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欧也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孩子们回来了，在一屋子的叽叽喳喳声中，这一晃一晃的青春面庞，像极了他们妈妈年轻时候的模样。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凝望着他们的脸，他们的侧面，他们的背影，看他们一颦一笑，一动一摆，听他们一声一句，一言一字……于是两个相隔30多年的时空，仿佛便又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现在，什么是过去。

​ 我是属于那种幼稚早熟型的人，所以当年那个把长发扎成一束马尾的女生说了一句喜欢听孟庭苇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我顿时感觉她惊为天人。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刚听过了《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那一片为赋新词强说的愁正无处安放，于是那一扎在阳光和晨风里闪着光晕的马尾成了青春里的记号之一，强烈、执着、不可磨灭。

​ 或许是那一扎16岁的马尾启迪了我对爱情的幻想和定义。于是后来当我在与正西路平行距离400米的西江河畔上晒着夕阳，看着江船来来往往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我特别想念我的手穿过的那一把黑发。我们的直线距离为400公里。她的脸浮现在我面前的距离是40厘米。从忍不住的想到想到忍不住，我省吃俭用了两个多月，从本不多的生活费里抠出了一张来回车票，就为了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靠在我的肩膀。

​ 告诉我月亮的脸会改变的那个女生后来剪短了马尾，而我的孩子和他们的妈妈一样，依然喜欢把长发扎起来，高高的额头上透亮着被爱的信号。许多年以前幼儿园的老师会让孩子回家带话，说把长发剪了吧，要不然天天午睡醒了，老师都要花时间帮他们扎辫子，我假装听不见。大概十年前，老婆说她的长发里有白发，我假装看不见，其实我心里最想说的是，我爱的人啊，不管你们怎么变，你们都是我最爱看的模样。

​ 妈妈离开我们有五年多了，我依然会忍不住的想，那种想念是非常坚强而准确的，我知道她就在那座山坡的土丘下面。前几天我送孩子去医院体检，医院的门口放了几颗大圆石墩，我跟孩子说，以前奶奶过来透析的时候，从病房出来就坐在这个石墩上面等我过来接她回家，圆墩没有变，但爸爸的世界变了。

这座小城有我许多走过的大街小巷，也有诸多的物是人非，不变的是那恒古的月光。那些过往里走过我生命里的人与事，被时光如云般隐在云后，和这个多雨的季节一样，只有在雨过天晴风轻云淡了，往事如一轮明月，依然挂在空中。

我想，爱与被爱，在无数酣畅淋漓和悲欢离合里，宛若月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