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岁 自由行 十六天遍行北海道 钏路三日 之第三天 再访阿寒校

崔利民

<p class="ql-block">  开篇就说过,第一次日本自由行,选择了北海道,动力就是再访故地,去往当年我三十多岁时,作为全日本年龄最大的就学生,(我们不能成为留学生,因为上的是语言学校,日本称为就学生。)呆过几个月的地方。当初,由于地处偏僻,产业稀少,阿寒町,甚至钏路市都缺乏给这帮五、六十人打工干阿鲁巴伊道的工厂,服务业。八十年代末的中国,还是低工资低收入的时期,学生们都是年龄偏大,没有别的出国学习机会,而又非常想通过出国,上学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于是都是举债交上的第一笔六个月学费报名费共42万日元。按照当时的汇率十万日元合三千五百元人民币。就是一万五千元。</p><p class="ql-block">“不得了,这是我十年的工资唻!”学生们论议论着,都是东借西借凑起来的,要尽快打工,半天学习半天干活儿,挣钱还债,还要续交六个月后的学费,还有吃喝生活费呢!一般说,如果🈶打工机会,上学这两年,还债,学费,生活费都不成问题,还能有结余回去买上几件电器。问题就是,日本北海道入国管理局严格规定,头六个月不能打工,要打工必须满了半年后才可以。这是日本法务省的法律规定。学生们呆不住了,他们来前深得在东京大阪横滨的先行者们的话语浸润:打工机会太多了,随便干干,一天八小时一万日元,再加班几个小时又是几千,(日本工资按时间,不是计件制。)一是早还债,二是要多挣钱,这儿不行,那就换地方。到东京去到横滨去到能挣钱的地方去,但是学校方面又说当初开办这所学校就是为了振兴当地,规定不能转学的,不给办转学手续,还在钏路车站派人阻挡劝说。于是学生们黑夜走小路,去往临近车站,坐上了开往南边儿去的火车。钏路新闻大字标题文章:几十人无断转校,(无断,就是擅自的意思),蒸发,行方不明(去向不明)。这就是北海道大逃亡事件。第一次看到用蒸发这个词表示人员消失,我们常说的人间蒸发,实实在在的是外来语。蒸发去了东京横滨的学生们没有正规转学手续,半年后大多数人不能继续取得后续签证和在留资格,成了非法滞在者,不能上学,只能单纯打工干上三五年挣上几万元回国。在日本,不显眼不惹事不偷不摸不和别人打架,就不会暴露你没有签证的身份,警察也不主动找你,除非你逞强和邻居和房东打架,偷东西被人捉住,人家知道了你的身份。还不举报你?丁尚彪一口气呆了十五年不回一次上海,把女儿供到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医学院读书,含泪活着,苦尽甘来,功德圆满,阖家团圆。北海道阿寒町布伏内的就学是不成功的。我们都受了精神上的折磨,曲折而又艰辛,但是,正是这样的经历才越想回来看看。老了老了,怀旧的很。2004年,丁尚彪在离开这儿十五年后,在女儿毕业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决定回上海之前,专程从东京来到这里,告别,再见。又过了二十年,2024年,我来了,我和丁,是不是唯二的来过这里的阿寒校友?</p> <p class="ql-block">说到我是全日本年龄最大,可别说我口气好大,全日本第一?何以见得?是这样的,本州那边的日本语学校,学生年龄最大不超过25岁,北海道唯一一所,放宽至30岁,上海学生们来前,丁尚彪积极为大家服务,联络学校,节省通话费用,很有办事能力,还未曾谋面的华人校长王老师很欣赏他。得知丁已经35岁,遂及时和札幌入国管理局协商把入学年龄放宽至35岁,丁尚彪才得以入学,他在回忆录中说到此事,说他是年龄最大的。殊不知还有更大的在后头。彼时我已经37岁,得知不能超过35岁后,想办法把年龄改为35岁,才没被年龄门槛挡住。</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个山东省的县级市,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还没有这个概念。不比上海人,对去日本读语言学校,半工半读,打工挣钱交学费负担吃住行,基本是男女老少妇孺皆知的,北京人在纽约上海人在东京嘛!我们小县级市基本不知道这事儿,没有先例的。以至于不知道交了第一笔报名费头六个月学费共42万日元之后,后边的费用怎么办,从一开始的生活费怎么办,电话询问王老师,回答,打工呀,每天上半天干半天。问,够吗?答,没问题,还有结余,还账,买点儿东西带回去。原来如此。肯定要又苦又累,但是,对于我们一个县级市的在职人员来说,对于我这个37岁超龄者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失之不再。下定决心,不犹豫,事成矣。这样,我在离开学校十三年后,又坐在异国他乡的初等水平的语言学校教室里,从头开始了。和众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一起,阿伊舞哎奥。我想起了,中日近代文化交流史一书中说到,甲午之后,国人纷纷东渡,去东瀛取强国之经,海上舟楫不绝。