,心中老大的不服气,不住用畏服的目光偷看刘悦。</h3><h3> 船在江中逆流行驶了两日,这一日清晨,大家正在梳洗,忽见船老大用手指着前方,颤抖着声音,道:“贼……舰来了。”李岩喝道:“胡说!”众人纵目远眺,果见远处风帆隐现,不一刻已见数艘游艇、赤马舟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那船老大早吓得手足酸软,口流涎水,一跤颠倒在船板上。</h3><h3> 李岩手指前方,说道:“是自已人!”他话声未落,转眼之间,几艘行驶敏捷的鹰船已将大海船团团围住,四面的鹰船中纷纷丢出撩钩,将大海船勾住。一人虬髯将军纵身跃上大海船,看清李岩等人的面容,大喜道:“啊!然来是大将军回来了!”急忙行礼。又朝四周连作手势,叫道:“兄弟们!是大将军,是大将军回来了!”四周的鹰船及随后赶来的战舰中的义军士兵知是李岩夫妇,纷纷摇旗呐喊,以示欢迎。</h3><h3> 那人是义军中的前锋将军,向来佩服李岩用兵如神,他早知李岩下江南公干,却想不到他这般早便回来了,见了面甚是高兴。李岩与他打过招呼,令手下之人放过那船老大,不得为难他,这才唤了众人随了那前锋将军上了他的鹰船。鹰船得令,一马当先,自行领头驶去。</h3><h3> 刘悦、孔仁见义军战舰齐整划一,士兵个个英气勃勃,对闯王自是又多了一层敬意。数十艘战舰在长江中迎风击浪,蔚为壮观!约行了小半个时辰,已见江岸,再驶了一会,李岩与那前锋将军交待了几句,几人便即上岸。</h3><h3> 一路上遇见许多义军士兵来来往往,那些士兵见了李岩、红娘子便即停下行礼,李岩都一一回礼。孔仁心想,都说李将军爱兵如子,如此可见一斑。</h3><h3> 李岩、红娘子将刘悦、孔仁安置在义军中专为接待贵宾的住处,陪了他们说了一会话,便去军中查看。晚上又过来设宴陪着二人用了晚餐。</h3><h3> 次日一早,四人即去襄城参见闯王。一路行来,四人过了数道关卡,遥远便望见远处一座建筑,极是雄伟。刘悦心道:“那自是闯王的议事所在了!”</h3><h3> 越近那建筑,路上便时有义军统领走过,见到李岩夫妇,便上来殷勤招呼。刘悦见每处关卡处都有持刀操枪的战士护卫,暗暗吐了吐舌头。忽见前方墙脚处衣角闪动,只见那雄伟建筑内疾步走出一人,穿的却似是朝庭中文官的装束。</h3><h3> 刘悦好奇心起,心想闯王府内怎会有朝庭的文官出入呢?眉头一皱,正要急步跟上前去看个究竟。孔仁扯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好悦儿!莫顽皮好么?”</h3><h3> 李岩夫妇查觉身后有异,回身道:“怎得了?”孔仁脸一红,道:“没什么。”四人来到议事厅门口,守门的士兵忙向李岩夫妇行礼,殷勤说道:“闯王方才收到一件奇怪的礼物,听说将军回来了,正要派人找将军前去相商呢?”</h3><h3> 李岩点点头,三人随他一同入内。迎耳便听得一人哈哈大笑,道:“‘谨谢上大明江山一座,文八股顿首拜。’我李自成打江山靠的是众位兄弟姐妹,要的是如刘伯温般的当世仙风大儒,却要这群卖主求荣的腐儒何用?”耳听得“嘶”的一声,似乎撕破了什么。</h3><h3> 四人迈入正厅,刘悦、孔仁放眼瞧去,只见一人背对大门,生的龙首虎腰,虎虎生气,此时纵声长笑,声震屋瓦,气势压人,想必是闯王无疑。他的笑声远不及韩兴国、胡齐右等江湖豪客来得响,但一股傲视群雄,俯仰天地的气慨,却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闯王左右两边,坐了数人,纷纷敛气屏声,不发一言。</h3><h3> 李自成笑了一阵,转过身来,见到李岩夫妇,拍手笑道:“贤伉俪到了!”李岩道:“闯王,小弟刚才听门上的弟兄说闯王收到了一件奇怪的礼物?”李自成指指满地的碎布,失笑道:“崇祯帝还未死呢,他手下的这班腐儒怕我义军直捣京城,害了他们的美梦,便私自炮制了这份‘朝圣表’,说什么只要我答应保他们不死,便献上大明江山一座。你说好笑不好笑?”目光抬起,正瞥见李冶身后两个少年男女,不由诧异道:“这两位少年英雄是——”</h3><h3> 刘悦见他左眼角有一处伤疤,笑将起来,伤疤抖动,甚是吓人。两人听到李自成这位纵横天下,叱咤风云的大英雄的亲口称赞,心中都有股飘飘然的感觉。李岩趁机将两人的身份以及古天、韩星儿的嘱托说了,并将“刘氏秘谱”递与李自成。李自成取过秘谱看过,脸上喜悦之情难以抑制,激动地一拍大腿,道:“朝庭现只有一个孙传庭有些能耐,但即有此图,要胜他何难?”</h3><h3> 李岩趁机进言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广招贤能,这才得有天下;但等天下太平时,就开始迫害贤良,诚意伯刘伯温便是其一。不想他害了刘伯温公等忠良,却无异于为后代做了坏榜样,终使得朝庭汲汲可危。”李自成叹道:“卿所言极是。”抬眼看着刘悦、孔仁道:“两位少年英雄立此大功,我李自成定要重重奖选,此事须得好好想想,不可亏待了两位少年英雄。两位如有什么要求,说将出来,只要我李自成能办到的,一定使你们如愿。”</h3><h3> 刘悦虽在父亲的影响下,对义军有好感,可她并不想自已与孔仁能得什么封赏,同李岩一般加入义军四处征战,她又听人说过李自成收了不少养子养女,担心李自成收自已与孔仁为养子女,那自己岂非有两个义父了。当下美目一闪,道:“真的?”</h3><h3> 李自成笑道:“李自成从不说假话。”刘悦道:“君子一言。”李自成见她人美机灵,甚有好感,加之心情特好,便道:“快马一鞭!”刘悦道:“我已将家传的秘谱交给闯王你这位当世的有德之人了,先祖的心愿已了,我也该走了。小女子并不愿求甚么赏赐,只希望天下早日太平,闯王多行仁政。仁哥哥他也是与我一般心思,不喜欢做官的,他只喜欢和我在一起,一刻也不能分开,你不给他官做好么?”</h3><h3> 众人以为她会提出什么漫天要价的要求,却不想她什么也不要。