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写入孤绝处，原来泼墨是抛空

砚楷诗书画

此心写入孤绝处，原来泼墨是抛空

文/刘砚楷

画/韩彦磊

观彦磊之图，犹苏公《醉翁操》之辞咏，似琴音萦耳，如山水平前。抹挑勾剔之际，山形石影于勾勒皴擦中萧然超尘；吟揉绰注之时，游云岚雾于点染氤氲中归诸造化。或有空亭，或存孤松，或见行旅，或现扁舟，此乃幽谷隐现之数缕清音。而画笔停处，观者神注之时，更具幽情逸致之景，远出时空之外，至幽绝处，可闻徽外三两声。

诗画相较，“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然未知乐与画更相通。《乐记》有云：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感于外物，“情动于中，故形于声”，而声须合律方可称为乐音，赋声以和谐者乃人心之和谐。自北宋文人涉画以来，画亦与心相联。杨雄谓书为心画，米友仁进而言曰：“子云以字为心画，非穷理者其语不能至。是画之为说亦心画也”，画亦为心画。画与乐同，其根本皆源于内心之感动，皆在于人心与宇宙节律所生之情感共鸣。故吾谓韩兄彦磊之画为如乐之画，此如乐之画现为心弦之韵与冰雪之气。

画具心弦之韵，“韵”本自声出，《说文解字》曰：“韵，和也”，初指声之和，《文心雕龙》谓：“同声相应谓之韵”。此示音乐美学之“韵”，后亦成颂宋诗之至高品质，“韵胜而已”；韵亦为宋代书法之美学特点，“宋人尚韵”；韵与表述生命内质之“气”相合，成中国绘画最重之理论基石——“气韵生动”。韩兄之画正以音乐之笔诠解“气韵生动”。其画面线条极具韵律感，或徐缓舒进，或疾驰而行，每处布景皆成小乐章，复层层累积，幻化为丹崖危巇，青壁万寻，诸乐章共成丰富和鸣，间或以远岫杳霭、蟠溪曲径、行客逸士为变奏，于乐章悠然间小驻数秒，使神思随风烟而去。山水何止可游可望，可行可居，更可听可闻，可思可畅。彦磊兄诸多作品皆似以琴音相邀，引观者入图，坐扁舟登汀岸，只见筠竹青青，重岩盘纡隐深，松绿青灰之色块，以各异调性调和出山石体积感。

彦磊兄画面构图形式亦多变化，有全景式之小幅巨嶂山水，亦有欲去还留之截取式景况，重心旁移，虚留空间。其更独运巧思创作巨量各式扇画，遥岑远岫仿若于扇面上袅袅而起。彦磊兄好茶，时邀三五好友，沏茶小坐，任意浏览满壁小扇，各自品评，不觉凉风拂过盆竹，心滴响露，萦耳绿风。犹爱赏玩挂满墙壁诸类小扇，因品类风格繁杂，仿若所处三维空间写入缣素，更将时间带入画面，于时间流动中，缓缓神游于心中山水。又若品赏一部小型音乐会，音乐正于时间中展开，每个音符于当下时间勾连过往与未来，使人神思逸游。

彦磊兄画多具诗意，画外之意更具韵致，非仅以诗为题，乃透过画面之文人式呈现以彰画外之韵。

“韵”亦指汉字音节中声母以外之部分，可视作声之一种具节奏感之回响久久萦绕，此正中国文人画之关键。黄庭坚言：“凡书画当观韵。”李公麟曰：“使俗子为之，当作中箭追骑也。”黄庭坚由此深悟画格，文人所作之画，更善用诗意之方式，真意不在画面中呈现，而透过暗示与触发，令观者自去思索领悟。此即苏轼所言：“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文人画之真意须于牝牡骊黄之外求之。

作品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