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朝霞夕照图/致谢网络 <p class="ql-block">时钟嘀嗒,岁月唱着成长的童谣,一刻不停地悠悠前行。六七岁的我,吃着母亲做的地瓜粥和粗玉米面饼,身体硬实的如小牛。蹦蹦跳跳,走路如飞,上屋爬墙。经常惹是生非,给家庭添加了多多烦恼。父亲编席的地屋,伸出一截木棒。我骑上去,压翘翘板似的,上下摇晃,屋内泥土纷落,父亲无法干活。他走出来,轻拧我小耳朵,大声呵责。又是扬巴掌,又是跺脚。趁他手一松的工夫,我溜下木棒,一溜烟跑开。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父亲舍不得打。歪头,翻白眼,那是吓唬捣蛋、不懂事的我:快跑吧,我生气了。再混账,我打…莫道父严用拳脚,男儿舔犊也柔肠。</p><p class="ql-block">我家兄弟姐妹七个,是庄里挂名的大家庭。那时,最长的大姐十七八岁,小妹尚在咿呀学语。小脚的母亲操持家务,拾拾掇掇,一刻不得清闲。身材不甚高大的父亲,用他那瘦削的身板,咬牙裂嘴地扛着九口之家的衣食住行。男主外,女主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这个传统,在乡下农村特别突出。每一个成家男人都自觉不自觉地坚守着:我是一家之主!我是家庭的台柱子!我必须撑起这个家!父亲,用他的勤劳、坚韧,靠着灵心巧手,竭尽全力地养护着心爱的家,践行着家主的担当!</p><p class="ql-block">记忆里,父亲整日的忙。从外面干活回来,满脸疲倦,还要顺手抄起扫帚,从院子一直扫到大门口外。晚上,卧室里,母亲安抚着大大小小的儿女都睡下了。我躺在炕上,透过门帘缝隙往堂屋看,北墙下,煤油灯芯发散着淡黄的光晕。父亲低着头,正在编蓆。他的手不停地动着,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蓆子已经编成了大半,立在墙上。红白相间的长条花纹真美。灯光里的蓆子明晃晃的,直耀眼睛。编成这样一领蓆子,大约需要熬三、四个半夜,甚至时间更长。攒到五六领,父亲背着,步行到三十华里外的诸城大集卖掉,换成家里日常的油盐酱醋钱。两个哥哥放学后,也会去帮他。他不抬头,不停手,一声"写作业去"。把俩人赶走。父亲从不耽误哥哥姐姐学习。哥哥姐姐功课好,他比谁都高兴。当然,哥姐们厌学;借头疼感冒不想上学,偷懒,他决不轻饶,轻则呵斥,重则甚至于动拳上脚。为了养好家,父亲就是一架永动机,不停地"转转转”。堂屋里的那盏灯,一到天黑,永远是点亮的。柔柔的、桔黄色的光,照着蹲在未完工席子上忙碌的父亲,他那低着头、弯腰曲背的影子,被投射到墙上、直到房顶,似乎屋子已容纳他不下,他矗在了天地之间,那么的巨大。灯光亮到深夜,有时甚至通宵。这盏灯,春亮到夏,夏亮到秋,秋亮到冬。一年又一年,直到我十六七岁,考上了高中,寄宿到学校,才不得见。他太累了。好多次,大家吃着饭,在桌旁,父亲坐着马扎,刚放下碗筷,就闭上浮肿的眼皮,打起了鼾声。</p><p class="ql-block">长期、超负荷的辛劳,损害了父亲的健康,摧毁了他的身体。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几乎全白了。干巴巴的瘦脸颊,刻满了皱纹。在我的记忆里,他大概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皮浮肿着,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很少说话,笑声也稀有。但他"咳咳咳”的咳嗽声,直到今天,似乎还回响在我耳畔。他累倒了,一病不起,生命永远定格在六十二岁!那年,他的小儿子—我,刚刚走向成年不久。</p><p class="ql-block">先父离世已整整四十一年!他活着的时候,心里只装着家,疼爱着儿女!完全不知道爱惜自己!一生省吃俭用,何曾尽情的享受过美味?连美美的睡一觉,都算他的奢求!父亲呵,你脱离了世间辛劳和苦难!在富丽堂皇天堂里,你好好的享受吧。尽情的享用美味佳肴!华丽服装天天换!觉,就尽情地睡吧!父亲,千万别再委曲了自己!干万干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