李自成虽然见多识广,却也是惊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孔仁忙道:“孔仁与刘悦二人虽不在闯王身边,但闯王如有差遣,无有不遵。”</h3><h3> 李自成这才叹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们了。”孔仁拉着刘悦谢过。李岩心想:“小姑娘说话异想天开,再呆下去恐怕不好。”当下说有军务在身,便带着刘悦、孔仁先行退去。</h3><h3> 正走到门口,便听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迫不急待地说道:“我看李岩定是怀有异心,那小姑娘若没有他的撑腰,怎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话。”只听李自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李岩是好兄弟!”只听得一句,便没下文了。</h3><h3> 四人本来心情极佳,但听得后面那人的说话,均感闷闷不乐。一路向原路走回,刘悦忍不住道:“多怪我不好,害了李大哥!”红娘子道:“这事与妹子无干。唉!这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么?”</h3><h3> 孔仁微一思索,对着李岩道:“大哥!那个背后说你坏话的人是谁?”李岩道:“我等进入大厅时,你可曾见坐在闯王边上的那个面白无须的人。此人便是闯王的女婿,名叫牛金星。”红娘子插嘴道:“闯王人虽豪爽,终究有一日听了牛金星之言——”李岩截口道:“等到闯王统一天下后,我们便找一个安静之处告老归隐,又碍谁的眼了。”</h3><h3> 刘悦拍掌道:“如大哥找到了那个安静之处,可要告诉我们啊!”李岩、红娘子点点头。四人默默回到李岩军营,刘悦与孔仁一合计,觉得闯王身边呆着个牛金星碍手碍脚的,二人今日说话中得罪了人,再等下去,只怕与李岩不利,便提出明日便要离开襄城,赶去菊花岛致谢之事。</h3><h3> 李岩夫妇挽留不住,便暂时抛开心中诸事,当晚便设宴为他二人饯行。次日又拨给他们十名健仆,送给他们一艘小海船以赴菊花岛之用,大家依依惜别。闯王那边,自由李岩代为告别。</h3> <h3>菊花岛地处渤海湾中,乃是海湾内最大的岛屿。《本草纲目》云:“菊之品凡百种。”因岛上一年四季菊花盛开,色泽各异,有黄、白、紫各种;形状亦殊,有单双瓣、扁球形、龙爪形、松针形各各不同,故名菊花岛。金代诗人王寂曾云:“云奔雾涌白浪觉,一叶掀备洪涛中”、“夜凉海月耿不寐,几欲举手扪天星。”</h3><h3> 李岩已为他们在小海船上储备了足够的食物淡水,十名健仆又都身经海战,熟知海路,是以船行甚速,数日之后,便到了渤海湾。听得健仆禀报,下午便可登岛,刘悦、孔仁二人极是兴奋。连日来,二人早已与九名健仆相熟,只有一位中午健仆名曰阿蛮,沉默寡言,一路上从不言语。二人只道他生性如此,也不在意。</h3><h3> 刘悦站在船头不住眺望,此时烟波浩渺,云雾缭绕,但见海天交接处隐约可见一座起伏的山峦,两端交耸,中间凹陷,想必便是传说中的菊花岛了。</h3><h3> 过了一会,船将靠岸,此时已瞧得清晰,只见岛上主峰巍峨高耸,绝磴悬崖,平麓云林,飞瀑如线,极为雄峻;近处垂柳依依,蜿蜒而去,坡间小径上遍种着各色菊花,争奇斗艳,芳香四溢。</h3><h3> 船行靠岸。众人不住啧啧称奇,刘悦高声叹道:“好一副匡庐图!”那《匡庐图》是五代大画家荆浩的名作,采用全景山水格局描绘庐山风光,极是有名。刘悦初见岛上风光,不禁将之与画坛名作相比起来。</h3><h3> 此时垂柳摆动,忽见山坡间一黄衣使者漫步而来,目光将刘悦等人上下打量。瞧他面容年纪已在五十上下,却是须发如墨,身轻如飞。</h3><h3> 孔仁正要将菊花岛主相邀之事相告,那黄衣使者却先开口道:“来人可是刘悦姑娘与孔仁少侠么?”</h3><h3> 刘悦、孔仁面露惊色,心想:“此人如何得知!”不过他这一说,刘悦忽忆起菊花岛主曾相赠一枚菊花令牌于已,当下忙从怀中取出,交给黄衣使者查验,说道:“正是我们。老丈如何得知,莫不是岛主说得,然来老爷爷已回岛了,我们运气正好。”</h3><h3> 黄衣老者接过菊花令牌审阅,末了又递还给她,温颜一笑,道:“然来两位真是刘姑娘与孔少侠,老岛主并未回岛,但数日前,弟子曾收到他老人家飞鸽传书,信中曾言及两位,说是两位如来岛,叫弟子好生伺侯。他老人家自己只怕月余后才会归岛。不巧的是少岛主受普陀不肯去观音院主持相邀,也于上月离岛赴约去了。两位贵宾便由小老儿相陪着,在岛上多居些日子,等岛主归来吧!”</h3><h3> 刘悦面露失望之色,孔仁连忙称谢,听他意思似乎岛主的女眷有些不便见客之意,当下也不好勉强。</h3><h3> 黄衣使者察颜观色,已知二人心意,当下手指前方,只见远处海面上隐约显出些海岛形迹,他对着刘悦二人说道:“老岛主夫人及少夫人几日前去了伥山岛上避暑,待弟子派人先去禀告,明日老夫人与少夫人便可前来相陪两位了。”</h3><h3> 刘悦深服他怎知自己心中所想,便谦逊道:“岂敢有劳老夫人与少夫人来回奔波,我等就在岛上静等岛主归来吧!真是太叨扰了!”</h3><h3> 黄衣使者道:“两位的同伴便随我到梅仙雅舍先行歇息吧!两位如有兴致,小老儿愿陪两们到圣武碑前一览。”刘悦、孔仁心想:“见不到菊花岛主,先见见圣武碑也好。却不知圣武碑是可物事,反正岛主未归,闲着也是无事,便随他去看看吧。”当下施礼道:“那就有劳老丈带路了!”</h3><h3> 那黄衣使者当先在前头领路,众人在后头跟着,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距离却是越拉越大,到最后只有刘悦、孔仁、阿蛮三人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其他九名健仆气喘须须,已被远远甩在后头。