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瓢匠”,特指专门挖制木瓢的匠人。在过去,木瓢是千家万户生产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凭借其实用耐用的特性,需求量巨大,从而形成了一个独立的行业。瓢匠们尊鲁班为师祖,技艺代代相传,他们的辛勤工作不仅赢得了广大民众的尊敬,更为他们带来了相对富足的生活。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新材料逐渐替代了木瓢,瓢匠业逐渐衰落,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这门手艺已经几近失传,仅留下几千年前辉煌的历史作为见证。</p> <p class="ql-block"> 村里最后一个瓢匠是我的三爹。他来自外地,是个技艺精湛的瓢匠。刚解放时,他因做手艺来到我们村庄。那时候地方上土匪横行,国民党残余势力猖獗,为了便于管理外流人员,政府按照他们的意愿进行安置。因他宿松老家已无亲人,且连年水灾,他选择了留下。恰巧我那可怜的三妈独自带着几个孩子,生活艰难,好心人便牵线搭桥,于是他就成了我的三爹。</p><p class="ql-block"> 在村里,原本还有几位瓢匠。随着轻巧易洁的塑料和铝瓢日益普及,木瓢的市场逐渐萎缩。那几位瓢匠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曾经风光过的职业。</p><p class="ql-block"> 但三爹与众不同,他坚守着这门古老手艺的精髓,以匠人之心,精雕细琢每一个木瓢。即使制作出的瓢有些许瑕疵,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重新制作,绝不妥协。这样的瓢,他从不收取分文,慷慨地赠予主家。虽然这些瓢不及精心雕琢的成品那般完美,但它们仍然有着实用价值。主家们在收到这份特别的礼物时,都心怀感激,深知这是三爹对职业的敬畏与尊重的体现。尽管在别人眼里,这些瑕疵或许微不足道,但在三爹眼中,却是对工艺的亵渎。正是这种对职业的敬畏之心和敬业精神,让三爹将这门手艺发挥到了极致,成为真正的匠人榜样。</p> <p class="ql-block"> 看三爹挖瓢,是一种艺术享受。他先是选好木料,锯成树筒,再用斧子劈开,稍作修整,瓢的材料便准备好了。接着,他用墨斗的竹片笔和自制的尺子在平面上画出一个“十字架”,再以交点为圆心,用自制的圆规画出一个合适的圆。又在圆的两侧各画一线与“十字架”的另一头连接,形成一个数学几何中圆与切线相交的图形。这图形不仅让我惊叹于古人的智慧,也让我对瓢柄为何能准确无误的与瓢心在一条线上有了更深刻的理解。</p><p class="ql-block"> 确定图形后,他用斧子去除多余的部分,再用削刀将瓢背和柄的初步形状做好。接下来,把坯料固定在木桩的夹子里,柄部插入凹槽内,用绳绕几圈固定。若有不平不稳,便用大小适中的木屑垫平塞紧。先用圆凿子在圆圈内造出凹圆状,再用涡形刀镂空,一次又一次刮圆,使瓢心光滑细腻。随着他手劲的变化,他的嘴唇也随之绷紧放松,好像是通过他嘴巴口型的变换,控制着挖刀的轻重缓急。他面部的丰富表情和得心应手的手艺,不仅成就了一把把精美的瓢,更让他成为了我们这一带独特魅力的存在。</p> <p class="ql-block"> 在我记忆中,三爹总是以五六十岁的老者形象出现。他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白手巾,无论是天晴还是落雨,总带上斗笠。与那些挑着棕索和竹制品出门的村民不同,三爹总是挑着一担大大小小的木瓢。这些木瓢摇晃时发出的清脆声音,是他精湛手艺的见证,也是他勤劳生活的依靠。</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个熟悉的身影在何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十余年。</p> <p class="ql-block"> 在我懂事的时候,浇粪用的都是黑色塑料瓢。村里的另外几个瓢匠,虽然年轻一些,但我从未见过他们制作木瓢。只有三爹,他是我唯一亲眼所见的“瓢艺表演者”。</p><p class="ql-block"> 每当人们提及三爹,就会想起他挖瓢的情景:那专注的眼神,特有的面部表情,灵巧的手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记忆已变得模糊。每当提到瓢匠这个职业,人们已经很少能想起它曾经的贡献与辉煌。我想用我拙劣的文字留住我的三爹,尽管我遗憾的不记得他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瓢匠!最后一代瓢匠,在历史的长河中默默消失了,但他们的精神仍在默默流传:用各自的智慧和坚韧,挑起生活重担,书写匠人精神。</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