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家梦

苗广录

2003年12月30日星期二

我的画家梦

　　每个人都有梦想，有的梦想成真，有的则被命运推向了远方。
　　打小的时候我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成为一名画家。这个愿望在我19岁那年更为强烈。那时候我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小学教学，来回十几华里的山路上，我拿着小画本对着美丽无欺的山野不只一次在想：我坚持画下去，今年不行，10年还不行吗？可30年多过去了，我没有成为画家，命运却将我安排到了金融事业上，我的画家梦就一直尘封在脑际。
　　我喜欢画画可能受到了我的叔叔的影响。我还在孩童时候，叔叔在东丰师范念书，每年腊月放假回来，过年的时候他都要刻挂签。买来一打五彩缤纷的纸放上饭桌子，他就盘腿坐在北炕上，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那纸上细心的刻来刻去的，一会的工夫镂花的挂签就刻好了，大年到来之即挂在家谱前面，就像一道彩虹。那时候家穷，放假回家叔叔没有钱坐车，他就想了一个赚钱的办法。他揣着一把小刀，在车站上喊着：“刻钢笔——!”“刻龙、刻凤、刻鸳鸯、刻山水……”那时还真有人找他刻，他将锋利的小刻刀在客人粗壮的塑料钢笔管上麻利地划来划去，一会就有了龙飞凤舞，然后将自制的五彩蜡笔涂在上面，5分钱就挣到手了。
　　我上小学时7岁，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学习，却知道画画，我的课本上没有字，都是小人、飞机什么的。我还用同学大志的电工刀在桌子上刻了一个戴着钢盔的美国大兵，为此还挨了老师的批评。到了中学的时候“恶习”未改，物理书上的插图——“杠杆”一端有我加上了手扳“动力臂”的小人。不过那时候，我是学校的板报员，有一年，十冬腊月我还在学校的大黑板上用白粉笔画了组图——“陈戴山”，歌颂抱着油桶救火的青年英雄。我毕业离校的最后时刻，在班级的黑板上画出了“握手”的图案，下面衬着鲜花，这幅画之后我回到农村务农，就成为我在中学时代的绝笔。
　　画画还真的给我带来不少的好运气。返乡劳动那年，艰苦的劳作也没有消解我对画画的兴趣，我劳动之余就拿着一个白纸壳的大本，社员开会的时候我就画上几笔。画的老佟头戴着棉帽子，那鹰勾鼻子还挺象呢。我画了社员宋振双与人打赌搬“磨扇”的情景。一度我家窄小的屋子后墙窗户上方，贴满了一溜我的彩色“大作”其中一批枣红色奔马上边歪歪扭扭题字—踏花归来马蹄香。我还找出家里陈年的家谱，临摹了两侧条幅上的牡丹和莲花。那时候生产队里没有人会画什么，我尽管只会胡乱涂鸦，可大红大绿在社员的眼里，也是了不起的大作，一时间我似乎是个有才青年了，为此马倌看上了我，托人给我介绍对象呢！
　　1974年岁末，我到中心小学代课，教一年级。学校的老师中有不少女同事，他们也很欣赏我的画。副校长喜欢我画的熊猫和竹子。白老师喜欢我的玫瑰。遗憾我在那里工作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可也因为有画画的原因，在最初工作时段就赢得了一个好人缘。转过年我到另一所村上小学——一心小学教学，我教体、音、美，在那里我的画更是得到了部分老师们的青眯。因为有了较为理想的条件和充足的时间，我每天都能在学校里画点什么，我的作品就成为了老师们免费的饰物和廉价的收藏品了，她们还将这些作品传播到附近的社员家。女老师们最欣赏的是我的花卉，只要他们需要，我就信手涂来，尽可满足。后来我开始了我的新画种——用油画色在玻璃上画门斗，西湖的“平湖秋月”家乡的青山绿水不时的跃然其上。那可是个“大作”，需要广告色和油画色的有机结合，是要花费点钱财和工夫的。为谁画上一个门斗那可是个不小的意思！刘老师将家里的挂钟还绷了来，让我就在钟门的玻璃上画点东西，我就给她来两朵不畏严霜，迎风傲骨的菊花：生产队里搞“阶级对比”还请我在那张大表的栏目里画了马头、自行车、缝纫机什么的。也许是我的一技之长帮忙还是别的，半年后我成为了学校3个班子成员中的一员，不过老师加起来也只有6个人。年底我还被大队党支部吸收为非党积极分子。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在那里成就了我的婚姻大事，教学不到一年，就讨到了一个老婆——那个让我在钟门上画菊花的女老师日后成为了我的终生伴侣。
　　参加银行工作后画画一直伴随着我的发展。一开始我在营业所当出纳员，主任的家里和营业所里都挂上了我创作的门斗，我的第一任主任调到县里去了，临走时找我谈话，告诉我他很满意我的表现，虽然人不在这里领导我了，要给继任者留个意见。
　　1976年我被公社抽调，为公社出画廊，期间我还主动要求到全公社所有的小队为那里画“学习园地”。我每天都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翻山越岭的到那众多的小队去。我要自带白纸和颜料，每到一处，都要在队部的山墙上糊上白纸，待纸干了就可以画了，我先画上“园地”的题头，一侧是延安的宝塔山，延河大桥和梅花、一侧是苍松，下面画四个栏目，带水仙花的是“学习心得”，带玫瑰的是“小评论”，带向日葵的是“表决心”，带仙人掌的是“大批判”。开始的时候画好一个“学习园地”要一小天的工夫，后来画熟了，半天就可以完成。在生产队里作画是很受尊重的差事，有人帮你拿色弄水的，中午还有好的招待，队长将队里少有的大米蒸上，炒了焦黄的鸡蛋来招待你，不过那大米哪有现在的好啊，端上来的大米饭上面还有一层稻壳呢。那年秋天我调到县里工作去了。走的前夕我与公社书记道别，他感到十分的惊讶和惋惜，说：“你不走我就把你调到公社来了……”。
　　到县支行工作后因为我的特长，被分配到储蓄股担当宣传干事兼第一储蓄所的外勤，两个股长带领我一个兵。此时，我的职业写写画画的成分就更多了，要求的质量也比原来高，对我的绘画能力和书法有很好的促进和提高。也因为人们多少欣赏画画，也对这样的“手艺人”高看一眼。那时候我结识了支行的人事股长，他是一个在支行里有名的“笔杆子”和有文学素养的人，我一到他家他就向我念叨他刚看过的诗：“林间飞着柳蝇，高台响着狸声……你是池中的水，我是水上的浮萍……”，后来知道这是田汉的诗句。他很欣赏我的画。有一次单位装修，他特意将我找去，让我看看营业室所粉刷的颜色对不对，令支行在场的老资格“画工”兼监工一老同志颇为不以为然，与干活的工头说：“就是他”，没有看起我一个小孩伢子。后来那位股长当上了支行长，不久还升任为工商银行辽源市行行长。因为我有画画的特长，人农两行分家的时候，我被农行选调，当了人事干事，人事股长、副行长、后来又展转的当起了行长、……处长。从此便与画画隔绝，心里的画家梦也渐渐地沉到了海底。
　　2002年不再担任支行长，人归静岗，就任法律事务室主任后，尤其是03年我那遥远的梦境似乎苏醒了，有时间开始用电脑作画，从单位借个淘汰下来的老电脑，玻璃屏幕的，只要40寸大小，花了一年多时间创作了20多张家乡小景。有时候画到后半夜，眼睛直勾勾盯在六寸玻璃屏幕，当时没有毁掉我的眼睛简直万幸。
　　那时候我想，不是我不能当画家，是小时候的家境和生长环境不容许我成长为画家，农村没有少年宫，我没有学习班可上，也没有老师带，有的是在山野里的痴痴幻想和无限的梦境，有的是执着的自悟和盲目的“涂鸦”。我也不是没有顽强的决心和意志，缺的就是环境啊！现在好了，我具备所有的社会支持条件，有了经济条件，有了近在咫尺的艺术院校，有了充足的时间，有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现在不学还待何日？现在不画还待何日？有条件的话，我想进艺术学院，我要用画笔画尽斑斓的自然，绘透美妙的生活，重现过去的时光，画出我的未来！让画伴着我逐渐的、优雅的老去……。