刘悦心想:“这阿蛮话虽不多,功力却是十人中之最!”这一路乘船而来,因他话语不多,刘悦从未与他搭过话,更未认真瞧过他,此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但见他脸色呆板,殊无生气,便不去看他。</h3><h3> 四人先到梅仙雅舍,等了一会,九名健仆才一路奔来,雅舍内两名年轻弟子出来迎接,黄衣使者令人将十名健仆安排下休息,又嘱咐人员去伥山岛上请老夫人与少夫人,待一一按排好众人行宿,当下自带着刘悦、孔仁便向圣武碑行去。</h3><h3> 圣武碑立在岛上最高处试剑峰之巅,试剑峰另侧却是悬崖绝壁,背临大海。一路上,那黄衣使者时不时用目光瞟向刘悦,神情古怪。</h3><h3> 刘悦被他瞧地心头发毛,故意示意孔仁拉下几步,小声道:“我脸上脏么?他为何老朝着我看!”孔仁皱眉道:“没有!岛上皆是有为之人,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了!”刘悦道:“那是自然!”</h3><h3> 三人一路上有路的便走路,没路的便攀折而上,小半个时辰这才来到试剑峰上,但见试剑峰原是一块五六张八仙桌面大小的平地,一面巨大的大理石赫然矗立在山峰正中。站在峰巅,全岛景色历历在目,皆可远望远处海面动静。</h3><h3> 黄衣使者指着那巨石,目视前方,十分神往地道:“二位可知圣武碑之来历么?”刘悦瞧那大理石也没什么奇特,孔仁忙道:“还谢老丈示下。”</h3><h3> 黄衣使者微微一笑,伸手抚拭石面,一边说道:“相传周末宋初时,岛上曾隐着一对神仙眷侣,这对眷侣在江湖上有个名号,唤作‘海上骑鲸客’,原是效仿诗仙李太白的。这两人俱是郎才女貌,聪明绝顶,非但破解了武林之迷‘仁者剑法’之奥秘,并且还自创了两套神技剑术。论武功,这对眷侣当时在江湖上已是少人能敌。这二人武功即高,结交的也都是大人物,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曾与他们结成金兰之交,两人亦为他一统天下立下大功。有一日,正是那对眷侣大喜日子,宋太祖亲率朝中十余位文武官员赴岛祝贺,并御封那男子为圣武公,那女子为圣武夫人,并准予世袭,又在试剑峰上立上圣武碑。当时菊花岛上旆旗敝日,冠盖云集,前来祝贺的武林中人更是不计其数。”</h3><h3> 刘悦、孔仁静静听着,不由问道:“那便是第一代菊花岛主与夫人吗?”黄衣使者点点头道:“正是!你们看,这面大理之石便是当时宋太祖所赐,至今相传已有七百年了!想当年,圣武公与夫人每日闲瑕时便在圣武碑前练剑,日久天长,这大理石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便如少林寺达摩祖师一般,圣武公与夫人练剑时的姿势已隐约印在石上!”他手指在石上边说边细细描述。</h3><h3> 刘、孔仁定睛一看,果见那大理石上隐隐约约见得似有一男一女的模样。那男子剑指朝东,正怒对着一轮红日;那女子剑指向西,却是对准了西边一轮圆月。孔仁见屏风上所画女子眼解嗔怒,鼻翼稍稍翘起,嘴角边留着一丝天真顽皮之意,依稀在哪里见过似的。他抬起头来,却见那黄衣使者神情奇怪的看着刘悦,心下豁然开朗,拍手道:“悦儿,你与这石上的女子长得真像!”</h3><h3> 刘悦起初并未觉得,经他一说,再仔细一瞧,不尽哑然失笑,道:“是呀!这可当真奇怪了!”心想:“怪不得这黄衣使者老是回头瞧我,然来他早知道我像极了他们的祖先,这才带我们上来,专门加以印证来着。”</h3><h3> 黄衣使者抚须道:“我一见了姑娘芳容,便觉得像极了圣武夫人,今日一比对,果然不差。”刘悦顽皮之意顿生,笑道:“怪不得你老是回头瞧我,瞧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现在可明了的很了。你可要叫一声我为祖师婆婆,否则我可要不高兴的噢!嘻嘻!”</h3><h3> 黄衣使者佯怒道:“胡闹——”</h3><h3> 正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传来数声急迫地钟声,三人虽站在峰巅,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黄衣使者脸色一变,道:“咦!奇怪了!警钟三响,难道有强敌入岛?二位请恕小老儿失陪片刻。”话声未断,人已飘然下峰。</h3><h3> 刘悦只见一片黄线真窜下试剑峰,飞奔而去,直如飞鹰,片刻间已在数丈开外,不禁骇然道:“此人武功远在我等之上,便是爹爹在这里,只怕也只是伯仲之间了。”孔仁脸显焦急,道:“我们既然是菊花岛之客,现在岛上出了事,我们好歹也要前去助他对敌。悦儿,我们也下山去吧!”</h3><h3> 刘悦道:“你看见那黄衣使者下山时显露的轻功了么?他的武功远在我们之上,若真有什么强敌入岛,我们也帮不上啊!还不如在这里等他,若一个时辰还不见动静,我们再下山不迟。你说好么?咦!仁哥哥,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怎会与七百年前的圣武夫人长得这般酷似呢?”</h3><h3> 孔仁不能把她一人留在峰上,当下只好作罢,随口说道:“这也难说的很,世上本有些人虽无亲人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h3><h3> 刘悦道:“却不知菊花岛主的夫人长得怎样?”孔子正要回话,却听试剑峰突得窜上一人,冷冷说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长得怎样么?”</h3><h3> 刘悦、孔仁对望一眼,道:“阿蛮!你怎得上来了?我们在此说话,你来胡说什么些什么?”阿蛮嘿嘿一笑,就在原地伸手轻轻在脸上一摸,慢慢撕下一张面皮。