有浙江乡绅,五十多岁仍然去从头学起的。近一百年后,又有一名37岁的超高龄就学生来了。有时我笑自己我就像抓壮丁里边那个老财主的二十多岁穿着童子军装的大儿童。但是正是有了这一步,才能使我能跨出国门,观察体验这个和我们一衣带水千年交往百年仇怨而又发达进步领先于我们的东邻,更加有了看世界的眼光而不仅仅囿于井底。如果这次放弃了,我真的走不出国门一步。</p> <p class="ql-block">在阿寒町行政中心(过去的町政府,他们叫做町役场,现在阿寒町撤销了,町役场成了钏路市派出机构,町行政中心)门口照个相。</p><p class="ql-block"> 来前做功课,得知还是一如35年前,可以从钏路车站前乘坐巴士到达阿寒町,但是由于布伏内已经从那时的500多人下降到目前的一百多人,人口流失,村子已经完全衰败,从町里到布伏内已经没有公交线路。八、九公里,我们俩这么大岁数,两个人还都关节炎腿疼,怎么办?怎么过去呢?只有出租车了,早就知道日本的出租车超贵,又不知道在阿寒町怎么样打车,于是萌生了求助町政府的想法,按照我们中国的惯常思维习惯做法和热情待客之道,国际友人来了,即使素不相识,怎么着还不派个车提供下方便,才八公里,来回用不了一个小时。我省时省力省钱。</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给阿寒町行政中心办公室写了封信,详述我当年在阿寒校之情况,表示有生之年故地重游的愿望,探询当年町教育长廉泽邦雄和学校校长村井広彦及几位老师现状,怎么怎么滴,足足写了两张A4纸,最后委婉地求助解决最后八公里的往返。还说希望能进入曾经进去过的町政府办公楼参观一下。而且告知我的电邮地址,嘱可用电邮回复,节省时间。</p><p class="ql-block"> 回信了,是总务係的西森先生,说不能用电邮回信,现回信给你。也不知道原因为何。先说人员情况,年代久远,高龄者作古,本町人士迁居,虽多方询问,都已无法找寻。……町政府可自由进入,周六日休息。对于我关心的交通问题,信中说,无法提供车辆,可以用出租车。并提供了町里的预约车联系方式,价位,高的惊人,单程送达3300,三个小时租用两万三千。</p><p class="ql-block"> 理解吧,毕竟素不相识,抑或是日本没有这个惯常做法?没有公用车辆?自己上着班不能私自出去?没有走官方渠道,不便相助?</p><p class="ql-block">回信提供了他们的电邮,以后我就又几次用电邮询问了一些问题,对方也用电邮回复。方便得很,省去了不少时间,我还把那时在学校和钏路车站前的照片发给了对方,以资佐证。</p><p class="ql-block"> 临近的时候,我还在北海道其他地方游览途中,告知他们我将于十七号周五到达钏路,周六根室一日往复,周日道东三湖一日游,周一去阿寒町,那是工作日,能够会面,解释因为我是国际电话,费用昂贵,电话中用日本语约车我也比较困难,说不清楚,说来说去用时更长,花钱更多。劳烦你们帮我叫车,不用三个小时两万三千日元的租车方式,我们就是往返,在那儿停车看看拍拍照,用时很短。请你们给的士公司说明。</p><p class="ql-block"> 十七号早晨,我们在钏路车站站前乘坐上经过阿寒町去往阿寒湖的巴士,(35年前巴士经过阿寒町后走布伏内村再去往阿寒湖的)车行三十多公里到达阿寒町行政中心门口,留影。进入办公大楼。和35年前一样,还是那么整洁,完全可以和北京写字楼里边某个公司的办公环境媲美。一尘不染,洋气的很。这哪里是乡镇办公场所,我们在门厅里驻足张望,办公大厅是大公司隔间式的办公场所。两个女工作人员,大公司女员工的装束,白衬衣,上穿深蓝无袖上装,下着制服裙,先后抱着文件匆匆走来,以为我们是来办社保的老百姓吧,都侧身点头鞠躬致意走过。我说找西森先生,她说二楼左边第一个工作隔间。我们刚上了一半台阶,两个人急匆匆下来,口中问着是中国的崔桑吧。我猜想因为巴士是固定时间的,非常准时,他知道我们从钏路过来只能是这一班车,而且大大的院子空无一人,他们从楼上会清清楚楚看到我们二人下了巴士慢慢走来,中国人和他们走路步态也不一样。所以他们掐着时间下楼来的。我说,はじめまして 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初次见面多多关照)稍作寒暄,二人带我们进入接待室。接待室里,有丹顶鹤标本,墙上历任町长的照片,我准确地指出了三十五年前的月馆俊松町长。</p><p class="ql-block"> 原来西森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奉命办事儿和我联系,另一个年龄大的人叫横山,是西森的直接领导。我把他当成了西森。年轻的西森规规矩矩,诚惶诚恐,恭敬地说这是我们係长。然后退避一旁。日本职场等级森严,言谈举止礼数周到,形体语言规范,不可随意造次。</p><p class="ql-block"> 横山能司,四十多岁,职务是行政中心地域振兴课,总务係 总括係长。讲话不疾不徐,有条有理,听他一番话,更使我感慨万分。他说,我就是布伏内人,你们在学校时,我十一二岁,在那里上中学。学校一分为二,一半阿寒校,一半布伏内中学,有中学生七八个人。