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河畔遐想

芥舟

　　小时候家里贴春联，绝大部分都是手写的，父亲说手写的风吹日晒都不变色，其实主要是想省钱，只有大门的门芯一般不用手写，贴的是两张买来的门神，左秦琼，右敬德。后来听评书《隋唐演义》，最喜欢的人物也是他们两个，最爱听的段子是“三鞭换两锏”。

前几年，魏兄告诉我，“三鞭换两锏”的美谈就发生在林州姚村镇，那儿有条河就叫大将河，河上有座好汉桥，都是因为秦琼、敬德的这次交锋而命名的。我半信半疑，魏兄言之凿凿，还说瓦岗寨就在滑县，秦琼、敬德交锋一定在方圆一二百里之内，而林州正好符合这个条件。魏兄还写了一首《浣溪沙》：“绵远太行山水娇，滢河大将并鸿桥，名贤辈出众英豪。昔是盛唐开国将，锏鞭胜负几迎招，门前固守镇魔妖。”我曾经奉他之命抄录一遍。

2020年夏天，我回老家休假。有一天，魏兄说：“我带你去看大将河和好汉桥。”我欣然从命。

车向北开出市区，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下车后，魏兄指着一个小公园说：“我们先逛一下大将河公园。”公园的大门口有个说明牌，介绍大将河的来历，以及大将河畔出现的名人，包括解放后从这里考出去的数十个博士、几百名硕士，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地方还出过一个共和国上将，就是李乾元司令员。

大将河公园不大，也就几亩地，中间一个小湖，里面有荷花，有几只野鸭，岸上有绿草，有高树，还有一个长廊，仅此而已。我想，这也算是公园吗？即使勉强算，可能也是全国最小的公园吧。

　　前行没多远，看到一条小河，一丈来宽，水也不深，河上有一座小桥，魏兄说这就是大将河和好汉桥。好汉桥是重修的，旧桥坍塌于好多年前，魏兄指着河床里卧着的一块青黝黝的长条形石板，说那就是旧桥坍塌时掉下去的，我问有字吗，他说没有，有字的被水冲走了，或者被谁拿走了也未可知。

说实话，我已经有些后悔来这里了，以前是半信半疑，现在是疑惑更甚了。但魏兄兴致正浓，我也就随他走着。再次回到大将河公园，这时长廊上坐着三四个老太太在聊天。她们远远看见魏兄就笑着打招呼，魏兄也高声回应。

我忽然心中一动，谁说这个小公园不是公园？它虽然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公园必备的条件它都具备。有水，有草，有花，有树，有野鸭，有飞鸟，有长廊，有了这些，村里的老人就能开心地在此歇息。这些老人可能一辈子也去不了一次北京的颐和园、南京的玄武湖、上海的豫园、西安的大明宫，甚至连市里的人民公园也去不了几次，但他们可以天天来这里，这里就是他们的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云梦之泽、上林之苑再大再美跟他们毫无关系。大将河公园是栗兄在这里任职时修的，他还在镇里辟出一块地方建了图书馆，发动八方捐书，终于具备一定规模，成为全国为数不多的乡镇图书馆。这都不是什么宏大工程，但就是这些小创意、小建设，给居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我又想到公园门口的那个说明牌。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硕士、博士？恐怕和大将河关联颇深。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山。”因为水是流动的，是活的，所以水边的人脑子就活，受教育程度就高，致富门路就多。又因为此地仍属于太行山东麓，大将河就发源于北边的深山之中，这里的人就兼有聪明灵动和吃苦耐劳两种特质，读书、做事都容易成功。除了为数颇丰的硕士、博士外，大将河畔还拥有一家上市企业凤宝特钢，属全国1000家大型工业企业、中国民营制造业500强企业，另有一家企业光远新材站在电子波纤这一新材料行业的前沿，不仅填补了河南省电子玻纤行业的空白，也一举打破了国外企业在这个高端领域的垄断。

最后我想到，在《隋唐演义》顶尖的十八条好汉中，秦琼和敬德仅排名第十二和十三，但为什么他们拥有这么高的威望和人气？究其原因，就在于他们平时行侠仗义，后来选对明主，保护唐王打下江山，推翻了暴君统治，使人民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死后，他们还“发挥余热”，为人民镇守家园。他们的所做所为，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与民同意。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出现在林州呢？世界各地的名胜古迹，假托历史名人的为数不少，天长日久，积非成是，丝毫不影响人们怀古凭吊，寄托对英雄豪杰、文人秀士的崇拜之情；而又有多少真正的名人葬身之处，由于史料缺乏，不见于记载，造成人们凭吊无门，一腔哀思无处可寄？！

再也不用怀疑，这里就是秦琼和敬德“三鞭换两锏”的地方，大将河、好汉桥这两个名字就是不折不扣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