</h3><h3> 刘悦惊呼道:“你不是阿蛮?”孔仁心想:“此人假扮阿蛮混了进来,定有歹意。”当下叫道:“你到底是谁?”</h3><h3> 假阿蛮面皮撕去,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沉声道:“我当然不是阿蛮,真的阿蛮已被我投入长江喂鱼了。此刻他只留下这张面皮了,就让它也一同消失吧!”他随手一丢,面皮轻飘飘落入绝壁。</h3><h3> 刘悦、孔仁双双后退,齐声惊道:“黄齐右!然来是你。”</h3><h3> 胡齐右踏前一步,道:“是我!不过不是叫黄齐右,而是叫胡齐右,知道么?小丫头,你命该是我胡家的媳妇,小儿为你而死,今日我便要带你去阴间见他。”刘悦惊道:“你怎得到这里?”</h3><h3> 胡齐右见黄衣使者下峰去,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心下放心,便大马金刀的站着,阴阴一笑,道:“你们一定很奇怪,衢州府万田村一别,我怎得突然到了这里。哈哈!也罢,今日便让你们做个明白鬼吧!我说了也不怕你们知道!”神情间极是得意。</h3><h3> 然来当日胡齐右本欲要杀了刘悦,再为他儿子举行鬼婚。却不想菊花岛主突然显身,他自知不敌,亡命而逃。可是一路上,越想越不干心。心想:后金国第一勇士命丧衢州,虽然可惜,但自己只要得到“刘氏秘谱”上呈,一样可得到他的信任,到时后金皇帝一定会听信自己所言,入关灭了大明,以报当年朱元璋屠族之罪。</h3> <h3>他逃脱之后,本来要待自己修成阴阳掌绝技后再行找刘悦、孔仁取得刘氏秘谱,只是他看到菊花岛主神技,远非阴阳掌所能相抵,心中早断了凭武功一统武林之念,心想:只要自己助后金皇帝统一了天下,到时再请他动用朝庭的力量助自己一统武林,岂非两全齐美:即可报了祖仇,又可实现自己的野心。</h3><h3> 而是,他一路打听,追随刘悦、孔仁到了西湖,却不想他的行踪被明兵误以为是闯王奸细,一路大呼小叫着抓捕他,他不敢掉以轻心。虽摆脱了明兵,却又失去了刘、孔二人的行踪。待他在楼外楼重新找到刘悦时,他本欲动手,却不想白莲教中人相继出现,他又摸不清楚李岩夫妇二人底细,踌躇着不敢动手,之后便一路尾随到了韩府附近。他知道古天等人在场,单枪匹马更是不敢显身。</h3><h3> 次日他便眼见刘悦等人出韩府快马前行,他一路尾随,寻机藏在那艘大海船上随着刘悦等人入了闯王大营,营中人数众多,他不敢轻举妄动,便隐伏在暗处。他趁机杀了一个义军,换上他的衣服,混在队伍中,听得人说刘悦、孔仁已将“刘氏密谱”献给闯王,他当晚便入闯王处偷窃,却不想闯王心思缜密,已作了万全之策,他未看到秘谱,却险些命丧当场。</h3><h3> 他逃得性命后,便埋伏在李岩夫妇处偷听,心想:这二人是闯王心腹,兴许言语中会谈及秘谱之事。哪知李岩夫妇对秘谱之事绝口未提,却讲到了刘悦、孔仁明日赴菊花岛之事。他心中暗计丛生,心想刘悦、孔仁虽已将秘谱献给了闯王,但秘谱何等重要,他二人定是已留了备份,再不济只要擒得二人,押赴后金营中,逼他们说出,也无不可。当下便决定混在李岩夫妇送给刘、孔二人的那十名健仆中,一路跟去菊花岛,寻机作事。菊花岛距离关外后金大本营极近,一旦得逞,从岛上逃开,也极方便。当夜他见李岩所挑十名健仆中,只有阿蛮这人体形与他相似,他半夜里便摸进阿蛮卧室杀了他,并除下他的面皮,将身体丢入江中。在船上,他不言不语,便是怕一旦开口引人起疑。可怜阿蛮正当壮年,却只因身形像他,便遭受这等飞来横祸,至死尚不知被谁所杀,便身遭不测。</h3><h3> 胡齐右上得岛后,从黄衣使者口声得知,菊花岛主、少岛主及夫人均不在岛上,他心中暗叫天助。乘黄衣使者带着刘悦、孔仁上试剑峰观看圣武碑之际,暗中便用“九牛一毛”的暗器伤了同来的九名健仆及两名菊花岛弟子,他知道中毒者先是昏迷,之后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心下甚是得意。他知道黄衣使者武功极高,便在推门之处插了数枚“九牛一毛”布了陷井。</h3><h3> 待布置好这一切后,他才一路尾随三人上了试剑峰。他知道黄衣使者功力极高,便不敢跟得太近,隐伏在暗处偷听。但是他低估了菊花岛上那两名年轻弟子的武功,他二人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了毒针,却在昏迷之前,爬出屋外,敲响了警钟。胡齐右当时却并未注意到这点。</h3><h3> 且说胡齐右埋伏在近处听得钟声,又见黄衣使者飞奔下峰,便知道事情已然败露,自己已无再行隐藏的必要。他见黄衣使者去得远了,便显出身来。</h3><h3> 胡齐右当然说的不会这般祥细,但刘悦、孔仁见他如此阴魂不散,均觉心惊肉跳。孔仁跨前一步,拦在刘悦身前,叫道:“你待怎地?”</h3><h3> 胡齐右昂首道:“只要你们交出‘刘氏秘谱’,再自废武功,我自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小丫头害死我儿之事,也可一笔勾销。”</h3><h3> 刘悦想起他儿子因暗恋自己,最后被红蛇咬死的残状,心下歉然,低低道:“胡齐右,你杀师弃妻,残害同命,卖国求荣,这也罢了。只要你从此收手,尚来得及。虽然岛主及夫人不在岛上,但菊花岛藏龙卧虎,非比中原或江南,此时警钟已响,你认为还能安然离岛么?”说罢,向后一指。</h3><h3> 胡齐右面色陡变,不由自主的朝后看去,只见远处一条黄线渐渐向峰上伸来,知道黄衣使者定然已知道情由,又赶过来了。他自知并无胜得黄衣使者的把握,不由大是焦急。</h3><h3> 刘悦瞧在眼中,已然他有畏惧之心,又说道:“瞧在你儿子救我一命的份上,只要你立即住手,我尚可求得他们饶你一命。你看如何?”