体育馆里有乒乓球台,我记得我们经常和你们打球。我听了激动不已,我说打乒乓球最多的就是我,抽空就打,课间打课后打,听你这么一说我记起了和你们打球的事。说不定我们两个也同台挥拍赛过呢!还有篮球场,木地板的,也经常打篮球。横山接着说,当初的宿舍已经拆除,学校教室还是原样保留着。今年你来的及时,以后就要拆掉了。……又说到你打听的人员,都已经离开多年,有的不是阿寒町人,那位石冈由里香女士时本地人,本来是这里理发屋的,也搬家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又请他给叫出租车,他让西森去打电话,</p><p class="ql-block"> 结果是告诉我,大约七、八千日元,我表示可以的。比三个小时两万三合适多了呀。车子很快来了,是正规出租车,打表的。雪白的坐垫,一尘不染的车厢内部,难以和乡镇出租车联系起来。</p><p class="ql-block"> 司机名叫山田武次郎,七十六岁,比我大四岁,瘦瘦的笔直的身材,我感叹我身体胖大行走不健身体不如他好,他拍拍我的肚子,这个地干活。我问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开出租车?他说没办法,镇上年轻人少,没人干这个。他知道我的来意,滔滔不绝给我说当年阿寒校的事儿,说学生们取阿寒湖酒店打工,都是他开车接送,连着好几个月。又指着周围说这里原来是雄别煤矿,有铁道,还是阿伊努人集中居住的地方,后来矿山倒闭,人员外流,才创立了阿寒校想提振人气。可是不成功,。说到我这把年纪又来故地重游,他也很是赞叹。急急慌慌没有和他合个影。</p><p class="ql-block"> 拍了很多阿寒町街道上的民居。35年前也是这种风格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这是1989年秋天和几位同学,和日本老师成田敏惠,松田淳子,石冈由里香在学校门口的合影。不知怎滴,反了,我也倒不过来,抱歉。</p> <p class="ql-block">图中的外国小伙儿是英国人安德鲁。</p> <p class="ql-block">和安德鲁在红色铁桥上的合影。这次去在桥的另一端拍的照@红色褪去,斑驳陆离。</p> <p class="ql-block">和安德鲁,东北牡丹江曹同学在一家农户的小楼前合影,1989年的农户生活水平已经很高了。我在他们家的大棚里干过几天,主人叫做岩野惠三。35年后小楼已经老旧,可惜没有停下进去看看。</p> <p class="ql-block">老伴儿趴在大门上往里看。</p> <p class="ql-block">生徒玄关,就是学生进出的正门口。</p> <p class="ql-block">两个人学校前边拍照留念。</p> <p class="ql-block">布伏内中学的校徽。上边的字是布中二字。日本的徽标文化特色显著,各都道府县市町村学校团体都有自己的徽标,和花 树 鸟 歌。无一例外。</p> <p class="ql-block">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偏僻地域的学校,闭校之后,要建立一个纪念物。谢谢,我的校舍,培育梦想四十年,1960年开校,2000年闭校,毕业生1540人。中间大字鹤友,就是丹顶鹤之友。下边大字开拓精神。木头纪念物,二十多年了,看这颜色维护的多么好。十几年前我在谷歌地图街景上搜寻看到过,现在还是这么新,。</p> <p class="ql-block">学校近处一座铁桥,和安德鲁在桥上合过影。</p> <p class="ql-block">阿寒町民居</p> <p class="ql-block">阿寒町民居</p> <p class="ql-block">阿寒町民居</p> <p class="ql-block">阿寒町民居</p> <p class="ql-block">阿寒町民居</p> <p class="ql-block">阿寒町小超市</p> <p class="ql-block">街头花园一人多高的杜鹃花聪,标语是</p><p class="ql-block">开车必用安全带宣言城市。</p> <p class="ql-block">这个立柱标语几十年了,经受风雪走向远方的我们阿寒!</p> <p class="ql-block">街边咖啡店</p> <p class="ql-block">另一座中型超市,即使是山村,不拒绝外来文化,大量使用英语等外来语,混杂汉字,假名同时使用。</p> <p class="ql-block">至今我记得不少同学的名字,王福庚 杜鸣 韩连蒙 瞿达军 严海英</p><p class="ql-block">张侃 钱蓉强 郑卫平 曹庆龙 陈桥 杨月芳</p><p class="ql-block">李卓 王年娣 王素明……35年了你们可都好!我又来咱们的阿寒校了。</p><p class="ql-block"> 北海道之行,我最重要的目的,实现了,今后我不再做梦,梦见从国内来到阿寒町布伏内,怎么样也找不到去学校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