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成忠整理

侯成忠

青岛解放与战友留念右张锦湖 回想起七十多年前参军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1946年6月的一天晚上，我们（文登县）汤村店子村指导员（党支部书记，战时党组织、党员身份不公开）孙吉明，在民兵屋子（原夜间打更人休息用房）主持动员民兵参军参战会议。他说，蒋介石嘴里喊和平，手里搞内战，勾结美国抢占胜利果实，进攻解放区。他们已经占领了青岛、胶县那一带，老瞅着我们这个地方是个事儿，上级要求我们以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胶东大部分部队都到东北了，现在要扩充部队，打退国民党军队的进攻，保卫解放区。要求广大青年民兵积极参军参战。接着他讲了参军后家里的土地代耕和家庭生活照顾细节。会场异常安静，参加会议人员心里七上八下。有急于参军的，有不愿参军的，有的思想在打转转，想去又有顾虑。 前几年我就报名参军，指导员孙吉明嫌年龄小不批，安排我担任儿童团长，整天领着伙伴们站岗放哨查路条。两年前吸收我参加了民兵。这次逮住机会了，我第一个报名。会议一直开到半夜，共有七名青年报名参军。参军参战意味者着牺牲，怕家里人知道扯后腿，我们不回家连夜出发。战争年代为了安全和方便，民兵连的武器不是集中保管，而是分散在骨干民兵家里。我家里有武器，走前需要办理交接。会后，回家把由我保管的两颗地雷、4个手榴弹、一杆马拐子枪、四发子弹集中起来交给民兵连。尽管轻手轻脚，行动中还是出了点响声。祖母问，半夜三更干么？我说南海出事了，要带着武器过去，就这样敷衍过去了。那时，民兵经常有活动的，家人习以为常并不为安全担心。 7个人年龄都在25岁以下，我年龄最小，虚岁十八，其中有3个结了婚的。至今我记得很清楚，我穿着平常穿的对襟小白褂和单裤出发了。第一步先到区中队，区中队驻在我们村正南方向的马家夼村。走到半路老天爷下起大雨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赶到区中队，天还未亮。区中队的同志告诉我们要到文登独立营去报到。独立营驻在侯家区的崔家村，崔家村在离马家夼村东南方向三十来里路远的海边。那时年轻气盛，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踩着泥泞的小道，调头向崔家村奔去。办理参军手续很简单。招兵的同志先问你为什么当兵?再问是被迫来当兵还是自愿的?我大声回答：“我是自愿的！”又问家里人同不同意？“不知道，我是偷着来的。”我回答。接着填表登记就行了。 有句老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怕家人扯后腿，扯后腿的就来了。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起来的三个结了婚青年的老婆都来了，她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分别向丈夫和部队同志苦苦哀求，坚决不同意丈夫参军。部队的同志打发他们三人跟着老婆回去了。 登记完毕，我们编了班排。中午时分，来领兵的排长对我说：“你妈和你姥爷来了。”我说：“他们来了我也不回去。”排长笑了，他真看中我了。母亲和姥爷见了我就掉眼泪。我姥爷住在崔子村东北面的下冷家村，也是海边，离这里不太远。我母亲先到我姥爷家，然后和姥爷一起来找我。 母亲和姥爷都说我（长子）不能走，走了家里的这一大摊子怎么办？我说村干部说了，土地有人代耕，粮草送到家。打仗就要有牺牲，真有那么一天，你们也不要太难过，还有弟弟妹妹照顾你们。话是这么说，弟弟妹妹还年少。村干部没有食言，一直代耕到1956年，转过年加入高级社后才停止。战争不但是军人的事，老百姓也在出工出力。母亲和姥爷还要劝我，我说，你们别劝了，我决心已定，我是不会回去的。我问你们吃饭没有？没吃饭，我去打点饭给你们？母亲和姥爷说不吃，吃不下。我对母亲说，到家还有三四十里地，你们早点回去吧，我爹还在炕上躺着呢。我爹原先在张家埠码头给德聚合商号当账房先生，看他经营有方，被聘为掌柜主持工作。后来突然患重病卧床在家，常年汤药不断。母亲两眼泪花花，有生死离别之感，迈着三寸小脚，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和姥爷一起走了。我当时没有掉眼泪，庆幸他们没有生拉硬拖我。 70多年过去了，每想起当时分别的情景，联想到母亲伺候炕上的父亲，照顾年迈的祖母，照看我尚处年少的弟弟妹妹，思念战场上的我，我就老泪横流。我对国尽忠了，但是，在家庭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尽力，我亏欠我那小脚的母亲啊。 下午，我们列单队向威海出发，不到一连人。队伍走到下冷家村南边，我看见我大弟坐在洋槐树下大石头崖子上乘凉。我看他，他看我，我没打招呼，怕他纠缠我。他也没吱声，调头就跑了。我随队伍继续前行。我姥爷没有儿子，只有我母亲这么一个闺女。年龄大了，身边无人不方便，便把我大弟要过去帮助跑个腿。后来听说，我大弟见我走过来，跑着回去告诉姥爷姥姥，等他们到村边，队伍早走远了，他们连队伍的影子也没看到。 天擦黑，我们来到威海，当晚吃住在距市区十五里地的长峰村。第二天上午分连队，我被分配到一营三连。当时团部驻长峰村，连部驻望岛村，营部驻望岛村西部好像叫西河北的村庄，记得不太准确了。同村来的其他三人不知道分到哪个连队。至此，我正式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穿上了军装。 军装的布料是老百姓用手工操作的织布机织的土布，织布的线粗细不均疙疙瘩瘩，织的布上也尽是疙瘩。颜色是土黄色，是用土颜料染的黄色。后来见水就掉色，洗过几水就成了灰白色。军装只有一个型号，俗称“二尺半”，指上衣的身长都是二只半，大高个子穿着嫌小，小个子穿着包膝盖。我虚岁十八，个头不矮，军装还算合身。后来衣服改成大中小三个型号。鞋子是老百姓手工做的圆口布鞋，靠脚脖子处的两边钉有可以系紧的布带，行军时系好，不然鞋子不跟脚。袜子也是老百姓缝制的，袜底是一针一线密密麻麻地納出来的，袜腰是用布缝的，同《霓红灯下的哨兵》里那个战士扔掉的袜子一模一样。 下连队后，开展百日大练兵活动。练兵的主要内容：一是练刺杀，用前面带胶皮头的木枪对刺；二是练投弹，膀子胳膊抻得生疼；三是练战术，整天在野地里摸爬滚打，浑身上下粘的就象个泥猴似的。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在忙碌中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涯。 1947年9月，全副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气势汹汹，从西向东，陆海两路大举进攻胶东解放区。我参加了烟台市栖霞县马山阻击战；烟台市南的狮子山阻击战；威海市棉花山反击战。随部队打下青岛后，又跟着32军到福建剿匪。后来，担任了八兵团参谋长黎有章的警卫员，跟他到过朝鲜战场。战火中尽到了一个军人的责任。 给黎有章当警卫员时的张锦湖 　　今年是我党的百年圣诞，我作为一个老党员，能够赶上这个机会，是我的幸运！对于我当年毫不犹豫的参加革命，参加解放军队伍，是我至今想起来还感到特别自豪的事！感谢我们的党，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感谢我们的党，走过了百年仍朝气蓬勃，向前向上！党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坚信，我们伟大的党会越来越强大！作者简介 张锦湖，92岁。现眼不花，耳不聋，看书看报不用带眼镜。威海职业技术学院离休干部。【银都文学】 2021-06-17 17:41 【银都文学】 2021-06-17 1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