</h3><h3> 胡齐右眼见那黄线已近峰底,他心中以为菊花岛上那两名被他毒针所刺的年轻弟子已死,那么虽有刘悦的求情,只怕黄衣使者等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当下牙齿一咬,心中一狠,恶向胆边生,向孔仁所立之处拧身扑去,口中叫道:“要死就大家一起死。”</h3><h3> 孔仁一怔,想不到此人说打就打,胡齐右行踪奇诡,倏忽之间,双手已几乎触及到他身前,当此时他只要滑身向旁跃开,便可避开此招。但一想到刘悦便在自己身后,自己岂能让他涉险。当下使招“苦肉计”,拧腰提劲,接他双掌。猛觉入手处软绵绵的,毫不着力,身体顿时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h3><h3> 胡齐右一意拼死,已施出十成功力,阴阳掌罡风呼呼,直指刘悦,刘悦避无可避,身后便是悬崖。此时“纤手驭龙功”固于场地太小,已难发挥效用。她急中生智,突得目光前视,故意叫道:“啊!岛主救我!”</h3><h3> 胡齐右心下一惊,回首看去,哪有什么菊花岛主,却见孔仁情急之下双臂一张,已向自已扑来。刘悦见他回首,双掌一错,已打在他前胸。胡齐右知道被骗,将全身内力运在胸口外吐,刘悦双掌打在他前胸,突觉一股大力从他胸口涌来,将自己撞了开去,脚下一踏,尽无实处,当下吓得花容失色,叫一声:“仁哥哥!救我!”人已直线般向悬崖处坠落。</h3><h3> 孔仁眼见刘悦坠下悬崖,心都快跳了出来,急火攻心,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他大叫一声:“罢了!罢了!”此地离悬崖只有数尺远近,孔仁已顾不得招数,一头便向胡齐右撞去,要与他同归于尽。</h3><h3> 胡齐右暗叫可惜,眼见刘悦坠落悬崖,心想“刘氏秘谱”只得着落在这小子手上了。他双掌下切,直击他左右双肩,要止住他前冲之力,不让他将自己也撞下崖去。忽觉头顶一股巨风袭来,他立脚未稳,只见峰上黄衣一闪,黄衣使者双袖飞舞,一指伸出,正戳在他正眉心处,登觉头大如斗。孔仁再一头撞去,胡齐右已如断线的风筝般直朝崖下飞去。</h3><h3> 孔仁一头将胡齐右撞落山崖,殊无欢喜之意,身形不停,纵身便向崖下扑去。刘悦即已坠崖而逝,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几无生趣,便要追随他而去。</h3><h3> 黄衣使者肩头微晃,已站在他前头,伸出巨手,将他牢牢按住。孔仁见他站在崖边,衣襟飞舞,自己虽是死意已绝,却不能将他撞落山崖。当下一声不响,走到另处山崖边上,纵身一跃,就要跳崖,哪知眼前一花,那黄衣使者恰恰又站在自己前头。他如此试了几次,均是如此。不由暗叹一声,道:“前辈何故如此?”</h3><h3> 那黄衣使者摇摇头,道:“此话当小老儿问你才是?”孔仁道:“问我?”黄衣使者道:“吉人自有天相。小姑娘坠落大海,我等该立即乘船搜索才对,岂能鲁莽寻死?再说,你一死倒也罢了,倒要害得你的父母亲人一生不得快活。你带来的仆从及我岛上的两名弟子都已中了毒针,小老儿已用‘避毒丹”为他们解了药,正可随你出海去寻,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老儿也一同陪你到附近海域搜巡一番。幸许有奇迹发生?”</h3><h3> 孔仁咀嚼他口中“奇迹”二字的意思,突然发一声狂,飞也般朝峰下奔去。黄衣老者叹了口气,随后奔去。</h3><h3> 然而天意弄人,二人带着九名健仆操作小海船在海中搜巡了二个时辰,却是殊无收获。孔仁形神消瘦,呆呆地随黄衣使者上了岸。迷迷糊糊间忽听得刘悦叫道:“仁哥哥!救我!”他一惊跃起,但见黑夜如幕,房中一灯如豆,岛上的两名年轻弟子侍立两测,惊奇地望着自己。想来是黄衣使者怕自己再寻短见,故派人守立一旁。</h3><h3> 他不由苦笑,心中反而羡慕起胡齐右来,想道:“他虽然作恶多端,但终于能和悦儿同崖而坠,同海而葬,却胜我未亡人一个了。”想起与刘悦自相识,至石窟内成婚,再到结绊游西湖,过长江,直至登上菊花岛等情景,不由黯然泪下,不能自制。</h3><h3> 一连数日,孔仁不言不语,脑中直响着悦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黄衣使者来看他几次,极力劝解,却是无效。至得第七日,孔仁来到刘悦的衣冠冢前坐了,掏出怀中珍藏的‘纤玉驭龙’玉佩不断抚摸,心中直感阵阵凄凉。这一坐,他不吃不喝便坐了两日。</h3><h3> 黄衣使者无法只得速令人在刘悦的衣冠冢前为他搭了间陋室,孔仁便住在陋室内。早晚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回忆起刘悦在世时使“纤手驭龙功”时的身姿手势,自己凭着记忆加以模仿,只觉得打一遍这套掌法,心中便多了一层柔情密意。晚上睡觉时,刘悦的身影时不时便会走入梦乡,那一身白衣似雪,天真顽皮的样子便会如约在眼前一一呈现,但一觉醒来,便免不了“猛思量,此际正天涯,啼珠溅”了。</h3><h3> 随他而来的九名健仆见他如此情深意重,除了敬服之外,只有更加殷勤服侍了。</h3><h3> 过得月余,古天、韩星儿相约赴岛,此时菊花岛主仍未归来。二人得知爱女身亡,心中悲痛,几欲昏去,无柰教中事务繁忙,待了数日,便离岛去了。二人告诉孔仁,明年刘悦忌日,他们再来,到时便可将教中事情交付其他人打理,一心来为爱女守墓了。</h3><h3> 再过得月余,菊花岛主尽然风尘朴朴地归来了,他听黄衣使者讲起当日情景,却只是微微一笑。见了孔仁,更将“仁者剑法”第三层、第四层的奥秘向他讲了一遍,说道:“若你能在一年之内能将剑术练到第四层,我自负责陪你一个刘悦出来。”</h3><h3></h3><h3> 孔仁苦笑不已,心知菊花岛主原只是宽慰人的话。那“仁者剑法”第三层是“不惑剑”,第四层是“知天命剑”,均是剑术中无上绝学,他一边学剑,一边为悦儿守墓,心中一念,再无旁观。。