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绿谷秀秀

1952年的照片，拍摄于大连。照片上的四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就是最小的那个，当年5岁，今年也77岁了。

中间坐着的是我奶奶。奶奶常住大连叔叔家，妈妈带着我和姐姐从威海坐轮船去大连，就是要接奶奶回威海老家养老。

奶奶是一位极其慈祥的老人，讲话柔和，神态自若，通情达理，做事有条有理，不紧不慢。小时候，我很听她的话。等我长大一点了，能去拾荒了，拐着个小篮子，夏季拾麦穗，秋季捡花生，回家交给奶奶处理。

现在只记得我站在小板凳上，身子贴着锅台炒花生米，炒好后去皮，再用小擀杖擀成粉，装在瓶子里，放在奶奶的炕头，方便奶奶想吃时顺手就可以拿到。

1959年春节后，父亲带一家人随军，奶奶不肯跟父亲走，说年岁老了，离不开乡土舍不得根，就这样，我们和奶奶分开了。68岁的奶奶留了下来，她的生活由两个大伯和姑姑轮流照顾，每个月的生活费由大连叔叔和父亲支付，每个月25元，叔叔10元，父亲15元。

1969年9月，我回老家看奶奶的时候，她是住在姑姑家的。10年了，家乡变得让我认不清路了，好在有和我同年的表妹慧来接我，回姑姑家也就顺顺当当了。寒喧过后，去了奶奶的房间，她盘着腿坐在炕上，我呼喊了声奶奶，便哽咽难言了，奶奶唤着我的乳名，我跪在她面前，搂着她说不了话，奶奶的双手摸着我的头，再一点一点往下触摸…她说，“长大了，长大了，结实了…”我附在她的耳旁，告诉她：“我22岁了，慧妹妹都结婚了呀”（慧妹妹的丈夫是大队书记）当天晚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奶奶搂着我睡，就是我长得太大了，她摸不着我的脚了。和奶奶一起睡了十多天，每天都和她说着过去的事：冷天捂我的手和脚，时不时的给我吃亲戚送给她的糕点和水果，挖野菜回家晚了，在路口等我…奶奶78岁了，牙都是假的，走路都不利索了。

回来的第二天，姑父（解放战争期间在解放军军服厂工作）带我去赶海，他抓了两箩筐螃蟹，我提一只铁桶，摸了些海螺丝，抽抽，蛤蜊，撬了一点点生蚝，还抓了几条小鱼。晚饭，大家就吃海鲜，表弟们也放学回家了，他们笑我不会赶海，货太次了。

走亲访友了7～8天，姑父为我买了去大连的轮船票，顺道去看了叔叔一家，两天后，坐上了叔叔给我买的开往上海的工农兵号客轮，漂泊了三天到达上海提篮桥港口，在浙江大学住了一周后返回云和。

1972年7月父亲接到姑父来信，奶奶离去了。这封信，在路上走了近20天，父亲颤抖的手捏着信，用储满泪水的双眸看着我，哽咽道：奶奶去世了。最为悲痛的是，我们不能去奔丧，不能为她的坟头添把土！从此这个世界上没了疼我的奶奶。

想念奶奶，奶奶的音容，一举一动，至今还历历在目，不曾离去。