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哀愁

雪琳

消息发出那一刻，陈晓的心就已经沉了下来。对方回不回消息不重要了，那个人重要，还是无论什么情形都不重要。她一直都以自己想法和决定为主。

雨不急不慢得下着，伏天的雨来的有点急，下的慢，细密密地落在陈晓的脚下。

眼前的麻雀忽高忽低绕着飞，它们会不会停下来，保护淋雨的翅膀，其实一直在自顾不暇地低飞。麻雀有三五只，没有固定的方向，停歇地方。陈晓盯着眼前这只，落在几米元的红叶李树上，又飞起来，树枝跟着雨动，雨跟着风动，它们相互摇摆，麻雀也就不愿停落，它绕着树顶飞过，飞向太阳板。

两块太阳板之间缝隙处有个小窝，麻雀飞到那里去又飞回来，在头顶逗留，落在玻璃门脑上的PVC管道口，一双小眼睛看着陈晓，盯着她一动不动。

看和被看，陈晓自己笑了出来，那个小东西机警又可爱的，居高临下处在一个舒服的位置上，陈晓不能再仰着头看，那样脖子疼，抽的不舒服。

不看鸟的陈晓盯着空中的细雨，雨下得久了，风吹在身上有点凉，远处打井的机器哐当哐当钻出新土，又哐当哐当地倒出来。块状的大黄土块，是距离地面十米深的土质，陈晓想着用这样的土养花，开出来的花色会不会更加鲜艳，接的果子饱满，她不确定的是根本没机会取土。

小鸟不在管道口等她仰望，她的眼神扑了个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了，陈晓有点失望。

失望一瞬间淹没她原本就无的寄望。陈晓还是动了心凝望，一秒两秒没有让人欣慰的事发生，也没有所谓的奇迹再现，小雨一直不急不慢的下着。

时间在陈晓的眼里缓慢的走着，她喜欢这样缓慢的感觉，雨里四处张望。她看到身边停留的车在动，无人，再看是在动，她不能确定车内停留的人啥时上去的，还是从她站在那一刻起早就在里边呆着，他看她？琢磨她？想什么？陈晓静静的注视着司机的位置，窗外流动的水珠几乎认不出对方的性别，陈晓以她的方式静静的注视着，像看麻雀一样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几秒钟，一分钟而已，她只好寻找麻雀的影子。

车子又动了，缓慢的向前挪动，车子要离开，在哪里转弯打方向，向前，后退，再向前，小心翼翼。车子突然间突突地响了两下，熄火了。又突突地响了两下。陈晓不看对方，转过头走了两步，回过身，车子启动向前开了一小步，接着迅速地离开了。

陈晓觉得看了个落寞，她想像被对方窥探，被对方猜想，她是个什么样女人？别人眼里的她是好是坏？是蠢是笨？却无人告知。车子开走了，原有的位置空出一片干净的地方，陈晓肯定他一直在车上，他为什么一直呆在车里？

两只麻雀一前一后，一蹦一蹦地朝向干净的空位，旁若无人停下，看一眼陈晓，继续前进。麻雀每蹦一下也就三四公分的距离，就回头看，陈晓不想看了它们，转身要离开了，它们似乎带着一丝嘲弄的神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再回头，继续蹦哒。这片空间上终究没有留下人的足迹，没有一丝痕迹。它们最后看一眼陈晓，齐齐地越过道沿穿进低矮的草丛，不见了。

那一刻陈晓记忆的阀门打开了，昨日，他们分别，她等着他拥抱，握手告别。他看着她动也没动，注视着她的眼睛。用自己方式告别，再见。

几个小时前他说好久不见！背着包就从远方绕道走来。他出差，她请他吃饭。还有几个小时可停留，他请她喝茶被拒绝了。吃完饭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停过说话，后来他说，再说嗓子要冒烟了。这是最近一个月来说话最多的两个小时。该你说了。听你说。陈晓没有说几句，几乎看着他说话，记住他说相由心生，记住他说悲苦，疾病和治疗。活在自己开心的人和事上，生活就多了趣味，多了宽宏大量，多了好运，天高云淡，心静洒脱。他滔滔不绝和每次都有不同，说她说话的时间都让他占用了，不由自己继续说的。

他们没有问彼此的近况，没有问接下来如何，一切都好像有计划有步骤，又都不问将来，不问东西南北，凭空来袭的相遇。他们习惯了在对方陌生的城市来去匆匆。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他跟着她，说不能把自己丢在这里，路盲一个。陈晓说你跟着能走丢？不相信我。还是卖了你？

“你不也是路盲。”

“这是我的地盘。”

他们共同走过很多地方，他们也都把自己丢在陌生的环境里，像瞎子一样四处奔波，慌张。此时，他们过了十子就要分别了，坐上各自离开的公交去转乘。他突然说，我知道这里熟悉很。可我就是分不清东西南北，糊涂着。

陈晓扭过头，你再说不熟悉，就把你留在路边，让太阳烤出你的记忆，看你来了多少次，走了多少回。

他笑了出来，跟在她后面。他这一刻是真实的，释怀了，没有了刚才满腹经纶的矜持。她还是她，他熟悉的人，听她怼人时口气，莫名喜欢在一起的氛围。

陈晓的公交停在十子西边，他的公交在十子东边停着。他们一直约定，谁的车子先过来随先走。

两辆车相向而行，陈晓被催促到对面坐车去，垃圾车挡在陈晓的前面，一分钟等待，让他们要坐的车，距离对方的位置变为均等。两人隔路伸手示意，他们都在最后一个上车，车门关上那一刻彼此互没看见对方的身影，他西她东，他们在彼此记忆中远去了。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没有机会互为再见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