</h3> <h3>岛上生活本是单调,但见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忽忽一年已过。</h3><h3> 这天正是农历七月十八,刘悦是在去年七月二十被胡齐右害死的,孔仁怀念心切,提早两天便要上试剑峰凭吊,正走到半路,忽听得前方有人语纷杂之声。心想:“岛上素来清静,却不知何来此等红尘杂音。”他走近一看,不禁大是讶异,直感匪夷所思。</h3><h3> 只见岸上站着四十多人,每人前额均无发而发亮,脑后却都垂着一条小辨子,正在东张西望,见了孔仁,连忙喝道:“兀那蛮子,你可是岛上之人么?”孔仁点点头,放眼望去,只见船坞处停了数艘大海船,甲板上均站着一排排操刀持戈,脑后垂着一条小辨子的士兵,不知意欲何为。他曾听李岩与红娘子说起过满清人的衣饰装束,知道满清便是宋朝时期大金国的遗种,屡为大明边患。</h3><h3> 那些辨子人终于遇见岛上之人,交头接耳一阵,便有一人上船禀告去了。不一会儿船上跃下一名武官,走到近处,指着孔仁,道:“大清国皇帝派我等前来赐封菊花岛主为圣武侯,你快快去叫他出来谢恩吧。”神态极为倨傲。</h3><h3> 孔仁不悦道:“菊花岛主着意清修,连大明的封赐都不要。谁来稀罕你们蛮邦的赐封。你看你们也是汉人,怎得也学着人家的样子,不男不女的梳条小辨子。”他听他们口音纯正,不像真正的满清人,当下便脱口而出。</h3><h3> 哪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地上站着的人中倒有一半是由汉人归顺满清后编入汉八旗的。这些人听闻之下,被孔仁说中要害,不由又是惭愧,又是愤怒。</h3><h3> 那武官冷冷道:“大明的事再也休提!崇祯帝吊死万岁山,明朝已然灭亡了,你还不知道么?”孔仁见他衣服上绣着一头雄狮,张牙舞爪,看来官阶非低。听他说明朝已亡,那么当今天子定是闯王了,心想却不知李岩、红娘子二人如何了?他在岛上数年专为守墓兼练武,对外面的事情几乎充耳未闻,当下喜道:“那么现在做天下的定是闯王了?”</h3><h3> 那武官名叫傅亘,是个二品的武威将军,是清军中的勇士,他见孔仁神情萧瑟,神色暗淡,对他十分鄙视,闻言哈哈大笑道:“你们大明有个神算子刘伯温,传下百世预言‘烧饼歌’,其中言道‘树上挂曲尺,遇順则止’,意思是说:大明朝遇着顺字便会灭亡。可是自古真命天子只有一个,李自成进了京城,建立了大顺朝,可是没几久便被我大军攻破,落得个九宫山授首。还有一个张献忠,自称大西王,改元大顺,又有何用,敢明儿个还不是在我大清积威下束手待命,只有我大清顺治皇帝才是真命天子,这天下合该由我大清来管着。可见‘顺’字人人皆知,却不是人人都能顺得。小子,告诉你,现下已是我大清顺治元年,你可记清楚了!闯王,哈哈!那老家伙的逞雄年月,都已是老皇历了,休再提起!”说罢,开怀大笑。</h3><h3> 孔仁哪里肯信,怒道:“你胡说。闯王由我李岩大哥相助,定能一统天下。”傅亘笑得前仰前跌,道:“看来菊花岛上的人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了。告诉你吧!李岩夫妇虽然善于用兵,可惜却被李自成以阴谋夺位罪赐死了。天下人都知他是被冤枉的,可李自成却宁愿听信牛金星的话,折了闯军左臂,你说傻是不傻?须知两军相敌,主上猜忌,文武不和,焉得不败?”</h3><h3> 孔仁隐隐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可心中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他心中大怒,便一步欺进身去,双手乱扬,使招“瞒天过海”,要把他抓过来细细审问。</h3><h3> 傅亘精擅鹰爪功,眼见对方出招迅猛,激起了胸中豪气。但见他爪影飞落,扑、打、掐、拿、翻、崩、勾、搂俱是恰到好处,招招利落。忽听得“啪、啪”两声脆响,傅亘只觉左右两边面颊火辣辣的痛,也不知孔仁出了什么怪招,莫明其妙被孔仁连打了两个巴掌,双颊已肿得老高。他心下大怒,抢爪便朝孔仁胸口抓落。</h3><h3> 孔仁却不挡格,只朝左右各拍出一掌。傅亘大喜,一抓方要得手,忽觉左右两股大力袭来,仿佛要将他身体生生压扁,他脑袋中轰得一响,险些昏了过去。孔仁一把抓住他衣领,点了他穴道,已将他提在手中。</h3><h3> 众清兵纷纷大哗 ,万万想不到自己平日所敬重的武威将军尽然这等不济事。他们哪知孔仁这一年得菊花岛主指点,潜心练武,武功大进,这武威将军虽然威猛,却哪是菊花岛绝学的敌手。</h3><h3> 孔仁提着傅亘,见他脸色惨白,又惊又羞,正待开口细问他这一年来中原发生的大事。忽得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只见一片剑光在众人面前一晃,直向前飞去,割断了最大的那艘大海船上的黄龙旗,余势未衰,斜斜飞回,围着众人绕起圈来。笛声急,长剑绕得也快,笛声缓,长剑绕得便慢下来少许。五圈方过,忽得笛声一停,长剑嗖得一声向前飞去,已插入一树干之中,连剑柄都没入进去。众人哪见得这等驭剑之术,纷纷大骇。</h3><h3> 笛声停处,只见得菊花丛中漫步走来一白衣老者,面目慈祥,举止儒雅,持笛对着傅亘等人,朗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菊花岛非红尘中地,容不得他在此胡乱赐封谁。你主子若是不服,尽可派兵过来;本岛也可随时去宫内取他性命!你可听清了,去吧!”</h3><h3> 孔仁闻言,便随手解了傅亘穴道。傅亘一步跃起,初来时的威风已化为乌有,他见菊花岛主气度轩昂,武功高得难以想像,即便是岛上如孔仁这般随便一个随从,也能在一招之内制服他,顿时心中大惧。不过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当下灰溜溜率领众人驾船归去。</h3><h3> 孔仁见清兵走了,便即拜倒,菊花岛主慈祥一笑,将他扶起道:“你随我来!