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红豆树下，等一场旷世爱情

刘毅

（叙事散文诗）

作者：刘毅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题记、唐、王维

引子：

一棵红豆，卷入一则缠绵悱恻的爱情。一次偶然，相思变成一棵参天大树，为把爱情守望。用一树红豆，点燃祭魂的心香，传递它的热望……

一、红豆丢了

余香袅袅，琴音袅袅。窗棂外世界静了，月牙儿醉了。

《凤求凰》的琴音，宛转萦绕，缠住了夜色，缠住了未入眠的心。

放下琴，走到窗边，想夫人是否还在依栏，等待他的双臂拥她入怀。想象他俩如各坐月牙一边，将下弦月当作挠挠板，搖啊摇……

啊，心驰神往 。

习惯摸摸腰畔，锦囊里那棵红豆已几天未曾看。锦囊翻遍，不见红豆踪迹 ，心慌慌，意茫茫。

遙想，当年夫人赠红豆，红豆牵情扮红娘。红豆是夫人一棵心，千里之行伴身旁。要是夫人知道红豆被弄丢，会不会生出其它猜想，辗转反侧难入梦乡

作为大汉皇帝抚慰使，安抚西南。一路官府争接送，沿途乡绅骚客竞设宴。布朝庭雨露，宣皇帝恩典。

觥筹交错，左手操琴，右手舞剑，主客交欢。

一篇《子虚赋》让众人折服，赞大汉风骚，胜雄兵十万。眼朦、文艳、剑醉、酒酣。

竟乐极生悲，弄丢红豆，几番无奈，几番愁怅。

司马相如没想到，雅州碧峰峡旑旎风光，引诱小红豆探身张望，失足落出行囊。

相如不幸，雅州幸。命运的一次偶然，逼小红豆爆发出生命绝唱，横空出世西南红豆树王，千秋峥嵘，万古留芳。

二、红豆送了

红豆本为文君小姐心仪文玩，伴小姐于深闺内院。

小姐笑，春光灿，小姐哭，梨花带雨起秋涟。

陪小姐红袖添香，舞蹁跹，抚琴、读书、画画、绣鸳鸯藏枕边。

小姐的芳梦，俏俏与它谈，岁月如梦如幻……

记得有一天 ，府中来了位俊秀年轻，象一道光射入小姐心田。

举止儒雅，谈吐不凡，琴技惊四座，健指翻飞如灵燕。谁知他竟琴声传书，与小姐暗诉曲款：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倾慕、期盼、渴望……

灵犀被一点，犹如干柴遇火焰，小姐誓要随凤翔九天。

家主动了雷庭怒：千金不能嫁穷酸，意图捧打鸳鸯散。

决绝意，怎可拦。小姐私出府，夜奔成都找公子，粉身碎骨也心甘。找到公子无贵礼，送上红豆定情缘。

红豆联姻惊世俗，不离不弃照甘胆。才有后来公子展才情，封官拜入翰林院。

觅佳偶，奔前程，红豆成了敲门砖。

三、红豆怒了。

夫妻短别离，最苦是相思。公子有红豆，犹如小姐在身边。

天有阴晴，月有缺，最是人心预测难。

它记得，公子青云后，意气风发冲霄汉。结发早淡然，红豆更是丢在脑后边。梦想折兰桂，拥牡丹。

家书一封，从一至万，偏偏缺亿。暗示他对前情已无忆，要弃白头举案。

小姐从一回到亿，字字怨气冲牛斗。又书一首《怨郎诗》，不强求，不乞怜。

夫即已无忆，那就长决别。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字字棒喝，声声誓言。文采斐然，惊醒负心汉，红豆转怒为安。一场危机峰迴又路转，花明又暗柳。