后续：
　　这是我2003年末写的一篇纪念性的日志。我真正比较系统开始学习国画在我2015年退休之后。入市老年大学从国画是从长春市老年大学花鸟初级班学起，一晃5、6年了（疫情耽误了一年多），2020年疫情期间我还开始了国画牡丹的自学。2024年开始山水写生，步入山水画范畴。退休后我实现了学画的初衷，有了倾注心血的天地，练习的“废画”不尽其数。即使在炎炎夏日和疫情封闭在家，我都从未中辍。画牡丹一度几乎一天一张大四尺，最多时候一天两张、偶尔三张，累得我一度背痛，面无血色。
　　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人生苦轻，我没有浪费光阴。
　　我从遥远的梦镜走来，懵懂的步入老年大学学画，突然间发现我已经成了“画家”，这个画家不同于那个画家，我这个画家就是我每天都可以肆无忌惮在“家”里画。
　　其实不仅是我们已经步入人生第四象限的退休人员，即使是许多学画的专业人士不会也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画家，我们画画是为了圆儿时的一个梦想，是用这种高雅的爱好润泽退休后的闲逸时光，不是为了要当一名而且永远也不可能的画家。人生梦想是一个过程并非结果，只要我们有精力和进取的心气儿享受过程就足够了。上苍不一定会眷顾所有人，人生苦短转眼就是百年，有一天蓦然回首发现生命轨迹当中还有纷扬的、五彩缤纷的画幅。足矣。

2024年近二个月写生作品

近两年部分作品

2003-2005年电脑画部分作品

以下是1973-74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