瞧你方才出招,也不枉了这一年苦练了。你可还记得一年前我向你许的愿么?老夫当时曾说只要你练成‘仁者剑法”第三、第四层,便陪你一个刘悦出来。现下也应该兑现了!”说罢,当先行去。</h3><h3> 孔仁愕然,不明他话中之意,便随在他的身后,尽往花纵深入走去。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巨大的花圃前,菊花岛主向内一指,道:“你瞧那人是谁?”</h3><h3> 只见花圃深处垒着一块高石,石上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正在擦拭琴弦。孔仁一见到那白衣女子,心中突得一跳,满脸涨得通红,双目紧盯着她看,一刻也转动不得。</h3><h3> 菊花岛主见他神情,早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丝毫不以为异,只是淡淡地道:“小姑娘当日从崖上坠下落入大海时,昏迷中幸好被正在回岛途中的夫人救起,为免耽误医时,当下便折回到附近的伥山岛为她医治。只是当时她头部受了撞击,不能受得任何刺激。是以我才令岛上众人一直瞒着你小姑娘已被救起的信息,你也正好趁此机会能潜心习剑。小姑良她受伤极重,本来已完全失去记忆,又不能说话。”</h3><h3> 孔仁痴痴道:“失去记忆,不能说话?”</h3><h3> 菊花岛主道:“此时已无防了。后来我去东海花了半年时间,采全了药材,又费了四个月时日煎治,她服下后,记忆已恢复五成,也能艰难发音了,但只能说得几句简单之话。自从她能开口说话后,便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今日我本欲唤你前来,却不想让这些清兵坏了兴致。也罢,小姑娘剩下的五成病因,非药物所能治。所谓精诚所制,精石为开。现在你来了,要让她尽力回忆起往事,越多越好。若她能一眼让出你来,你便胜券在握了。去吧!”说罢,在他肩上轻轻一按,悄然而去。</h3><h3> 孔仁想不到刘悦还活着,心中激动,已是泪流满面,他轻轻向刘悦走去。那白衣女子擦拭完琴弦,便开始拂琴,听得后面有脚步声响起,便转过头来,双手却不离瑶琴。忽听得三声琴弦中断之声,那白衣女子白玉般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轻轻唤道:“仁—哥—哥!”</h3><h3> 孔仁再也抑制不住,冲过去扑在刘悦膝上放声大哭!这一哭,这一年的相思之苦尽付泪中,当真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白衣女子替他整理着头发,吃力地道:“别哭——好吗?”孔仁心中暗骂自己蠢才,悦儿死而复生,理因大笑三天才是,怎能一见面就哭,岂非让悦儿担心。</h3><h3> 当下握着她的小手,和她并肩坐在石上,阳光下,瞧她虽是容颜憔悴,却仿佛更见清纯绝俗,与原来的顽皮天真之样实是判若两人。他将刘悦轻轻拥着,口中不停念道:“悦儿,悦儿!你还记得从前的时光么?”</h3><h3> 白衣女子刘悦吃力地道:“我叫…悦儿…”费了好大的力,才说出来。孔仁点点头,道:“你叫刘悦,悦儿是你的呢称。”刘悦口中慢慢叫着:“悦儿、悦儿。”脸上浮现笑容。</h3><h3> 孔仁低低唱道:“凄风苦雨,消磨不尽,血写江山。开元世,古今人向往,后又沧桑,自盘古开天辟地,只帝王将相寻欢。普天下,削足适履,今犹有余悸。”这是刘悦当时在西湖楼外楼上唱的《满庭芳》曲子。</h3><h3> 他一边唱着,刘悦一边拍手,一边也跟着唱。两人唱了一次又一次,刘悦说话口齿之间也越见清晰。孔仁提起古天的名字,刘悦脸上露出微笑,道:“爹爹!”</h3><h3> 两人这一聊,直到中午,岛上弟子送来饭菜,两人吃罢,又开始聊天。孔仁谈到两人如何相识之事,刘悦多数记得,谈吐也越见流利。孔仁站起身来演示“纤手驭龙功”,刘悦拍手道:“难为你还记得。”已能完整一口气将一句话说完了。</h3><h3> 这一下午,刘悦谈得累了,便倚在孔仁怀中沉沉睡去。孔仁看她睡梦中嘴角露出笑意,娇喘微微的样子,只想抱她一抱,但又怕吵醒她,当下轻声数着她一头青丝,等数到二千八百根时,忽听得刘悦咯咯笑道:“仁哥哥!那青田四绝多好笑啊!”</h3><h3> 孔仁奇道:“青田四绝!”忽发觉悦儿是在说梦话,不禁解颐。过了一会,悦儿又迷迷糊糊地道:“我是你的小妻子吧!你可莫要把玉佩丢了。”孔仁自怀中取出玉佩,放在她手上,道:“我一直带在身边,你摸摸看!”刘悦用手摸了摸,说道:“嗯!是了!”又沉沉睡去。</h3> <h3>等到夕阳西下,黄昏时分,刘悦这才醒来,此时孔仁已将他一头秀发从头至尾数了一遍。刘悦一觉醒来,顿时容光焕发,拉着他的手道:“我们到海边去!”</h3><h3> 两人来到海边,海风徐徐,浪声阵阵。两人要大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见。孔仁提起闯王兵败之事,刘悦只是叹了口气,待说到李岩夫妇无端受猜疑被害一事,刘悦秀眉一扬道:“仁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h3><h3> 孔仁点点头,道:“你说好了!”刘悦道:“世上胡齐右、韩兴国、牛金星之流太多,人世间的事太也险恶,我们不是圣人,原也管不了这许多。仁哥哥,我已求得岛主许可,以后接得爹妈都来,我们一家人便在岛主隐居如何?再也不去理会世间俗务了。”</h3><h3> 孔仁心道:“闯王、李岩大哥何等英雄,尚且不能力挽乾坤,我等更是不成了。在岛上有悦儿陪着,自是快活。可满清皇帝已盯上此岛,只怕不易善罢干休,岛上怕也不会宁静了。”只是他怕刘悦担心,便不说破,只是说道:“你说的自是有理。可是闯王究意如何兵败,生死如何?李岩、红娘子二人被害后是否留下子嗣?这种种迷团,究需还得去中原走一遭。