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中原厚土冀南腹地，太行山东麓，燕赵一隅田川，古老邢襄西南垄上，章城村磐石矗立，迭代风雨不可一世，任凭风雨漂摇十面埋伏，后世儿女依然朝歌暮休子子辈辈。</p><p class="ql-block">俯瞰章城村长型见方，状似棋盘，正西方太行山脉绵延高低尽入眼底。气象上四季分明节气清晰，地势平川却又不乏沟壑垄田，历史上也没有大的迁徙和灾苦，人们自给自足繁衍生息，称得上祥和之地。距村不远的城镇子周边，除了有家国有大型资源矿，也遍布村镇煤矿瓷土矿，是八十年代初整个章城区域经济原始红利的风口，也是彼时认识世界最初的现世呈现。章城村边有铁路南北贯通，每每能看见黑黑车厢拉满矿物煤炭呼啸而过，铁轨下清灰石子基地斜坡就势，成了当地百姓晾晒红薯干的绝佳位置。</p><p class="ql-block">章城村中央有棵老槐树，一入夏老躯干粗壮黑灰，直中略弯树冠蔽天。对面是村中唯一一家小卖部(商店)，小到铅笔酱醋针头线脑，大到锅炉布料，琳琅满目花花绿绿是童真眼里繁华锦绣。以此为中，是村民相对集中区域，家家户户紧紧挨连，数条小巷向村外延伸，形成几条主街，巷子纵深大都不宽不直，青砖石铺就的也不平整，有的地方砖石破埙又经时间磨去棱角，踩上去高高低低却永远没摔过跤。</p><p class="ql-block">具体到家里，从有记忆老奶奶就是银发鹤颜静气满满的样子，外界争吵鼎沸前，她会捂住小清清的耳朵说，咱不听不听，一脸平宁声音确定，世界就真的是安全了。巷子口石墩是她长坐的地方，只要太阳好些，她一定是眯着眼似睡非睡，和放学回来的小清清日日相见欢，比约定还坚固。再大点是初中第一个冬天，大雪弥漫了一整个84年的冬天。晚上睡的早冬夜格外漫长，她会早早叫醒熟睡中的清清，说起来该上学去了，别迟到。没有钟表相依为命的一老一小就是估时而起，那个冬天的早自习几乎都是半夜起床，有时候心里觉得尚早，但清清知道只有她上学走了老奶奶才会解衣安睡。炕边有白面加糖熬成糊糊的小铁锅滋滋冒着热气，吃几口浑身是暖的。</p><p class="ql-block">到邻村学校并不远，但那个冬天格外漫长。漫天飞雪空无一人，踩在雪上吱吱声加深了雪夜的空旷，走着经常会看不清路，雪看似柔和没有杀伤力，打在脸上其实是生疼冰凉的很。有时是不下雪的凌晨，但也是银光闪烁、晶莹剔透，阴影处的雪冻成了冰。刚开始有一点害怕，很快不以为然甚至喜欢上这段时光，像是藏着巨大的秘密和惊喜秘而不宣。到学校大门紧闭，敲开门看门开门的大爷每次说，孩子你又半夜来了，你进屋烤火吧。他穿着毛边横生下摆到处都是洞洞的军大衣，把铁皮炉子上黑黑的大铝壶拿开，抄起铁辊炉子里捅两下，就躺在窗户边木板上睡去了。看着炉子里火苗逐渐显现发红，暖意融融，大爷鼾声如雷，窗外冰天雪地，小清清拥有了奇异如梦漫长的一个冬天。</p><p class="ql-block">你不用怀疑这个村庄这条铁轨这棵老树这些深巷这个小店这个老人这个飞雪冬天的价值，你只需要知道，章城村外有条铁轨，村中央有棵老槐树，老树对面有家店铺，店铺不远处有条巷子，有老人喜欢坐在巷子口石墩上，等那个孩子放学。老人家慈眉善目心宽似海，活成了山里的核桃和孩子的佛。她在漫天飞雪的冬夜叫醒孩子去上早自习课，得以使小清清走过完整的冬天，看过空旷悲壮真正的漫天飞舞，认识了注定路过的清苦的却没忘记善良的人，一如开门的大爷。这里巷陌深深，地面拙旧墙面斑驳，老宅子门楣却雕梁画柱字迹风流，极具讲究和风雅。每到过年，大红对联和五彩吊画把这个村庄映衬得分外夺目。</p><p class="ql-block">所有故事所有人的百转千回伏脉千里，都与这个村庄气息相通一脉相承，只要你生于斯长于斯，血液里的脉动一定是频次同步双向奔赴，构成了人生苍凉温暖交织的善良底色。清清，江江先天具备了相同血缘，如木石前缘今生相还，行走路上无论多迷茫，爱恨多此长彼消，最终注定殊途同归如万流归一，皆是章城羽翼下永远的亲爱的小孩……</p><p class="ql-block">那是个了不起的冬天。</p><p class="ql-block">那是个了不起的村庄。</p><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