天上鹊桥年年有，人间鹊桥小红豆。它要作小姐爱情定海针，公子负心紧箍咒。

这时怎能离开公子，独自漂流。

碧峰峡就算是神仙府氐，天上篷阁，自己也不该停留。

护小姐公子的爱情天长地久，这才它的是职责，使命神圣，无关理由。

红豆好想自己能有神通，借鸟儿翅膀，飞到公子身旁。借千里眼，顺风耳去发现公子如今在何方。

然而，它只是一棵红豆，只能等待，孤独在风中。

四、红豆变了

左也等，右也盼，盼望着公子早出现。携红豆回家转，欢欢喜喜又团圆。琴瑟和鸣续前缘，诗赋再摘冠。

等了一天又一天，

等了一月又一月，

等了一年又一年，

不见公子往回转。

看不见公子风流倜傥容颜、挨不着公子锦衣长衫、听不到公子抚琴激昂婉转、不能同公子剑舞庭院。

红豆急得五内俱焚，九窍生烟。

公子在那里？啥时能会面？

它问天，天不语。

它问地，地不言。

它问草，草摇头。

它问行人，行人匆匆没看见。

它四周环顾，灌木摇曳、野花灿烂、蚂蚱蹦欢、屎壳郎推着粪便。仿佛各在一个平行世界生存，互不相干。

它听风，仿佛公子在喊。

它听雨，仿佛公子用万只手翻寻大山。

每有脚步临近，它都激动，浑身发颤。然而，都是梦幻，红豆绝望到极点。

这时，小姐身影出现，这时，小姐教诲如雷贯：遇到困难艰险，想想夸父、精卫、愚公移山。

想到小姐奔幸福的果敢，想到小姐遇爱变故力挽狂澜。它突然明悟：绝望是寒刀，气馁是深渊，命运只能靠自已去改变。

它想，自己太渺小，公子看不见，那就变高、变大、变得一目了然。

它想， 自己没有喉舌，公子听不见，那么就让所有动静都成自已的呐喊。

内视自己的基因，具备长成乔木的条件。 这就够了，它开始蜕变……

五、红豆涅槃

它撕裂着旧我，用阳光割，割了九百九十九天。用雷电击，击了九百九十九天。用风雨磨，磨了九百九十九天。经九九八十一难，伤筯动骨，皮开肉绽，终于蜕去了珠圆玉润彤红的皮壳，在撕裂中涅槃。

诞生了一个崭新的新我，向下生出根，根须把大地的养份收罗。

向上冒出芽，叶片把日月星辰的能量求索。

它变成了一棵树苗，以它稚嫩的动作，向北作揖、向南叩首、朝东面圣、朝西拜佛。

它求土地、山神、鬼怪妖魔、诸天菩萨、地府阎罗，保佑它快速成长，以自己的高大吸引公子目光，不再错过。

它又经历了虫咬、冰雹、炙烤，抗住了天地洪荒、地动山摇，躲过了刀砍斧斫，经九死而不悔，它终于长成一棵大树。

公子依旧没来。

它不甘心，它又让自己开出花朵

结出一树的红豆摇落，希望公子能开见这些红豆，找到它的处所。

公子还是没有来。

它仍旧努力着，每年都拉着四季的藤蔓拨高，为拉近和公子的距离，向四周极力延展树稍。

它摇出风雨，摇出雷电，搖出山呼海啸，枝叶齐嘶吼，同咆哮。

一次次努力，

一次次生长，

一次次希望，

一次次失望……

它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忘记了痛苦烦恼。拼命长，拼命摇，拼命去抓住希望的分分秒秒。

六、红豆成王

苍海横流，世事巨变， 弹指两千多年，岁月如梭。

现今天上飞的最大的鸟不是鹰，是飞机。海里据说最大的魚不是鲸，而是轮船。地上的铁壳虫横冲直撞，比蚂蚱还要泛滥……

它并不觉这些变化和它有什么相干。

闲暇时，它唱高祖的《大风歌》，默颂公子汉赋名篇。

它笑过曹孟德一代枭雄，不过一酒徒，只会对酒当歌。不屑竹林七贤的懦弱，李太白狷狂，杜工部迂腐。

它共情过唐后主独上高楼，月牙也挂不住孤苦。

它不解陆游与唐宛一对壁人，怎会“莫莫莫”“错错错”的优柔，怎不学小姐公子向爱多走一步？

当年的小红豆，一边长，一边想，已然长成参天大树，没有等来公子，却等来人们给它披红挂彩，向它焚香叩拜。

它不知，因它的虔诚，它的坚持，已成为感动上苍的地标，降下祥瑞，引领一方风水如潮。

它脚踏万年玄龟，高耸入天，看日月升降，云卷云抒。

它在树身中别开洞天，供白象奔驰，活佛现世，万众祈祷。树杆凸生出领袖群像，时事英豪。树皮上的八卦图清晰明了，树枝上倒吊着一株天罡倒转的神仙草。

金凤绕佳木，金鸡啼天晓。周边五色苍龙盘，四峰香炉护高莲。仙茶出龙渊，万树竟折腰。

世界茶文化发源地，熊猫福地为国宝。

种种奇迹，种种神异，人们称它为神树，人们拜它为树王。在它的庇佑下，五谷丰登，雨顺风调，福寿安康乐逍遥。

但红豆树并不开心，并不欢顔。

这不是它的初心，不是它的所愿。

它要见的是公子，它要守护的是爱情，这些过眼云烟怎能安慰得了。

七、初心不改

一天，一位僧人来到树前，双手合十对它讲：我佛慈悲，望施主放下执念。

树曰：佛渡众生，我渡爱恋。佛不是执念，我亦不是执念。

一位道长来到树前：无量天尊，无为而为是谓功德，何必苦苦追求圆满。

树曰：大道三千，道道求真善，真善不外人情，独爱可至高远。

儒生拜于树前：奉相如文君先贤心愿，至汉赋开枝散叶，唐诗、宋词、元曲早已蔚为大观，诗国神韵雄据世界之巅。前辈见字如面，亦可了却先贤与前辈的古今情缘。

树曰，：立天地心，立众生命，继绝学，开太平，文章千古。我不求永垂不朽，只知心相通为情，能见面是缘，情缘未了，只争朝夕。

一诗人仰天大笑：善，你见，或者不见，爱都在这里。你念，或者不念，情都在这里。你初心筑基，咬定青山，站成了一道风景亮丽。

愿借君这棵树，挥如椽巨笔，写天地大爱，人间真情。著江山风骚，生命音律。

迷茫的人们啊，何不来到这里，站红豆树下，等一场旷世爱情，放飞自己。

2024.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