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十二年

丛律师

高考前夕，我和李医生对女儿说：“我们已经想好了高考后的朋友圈文案，‘再不受那奴役苦’。女儿嘿嘿地笑了。

从青年才俊到青丝白发，从小学六年到初、高中六年，陪伴孩子成长的十二年，我和李医生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磕磕绊绊，边学习边修正，边思考边总结，高考终于尘埃落定了。当孩子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于我们而言，孩子分高分低，上哪所学校，被哪个专业录取，瞬间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我们夫妇用心地陪伴了孩子十二年。

1.教育就是一个平衡的过程。

我非常信奉老祖宗的中庸之道，家庭教育也重在平衡，核心思想是教育孩子自觉地进行自我修养、自我监督、自我完善，至于孩子是否能达到至善、至仁、至诚、至德的理想人格，则是后话了。

回首女儿十二年的基础教育，我们经历了“从小学时的鸡娃，到初中时的焦虑，再到高中时的放下”这样一个心路历程。

“人生百年,立于幼学”，我虔诚地践行着梁启超的这句教育箴言。女儿幼儿园、小学时期，我带着她学习传统文化，带着她读四书五经，带着她读英文绘本，带着她学习自然拼读……女儿曾笑着吐槽：“妈妈，小时候你让我读《论语》100遍已经成为了我的噩梦。”“你语文和英语学的还不赖，难道和妈妈带着你读书没一点关系么？”女儿断然否定。

初中阶段，则是我们全家最累最辛苦、最焦虑的阶段。升学压力陡增不说，孩子处于青春期的风口浪尖，情绪变化大，加之认知水平有限，自我意识又处于萌芽、碰撞、探索的阶段，因此状况频出。从没有被叫过家长的我们，几次被老师请到学校。我和李医生调侃：“我终于理解那些经常被老师召唤的家长了，这一看到老师电话，都让人心惊肉跳，我都情绪性条件反射了。”

进入高中，孩子在成长，我们也在成长。孩子平稳度过了青春期，内心也变得越来越强大、稳定。孩子想当然地“继承”了我们夫妻的幽默细胞，每天都很快乐。一个有松弛感的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期待强加在别人身上，不管是自己的孩子也好，伴侣也好。由于我们的松弛感，孩子高中三年虽紧张但愉悦。虽然考试也让其懊恼，但基本都能够自我消化。孩子不主动说，我们也从不过问孩子的成绩。当女儿一次发我个某科的成绩图表时，我说群里老师没发啊。女儿笑说：“我就是自己的家长，我已经替你们把看成绩的APP下载到我手机上了，平时签字啥的我也替你们签了。”

2.家庭教育的实质就是父母的自我教育。

我和李医生也曾对自己的教育发生过质疑。每一次和孩子发生冲突，我们都会深入地探讨和思考：我们的教育方向错了么？我们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女儿从小到大，我和李医生基本都尊重她的选择。包括选择哪所高中，住不住校，上不上晚自习，直至最近高考院校的选择，专业的选择…我对李医生自我解嘲：“我也不知我是不是打着民主的旗帜，实则是溺爱孩子？那些和老人一起生活的父母，孩子没教育好，还可以找借口说都是老人惯的，你女儿可是咱俩一手带大，孩子没教育好，想推卸责任都推卸不了。”

在陪伴孩子成长中，时时警醒自己，不能偏离教育的主旨，时时反省自己，要回到教育的初心。教育，是为了我们每天面对的孩子，为了给他们的未来留下幸福而美好的人生和充满人性的温馨记忆……而不是为了满足父母的虚荣心，功利心，好胜心。

热播剧《我的阿勒泰》张凤侠对女儿文秀说：“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也许，人生的意义并非止于要做个有用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按照自己喜欢的姿态去生长，去爱，去生活，去受伤……作为父母，当孩子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是去指责、埋怨，而是身体力行，帮助孩子找到解决之道。庄子在《逍遥游 . 山木》中也言：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人生千姿百态，不要以自己的固有认知去定义孩子的人生。

3.要学点心理学

俄国诗人普希金说：“世界上的一切幸福都以心里宁静作为基本特征。”在处处贩卖焦虑的信息时代，追求内心的平静和满足就显得尤为珍贵。

在12348法律援助热线值班时，我接到过一个同济大学毕业生的咨询电话，也接到过一个未成年人的咨询电话。强行挂断电话后，内心却颇觉沉重。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法律咨询，而是心理咨询。不，准确的说，心理咨询已经无法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需要到精神科诊疗。

女儿进入青春期后，我深入学习了心理学，甚至还涉猎了精神医学。因此我深刻理解那些遭遇心理困境的人，更是心疼那些因原生家庭导致心理和精神出状况的人。出于对心理学和精神医学的热爱，我曾对李医生说：“如果不当律师，让我重新选择一份职业，我想我会选择当精神科医生。”

如果有外力的及时介入，如果父母懂得心理学，那么在孩子青春期这个关键的人生节点，在孩子成长的始终，父母就会认真倾听孩子内心的声音，就能在孩子偏离正常的认知轨道时，就有能力接住孩子，把他拉回正轨。毕竟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心理咨询师。

美国作家霍桑说：“幸福像一只蝴蝶，你去追它却总是抓不到；但如果你静静地坐下来，它就会轻轻地落在你身上。

4.孩子的教育父亲不能缺位。

在孩子成长中，父亲缺位容易衍生出控制型的母亲，使得家庭关系中出现"亲子关系倒置"。由于父亲缺位，很多孩子从小就在承担着母亲的情感和生活诉求，在对母亲的愧疚和同情中被母亲控制。他们身为子女，却从情感上为母亲扮演着丈夫的角色，导致孩子成年后也无法成功地建立个人生活。母亲失落的情感需求，会使得她们加倍向孩子索取。简言之，"我从你爸身上得不到的，都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我曾对李医生说，作为男人他是很成功的。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你的女儿很爱你，你的妻子也很爱你。”

女儿初、高中六年，李医生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给孩子准备早餐，送孩子上学，六年如一日。他是我和孩子的精神之泉，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着情绪价值，永远充当着我和孩子的情绪垃圾桶。女儿放学时间恰好比李医生早十分钟，每天女儿一坐上我的车，就拿着手机等着爸爸下班。时间一到，电话立刻拨过去，开着免提，我们全家就开始畅聊。这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

◆写在最后

温尼科特说过：“如果一个孩子要成为一个成年人，是要踩着一个成年人的尸体才能完成这段成长之路的。”

北大教授钱理群也说过：“当我们费尽心思托举孩子爬向更高的殿堂时，要警惕孩子成为高智商的精致利己者。”

不留遗产，只留教育。

注：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