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18):《海棠劫(上)》

<p class="ql-block">   李茂钟 口述</p><p class="ql-block"> 金笔尖 执笔</p> <p class="ql-block">  诗曰:</p><p class="ql-block">  我著青葱锦绣衫,</p><p class="ql-block"> 姻缘早定海棠湾。</p><p class="ql-block"> 陇头忽遇桃花放,</p><p class="ql-block"> 却教桃花误海棠。</p> <p class="ql-block">  世间之事,不外乎功名利禄;世间之人,也就是男人女人。然而,在这个看似简单的框架之下,却生出了数不尽的爱恨情仇,讲不完的恩怨故事。</p><p class="ql-block"> 关于女人的故事,大多不带有传奇色彩,只是在大千世界里平凡地发生着。然而只要触动了情感这根弦,潜入到人的内心深处,就立刻变得不凡了。因此有人说:情感是灵魂的家。一个人如果拥有一份刻骨铭心的情感,即便是浪迹天涯,也总能回首天涯即为家。</p><p class="ql-block"> 年逾七旬,击水三千,悟道九重,自以为已了然无待。然而拨开迷雾见山水,逐渐醒悟才发现:自身依旧凡胎,在情感面前还是那样不能超脱。所以,在余霞尚满天的晚年,我想写一篇关于女人的故事:为飘零的岁月留个影像,给凄美的情感有个交待,为苦难的灵魂建座家园。         </p><p class="ql-block"> 1946年10月,我出生于川北南充金宝夏家沟的李家大院。在这个时间接点,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来到世上。我幸运地躲过了世纪的硝烟和战火,得以在父母和长辈的关爱中度过一个幸福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李家大院)</p> <p class="ql-block">  李家的先祖,上溯源至本县三会镇牌坊沟村。李家大院的房产和土地,都是从当地一个名叫“青麻子”的破落大户手上买过来的。经历了解放前夕的时代巨变,社会单元的生息与起落,虽是刻满了人间沧桑,但山水和土地却生机依然。</p><p class="ql-block"> 夏日早晨,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夜雨洗过的村庄,枝叶上残留的雨珠,在柔和的阳光下晶莹发亮。蜻蜓和知了还在阔叶下深睡,百鸟已经开始了清唱和鸣。 </p><p class="ql-block"> 我打开窗户的瞬间,有一阵栀子花香随风袭来。循着那花香来袭的方向,看见两个女孩出现在门前河岸边的菜地里。她们手里提着小竹篮,头上插着蕾苞初放的栀子花。粉红缀花边的衣着,一看就是经过了细致收拾的,故显得利索而又秀气。这两女孩就是我的五表姐和六表妹,我大舅的女儿。姐妹俩暑期来我们家玩,一大早就起来帮我妈摘菜来了。</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已是七宝寺中学的初中学生。而且我知道,五表姐和我订了娃娃亲,她就是我将来的媳妇儿。正是由于有了这层原因,本该和表姐表妹们一起玩很开心的,我却选择了远远地看。 </p><p class="ql-block"> 因为,在那个美丽迷人的七宝寺中学,我已心有所恋了。</p> <p class="ql-block">  南充市七宝寺中学,当时叫做南充县龙泉初级中学。是当地十里八乡的学子们心向神往的学府。  </p><p class="ql-block"> 这里原本是出家人修行的寺庙,位于西溪河边的藏珠山上。上世纪10年代,来自金宝场的一位乡贤赶走了和尚,首创了金宝高级小学。后来又办成了南池书院,到了60年代前后,演变成了南充县龙泉初级中学。</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十年代七宝寺中学全景)</p> <p class="ql-block">  山清水秀的地方,既安于悟道,又利于读书,也容易生情。当时,有一位名叫晓芳(化名)的女生,小学即与我同班。因学习成绩都很优秀,同时考上了七宝寺中学,而且还被分在同一个班里。</p><p class="ql-block"> 爱情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来临。我们常常一道上学又一起回家。这种耳鬓斯磨的来来回回,让懵懂的情愫变得日渐明朗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那时上初中是住校的,学校离家大约二十来里路。周六才回家,周日下午又去学校。</p> <p class="ql-block">(七宝寺中学校园一隅)</p> <p class="ql-block">  在学校,我常期待着周六早点到来;回到家里,又希望周日下午早点出发;与她走在路上,却总想走得再慢些,或者借口累了,提议在路边歇一歇。 </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趁她不注意,偷看我的这位女同学。她脸色白净红润,身材匀称,穿戴得体,有种大家闺秀的气度。一路上背着背篓(因为从初二开始学生需自带口粮)又和我说着话,她有些兴奋也有些累,显得娇喘微微。 </p><p class="ql-block"> 她本来声音甜美,谈吐有韵。可当在路边停歇下来,由于靠得更近些了,和我说话就显得腼腆和轻微。她一低头,漂亮的脸蛋就被秀发所掩藏,而我却似乎也能听见她心跳的声音。 </p><p class="ql-block"> 其时,我也只能是假装镇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断断续续的,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p> <p class="ql-block">  青春的情素来得这么让人不知所措,甚至手脚零乱得无处安放。就像刀郎在一首歌词里写的那样:“它来得那么快那么直接……可是我相信我心中的感觉。”爱情就这样,于60年代那场时代变革的巨浪来临之前,在两个中学生之间点燃了一束炫丽的火花! </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不敢公开来往,就开始往她书里夹纸条。文字的表白总比口头来得更从容和清晰,那一张张带着书香味的暗中传递的小字条,成了连接两颗心跳动的脉膊。情窦初开的味道,让人难以言表。 </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不管生于什么样的时代,只要有了爱情,那种幸福感都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一旦遇上时代的大潮,什么爱情、事业、学业都不堪一击。因为,不由得你愿不愿意,没有和你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忍痛割爱。 </p><p class="ql-block">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正在南充高中上高二的我,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学业梦想。同时割舍那份刻骨铭心的初恋,回到家乡夏家沟当了一名返乡知青。</p> <p class="ql-block">(1966年文革初期的红卫兵)</p> <p class="ql-block">  实话实说,当时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干革命,尽管我的家乡是那么山清水秀,我却没有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p><p class="ql-block"> 正当青春年少,却无端放弃了曾经那么执著的学业和可期的美好未来,离开了校园和同学。带给我唯一的感受就是:这辈子完了!青春定格成了一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样式,让人倍感辛酸。汗水湿背,泪水沾襟。只听得寒蝉凄切,和整日里肩挑背磨的吱嘎声。</p><p class="ql-block"> 一次巧遇区文办杜文明主任,一阵闲聊,我深得赏识,何其有幸。这才有机会偶尔去周边的乡镇小学代代课,时间多则两三个月,少则二三十天。虽然暂时脱离了繁重的田间劳动,但那毕竟不是正式的工作。短暂的高兴过后,换来的则是更深沉的哀伤和失落,常躲在暗地里泪流满面。</p> <p class="ql-block">(在乡间劳动的知青们)</p> <p class="ql-block">  这时候,我的二姨妈提起了曾经为我说过的一门亲事。一位命中注定与我无缘的女子,在我人生那段心灰意冷的时期,开始了她一生的苦恋。直到今天,依然让我抱愧不已。</p><p class="ql-block"> 她就是我的六表妹桂芬(化名)。说到这位六表妹,千头万绪的,我一时真不知从何说起。她比我小三岁,她的五姐即我的五表姐桂秀(化名)比我大五岁。最初,两家人给我和五表姐订了娃娃亲。按此理,我就成了六表妹桂芬未来的姐夫。那时我们虽然还小,但这层关系还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羞于启齿而已。</p><p class="ql-block"> 女孩子就是比男孩成熟得早,五表姐是认真的。打小我去外婆家,只要外出玩耍,她总是往地上一蹲,然后大声说:“弟娃,来,五姐背。”她俨然早已把我视为她未来的相公了。</p><p class="ql-block"> 在我十四五岁上初中的时候,五表姐就已是近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这桩娃娃亲已显得不合时宜。于是,结缔于解放前的婚约,经两家大人的几次商议后就决定解除了。虽然那时我不是很懂,但还是看得出五表姐有几分不舍。</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上高中了,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六表妹,几乎在转眼间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大人们的眼中,我俩无疑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年龄相仿,郎才女貌,又是表亲,结成莲理自是水到渠成之事。</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的大舅妈干脆托二姨妈上门提亲,双方家长甚为高兴,桂芬表妹更是满心欢喜。这门亲事就这样预先定了下来,只待我学成归来,择日成亲。</p><p class="ql-block"> 然而,大人们不知道的是,我早已经心有所恋。因为校规极严,一旦恋情败露,肯定被开除学籍。必须守口如瓶,包括自己的父母和至亲。所以,面对姨妈的提亲,我没敢明确拒绝。况且桂芬表妹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借口说暂时以学业为重。</p> <p class="ql-block">  在大人们看来,既然是暂时以学业为重,那就意味着时日可待,佳期就在不远处等着。可怜我那六表妹,就这样陷入了青春的单相思的泥潭,无法自拔。因为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我未来的媳妇儿,把我当成了她的唯一。</p><p class="ql-block"> 桂芬表妹家住在严家沟,与我家夏家沟同属于金宝乡。两家相距也就三公里多,中间路过金宝场,步行轻松可到。严家沟大院是个典型的川北集群民居。两纵一横的青瓦房三合成一个大院子,出落得吐纳有方,人丁兴旺。中间是一间大堂屋,大堂屋两边厢房聚集了三十多户人家,蔚为大观。</p><p class="ql-block"> 我的大舅和二舅都住在这里,我要是来这里玩,一大群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围着宠着,别提有多美了。桂芬表妹上完高小,毕业后她没有继续上学,留在家里帮父母干些农活和家务。</p> <p class="ql-block">(蔚为壮观的严家沟大院)</p> <p class="ql-block">  六表妹桂芬不光生得俊秀,而且为人勤快,聪明聆利。我在南高上学时,她常去我家帮忙干活。我母亲是她的姑妈,她来我们家完全就不见外,把姑父姑妈当做了亲生父母,我父母也把这个外侄女当成了亲生女儿。</p><p class="ql-block"> 在夏家沟李家大院,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小我三岁的桂芬表妹留下的足迹和汗水,其实并不比我少。小时候作为表亲,经常往来走动。后来被二姨妈提了亲,她几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未来的家了。</p><p class="ql-block"> 时间是一把擅于雕刻的尖刀,它会把一个人关注最多的东西镌刻进她的灵魂,形成不可磨灭的印记。假如有朝一日,当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过往,而镌刻的印记却留在了灵魂深处,那么当事之人又将何以自处呢?</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即删)</p><p class="ql-block"> 2024.7.5.写于广东中山市</p><p class="ql-block"> 2024.7.6.发稿于四川西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