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

杨光亚

吃水不忘挖井人

——追忆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

曾祖父生于1899年，几岁的时候父母就相继亡故了，一直跟着他的堂叔生活。据我的父亲说，曾祖父从六七岁的时候起，每年都要割草来喂养一头牛，牛养大了卖钱，然后再买一头小牛接着养。曾祖父个子不高，自小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将他的脊背压成了弓形，故被他的同龄人戏称“杨罗锅”。

曾祖母1900年出生，1985年去世，与我曾祖父是同村人。曾祖母在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所以在出嫁之前一直跟着后妈过。那种日子，不用描述大家也能想象得出来。曾祖母是一个刚强且有志气的人，成家后她和我曾祖父一起努力劳作，共同创造了在当时我村首屈一指的家业——在强行入“合作社”时，我家已经拥有了一百多亩耕地、二十多间房子、一百多棵板栗树。也使这个家庭，由她的娘家人看不起、不愿登门，而变成了高看一眼，乐于走动。曾祖母曾经对我父亲说：“日子过得再好，也得有个娘家。这就是我不和娘家人计较的原因。”

曾祖父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发火。因为我父亲是长门长孙，我爷爷在25岁时就去世了，所以对我父亲的态度格外好。我父亲说，他小时候在餐桌上吃红薯把皮剥掉，曾祖父就会用眼睛瞪他，但是没有骂他，也没有说什么，就是把红薯皮捡起来吃掉。父亲说，“红薯皮可以喂猪，那不叫浪费。可是，你太爷才不管这些呢，在他看来，那叫糟蹋粮食。”曾祖父对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好态度了，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儿媳妇，不中意了也骂。听我父亲说，他小的时候曾经傻乎乎地问我曾祖母：“奶奶，你咋不和爷爷离婚呀？”曾祖母说：“傻孩子，你看你爷爷，除了脾气不好，啥不良嗜好都没有，人又勤快，是个好男人。我如果离婚的话，这家不就散了嘛！”曾祖母的明事理，顾大局，可见一斑。

曾祖母在她那个年代，算是高个子，虽然是小脚，却很能干。老人家心眼儿特别好，自己省吃俭用的，对外人却从不小气，经常周济左邻右舍，应该说我家的好门风好人缘与她老人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建国后，一个过去经常得到我家接济的孩子当上了村干部，在划家庭成份时，幸亏得到了他的关照，我家才被划成了中农，少受了不少罪。

自我父母结婚起，我们就和曾祖父和曾祖母住对面屋。自我记事儿的时候起，曾祖母就是满头白发，拄着拐杖，天天一副笑模样。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祖母就经常对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好男不吃祖宗饭，好女不穿陪嫁衣”，“人不能关起门来过日子”。曾祖母说，“你知道哪块云彩能下雨啊？能帮谁一把，就帮一把，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也能帮上你呢。”这些通俗易懂的教育对我人生观的确立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儿时很顽皮，就是犯了错，曾祖母也总是温言软语地告诉我这样做不好。但是，对我来说，曾祖母的三言两语比父亲的打骂可管用多了——父亲的打骂，我心里常常是不服气的，而曾祖母的话却让我牢牢地记在心里。可以说，曾祖母对我一生的影响很大，甚至影响到了我对下一代的教育。

天生刚毅的性格使曾祖父忘却了劳累，永不服输的精神激励着他把小日子越过越好。那时，我家是土财主，没啥文化传承，可是曾祖父虽然不识字，却很有远见，他知道没有文化的家庭始终都让人看不起。所以等到我爷爷和我父亲成家的时候，都是由他做主，娶的都是书香之家的女儿，在遗传基因上对我家进行了改良。1987年5月25日我侄子的出生给曾祖父带来了莫大的欢欣——他老人家成了我村百年来唯一的五世同堂的老人。两天后，老人家安然辞世，享年89岁。

如今，两位老人家已经辞世快四十年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常常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中。但我知道，对两位老人家最好的怀念方式就是要像他们那样勤俭持家，与人为善，遵纪守法，不让人背后戳自己的脊梁。

（2027年7月6日 2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