悦儿,你说好么?”</h3><h3> 刘悦温柔一笑,道:“我听你的!即要去,便再去衢州府一行,我知你离府时日太长,难免思念,定要见上圣裔一面,报个平安才好。只是这些事办完了,我们便回菊花岛上来好么?”</h3><h3> 孔仁握住她的双手,道:“知我者,妻子也!我想明后日爹妈便可赶到了!若他们知道你此刻站在我身边,不知有多高兴呢?”当下将古天、韩星儿说好本来在爱女忌日那天回来守墓之事说了。刘悦知道过几天便可见到义父义母,心中自是喜悦万分。</h3><h3> 两人回到室内。刘悦见了孔仁住的陋室及为她所设的“衣冠冢”不禁感动。九名健仆得知刘悦复活,自是大喜,此时黄衣使者已派人为他们按排了精舍就睡。两人回到精舍同榻安睡,自是又是一夜情话。</h3><h3> 等到次日,便听得岛上弟子回报,有贵客抵岛。两人慌忙出去迎接 ,却是痴琴子古天与白莲教掌教韩星儿到了。一家人相见,古天、韩星儿想起亡女忌日,本来心情均极悲痛,待见到刘悦在菊花岛圣医之下已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边,不禁喜极而泣。两人拉着刘悦看了又看,只见爱女一年未见,已出落的更见标致了。</h3><h3> 古天心想:蒙菊花岛主三番五次相救,大恩大德,终生难忘,便率领一家四口一同来到岛主起居之处表达相谢之意。宾主之间,自是又有一番说话。</h3><h3> 席间刘悦便向菊花岛主提出要赴中原一行之事,岛主自是允可,并提出希望众人中原事了后能回岛上居住之意。众人都是感激之极。</h3><h3> 刘悦等四人别过菊花岛主等人,带着九名健仆乘船在山东沿海上岸,一路南下,但见山河虽故,屋舍却已俱毁,道旁更是挤满了扶老携幼的难民。众人沿途打听义军消息及李岩夫妇被害事实,原来果如那清军武威将军傅亘所言:闯王进了京城后,骄意大生,放纵手下,无人管束,再加上用人不当,受牛金星谄言,尽无端猜忌杀害李岩夫妇及其子嗣,自毁长城,一代英雄,虽有“刘氏秘谱”相助,却也落得九宫山战死的结果。</h3><h3> 众人心灰意冷,从江北一路往江南行去,但见因长年征战,民间已是十室九空,有些村庄几十里外不见人烟,到处是荒草凄凄,时有白骨散落,无人收拾。</h3><h3> 一路行来,时有逃难的难民经过,哭声成遍。众人心头都是感慨不已。那九名健仆知道闯王身死,李岩受冤被害之事,更是垂头丧气,失望之极。</h3><h3> 古天、韩星儿;刘悦、孔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想起自己“小家”虽安,然则“大家”却已残破不堪,均感凄然。再见到百姓流离失离,到处哀鸿遍野之形,心中都想起一首曲子来。</h3><h3> 正是: </h3><h3>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坐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h3><h3>(全书完)</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后记</font></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愿武侠不断创新再次振兴</h1><h3> 在下自认为,凡是中国人,十有七八是喜欢武侠小说的,而我便是那大多数武侠谜中的一员,我曾经作了一道打油诗,以之自勉,自云:“常作射雕梦,愿作一生拼。侠谜天下有,勿谓知音稀。”</h3><h3> 纵观当世,武侠小说作家从凤歌、王晴川、步非烟、沧月等等众多侠坛中坚力量开始,已呈现出一定的复兴迹象,我对武侠小说的再次复兴充满信心。</h3><h3> 武侠小说自兴起,至全盛,至深寂,再至复兴,我曾写了一首打油诗,现在与大家共享。</h3><h3>咏:中华武侠</h3><h3>  自古侠承《刺客传》,司马单独列篇章。</h3><h3>  中华从来重仁义,  三国演义桃园传。</h3><h3>  隋唐好汉何十八,  聂娘红线风尘间。</h3><h3>  梁山好汉拥水泊,  解救天下不耽搁。</h3><h3>  自古国难侠义飞,  精忠男女洒热血。</h3><h3>  卧虎藏龙王度卢,  拍成影视显美国。</h3><h3>  蜀山剑侠玄又玄,  风流不让哈里特。</h3><h3>  煌自新派三大家,  洋洋洒洒眼见花。</h3><h3>  龙虎一啸起基业,  射雕腾空傲人间。</h3><h3>  白发魔女三千丈,  萍踪来去风如电。</h3><h3>  天龙八部喻深义,  曾经选入教科书。</h3><h3>  小李飞刀天下绝,  情是何物肠相断。</h3><h3>  武侠故事传承业,  与此今古相辉映。</h3><h3>  晴川建良又非烟,  凤哥沧月各擅场。</h3><h3>  高手如云气如虹,  决战就在华山颠。</h3><h3>  不能一一相列表,  风云榜上列诗篇。</h3><h3>  为有源头活水来,  我等新手齐上场。</h3><h3>  武侠功成云作者,  唯有编辑不居功。</h3><h3>  写作长诗献侠友,  编作读者齐奋扬!  </h3><h3> 再次,希望〈〈补天英雄传〉〉能带给你快乐,由于作者水平有限,书中难免会有缪误之处,敬请读者发E-MAIL不吝指教。</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 作者:方建(东方青衫)</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2007年9月5日写于万田浪漫斋</h3> <h3>十几年前,我曾画了一幅妙源溪图山水画,化庙为妙,妙之源也!</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